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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知與未知

7、知與未知

「是啊,康秀拉也是這樣。真難為她了,要不是她替我安排……」科爾特斯哈哈大笑。「要是我不得不在她和我的哪個弟弟中間選一個的話,我一定選她。雇個工廠的經理總是容易辦到的。那個人——他叫什麼來著?雅各布斯,是吧?他這個人怎麼樣?我跟你說,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想當個警察。帶著槍,開著小汽車,那多神氣!當警察的頭頭,那一定很威風吧?」
該死!瑞安自言自語地詛咒了一句。別再往這方面想了。天哪!他的確有這樣的機會。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
「他常常這麼說。」瑞安搖了搖頭。該死,格里爾是不會希望他倆這麼閑扯的,有多少工作要做啊。瑞安拿起鑰匙,打開辦公桌文件抽屜的鎖。他把鑰匙放在書桌上讓默多克取走,然後俯下身子想把抽屜拉開,可是忙中出錯,拉出了抽屜上面的寫字板。寫字板上有一圈圈清晰可見的印子,是副局長放咖啡杯時留下的。瑞安看見寫字板靠裡面盡頭處有一張用膠紙貼著的卡片。卡片上有格里爾親筆寫的兩組保險柜密碼。格里爾本人有一個保險柜,鮑勃·里特也有一個。瑞安記得他的上司總是忘記保險柜的密碼,很可能是為了怕忘記才把密碼寫下來的。但瑞安感到奇怪的是將軍竟然把里特開鎖的密碼也記了下來。不過,很快他就判定這樣做是明智的。在緊急情況下,例如里特被綁架,如果有人急需知道他的保險柜里有什麼機密資料,就用得著這個密碼了。當然,看這類資料的人必須是身居高位者,情報副局長自然是其中之一。也許里特也有情報副局長保險柜鎖的密碼。此外,還有誰會這樣做呢。他很快就不再想這個問題了。他把寫字板推回原處,然後拉開了抽屜。裏面有六份卷宗,都是將軍要看的長期性情報評估之類的東西,沒有一件是特別要緊的,不過,這些東西可以使將軍的頭腦不至於閑著。這個房間由局裡安全部門負責晝夜警衛,任何時候都有兩個人值班。儘管如此,將軍不在的時候,他仍可在這裏工作。
「這話太不妥當了,將軍,」陪同瑞安來的鮑勃·里特說,「格里爾將軍不在任期間,瑞安博士將不時地代表他。」
「謝謝你,莫伊拉……我還不知道……就完了。」他清了清嗓子。「我這是第一次,自從……自從……」其實,他上星期就干過,那次他花了三萬比索。那是個年輕女郎,很有經驗的,但是——
「是嗎?我自己也有個行政秘書。」
「你不該抽煙,」莫伊拉·沃爾夫說。
「那你一定是百般追求她了……」
他笑了。「我知道,我必須戒掉它。可是你對我做了這樣的事,」他擠了擠眼。「我得定定神,恢復一下。」一陣沉默。
「說得有道理,」查韋斯笑著說,表示同意。「就像減肥瘦身的人常說的,還有好多肌肉沒有用上呢。」
「那就要由你代行他的職權了?」卡特問。
色情勾引是諜報工作中最難對付的事情。
這一次,他已經不再耐得住性子,不再是個探索禁區的男子了。他變得親昵和放肆起來。既然已經熟悉了她所喜歡的動作,他的主宰便有了方向。不到十分鐘,她就已經忘卻了他所提的所有問題,忘卻了一切,只記得他的氣味、他的撫摸和從他身上得到的感受。她感到青春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沒有去想事情是怎樣開始的,她想的只是事情會怎樣發展。
「仙女,」過了一會兒,他用西班牙語說。
瑞安不喜歡卡特,也從未喜歡過佩爾特。這兩者是有區別的:佩爾特就像他自己以為的那樣,的確精明過人,而卡特就大為遜色了。這位三星海軍中將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窮於應付了,可是依然毫無自知之明。遺憾的是,雖然瑞安也是個幫辦,但卻不是總統的特別助理。這就意味著無論他是否願意,他都得向卡特彙報工作。而且,由於頂頭上司住院,他只好經常來卡特這裏。
「不。當然,我不能講這方面的東西。不過,這是聯邦調查局的職能之一。其實都是一個樣。根本不像電視上說的那樣,其實,這種工作單調得很。我一天到晚要看報告。」
「這小玩藝兒還真行,長官。」
查韋斯又一次想到,不管怎麼說,反正他的任務肯定不會是去訓練別人。
卡特一時啞然。畢竟,他的工作是不讓別人去干擾總統嘛。他原打算把責任推給里特或穆爾或他們兩個人,現在卻發現自己在自己的辦公室被人將了一軍。反正這一切得有一個人負責;不管是不是官樣文章,總得落到一個人頭上。這就像玩搶座位遊戲一樣,總得有個人要站著,而站著的就是輸家。雖然卡特中將聰明過人,但他還是發現自己沒有搶到座位。他在海軍工作多年,當然懂得要承擔責任的道理。不過,雖說卡特自我標榜是海軍軍官(只是現在不|穿軍裝罷了),這幾年他總是能避免讓自己去承擔責任。五角大樓里的工作無需他承擔責任,白宮的工作更無需他承擔責任。可是現在,責任已經又一次落到了他的頭上。卡特記得,自從上次那件事以來,他還沒有這麼窩囊過。那一次,他的巡洋艦在加油時差點撞上油船,多虧副艦長及時對舵手下了命令。遺憾的是,自己的軍階在上校檔上停步不前了,不過,埃德也沒能升到將官……
聽到這裏,莫伊拉·沃爾夫的手已經隔著桌子伸過去拉住了他的手。她說,這當然不是他的過錯。他抬起頭來,看見她眼裡充滿了憐愛,而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人啊人,怎麼這麼容易預測呢?你只要按下適當的鍵——拿出適當的情感就行。當她的手伸過來拉住他的手時,勾引便告完成。兩隻手一接觸,便產生了一股暖流,一股人性的暖流。如果他只是把她看作是自己俘獲的目標,他怎麼可能報以同樣的情感,又怎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的寂寞。他要好好體貼她。
莫伊拉的力氣大得使他吃驚。她側過身擁抱他,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還剩下的一點良知告訴他,自己應該感到內疚,而內心更大的一個聲音說,你那次是得不償失。這一次比花錢玩女人強多了。這一次有真情,而真情是金錢所買不到的。這個想法使科爾特斯既愜意又煩惱,這個想法加重了他的內疚感。他又一次理智地認為:要是她沒有使勁擁抱他,他是不會感到內疚的,而要是他沒有真的打動她的心,她也不會這樣動情地擁抱自己。
「我看,真的幹起來,隨時都可能出問題。幾個月前,一個應急行動出了事,不就是因為非法轉——」
「莫伊拉。」科爾特斯聲音柔和下來。他知道,作為第一次,他已經催得太緊了點。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他已經問了不少問題了。無論這位寡婦是否感到寂寞,畢竟她是個肚裏有貨、手上有些權的女人——是個聰明女人。但她又是個有感情、性|欲強的女人。他把頭轉向她,手也伸了過去。他看見她的臉似乎在說:再來一次?他的臉作了回答:再來一次。
「我們不可能萬無一失。人們不是常說嘛:智者千慮,難免一失。能做的,我們都做了。這次行動的各個方面都是單獨執行的,互不相關。就拿飛行方面來說吧,戰鬥機飛行員不知道雷達預警機,也不認識機上的人——雙方都只知道對方的呼號和聲音。地面工作人員不知道有read.99csw.com什麼樣的飛機參加行動。我們部署到當地的人員將通過衛星接受指示,連指示來自何方他們都不可能知道。把他們送往目的地的人既不知道他們去幹什麼,也不知道命令來自何人。知道全盤的只有幾個人。把所有知道情況的人都算上,包括那些只知道一點點的,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個人。其中,只有十個人知道整個來龍去脈。這方面的保密工作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干還是不幹,就等你一句話了。卡特將軍,我想,」里特頓了頓,以加重語氣的分量,「你已經把整個情況全都向總統報告過了吧?」
「有什麼地方會出問題?」他問里特。
「還可以。我通常不——」
「康秀拉比我大,都可以當我的母親了。我父親在世時,她就開始做他的秘書。美國是不是也這樣?莫伊拉,你的老闆整天都追著你嗎?」顯然很有些醋意。
「是書面報告的?」里特追問。
「有三十年了。原來準備在那裡建防空雷達站的,後來不知為什麼把該項撥款取消了。空軍就把這塊地方移交給了我們,我們一直把它用作特工訓練的場地。這個地方從未在國防部預算與管理局的訓練登記表上出現過。它歸一個近海公司所有,我們利用這家公司做各種事情。到了秋季,我們有時候還把它租借出去當狩獵場,你可能想不到吧?這樣還能給我們掙點錢。表格上之所以沒有把它列進去,與這一點也有關係。這還不夠隱蔽嗎?阿富汗危機期間,這個地方還真起了作用,幹了我們現在正準備乾的事,而且誰也沒有發現過……」
「一定。」

「早安!」這位黑人對大家說,「我叫約翰遜。今天,我們要開始實戰適應訓練。你們都進行過肉搏戰的訓練,我先要看看你們以前的訓練效果,然後教你們一些新的本領。把對方悄悄殺死並不很難,難的是如何先儘可能地接近對方。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他悄悄地將雙手伸向自己的背後,繼續說了一陣子。「這是悄悄殺人的另一種辦法。」
「還有些別的事,不光是警察這方面的。他們還搞反間諜,追捕間諜。」她補充說。
約翰遜突然亮出一支手槍,槍口上有個罐頭盒大小的東西。查韋斯剛想到這是消音器,約翰遜就雙手握槍打出了三發子彈。查韋斯立即意識到這個消音器相當好,因為他幾乎沒有聽見金屬的撞擊聲——比二十碼開外那三隻被擊中瓶子的炸裂聲還輕。太棒了。
「你想知道什麼?」
「嗯?」瑞安回頭看了一眼。格里爾將軍的司機(兼警衛)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收拾文件。雖然瑞安是情報副局長的幫辦——實際上已成了他的副手,但在清理情報副局長親閱的文件時仍然要受到監視。中央情報局的保密規定很嚴格,也很合理,誰都不能違反。
「我不知道這個名字。」純屬撒謊。「聯邦調查局,這我知道,是你們聯邦政府的機構。這麼說來,你是他們大家的主管秘書了?」
「莫伊拉,」科爾特斯深情地說,「是你使我又成了大丈夫。你為我做的更多。下次我再到華盛頓來,我們一定要——」
「不,長官,你們屬於同一個級別,」默多克停了一會兒說,「至少,將軍是這麼說的。」
「保守機密的事,我懂,先生。這是我的工作,對吧?」里特站起身,離開了這個辦公室。他心裏比較踏實了,因為他總算辦妥了這件事,解決了後顧之憂。這是一種輕鬆感,在華盛頓的許多人都極想有的輕鬆感。而這種輕鬆感,他並沒有讓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一起來分享。里特認為,卡特沒有仔細考慮便開了授權狀,這當然不能說是自己的過錯。
這也是科爾特斯受過的訓練之一,他知道對這種事也要像對待其他事一樣冷靜沉著、不動感情。但是,哪有什麼妙法能使你做到既親昵而又不動感情的?至少在你想完成一項任務時,你是絕對無法不動感情的。這一點,就連克格勃的間諜學校也不得不承認。那所學校曾花費不少時間跟他們講過,在這種事情上,稍有不慎便會掉進陷阱。科爾特斯想起這些話,不禁露出了譏諷的微笑——俄國人竟然對拉丁人談風流韻事,豈非荒唐可笑!也許是這裏的氣候不太適宜,你得去迎合你的目標對象的個人口味。這一次的目標是個四十六歲的寡婦,她風韻猶存,在孩子們入睡或外出約會後,她就春心蕩漾,難以自制。這樣的對象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每次的表現都很勇敢,而且極富同情心。他應當這樣看問題——這是他在受訓時學到的——她們的問題既是她們自己的事,同時又是他的機會。但是對這樣一個饑渴的女人,不體會她的痛苦怎能與她親昵呢?對這個問題,克格勃的教官並沒有給予答案,不過他們教給他一些必需的技巧。何況,科爾特斯本人最近也有傷心事,也很痛苦。
「如果你在處理那件事的時候也能像這次簡報做得這麼好,那我們在一起共事應當說是沒有問題的。真為格里爾感到遺憾,但願他能好起來。」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就像是在向陌生人問路。
你真的如此熱心嗎?瑞安合上公文包時暗自思忖。我敢肯定「貝爾納普」號上的人太喜歡你了。但是,卡特的工作不是去關心人,他的工作是為總統出謀劃策。而瑞安的工作不是去喜愛他,而是要向他作彙報。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喜歡現在手上的這支衝鋒槍。它是德國黑克勒-科赫公司制的MP-5 SD-2,外觀並不討喜,手感也不平滑,也不像以色列造的烏茲衝鋒槍那樣緊湊精緻。但是他想,槍不在好看,而在好用、可靠、打得准。是誰設計了這麼個寶貝?查韋斯一拿到這支槍就覺得它一定很好使。德國造的槍與眾不同,零件不像其他槍那麼多。分解容易,擦拭方便,組合用不了一分鐘。用起來緊抵肩窩,頭低下來正好在瞄準位置上,很舒服。
「這種通話機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X狀天線和一個小線架,看上去就像用兩箇舊掛衣架做的。另一部分是個新型的背負式小匣子,連同送受話器才十五磅重。如果送話者不想用話報,還可以用上面的莫爾斯電碼鍵。用的是單邊帶、超級加密的超高頻。其保密性能在當前的通訊方式中是最好的。」
「小夥子跟我說過,只要我們叫他干,他就把那些雜種全乾掉。吸毒者殺害的是他的母親,他要報這個仇。他覺得為我們干是復讎的好辦法。許多敏感項目正在埃格林空軍基地進行,都是低截獲概率雷達項目的組成部分。他的戰鬥機已經與其他飛機中斷了聯繫。載著這種雷達的是兩架海軍飛機,機組人員我們都選好了,他們的背景情況都差不多——請記住,一旦那架F-15鎖定目標以後,E-2預警機就關機退出。所以,如果布朗科——也就是那個黑人小夥子——把那架販毒飛機打下來,誰也不會知道。一旦把他們的飛機迫降到地面,飛機上那些傢伙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這方面的細節是我親自安排的。如果要讓什麼人失蹤,也是可以安排的,當然我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那邊的陸戰隊員都是特種部隊的。我的一個人將謊稱自己是聯邦調查局的,而審這個案子的法官是總統所……」
「開始射擊!」約翰遜https://read.99csw.com下達口令。
查韋斯把槍交給班裡的另一個人,走回隊列。他仍在揣摩著。步兵戰鬥是要玩命的,對個人來說,你總是能看見自己在幹什麼,對象是什麼。查韋斯現在還沒有實際去干,但這並不重要,反正他得去干。從他這個單位的組成就可以看出,他們的任務會是什麼。特種作戰,一定是特種作戰。他認識一位曾在布拉格堡的三角洲突擊隊干過的小夥子,知道特種部隊作戰使用的是步兵技術的精華。不過,你得盡量貼近對方,你得先把哨兵扳倒,然後突然狠狠地打,要快得像閃電。如果不能在十秒鐘內解決問題,就會惹出麻煩。查韋斯覺得有趣的是,這與街頭團伙鬥毆的策略相仿。但是,軍人打起仗來是不講什麼公平與光明正大的。你得悄悄接近對手,突然從背後發起攻擊,使對方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在街頭鬥毆時如果不宣而戰,就會被看成膽小鬼,而對當兵的來說,這倒是個好戰術。想到這裏,查韋斯自嘲地笑了笑。要是用街頭打架鬥毆的觀點看,這種打法當然是不公平的。與街頭團伙相比,軍隊的組織要嚴密得多。再說,軍隊的目標是別人選定的。對一支軍隊來說,也許它的行動只有在某個人眼裡才是有意義的。當然,團伙乾的事也只有在某個人看來才是有意義的。不過,軍隊的行動總是被某個大人物看成是有意義的——而這個大人物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即使某個人所乾的事對他自己來說並無多大意義——士兵就常常如此——但它肯定對某個大人物來說是有意義的。
果然像胡利奧·維加所說,適應這樣的高度用了一星期時間。查韋斯中士卸下了負重只有二十五磅的背包。他們採用了逐步增加負荷量的訓練辦法,查韋斯還比較適應。要是突然加大負荷,他就可能會吃不消。他剛跑完八英里,還在喘著氣。他的雙肩有些痛,雙腿也像往常一樣脹痛。身邊沒有噁心嘔吐的,也沒有掉隊的。只是仍像往常一樣,有人在發牢騷。
「你真的想……?」
「有些時候要加班,不過,在這方面他還是很照顧我的。」
「你應該知道我的一些情況。我很富有,我經營機床和汽車配件生意,有兩家工廠,一個在哥斯大黎加,一個在委內瑞拉。業務上的事情很複雜,不過倒沒有什麼危險,但是……和大的裝配廠打交道複雜得很。我有兩個弟弟也幹這一行。所以……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那我就取消這次行動,」行動副局長平靜地說,「我可不願意一個人去承擔這個責任。」
「是克格勃乾的,」卡特說,「傑夫·佩爾特跟我說起過。」
「不可思議,」科爾特斯順著竿子揀好聽的說,「真是女中豪傑,而且她還教給我很多東西。」他笑著鼓勵她說下去。他想起指示他接觸她的那個白痴曾建議他必要時不要怕花錢。科爾特斯驕傲地想,這下他的克格勃教官會為他的高超本領而自豪了。要知道,克格勃在經費上,一直是很節儉的。
海軍中將詹姆斯·格里爾怕是活不到冬天了。他的最後一個積雪的冬天已經過去了,最後一個聖誕節也已經過去了。瑞安的這位上司此刻正躺在貝塞斯達海軍醫療中心的高幹病房裡。他還是那樣思維敏捷,說著笑話,但是最近三個星期,他的體重下降了十五磅,而且由於化療的緣故,他已經無法進食,僅靠從手臂輸液來維持生命。他疼得很厲害,瑞安知道,世上再沒有比看著別人疼痛更糟的事。他本人就有很深的體會,妻子、女兒疼痛難忍的情景他見過,那簡直比疼在自己身上還難受。去醫院看望這位將軍,親眼目睹他疼得臉部都扭曲變形、手腳不斷抽搐——癌症疼起來或者治療時常常如此——實在叫人受不了。但是,格里爾是自己家的親人——天哪,瑞安想,我把他看作自己的父親一樣。只要格里爾還活著,瑞安就會這樣。
「如果他把你搞得太忙,我就要找他談談了。要不然,我來華盛頓的時候你還在忙著,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一切進展得都很順利。這裏的訓練很艱苦,但卻絲毫沒有米老鼠故事中的那種荒唐事。這裏的每個人都是有經驗的老手,而且也是被當作老手看待的。沒有把精力花在整理鋪床上,士官們都知道該怎麼做。如果有人的毯子沒有摺疊好,不用上司喊叫,同伴的壓力就可以使之得以糾正。他們都是年輕人,知道如何認真對待,但又都覺得挺有意思,挺有冒險性。他們還不清楚訓練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私下裡免不了會有各種猜測,連夜晚躺在床鋪上也在輕聲交談,但這種胡亂的猜測不久就被此起彼伏的鼾聲所代替。
「但是怎樣才能不為人所知呢?」卡特很擔心。
「檢驗報告還沒有出來。」瑞安答話中流露出不安。格里爾患的很可能是胰腺癌,這幾乎是不治之症。他和妻子卡西交換過意見,並想方設法要把這位上司送進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院治療。無奈格里爾是海軍的人,只能進貝塞斯達海軍醫療中心。雖然這個中心在海軍里首屈一指,但仍無法與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院相提並論。
「格里爾情況怎麼樣?」卡特問。他說話時新英格蘭人濃重的鼻音早就該改掉了,不過這一點瑞安也不在乎,無非是使他想起自己在波士頓學院就讀時的情形而已。
「我懂你的意思,瑞安博士。」
「我跟他不在同一個級別上,恐怕永遠也趕不上他。」
「那東西不要隨便給人看,」卡特的語氣很冷淡。
「行得通嗎?」卡特追問。
「海軍陸戰隊另有任務。我們考慮過,將軍。這些小夥子都受過嚴格的訓練,素質比陸戰隊隊員更高,大多數都去過類似地區,派他們去執行這項任務,神不知鬼不覺的,而且要容易得多。」里特已經解釋過二十遍了,可卡特總是固執己見,聽不進別人的話。行動副局長里特實在無法想象總統怎麼能跟這種人相處。但實際情況是明擺著的。身邊的人對總統悄悄說上一兩句話,要比其他人大喊大叫管用得多。問題在於,總統常常依靠這些白痴把希望變成現實。要是里特知道自己對這位國家安全事務顧問的看法與瑞安的不謀而合,他是不會感到吃驚的。只不過,瑞安不會知道個中究竟。
「瑞安博士,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你彙報得很好。這件事我會提請總統注意的。現在,我有事要和行動副局長商量,你不介意吧?」
「他老是搞得你這麼忙嗎?」過了一會兒,科爾特斯問。
四個班的人準時集合。拉米雷斯上尉下達立正的口令,然後把隊伍帶到主營地東面大約半英里的地方。這是深谷中一片平地的盡頭。等待他們的是一個穿著T恤衫和黑色短褲的黑人。這人身體很棒,強健的肌肉似乎要衝破衫褲的束縛。
「寶貝,這麼多年你怎麼不到我手上來呢?」這支槍的最大優點在於射擊時聲音比干樹葉的摩擦聲大不了多少。這倒不是因為槍上帶有消音器,而是因為槍管本身就是消音器。你聽得見機件的輕微撞擊聲和子彈出膛的微弱噝噝聲。教官說他們使用的是亞音速子彈。查九九藏書韋斯從子彈箱里拿起一發仔細端詳,只見它頭尖中空;簡直可以在裏面調製飲料。如果擊中人,能炸開到一角硬幣那麼大的洞。頭部中彈者會當即斃命,胸部中彈者也會很快死亡。如果他們在訓練時要他使用帶消音器的槍,他就應當練對頭部的瞄準。他估計自己能比較有把握地命中五十至六十英尺距離內目標的頭部——如果條件理想,再遠一點也十拿九穩,但是當兵的哪能盼著理想的條件呢!看來他們是要訓練他爬到距離目標十五至二十碼處,然後再悄悄幹掉目標。
「不過,可以肯定,他會了解——了解很多事情的內幕,對吧?當警察最有意思的——肯定是最有意思的——就是了解別人不知道的事情。知道誰是罪犯,然後把他們捉拿歸案。」
「用直升機,」里特答道,「用在佛羅里達那邊的特種作戰部隊的人。」
卡特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張印有「白宮」字樣的信箋,從衣袋裡掏出克羅斯金筆,用瀟洒的帕爾默字體給里特寫了一張清清楚楚的授權狀:「總統授權你……」將軍把授權狀疊好,裝入信封,隔著桌子遞給里特。
科爾特斯呵呵一笑,聳了聳肩膀。「沒什麼——我是說,還有什麼比你已經做的更重要嗎?」一個熱吻,一陣愛撫,又是一陣沉默。他捻熄點燃的香煙,好讓她意識到她的話對他有多麼重要。「我不善於做|愛。」
「我嗎?我是行政秘書。這種工作我已經幹了二十年了。」
「卡茜請來了她的朋友戈德曼教授。他是霍普金斯大學的腫瘤學教授,國家衛生研究所顧問,還有一長串其他頭銜。教授說可能性只有三十分之一。癌細胞已經擴散得太快太廣了,米基。最多還有兩個月,再長就是奇迹了。」瑞安勉強笑了一下。「我已經請了個牧師做準備工作了。」
「漂亮的點射,查韋斯,」教官評價說。同時打靶的還有另外三個人。每個班將有兩名衝鋒槍手,兩名班用機槍手——胡利奧已是其中之一。其餘都使用M-16步槍,其中有兩位還配備了槍榴彈發射器。每人配備手槍。這是一種奇特的配備,但是查韋斯除覺得裝備重了些外,對其他並不介意。
卡特只好笑了笑。即使在華盛頓,一個人同時既說真話又說假話的時候也是不多的。「那還用說,里特先生。」
「雷達覆蓋情況怎麼樣?」
「那我們怎麼協調這個行動呢?」卡特問。
科爾特斯抽出手來,從背後的茶几上拿起了香煙。
這個問題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總統當時就注意到傑夫·佩爾特的參謀班子里的卡特了。因此,佩爾特卸任后,回到學界——擔任了弗吉尼亞大學國際關係學系的系主任,卡特就像驅逐艦停靠碼頭一樣輕而易舉地得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穿著裁剪十分得體的西裝,坐在辦公桌後面,啜著咖啡。他的咖啡杯上鐫刻著「美國海軍『貝爾納普』號」,這明顯是在提醒人們,他曾在那艘巡洋艦上當過艦長。也許是怕來到他辦公室小坐的為數不多的客人可能不注意杯子上的字,因此左面牆上幾乎全是他服過役的軍艦的紀念徽章以及簽了字的照片。大多數海軍軍官喜歡這樣做,他們把這稱為「自珍牆」,不過通常都布置在自己的家裡。
查韋斯從未用過衝鋒槍。他以前一直使用M-16步槍,槍管上配有一個M-203榴彈發射器。他知道如何使用新近配發給陸軍的SAW——比利時造班用機槍,他的手槍槍法也很准。但是,衝鋒槍在陸軍早已失寵,已不是士兵必備的武器。
幽會從本質上說是共謀的。夜半之後,他才把她送回她停車的地方。使他驚訝的是,一路上她又一直保持著沉默。她像個還在上學的少女那樣拉著他的手,不過,她的觸摸可一點也不那麼單純。她下車前又吻了他——執意不讓他下車送她。
「在航線上只有兩架飛機。他們正在測試新的低截獲概率雷達系統。詳情我不太清楚,但是由於它具有頻率變化靈活、天線的旁瓣減少、輸出功率較小的特點,所以很難攔截它的雷達波。這樣,對方已開始使用的電子掃描監視系統就無能為力,而我們卻可以使用我們的地面器材在四至六個秘密機場進行監視,一有運貨飛機到達,我們便能知道。改進型的E-2預警飛機將在古巴以南與他們接觸,對他們實施跟蹤監視,直到他們被F-15戰鬥機飛行員攔截為止。那個飛行員,我跟你談起過,是個黑人。都說他打起仗來很有一套。他家在紐約,母親曾遭到一個吸毒者的搶劫,被打得皮開肉綻,不久就死了。她在黑人聚居區那樣的環境下把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受過的苦恐怕你聽都沒聽說過。她共有三個孩子,都挺有出息。這位飛行員眼下正在氣頭上,他願意為我們干,而且肯定會保密的。」
「不是。」
也許是抱了某個大人物的粗腿?情況簡介完成之後,瑞安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詹姆斯·卡特海軍中將是個貴族,至少在瑞安看來是個貴族。他又高又瘦,滿頭銀髮,白裡透紅的臉上總是掛著自信的微笑。當然,他的舉止也像個貴族——不,他自己肯定認為這樣像個貴族,瑞安很快就糾正了自己的看法。在瑞安看來,真正重要的人物是無需裝腔作勢的,當了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並不等於就是貴族了。瑞安認識幾位真正有貴族頭銜的人。卡特來自新英格蘭一個土裡土氣的農場,原本世代務農,後來開始經商。卡特家子女較多,於是就把多餘的送進海軍。對卡特來說,參加海軍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他的大半時光是在五角大樓里度過的。在瑞安看來,五角大樓並不是真正的海軍軍人待的地方。瑞安知道,卡特曾先後在驅逐艦和巡洋艦上當過艦長,而且幹得都很好——好到足以引起有關方面的注意,因為這一點至關重要。許多才華出眾的海軍軍官當到上校就到了頂,原因就是未能引起身居高位者的注意。卡特到底幹了些什麼才得以如此平步青雲的呢……?
科爾特斯這次沒有縱情地擁抱她,而是放鬆身子平躺過來。這倒不完全是裝模作樣。好一陣沉默之後,他才開口說話。
他告訴她說,他「妻子」也死於癌症。他說他本人結婚很晚,因為繼承了父親畢生創建的事業,他得飛往各地聯繫業務,好在最後總算使公司起死回生,業務走上正軌。三年前,他才與心愛的瑪麗亞成婚。不久她懷了孕。為了證實這個喜訊,她去醫院進行檢查,常規檢查……才六個月。胎兒未能保住,瑪麗亞什麼也沒有給他留下,就匆匆離開了人世。他曾對著酒杯無比惆悵:這也許是上帝對他的懲罰吧。誰叫他娶了這麼年輕的女子,誰叫他像個花|花|公|子,放蕩不羈呢!
「我還是認為應該用海軍陸戰隊。」
「那不是中央情報局的事嗎?」
「真糟糕,」瑞安下意識地輕聲嘆道。
「那地方歸你們管有多久啦?」
「是穆爾法官要求這樣做的。你是不是想讓他親自去問總統?」
約翰遜對他們頑皮地笑了笑。「手上一點痕迹都沒有。我剛才說了,你們都知道肉搏戰,肉搏我們也是要訓練的。不過,我跟你們一樣,也到那邊去過幾次。我們也別去猜究竟要幹什麼了,反正無論什麼時候手裡有槍總比手無寸鐵強。所以,今天我們要學習一套全新的打法:無聲的槍戰。」他俯下身子九*九*藏*書,掀去一支衝鋒槍上的罩布,槍上也裝著消音器。查韋斯這才明白自己把任務猜錯了。不管是什麼任務,反正不是讓他們去訓練別人。
她溫柔地吻著他的面頰。「我允許。」
「情況不同嘛,莫伊拉。我——我年輕時,認為這種事——認為這種事沒有什麼要緊。不過……現在我成年了,我當然不能這麼……」他窘得不知怎麼說才好。「如果你允許,我希望能知道您的一些情況,莫伊拉,我常到華盛頓來,我希望……我時常感到寂寞。我已經厭倦了出入于……我真希望能與你結識。」他語氣中帶有一種負罪感。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說:「如果您能允許。」語氣中既有希望又有擔心。
「謝謝你,胡安,」她輕聲說。
五英里之外,在中央情報局情報副局長的辦公室里,瑞安感到冷清孤獨。辦公室里有個餐具櫃,上面有一套咖啡具,那是格里爾用海軍的方法煮咖啡用的。有一張法官的高背椅,傑克記得格里爾喜歡仰靠在上面思索,然後嚴肅莊重地就事實和理論發表意見,有時還說些笑話。瑞安的上司格里爾是個極富幽默感的人,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教師,不過,對瑞安來說,他的確是個老師。不是嗎?瑞安到局裡才六年時間,認識格里爾還不到七年,但是這位將軍已經可以說成了他的父親。他父親是在那次芝加哥飛機失事中去世的。瑞安常到這裏求教,接受指點和指示,次數已經多得記不清了。

「那就歸你了。你手槍打得怎麼樣?」
「這我知道。」卡特心想,想法的發展是很奇特的。開始時,是總統得知一位摯友的侄子因吸毒過量而死,就說了幾句過頭話。卡特把這件事對里特說了之後,兩人就想出了一個主意。卡特只是把這個主意在總統面前提了一下。一個月以後,開始制定計劃。又過了兩個月,計劃確定了下來。密報總統后,總統作了批示。該計劃總共只印了四份,每份都嚴加保管。現在計劃已開始執行,而且已欲罷不能。該計劃的討論和起草的全過程,卡特都參加了,但是真的全面執行起來,他仍感到有些意外……

查韋斯雖然沒上過多少學,可是人並不笨。他感到那些猜測都不大對。阿富汗的風波已經結束,他們不可能再去那裡。再說,這裏的每個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他一邊嚼著獼猴桃——一個星期前他還不知道人間竟有這樣的珍果呢,一邊思索著。在這麼高的山地進行訓練,顯然不是練著玩的。古巴和巴拿馬可以排除。尼加拉瓜嗎?有可能。那裡的山有多高?不過,墨西哥和中美洲的其他國家也有高山。這裏,每個人都是軍士,都曾經當過班長,而且都受過一定程度的訓練。這裏,每個人又都是輕步兵,很可能會派他們去擔任什麼特種訓練任務,說不定會去訓練其他輕步兵。如果那樣,就是去對付搞叛亂的游擊隊了。的確,格蘭德河以南的各個國家都有這樣那樣的游擊隊問題。這是因為這些國家的政府辦事不公正,分配不合理。但在查韋斯看來,原因比較簡單,而且是顯而易見的——這些國家都他媽太糟糕!他曾經隨所在的營去過宏都拉斯和巴拿馬,一路上看得太多了。那裡的城鎮髒得很——相比起來,他家鄉的那些西班牙語居民區可以稱得上是人間天堂。那裡的警察糟得很——倒不是說洛杉磯警察局有多好——但他最看不起的是當地的軍隊。實際上,那些軍隊與大街上的流氓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配備了清一色的槍罷了(洛杉磯流氓團伙的槍往往各具特色)。使用武器的水準都差不多。士兵用槍托打人是無師自通的。那裡的軍官也很差勁,沒有一個能與傑克遜相提並論。傑克遜少尉喜歡與部下一起跑步,渾身像士兵那樣弄得髒兮兮的還散發著汗臭也不在乎。最使查韋斯瞧不起的是那裡的士官。當初在韓國的時候,是那個愛爾蘭人麥克迪維特中士使丁·查韋斯懂得了:技術加軍人素質等於自豪。你只要認真地干,就能真正贏得男子漢的自豪感。為了這種自豪感,你就會繼續拼搏。為了這種自豪感,你就不會在這該詛咒的爬山訓練中掉隊。為了這種自豪感,你就不會辜負朋友們,不會讓他們說你是草包。他在軍隊里學到的東西,歸結到一點,就是這個。而且,他知道這個房間里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因此,他們現在進行的準備,就是為了將來把別人也訓練成這樣。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的任務可能只是常規的軍訓。不管是什麼原因,也許,是政治原因——查韋斯才不管什麼政治不政治呢——他總覺得他們要執行的是一項秘密任務。查韋斯很聰明,他意識到這種秘而不宣的準備工作是為了執行中央情報局的某項任務。他判斷得不錯,只是具體任務猜得不對。
「補給方面呢?」
「是嗎?」這一次,她咯咯笑起來,他鬧了個大紅臉。
卡特心想,里特還是明智的,對明擺著的事情並未提起。回報是會有的。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這並不是一次演習,而是要玩命的,儘管有人也許不這樣看。
「你以為我願意嗎?」卡特盡量把話說得平和一些,但臉上卻明顯露出了慍色。里特索性打開窗子說亮話了。
「將軍,這一點我剛才已經說了。如果你想要去向總統報告什麼新奇的解決辦法,那我們沒有。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刺一刺他們。報紙上對其結果的報道會是有利的,而且說不定最後還能救出一兩個人來。我個人認為,即使得不到多少回報,也值得一做。」
「你剛才說三個星期?」
里特點了點頭。「也許會延後一點。我們現在還在做衛星情報與地面人員的協調工作。」
「我懂得你的意思,長官。我跟他已經有十一年了。他既是上司,又是朋友。每年聖誕節,他都要給孩子們預備些禮物,他們過生日,他從不忘記。你覺得還有沒有一點希望?」
「那好吧,這是你管轄範圍的事,」過了好一會兒,卡特才表了態。「什麼時候開始?」
米基·默多克點點頭。「我知道他和喬治敦那邊的蒂姆牧師關係很好。昨晚他還在醫院跟將軍下棋呢。將軍四十八步就贏了他。你跟將軍下過棋嗎?」
「不完全如此。我的工作主要是把雅各布斯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他的日程很緊湊——大大小小的會,太多了,得好好安排才行。給他排日程簡直就像變魔術,太難了。」
現在,他倆並排躺在床上,她的頭枕著他的肩膀,淚水靜靜地淌到他肩上,兩人誰也不說話。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女人啊。她丈夫雖然過早地去世了,但他能有這一位懂得沉默是最深沉的愛的女子作為妻子共同生活一段,實在是太幸運了。科爾特斯注視著茶几上的時鐘。過了十分鐘,他才開了腔。
訓練營里最值得稱道的是伙食。午餐得在野外吃即食食品——三種花色,一種價錢——但是早餐和晚餐很豐富,訓練營的伙房很大,提供的伙食不僅花色多而且味道好。查韋斯除了拿一客軍人常喝的咖啡外,每次總是揀水果裝得最滿的大碗拿,而且還要灑上厚厚的一層白糖。白糖可以使身體產生熱量,咖啡中的咖啡因可以提神醒腦。他把裝滿葡萄柚丁、橘瓣和其他好吃的水果的大碗以及咖啡端到餐桌上。同https://read.99csw.com桌用餐的人總是挑選油脂多的煎雞蛋和鹹肉片。然後他再去排隊拿些粗黑麵包過來,因為他聽說碳水化合物也能增加熱量。由於他已經基本適應了這裏的高度,他也產生了早餐吃點油膩東西的想法。
查韋斯年紀還輕,記不得越南戰爭的事。
「謝謝你,將軍。」里特把信插|進自己的西服口袋。「我會隨時向你通報情況的。」
「那好,」卡特還有些不放心,「不過,要是他以後良心發現——」
又是一陣咯咯的笑聲。「不完全對。我的老闆是埃米爾·雅各布斯,他是聯邦調查局局長。」
查韋斯將槍定在單髮狀態。他扣動扳機射出第一發子彈,為的是感覺一下扳機的鬆緊程度。扳機發力乾淨利落,擊發時產生的撞擊力大約為十一磅,后坐力正對後方而且不大,槍口不像有的槍那樣跳離目標。這發子彈直接命中了人像靶的頭部正中。他再次扣動扳機,情況與上次一樣。接著他連扣了五下扳機,這五槍只使他向後晃動了一兩英寸,而且槍的復進簧運動使后坐力大大減弱。他抬起頭,看見靶上的七個彈洞分佈密集,就像是用南瓜刻成的人臉上的鼻子。很好。接著他把槍定在連發位置,打了個短點射。槍身略有搖晃,但三發子彈全部命中人像靶的胸部。雖然彈著點稍稍疏開,可是每發都擊中了致命點。他又打了個三發短點射,確信自己一次只需打三發子彈就能把目標消滅,超過三發就是浪費子彈。作為士兵,他的想法也許有點奇怪;但是作為輕步兵,他懂得彈藥是靠自己攜帶的。他朝靶子的其他地方打了幾個連發,把一排子彈全打了出去,結果是彈無虛發。

「他的工作主要是處理各種文件——而我就得把那些東西歸檔,還要把他說的話用打字機打出來。你想當的這個頭頭,主要的事情就是爭取預算和開會。」
「沒見過。我只見過艦載的,可那些不是真正手提式的。」
「老辦法。『沙漠一號行動』慘敗,它的惟一好處是證明了衛星通信的保密性能。見過那種手提式機子嗎?」里特問他。「輕步兵配發的那種。」
他真的對她很體貼。這是兩天以後的事,要不是真的動了情,她才不會像情竇初開的少女那樣在赴約會前把自己打扮起來——這樣的裝束,還是她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子女們看見她的樣子感到好笑,但是考慮到父親去世這麼多年,母親現在才有這種需求,他們完全能夠理解,因而並沒有責備她。相反,在她走向自己的小汽車時,他們都笑著給她鼓勵。他倆神情緊張地在外面匆匆吃了飯,然後把車開到了他住的飯店。兩人在房間里又喝了一會兒酒,緊張的心情才緩和下來。她已經多年沒有做|愛,毫無疑問,心情是特別緊張的,所以這樣的等待很有必要。然而,科爾特斯發現她的反應比通常與他上床的女人真誠得多。科爾特斯床上功夫很好,他為此感到自豪。他給了她超乎一般的快|感:進行了一個小時,先是使她漸漸達到高潮,後來又以溫存的方式使她從極度興奮中慢慢平靜下來。
「三個星期以後。昨晚剛接到報告,說準備工作進展順利。他們早就具備了我們所需要的基本技能。只是再練幾個絕招,把原有的加加工就行了。到目前為止,我們很幸運,那邊還沒有出現過一個傷亡。」
他的車一直跟著她的車,為的是讓她知道他在保護她。只是快到她家門口時,他才掉轉車頭——為了不被她的子女看見。他們一定在等著母親回家。科爾特斯在返回途中,臉上洋溢著愜意的笑,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任務有了眉目。
「傑克,我們回蘭利見。」鮑勃·里特說。瑞安點了點頭便告辭了。等門關好后,里特簡要地介紹了「演藝船行動」的準備情況。足足彙報了二十分鐘。
「如果在人口稠密的地區,對方就不使用,」里特不大耐煩地解釋說,「再說,很顯然,他們主要是在夜間使用。我們的人白天睡大覺,只在夜間活動。他們都經過這種訓練,這個問題我們早就開始考慮了。這些人早已訓練有素,而且我們——」
他又調皮地擠了擠眼,「我已經把自己全交給你了,可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這間七樓辦公室的窗外,盛夏季節的樹木枝繁葉茂,擋住了波托馬克河流域的景色。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全都發生在樹木還光禿禿的時候,瑞安心想。他記得每逢遇到難題,他就在這塊豪華地毯上來回踱步,從窗口看地上掃雪機留下的堆堆積雪的情景。有時候,他成功地找到了解決辦法,有時候則一籌莫展。
「我知道。你們都會有機會練習的。手槍實際上用處不大,不過需要的時候挺方便。」約翰遜轉過身面對全班說,「好了,你們四個人上來。我們要每個人都學會使用這些武器。每個人都得成為行家。」
她的同事們很快就知道了情況。睡了六個多小時后,莫伊拉·沃爾夫穿著她整整一年沒穿過的套裝,春風得意地飄然進入辦公室。她眼中閃爍著無法掩飾的喜悅之光。就連雅各布斯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誰也不予道破。雅各布斯很理解她。他自己的妻子是在莫伊拉的丈夫死了幾個月之後去世的,他知道這種感情上的空缺是難以用工作來填補的。這下她可好啦,他想。她家還有孩子,他得減輕一些她的工作,她應該再次享受到真正的生活樂趣。
「這一次還不錯,」維加說話時一點也不喘。「不過,我還是認為累得筋疲力盡才是最好的訓練。」
像往常一樣,他們吃罷早餐,站起身來,把自己的托盤端到堆放餐具的桌子上,然後走了出去。大多數人去上廁所,許多人換上乾淨的T恤衫,查韋斯也換了。查韋斯並不過分講究,但他喜歡剛洗過的襯衫那股清新的氣味。這裏的洗衣房工作很認真。查韋斯覺得自己一定會想念這個訓練營,想念山上的訓練以及這裏的一切。山上的空氣雖然稀薄,但卻清新、乾燥。每天他都能聽到火車駛進莫弗特隧道時單調的汽笛聲。他們每天兩次跑步都能看見那個隧道的入口。傍晚的時候他們常常看見遠處雙層車廂的側影——那是向東開往丹佛的美國鐵路客運公司的火車。他很想知道在這裏打獵是什麼滋味兒。他們的獵物會是什麼?也許是鹿吧。他們曾見過一群鹿,那是一群高大的黑尾鹿。他們還看見過遠處的一群白色野羊,士兵一跑過去,它們就迅速爬上陡峭的山岩。胡利奧昨天說現在正是這些傢伙長到正合於獵獲的時機。查韋斯很快就把心思收了回來。他要獵獲的是兩條腿的野獸,一不小心,那傢伙就還會反撲。
有一點瑞安還得承認:卡特並非傻瓜。卡特對瑞安乾的這項工作並不內行,在幕後政治活動和交易方面也沒有佩爾特那麼精明。卡特也不像佩爾特,他做事常常把國務院撇在一邊。可以肯定,他根本不懂蘇聯是怎麼做的。他之所以坐上了淺黑色橡木辦公桌后的那把高背椅,完全是由於他在其他領域是小有名氣的專家,而那些領域正好是總統當前最感興趣的。這一方面是瑞安沒有想到的。瑞安接著向卡特簡報了蘇聯的克格勃在歐洲中部的企圖,但沒有提出合乎邏輯的結論性意見。這是瑞安的另一個更基本的錯誤。卡特知道自己與前任傑夫·佩爾特很不相同,因而想改變這一切。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