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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謎團

2、謎團

「剛接到去『緬因』號潛艇的調令。邦妮正在懷孕——十二月份生產。丹?」
「今晚去看望卡羅爾和孩子嗎?」途徑馬里蘭三號公路時,克拉克問。
伐木工人把鋸撤出來,丟在地上,助手看到暗示,也隨著退後了十碼,兩人關注著樹榦的底部,如果這時根部移動那就有危險了。
「沒錯,沒有誰能活著看到你發狂的樣子。還未等到你有些慍怒,他們便已報銷了。」
「要知道,約翰,如果你當初決心做個醫生,給人家治病肯定藥到病除,」傑克吃吃地笑答道。
「你技術不錯啊,」小個子日本人優雅而禮貌地鞠了一躬說。
於是,馬文·拉塞爾面向太陽——太陽是他們信仰的神靈之一——探詢答案。答案並不在這裏,太陽告訴他。他的同伴並不可靠,約翰至死才明白這一點。竟然靠毒品為組織籌錢!竟然利用吸毒!就好像白人曾經用威士忌來摧毀他的人民的意志。其他「勇士團」的成員也都是在白人的生活環境里成長起來的,根本不了解自己已經被威士忌徹底地毀掉了。他們自稱為蘇族勇士,其實不過是酒鬼、罪犯,甚至連些簡單的事情都辦不成。一絲罕見的誠實驀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面對神靈之一,你怎麼能不誠實呢?——馬文在心底承認這些人不及自己,他的兄弟也一樣。參加他們靠毒品籌錢的愚蠢行動,而且毫無成效。他們都有過什麼成就?他們曾經殺死過一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和一位美國聯邦司法區執政官,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那以後呢?從那以後他們只會大談特談那一段短暫的燦爛時光。然而那段時光又如何呢?他們有什麼成績?一無是處。印第安保留地依舊存在,酗酒的情況依舊存在,慘淡絕望依舊不變。有沒有人注意過自己究竟是什麼人、干過什麼事呢?沒有。他們的成就只不過是激怒了軍隊,讓軍隊繼續鎮壓自己而已。所以如今「勇士團」才遭到追殺,哪怕是在自己的保留地上也活得一點不像個勇士,倒像是被人追殺的野獸。然而他們本來應當是獵手,而不是獵物,太陽告訴他。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變化真令人驚奇,瑞安真想知道什麼時候人們會寫書記述這件事。至少得幾代以後了。下星期有位克格勃代表要來蘭利,請教關於議會監督的經驗。瑞安已經表示反對他來——而且他此行必須作為最高機密對待——因為還有俄國人在為情報局工作,如果他們知道克格勃和中央情報局已經準備就某些問題進行官方接觸的話,肯定會嚇死的(瑞安心裏也承認,對那些受雇於克格勃的美國人來說……情況恐怕也是一樣)。來訪的是老朋友謝爾蓋·戈洛夫科。朋友,瑞安哼了一聲,把報紙翻到運動版。晨報的毛病是從來不刊登昨夜進行的球賽結果……
外行人通常不太知道,情報部門常常依賴新聞媒體來獲取情報,其中一部分情報就是這麼得來的。情報部門和新聞界的工作性質有許多共同點,只不過情報部門沒有相關的智囊市場。說得更清楚些,瑞安自忖道,那些報界人士根本沒有付錢給提供信息的人。他們往往是因為良知和憤怒才脫口而出泄露了那些機密情報,而那就成了最有價值的情報,任何一位情報人員都會這樣告訴你的。憤怒或者道義這樣的情緒最能讓一個人泄露各種各樣有刺|激性的新聞。最後,雖然傳媒界充斥著懶惰的傢伙,但還是有些能人受到高薪的吸引來到新聞界工作。瑞安也已學會了如何選擇報里消息細細地閱讀,他也會很注意消息的日期。身為中央情報局副局長,他深知屬下哪個部門的領導強悍有力,哪位孱弱無能。例如,《郵報》給他提供的有關德國的信息就比德國處提供的情況還要出色。中東地區仍然一片靜悄悄,伊拉克問題終於穩定下來了,當地的新格局終於漸漸成型了。如果我們現在給以色列方面做點工作的話……他自忖道,讓那個地區的局勢平靜下來就太妙了。瑞安堅信這件事還是做得到的。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已開始的東西方對峙現在已成為歷史,當初誰會相信情況是這樣呢?瑞安看也沒看就又在杯子里倒了一杯咖啡,這手能耐即便在他宿醉之後也能做到。短短數年之間東西方的關係就有了這麼大的變化——事實上,比他在情報局裡度過的時間還要短。真是的,那時候誰肯相信呢?
「謝謝誇獎,先生,」伐木工點點頭。這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日本人。態度似乎足夠和藹。還向樹木禱告……很有風度嘛,伐木工沉思道。
「出去!別等我一拳把你轟回街上。」
「挺棒的,」瑞安拎起公文遞送箱撥轉密碼,直等到燈閃爍出綠色的光,他才打開箱子。克拉克說的沒錯,沒有多少值得看的東西。奔向華盛頓的路上,不足半程時間他就已經讀完了所有文件,還記了幾條筆記。
「原諒我這麼說,可是你看上去有點不對勁,你需要休息一陣子。」
馬文·拉塞爾吟唱著一些或許有來由、或許無來由的詞句向第一束橘色的陽光致敬——再沒有人懂得那些詞的意思,而他尤其不懂。不過監獄生活也並非都是負面影響。在入獄前他只有小學三年級閱讀水平,出獄時已經等同於中學水平了。馬文·拉塞爾的頭腦向來不笨,是公共教育系統背叛了他,早在他出生之前就註定求學無成,這也不是他的錯。他定期閱讀書籍,但凡能找到的、與他的民族史有關的書籍都勢必閱讀。他特別挑剔自己所選書籍的筆風傾向。書中對他的民族一絲一毫不利的口吻當然都反映了白人的偏見。白人到來之前,蘇族並不酗酒,也不居住在骯髒的小村莊里,當然也從不虐待自己的孩子。那都是白人平白造成的惡果。
「就我所知的人裏面以我的脾氣最平和了,」克拉克不服道。
「我明白,只是在辦公室里稍微——稍微有點緊張。出現了某些情況,而且——」
他只不過是又一個死去的印第安人。「對,我見過一些不錯的印第安人,」威廉·特庫姆塞·舍曼將軍——一個印第安人名字!——曾經這麼說過。「他們都死了。」約翰·拉塞爾死了,和其他的印第安人一樣,連一次光榮戰鬥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殺掉了,在白人看來印read.99csw.com第安人就是野獸,所以他也像野獸一樣被開槍打死了。只是他的死比絕大多數人都更慘烈。馬文確信這次槍擊是事先精心策劃好的,攝影機就在旁邊等著,那個穿著時裝的記者小丫頭還需要補上一課,那些聯邦調查局的暗殺隊員已經給她上了這一課。就像那時候在沙礫灣、溫德德尼以及其他上百個被人遺忘的無名戰場上的騎兵們追殺印第安人一樣。
兩人都明白那實在太好了,國內的恐怖組織已經所剩無幾了。年底之前能把恐怖組織再消滅一個,那就是聯邦調查局的重大勝利了。
「一千兩百年了。舊梁木在兩年前的地震中損壞了,必須趕緊替換。運氣不錯,這些梁木也能挺得住這麼多年頭。希望能行,這棵樹相當不錯。」
「噢,是啊。我們再也沒有這樣的樹木了,我們需要四根梁木。每根二十米長。我希望這棵樹可以裁出四根木料,」那人回顧倒伏在地的巨木說。「梁木必須從同一棵樹上出木料,這是建築廟宇的傳統。」
「砍伐這麼壯觀的樹木真是很遺憾。」
可是該怎樣改變這一切呢?他詢問太陽。乾燥熾熱的夏季捲起了更多吹塵,那團熾熱的大氣球一片血紅,看在馬文的眼裡就像是弟弟的面龐,這就是電視新聞中慢鏡頭的定格。當地的電視台在錄像帶上加了工,事件的每一個畫面都是細細研究才定格的。子彈擊中了約翰的臉,有兩幅表現了他弟弟的臉從頭部撕裂開來的畫面,以及子彈穿過的恐怖後果。他弟弟也開了一槍——該死的黑鬼和他的防彈背心——便撒手人寰了。這個畫面他已經看了五遍,每個細節都深深地烙在他的記憶之中,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忘懷。
生活沒有給他和弟弟帶來什麼機會。父親是個酒鬼,偶爾才肯干點活,但從不很認真,拿到錢就直奔離家最近的酒類零售店。馬文的童年記憶充滿苦澀:父親幾乎永遠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他感到恥辱;而當父親死一般醉倒在起居室里的時候,他母親的所作所為就讓他更加恥辱了。一家人從明尼蘇達州回到印第安人保留地的時候,政府發放了救濟食品。教師給他們送來了學校教育,但最終一事無成而徹底絕望了。他住的那個居民區是一片由政府興建的、疏疏落落的簡易公寓房,房子聳立在那裡彷彿是席捲著牧場塵土、凝聚不散的雲層里的幽靈。拉塞爾家的男孩連一隻棒球手套都沒有。除非離聖誕節只剩下一兩周時間學校放假了,否則他們誰都決不會知道聖誕節到了。兩兄弟在一個無人關照的蒼白世界中長大,小小年紀就懂得要養活自己。
「早安,」這位德裔牧師應道,而後轉用希臘語,「早晨發生了一點有趣的事。」
瑞安發現桌子上整整齊齊地堆著材料,這些材料都是關於敏感問題的,不能放在汽車的急件箱里,於是他開始為早晨的部門首腦會議做準備,他將與中央情報局局長共同主持這個會議。辦公室里有一個滴式咖啡機。咖啡機旁放著一隻乾乾淨淨、從沒有人用過的大杯子,那是屬於將他介紹進局裡的詹姆斯·格里爾海軍中將的。南希精心照管著杯子,瑞安每天在蘭利開始工作時都難免要回憶起已經過世的老上司。他雙手搓了搓臉和眼睛,開始工作了。今天世界又會發生什麼新鮮有趣的事情呢?
最初,自己養活自己也是件好事,因為自力更生就是這些百姓生活的方式,但是所有的孩子都需要有人引導,可是拉塞爾家的父母沒本事給孩子任何引導。兩個男孩還沒學會讀書就先學會了開槍射獵。他們拿回家的正餐菜經常是帶著點22口徑槍洞的鳥獸。做飯的往往同樣是他們兩個。雖說在定居點里沒人照顧的窮孩子不只是他們兩個,但是毋庸置疑,他們的生活處在最底層,即便當地的孩子中有一些能擺脫他們的困境,對於他們兩人來說,由赤貧飛躍到小康要跨越的鴻溝實在太寬闊了。從他們開始開車時起——遠比法定年齡要早得多——他們就在清冷明亮的夜晚開上父親丟棄的敞篷小貨車,到一百多英里遠的市鎮去,那裡或許能找到父母無法給他們的東西。令人驚詫的是,他們第一次被人逮住——是被另一個蘇族人拿著獵槍逮住的——的時候,居然雄赳赳、氣昂昂地承受了鞭刑,帶著一身淤傷和教訓被人送回家。他們汲取了這次教訓。從那一刻起,他們就只搶劫白人了。
默里剛剛寫完「勇士團案」的報告,他小口啜著咖啡,聳了聳肩。
「博士總是正確的,」約翰指出。
「噢,不,求求你,別這樣,除了這個怎麼都行!」默里止住笑聲,這會兒又認真了起來。「肯尼現在怎麼樣了?」
克拉克轉過頭,咧嘴一笑。卡羅爾接手生意后的幾個月內,有幾個當地流氓總是在店面附近出沒。他們反對寮國女人和她那些混血孩子在半鄉村地帶做買賣。後來她不得不將情況告訴克拉克,後者警告了這些流氓,但是沒起作用,或許他們錯把他當作下了班路過的警官,用不著太認真對待。約翰和一位說西班牙語的朋友已經把事情擺平了,而且流氓頭子痊癒出院之後,這群傢伙再也不敢接近這個地方了。當地警察非常善解人意,小店的營業額也急速上升了百分之二十。我真想知道那個傢伙是怎麼爬著回去的?克拉克帶著一副若有所思的微笑猜想著。說不定他會因此而改邪歸正了呢……
可是沒有。就如以往一樣,大樹慢慢地斜了過來,這是謝拉俱樂部喜歡拍攝的鏡頭,伐木工知道這是為什麼。那麼慢吞吞,慢得令人難以忍受,彷彿樹木自己知道死之將至,好像正在掙扎著不想死,樹榦斷裂的聲音彷彿是絕望的呻|吟。算了,他想,這確實像那麼回事,然而它只不過是棵該死的樹罷了。鋸口在他的注視下漸漸擴大,大樹轟然倒下。這時樹頂搖動得非常快,但危險性也減到了最低,他繼續監視的就是這個。當樹榦歪過四十五度角的時候,木材徹底斷裂了。而後樹體反彈了一下,彈離樹樁四英尺遠,彷彿人在臨終前喉嚨里發出的呼嚕聲。接著便是樹頂枝葉在空氣中揮舞發出的巨大的「咻咻」聲。他一下子就猜想出樹頂倒落的速度有多麼迅速。或許是音速吧九九藏書?不,沒有那麼快……而後是——「轟」的一聲!當樹木倒在濕潤的地面上時,這棵樹確實彈跳起來,只是動作很輕緩,而後它就靜止不動了。現在它成了木材。這情景總是稍微有點傷感,它本是棵不錯的樹。
「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副局長。我們培養過他。他在波士頓大學和喬治敦大學上過學。他是美國政府官員,不過在情報領域已經參与過幾次行動。我們並不了解所有的細節,但是照情況看來毫無疏漏。我們給他建立了一份小型檔案。賴利神父對瑞安博士評價非常高。」
尊敬的弗朗西斯科·阿爾卡爾德神父雖然上了年紀,精力卻超乎尋常地充沛。他現年六十六歲,網球打得相當不錯,人人都知道他曾經與教皇一起滑雪。他身材頎長而結實,身高六英尺四英寸,濃密的褐色長發修剪得齊刷刷地覆蓋在深陷、嚴肅的雙眼上方。阿爾卡爾德是個智慧超群的大師,這一點證據確鑿。他精善十一種語言,若非做了牧師,他本可以成為歐洲最出色的中世紀歷史專家。然而他首先是一位牧師,牧師的行政職責和他本人渴望教書育人、行使神職的願望相矛盾。再過幾年,他將離開這個掌握著羅馬天主教至高至強的權威的總教長職位,重新為自己謀一個大學教席,啟蒙年輕人的思想,離開校園在一個小型工人階層教區里舉行彌撒,在那裡他可以全心全意地關心百姓所需。他認為那才是亂糟糟地堆砌著眾多祝福的一生之中最後的福祉。他並非是完美先生,傲慢總是和智慧緊緊相隨,他得經常和傲慢作鬥爭,努力培養對於他的天職而言必不可少的謙遜態度,只是未必一向見效。算了,完美境界是永遠達不到的目標,想想其中的幽默感他笑了。
他和多數從事伐木職業的人一樣,身材魁梧,體力強壯。他身高六英尺四英寸,體重兩百二十磅,曾在全美高中橄欖球賽中打過防守位置,他沒有上大學,而是參加了海軍陸戰隊——他想自己原本可以得到俄克拉何馬大學或者匹茲堡大學的獎學金,但是他決定不接受。他還明白自己永遠也不希望離開俄勒岡。得一個學士學位就非得離開不可。或許他也可以加入職業球隊,而後——穿上西裝,坐坐辦公室?不。他從幼年時起就熱愛戶外生活。再說他現在的薪水不低,所以就在這座友善的小鎮上安了家,過著粗獷而健康的生活。在公司里,他是一流的伐木高手,公司總讓他干最難的活。
「我在,怎麼啦,比爾?」
「嗨,約翰!」傑克答道。
傑克返回浴室的時候優雅多了。他現在已完全清醒,雖說看了世界時事之後他的胃更加不舒服了。兩片抗酸劑緩解了胃的不適。而止痛片也開始起作用了。上班的時候他得再吃兩片鞏固藥效。還不到六點一刻,他已經梳洗完畢,颳了鬍鬚,穿戴整齊了。出門的時候他順路親了親仍在熟睡的妻子——對方迷迷糊糊地「哼哼」著應了一聲——打開房門,剛好看到車子正在車道上泊著呢。司機必須比瑞安早起才能及時趕到,這讓他感到有點煩惱,而想到是誰為他開車就讓他的煩惱更沉重了一點。
「我們究竟該怎麼處理這傢伙?」肖帶著一絲厭惡問。
「怎麼說?」


但他們還是不夠謹慎,因為輔導員無法給他們灌輸研究生水平的專業知識,如果關進一所適當的監獄,拉塞爾家的孩子或許能獲得這些法律知識。於是,一年後他們再次被捕,不過這次是在印第安人保留地之外被捕的,而且這一次他們發覺自己居然要被遣送去過上一年半的艱苦歲月,因為他們搶劫了一家槍店。
「非常出色。以前我就聽說過瑞安這傢伙……他是在情報部門工作嗎?」
默里想,一名執法官員居然成了解決麻煩的能手,真是好生難堪。當然了,當他仰靠在皮椅上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十毫米口徑的史密斯-威森型自動手槍夾住了他的腰帶。本該把它丟在書桌的抽屜里,可是他喜歡摸著這傢伙的感覺。他的職業生涯里多數時間用左輪手槍,但是很快就喜歡上了火力密集的史密斯型手槍。比爾也理解。在近來的印象中,聯邦調查局局長首次成為在街頭開展工作、逮捕壞蛋的職業警察。事實上,默里和比爾·肖開始工作時專業分工一模一樣。比爾更擅長行政方面,但誰也不會把他錯當成待在總部里的小人物。有一次,肖在機動部隊趕到之前盯住了兩名搶劫銀行的持槍歹徒,這才第一次獲得高層的關注。當然,他根本沒有怒氣沖沖地開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們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人會這樣做——而是讓那兩個暴徒相信,他能撂倒他們兩個。他紳士般的儒雅中顯示著鋼鐵般的意志、機靈和聰明。這就是丹·默里情願成為肖的私人助手,當他的副局長,替他解決問題的原因了。
傳譯步驟與賴利神父的工作過程恰好反過來,區別只在於朔諾神父的打字技術非常出色。他用一架光學掃描儀將文本掃描進個人電腦,而後開啟解碼程序。傳真拷貝上有些不規範的地方變成了某些亂碼,不過這些都容易修復,而後清樣——當然還是用古希臘語寫的——從噴墨印表機里滑了出來。賴利吃力地用了三個小時,而他恰恰相反,只用了區區二十分鐘。年輕牧師為自己和上司各泡了一杯咖啡,而後一邊喝著今天的第二杯,一邊閱讀著來信。真是個神奇的構想,朔諾神父回味著。
「丹佛的反走私行動中心,」默里眼睛里閃爍著淘氣的光芒答道。「那是最棒的。他由一名小小的地區警官一躍成為一個重要專業分工當中負責腐敗案件的頭頭。這是晉陞,讓他不再受治於人,還讓他回到自己最擅長的工作上去——而且如果我們聽到的有關丹佛的亂七八糟的事確實是真的,那麼他有的是事情可以幹了。可能有個參議員和眾議員涉案——也許還不止這兩個,是有關水資源項目,所涉的金額很大,比爾:好像有兩千萬落入了個人的腰包。」
因此他必須離開這片牧場。
阿爾卡爾德戴上讀書用的眼鏡,慢慢讀起來。咖啡放在那裡他一點都沒動,看完之後他又重讀了一遍。阿爾卡爾德把學問當作生命,沒九-九-藏-書有經過深思熟慮他鮮少開口。
「對,今天晚上,是吧?」
接下來,日本官員走過來,伐木工看到他好生驚訝。日本人摸了摸樹,喃喃地低語了幾句,肯定是在祈禱。這讓伐木工很驚異,好像只有印第安人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有趣,伐木工想。他可不知道日本神道教信仰萬物有靈論,這一點和那些美國當地人的信仰有許多相似處。和樹的神靈交談嗎?哈哈。然後他向伐木工走過來。
不久之後,他們在一家鄉村店鋪里盜竊時當場被一位部落警官抓住了。他們真是倒霉,因為盜竊聯邦財物的案件全都算是聯邦級案件,更倒霉的是地區法院的新法官同情心過剩而悟性不足。這次失手如果得了個殘酷教訓也許能夠改變他們的人生道路——也許不能——但是他們根本沒有得到教訓,法官只判了個緩刑,他們只需接受輔導,來輔導他倆的是位在威斯康星州立大學獲得法律學位的非常嚴肅的年輕女士,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她向他們闡明,如果靠偷盜他人財物為生的話,他們就永遠沒有樹立美好形象的一天。假如找到值得出力的事,他們就能獲得更多個人自豪感。他們聽了那次輔導后不禁自問:當初他們的老祖宗怎麼會敗在這些如此愚蠢的白人手裡。於是他們懂得要更加謹慎地策劃犯罪行動。
他猛地拉了一下巨大的雙人鏈鋸,助手接受到無聲的指令,在對面從地上拾起鏈鋸的另一頭。樹根上已經用一柄雙刃斧砍出了「V」形的槽口。他們緩慢而小心地把鏈鋸放進去。伐木工一隻眼睛留神看鏈鋸,另一隻眼睛留意著樹。要干好這項工作還真是需要過硬的技術。伐木時一英寸木料都不會浪費,這就是他的榮譽。他不喜歡山下木材廠里的那些傢伙,他們一點都不在乎,雖說這些木材不會送到鋸木廠去。鋸出第一個缺口之後他們又拉動起鏈鋸,開始一鼓作氣鋸另一頭的缺口。這一次用了四分鐘。此時伐木工全神貫注。他感到臉上突然吹來一陣風,就停下手好判斷這是不是自己期待的風向。一棵樹無論多麼高大,在強風的掌中都是件玩物——尤其是當切口已將近一半深淺……

聽到這個消息,他那濃密的眉毛驟然抽|動了一下,腦袋晃動著直奔裡屋而去。朔諾端著咖啡跟了進來。
「恐怕還有更多的人涉案呢。最近發生的是治理環境污染之類的腐敗行為——政府內外都沾邊了。我們手上的人還有誰比他更擅長把這一大團亂麻解開呢?沃爾特處理這類事鼻子可靈了。拔槍的時候難免傷到腳趾頭,可他是一頭好獵犬。」默里合上手頭的文件夾。「不管怎麼說,你都希望我替他找個去處,為他寫份推薦書。要麼把他派到丹佛去,要麼就讓他退休。邁克·德蘭尼早就想調回來了——他的孩子今年秋天就要在喬治·華盛頓大學讀書了,邁克也想在那所學院里教書。丹佛就留出了一個空缺。這事乾淨利落,當然決定還是由你自己來做,局長。」
人人都會追求精神上的高貴,而給了馬文·拉塞爾第一個機會的居然是監獄里的重罪犯,這可不是馬文·拉塞爾的錯。在監獄里兄弟倆知道了天地間有眾多神靈,重新皈依了被白人偽宗教所鎮壓下去的信仰。他們學會了西部大草原上的兄弟情誼,也了解到白人是如何偷竊了他們的合法財產,如何殺害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美洲野牛,又是如何分隔、鎮壓、屠殺、最終圈禁他們的人民,讓他們的生活幾乎只剩下酗酒和絕望。這些謊言就像所有成功的謊言一樣,也打著漂亮的標誌,那就是其中夾雜著大量的事實真相。
「你這個婊子養的!」肖笑得連咖啡都噴在了領帶上。「噢,天吶,丹!」他笑得簡直透不過氣來。「瞧瞧你乾的好事!」
「卡茜就是那麼說的,」傑克突然想到,應當提醒克拉克別多管閑事,可是你不能跟克拉克這樣的人說這種話,而且他畢竟是朋友。此外,他說的並沒有錯。
「是的,神父。」
「要知道,想想家裡有個大學生還是挺難習慣的,博士。對桑迪來說也有點難……博士?」
這就是克拉克成為瑞安司機的緣故。在傑克的策劃之下,把他從行動指揮部調出來,成為一名安全保衛官。中央情報局局長卡伯特將這支外勤部隊削減了二十名,而但凡像克拉克這樣的半軍事人才都已率先上了裁減名單。克拉克的專業知識實在是彌足珍貴,不能輕易喪失這樣的人才,在南希·卡明斯和另一個在政府機關工作的朋友幫助下,瑞安歪曲了兩條規定,還迴避了第三條規定才把他弄了過來。此外,待在克拉克身邊讓傑克覺得很有安全感,而且他也能訓練新安全警衛官。他的開車技術相當出色,像平時一樣他準時把瑞安載到了局裡的地下停車場。
「為霍斯金斯的事你的建議太好了。我需要簡單的解決辦法,謝謝了。」
那是每周一次的常規安排。卡羅爾·齊默爾是空軍中士巴克·齊默爾的寮國遺孀,瑞安答應在巴克過世后照顧他的家人。知道這件事的人為數不多——至於巴克是在執行哪項任務時犧牲的,知情者就更少了——但是瑞安這樣做能給自己不少安慰。卡羅爾如今在華盛頓和安納波利斯之間開了一家「7-11」便利店。加上丈夫的撫恤金,還有瑞安為他們創建的教育信任基金,所有這些給全家帶來了一份穩定而豐厚的收入,可以確保八個孩子到了該上大學的年紀都能修完學士學位——長子已經完成了學業。八個孩子都完成學業恐怕還要很久以後,年紀最幼的那個還裹著尿布呢。
實際上,整個賽季還在進行,學校還沒放假,他得適應這些情況。瑞安把《郵報》丟在車座上,把車開回屋旁。咖啡已經好了,這是今天第一樁順心的事。瑞安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決定不吃早點。又一次不吃早點,這個習慣不好,他的大腦中有一塊地方在提醒他。胃已經糟糕透了,不吃點什麼就直接喝兩大杯咖啡對胃有害無益。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看報紙,好扼殺這個聲音。
「沒錯。」
現在樹梢在搖擺……時機差不多了。他把鋸向後撤了一下,沖自己的助手一揮手。注意我的眼睛,注意我的手!那孩子嚴肅地點點頭。再read•99csw•com鋸一英尺就夠了,伐木工人心裏明白。兩人動作放慢下來鋸完這一英尺。這樣使用鏈鋸手法不對,會縮短其使用壽命,但這部分工作很危險。保安人員正在監控風向,而……就在這時候!
「謝謝,默里先生,」肖局長嚴肅地說。然後他的表情一變,綻出笑容。「還記得當初嗎,那時我們要關心的事只是追蹤銀行搶劫犯?我討厭這些行政事務!」
「有這個可能,這是天賜良機。」他說這番話時絲毫沒有諷刺的意味。

「就以你那種周到細緻的態度,人們嚇得豈敢不照你說的做。」
肖聽了恭敬地吹了聲口哨。「數目這麼大的金額都落入一位參議員和一位眾議員口袋裡了?」
「早晨好,博士,」約翰·克拉克笑著說。瑞安順身坐進前排車座。前排放腿的空間比較寬敞,而且他認為如果坐在後排肯定讓司機感到恥辱。
「也許我們當時不應當逮捕這麼多搶劫犯,」丹表示贊同。「那我們現在還在河邊偵查菲里的案件,到晚上和隊員們一起邊喝啤酒邊監視壞蛋。人們為什麼非得祝願成功?成功只不過把你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網球場已經預定在四點鐘,」朔諾一邊往上司杯子里倒咖啡,一邊說。
「我們誰又不是這樣呢?」阿爾卡爾德緊盯著牆壁說。
馬文想到這裏心緒激蕩起來。他本人應當是獵手,而白人應當懼怕他。以前曾經是這樣的,但是時光不再了。他應當是闖入羊圈的狼,可是這些白羊成長得實在太過健壯了,以至於羊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狼這種東西。他們躲在張牙舞爪的狗背後,而狗並不滿足於陪伴羊群,卻想獵取狼群,是狼群而不是羊群備受威脅和驚嚇,被趕得四處躲藏,成了牧場里的囚犯。
「什麼事,約翰?」
「不成問題,比爾。沃爾特會欣然接受的,真希望事情都那麼好辦就好了。」
別克滑進了車位,瑞安撥弄著鑰匙走出來。開啟主管人員專用電梯的鑰匙是最後一把,兩分鐘后他就到了七樓,由走廊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中央情報局副局長的辦公室毗鄰著一間狹長的局長套房,局長還沒上班。這個狹小的房間對於首屈一指的國家情報組織第二號人物來說實在韜晦得驚人,俯瞰下去是來賓停車場,停車場外是濃茂的松林,樹木將特工居住區和喬治·華盛頓公園路以及遠處的波托馬克河隔離開來。瑞安從前擔任(情報處)副處長時的秘書南希·卡明斯跟著他任了新職。克拉克坐在辦公室自己的座位上,檢查著職權範圍內的急件,準備參加早晨的安全警衛會議——他們關注的是哪個恐怖集團此時此刻會有什麼動作。從來沒有人當真要謀害中情局副局長,但從規章制度上說,歷史並不是他們要關心的,他們要關心的是未來。對於未來局勢的預測,中央情報局的成績也不算很樂觀。
「費迪·瓦德在辦這件案子。幾個月我們就能把那群雜種一勺燴。」
祖先的事他們從沒多想過。或許他們在潛意識裡感受到,他們這代印第安人不具備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印第安人的素質,併為自己與電視上的祖先們不同而感到羞恥。他們也學會了偷偷嘲笑西部影片,當然這些片中的「印第安人」演員通常是白人或者墨西哥人,開口說的話只能反映好萊塢編劇的思維,這些人對西部的了解同他們對南極的了解差不多。他們總是對印第安人及其祖先進行曲解,影片里傳達的信息給人留下了負面印象。「美國印第安人運動」組織使他們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觀念,原來一切都是白人的錯。這個組織的理念其實也是個大雜燴,其中有新潮的東部海岸人類學說、些許法國思想家讓-雅克·盧梭的思想,還有約翰·福特西部片的影響。再加上一大堆被誤解了的歷史觀念,拉塞爾兄弟漸漸明白,原來自己的祖先擁有高貴的血統,都曾經是與自然、與上帝和諧共處的最優秀的獵手和勇士。他們曾經像歐洲人一樣祥和地生活——印第安方言里,「蘇」這個詞的意思是「蛇」,而冠以這個名稱也並沒有任何貶義——直到十八世紀最後十年,原住民才開始在大平原上被趕得顛沛流離,才爆發了兇殘的征戰。在白人入侵這塊土地之前,他們的日子多麼美好,他們曾經是自己土地的主人,他們追蹤野牛、打獵、在日月星辰照耀下健康而滿足地生活,偶爾在自己人中間進行英勇無畏的爭鬥——很像中世紀時期的比武格鬥。哪怕俘虜經受的折磨都被解釋成勇士們展示堅忍勇敢的大好機會,讓殘酷成性的殺人狂也不得不欽佩他們的勇氣。
「孩子們怎麼樣了?」
「赫爾曼,早上好啊!」他派頭十足地穿過大門說。
現在是達科他荒原上的黎明時分。馬文·拉塞爾跪在一張野牛皮上,面向日出的方向。他穿著牛仔褲,赤|裸著上身和雙腳。他身材不高,可誰都不會誤認為他沒有力量。在他頭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入獄的時候——原因是入室盜竊——他學會了舉重。最初只是當作一種業餘愛好消磨多餘的能量,後來他才明白監牢里的人惟一能賴以自衛的只有體力,再後來他終於和一名蘇族勇士拉上了關係,憑藉的就是這種特殊本領。他身高只有五英尺八英寸,卻支撐著足足兩百磅精練堅硬的肌肉。他上臂的粗細和某些人的大腿一樣。他的腰部纖細得有如芭蕾舞|女演員,雙肩卻寬闊得好比國家橄欖球隊的後衛。馬文·拉塞爾性情稍微有點瘋狂,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那麼你就又可以讓我丟人現眼了?」有時候他們總是開玩笑,說朔諾可以轉為專業球員,然後把獲勝的獎金奉獻給教會,儘管耶穌會的成員都得遵守守貧的誓言。「那麼,發來的是什麼消息?」
「我們倆這樣說話就像兩個老傻瓜。」
「我今天有什麼日程安排?」朔諾跑過去從存儲器里把日程表調了出來。「好極了……給德安東尼奧紅衣大主教打電話,告訴他我有重要的事。盡你所能把日程表隨便改動一下。這件事必須立即處理。給蒂莫西打個電話,感謝他送來的信息,告訴他我正在處理這件事。」
「那些流氓後來又去過嗎?」傑克問。
「我們本來就是老傻瓜,比爾,」默里指出。「不過至少我用不著帶著一名特九-九-藏-書選護衛出門。」
來自喬治敦的信發出后不過幾分鐘就抵達了羅馬教廷的辦公室,那裡和任何官僚部門一樣,夜班職員(情報機構稱之為值班員)只是把信丟在該去的桌子上,就回身繼續研究阿奎那的形而上學哲學論文,準備著應付考試。一位名叫赫爾曼·朔諾的耶穌會年輕牧師——他是耶穌會的總教長弗朗西斯科·阿爾卡爾德神父的私人秘書——第二天清晨七點鐘準時上班,開始給昨晚的信函分門別類。來自美國的傳真是從上面數第三封,當場就讓年輕的牧師停止了其他工作。密碼傳譯是他常規工作的一部分,但也並非天天都有加密傳真。郵件頂端的密碼前綴表明了寫信人的身份以及信件的優先順序別。朔諾神父迅速瀏覽了一下其他郵件,而後直接開始工作。
「是蒂莫西·賴利從華盛頓發來的,」朔諾把信遞過來。
「鍛煉身體能讓酗酒見鬼去,兄弟。你是我認識的人裏面最聰明的一個。做事要明智一點,這是我最後的忠告。」克拉克聳聳肩,把心力重新投入到清晨的道路交通上來。
「去年逮捕州長算是妙筆了,是不是?」肖扮了個鬼臉。霍斯金斯處理政治腐敗案件的時候還真是個天才。一位州長就因為他,至今還在聯邦監獄里緬懷人生呢。那次是霍斯金斯第一次當特工組長時的表現。「你心裏早有打算了吧,丹?」
「應該可以,」伐木工判斷說。「那座廟有多少年頭了?」
「比爾,這個人處理貪污案有天分——他是我們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可這一行他並不熟悉,也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幸運的是,沒有造成什麼永久性損害。」默里說的沒錯。新聞界因為聯邦調查局救了那位記者的命,對他們的報道驚人的友善。其實令人震驚的情況是,新聞界根本不知道記者不應該進那裡面去。結果,他們對特工組長和解救人質小組感恩戴德,感謝當地的特工組長允許新聞報道組留在現場,感謝解救人質小組在情況危急關頭挽救了兩人的性命。聯邦調查局因為一次形象逼真的大劫難而在公共關係中紅運當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聯邦調查局比其他政府部門更介意自己的公共關係,肖的問題是解僱特工組長沃爾特·霍斯金斯似乎不太好。默里繼續力勸他:「他得了個教訓。沃爾特並不愚蠢,比爾。」
「夜裡睡得還好嗎?」克拉克邊問邊把車開出車道。
他必須去尋覓自己的狼兄弟,必須去找已意識到處境危難的狼群。
「你接手追查『勇士團案』嗎?」
獄中生活是他們一生中最恐怖的經歷。他們已經習慣了西部天空一樣曠遠開闊的土地,可如今要在比聯邦政府規定動物園裡的一隻獾法定居住的空間還要狹小的籠子里過上一年多,在牢外,他們曾自認為蠻橫好戰,可是進了牢房才知道自己遠不及周圍的人野蠻粗暴。他們在牢房裡度過的第一夜,終於懂得了強|奸並非只是針對婦女的罪行。他們需要自保,於是就投入到「美國印第安人運動」當時在牢里的成員的麾下。
昨夜又喝醉了吧,啊,博士?克拉克想。你真是傻。一見中央情報局副局長腰間的皮帶束得挺緊的,他又想: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也干出這麼蠢的事來?慢跑也沒跑吧,是不是?看來,他必須懂得——克拉克自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熬夜宿醉都是愚蠢的小孩子把戲。約翰·克拉克早在瑞安這個年紀以前就轉變為具有健康美德的優秀楷模了。他估計健康的生活方式至少有一次挽救過他的生命。
五點半瑞安睡眼惺忪地從夢中醒來,陽光呈現出鮮艷的橘紅色,照耀著距離馬里蘭州東部海岸十英里遠的樹林。他頭腦中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遮陽簾。卡茜今天不必去霍普金斯,只是他在走向浴室的半路上才想起來她為什麼不必去。第二件事就是吃了兩片強力止痛片。昨夜他酒喝得太多,他回想起來那是一連喝了三天吶。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入睡越來越困難,工作時間越來越長,身體也疲憊——
「我看出來了。」阿爾卡爾德思考了片刻,他已經和賴利做了三十年朋友。「他認為這個提議可能很誠懇。你看呢,朔諾?」
「我猜他還沒有接到最後指令,但是不久就會接到了。至於他的性格呢?」朔諾聳聳肩。「還不算完美。」
在日本官員的監督下,伐倒的樹木裁成了尺寸方便處理的幾段——這些木料不是太好處理。不得不聚集好幾架特種儀器才能把這棵大傢伙運送出去,喬治亞-太平洋公司要的運送費可是一大筆錢。不過這不是問題。那個日本人已經選中了這棵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付了賬。這位代表甚至因為沒要喬-太公司的木料廠加工這棵樹而道歉。他緩慢而清晰地解釋說,這是宗教用的東西,決沒有辱沒美國工人的意思。喬-太公司的高級執行官點點頭。他認為這沒什麼,現在樹已經是日本人的了。他們給樹木進行一下風乾處理,然後再把它裝載到一艘懸挂著美國國旗的木材運輸船上,開始了它的橫跨太平洋之旅,到那裡再根據木材的特殊新用項,因循著宗教儀式精細加工這棵樹——而且是手工操作,喬-太公司的人聽了大吃一驚。其實這棵樹永遠到不了日本,這一點沒人知道。
「對啊,我猜也是。你確實要把它放在禮拜堂里,是嗎?」
「連咖啡都拿不穩可不是好兆頭啊,局長。」
「真要命!」他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樣子罵道,外表糟糕極了。他輕手輕腳走進廚房,想喝杯咖啡,喝完咖啡以後氣就會順得多了。酒瓶依舊端放在廚房的工作台上,一見酒瓶他就反胃。一瓶半,他回想起來,不是兩瓶。他沒有喝光兩瓶酒,情況原來還沒有那麼糟糕。瑞安啪的一聲打開咖啡機,然後走向車庫,爬上他的旅行車,開著到門口取報紙。不久前他還是步行出去取報紙呢,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他自言自語道,沒穿好衣服應該是條理由吧。汽車上的收音機鎖定在全新聞頻道,正好在播送體育新聞。奧里奧勒斯隊又輸球了。真該死,他本來應當帶小傑克去看球賽的。在上一次錯過了小型聯賽的最後一場之後,他曾經許過願要帶他去看場比賽。他捫心自問什麼時候才能去呢,難道要等到明年四月嗎?真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