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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運籌帷幄

6、運籌帷幄

「準備好了嗎?」
里克斯只是搖搖頭,沒必要如此激動嘛。他已經把剛才的話牢記在心裏了。魚雷部門的速度還沒上來,是吧?好吧,他得用點手段管管這件事!副艇長膽識過人,哼。哪有艇長不誇自己手下的副艇長的呢?如果這傢伙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指揮艦艇的充分準備,那就是說他未免準備得太過分了,恐怕會自命不凡,不肯全心全意地配合艇長的工作。里克斯已經碰到過類似的副艇長了,通常說來這種人需要有人提醒他究竟誰才是老闆,里克斯很清楚該怎麼做。動力裝置情況良好算是個好消息,當然也是最重要的消息。核動力裝備是海軍的心臟,而里克斯就是這種成見的產物。里克斯判斷,分艦隊指揮官曼庫索對這種東西毫不經意,羅塞里恐怕也是如此。這麼說他們通過了核反應堆作戰安全裝置測試——那又怎麼樣?在他的船上,技術人員必須天天準備迎接核反應堆安全裝置測試。這些「俄亥俄」級潛艇的問題之一就是系統運作太順利,所以人人都會掉以輕心。而他們在核反應堆作戰安全裝置測試里獲得了最高分之後,輕忽現象就會加倍嚴重,自鳴得意是大禍臨頭的前兆。這些快速強擊艦上的水手,他們真是沒有腦子!居然想追蹤一艘「鯊魚」級艦艇,上帝!即便是從六萬碼以外開始追又怎麼樣,這個瘋子他以為自己在幹什麼?
「是的,長官,」傑克對著稀薄的空氣答道。
「我認為,我們可以假定,美國和以色列之間簽訂的一項雙邊國防協議可以在參議院順利通過,」阿尼耶·范·達姆說,這是他今天第一次開口。
「有一艘是『鯊魚』級艦艇『盧寧海軍上將』號。碰到過三次,但從未進入六萬碼距離以內。如果他嗅到我們的氣味——見鬼,幸好沒有。對方一直沒有發現我們。有一次我們監視了他十六個小時,那裡水域條件相當不錯,而且,哦——」羅塞里微微一笑——「我決定跟蹤一段時間,當然決不惹禍上身。」
埃利奧特博士笑盈盈地對上司說:「求之不得,鮑勃。」
「拉菲,」外交部長說。「我的朋友,按你那麼做又會怎麼樣呢?我們倆也曾經並肩戰鬥過,並不止於在這間屋子裡吧。難道就沒有結束戰爭的一天了嗎?」
「他們也想派幾個人出席協商會議,那似乎很公平。美蘇雙方將會共同簽署一個有關軍售方面的補充條款協定——如果我們可以談到這個地步的話。」
「我得說看上去棒極了,」范·達姆說。「尤其是如果我們可以在大選之前成功的話就太棒了。」
「傑克,」卡伯特轉向自己的副手說,「阿維·本·雅各布對這些情況做什麼反應?」
總理環顧滿屋的人。「那麼政府意見怎麼樣呢?」
「他們肯定會抱怨費用提高了,但是我們在美國國會裡有朋友,他們會表示支持,不論福勒總統是否贊成。他們會認識到我們已經做出了歷史性讓步,於是會希望我們在自家國界內會有安全感。」
莉茲·埃利奧特搖搖頭。「不行,如果必須讓他們了解我們的意圖,就讓他們吃點苦頭。他們喜歡撒野,那他們就應當懂得我們的意思。」
出於尊重,曼庫索悄無聲息地別過臉去。
在法蘭克福作短暫停留後,他又一路向南前進。拉塞爾可不是傻瓜,他曾經參加過一次各色人等雲集的國際會議——四年前,為了那次旅行他犧牲了整整一套身份文件。他在會議上和幾個人碰了碰頭。最重要的是,他了解了聯絡的程序。國際恐怖分子社會非常小心謹慎。必須小心行事,因為各路兵馬都在排兵布陣想逮捕他們,而拉塞爾還不知道自己真是幸運——他記得的三個聯繫電話之中,有一個早已泄密了,另外兩名「紅色旅」的成員也隨之進去了。他聯絡了其他號碼中的一個,這個號碼還能用。聯絡之後,他被約到雅典的一個餐會上,他在那裡接受了檢查,確認身份后好繼續行進。拉塞爾迅速趕回飯店——他吃不慣當地的飯食——坐等電話鈴響起。要說他情緒緊張著實有些輕描淡寫,馬文如此謹慎是因為他清楚自己的生命非常脆弱。甚至連一柄用來防身的小折刀都沒有——攜帶武器出行太危險了——無論哪個帶槍的警察都能輕易對付他。假如這條聯絡線已經斷了呢?要真是這樣,他就會遭到逮捕,或者被人誘進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如果能逃出去的話還真是運氣好呢。歐洲的警察並不像美國警察那樣對憲法規定的權利非常在意——不過這個念頭迅速泯滅了。聯邦調查局的人對付他弟弟的時候又是多麼仁慈呢?
汽車利落地停住了。拉塞爾已經脫掉茄克、扯下領帶,心底還在暗暗思索這是否是陷阱的最後一步,不過他已經無所謂了,該發生的事總要發生。他掉頭沿街往回走,一路把雙手彎了彎。
「好的,多謝了。」阿德勒說的當然沒錯,瑞安知道。
「我像掰折一柄牙刷一樣掰折了他的脖子。對,他死了,夥計。真容易,那傢伙長著鉛筆一樣的小細脖兒。」
「那時候你們就得和維京人隊碰面了,」塔爾博特評論道。「丹尼斯,你有優先選拔權,幹嘛不挑托尼·威爾斯?」
「如果以色列接受這份協議,那我就辭職!」拉菲·曼德爾吼叫起來。
「我事事留心。」
「不用,我自己來吧。」
面對如此的斥責,曼德爾的臉紅得發紫。
當然,已經太遲了,這畢竟是他的主意,但現在已成了福勒的計劃。他們必須跳出老思維的怪圈,找出一條走出陷阱的路來。美國是雙方惟一都信任的國家,這是美國一方面流血犧牲、一方面大把送錢換來的。美國必須確保和平,而和平必須建立在各方心目中都清晰可辨的公平基礎之上。這樣的平衡真是既簡單又複雜。其中的原則可以用簡單一句話說明,但執行細則卻能寫成一本書。金錢方面的代價——哦,雖說花費昂貴,授權法案還是能在議會裡一路順利通過的。實際上,沙烏地阿拉伯承諾負擔其中四分之一的費用,這是四天前國務卿塔爾博特剛剛談妥的條件。作為回報,沙特得以再次購進一批高科技武器,此事原本是丹尼斯·邦克處理的。瑞安知道,這兩人確實把自己的目標任務完成得超乎尋常地漂亮。無論總統有過什麼失誤,這兩位最重要內閣成員——兩位心腹之交——都是他政府部門中僅見的最優團隊。過去的這一個星期里,他們都完美地為總統和國家盡了忠。
「我們會讓對方明白,哪怕他們吵吵嚷嚷也於事無補,」范·達姆說。「如果在聯合國大會的講演大受歡迎的話——情況應當是這樣——我們就能清除以方國會大廳里的反對聲浪。」
「大家已經聽膩了那種話,」莉茲·埃利奧特冷漠地評價道。
「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啊!」邦克說。「我已經等了好久了,不過今年我們隊有了兩名新來的中後衛,肯定能參加丹佛的比賽。」
「總統先生,向當地出售軍事裝備是蘇聯的主要收入來源。對他們來說,減少軍售他們要損失數十億硬通貨收入,而他們真的很需要錢。」
不,上帝絕不會聽任這種事發生。上帝有仁慈之心,一定會把光明賜給他忠誠的子民。
反過來說,如果那張面孔確實是帕潘尼科勞所認定的罪犯,好了,那麼就是他本年度抓獲的第三個恐怖分子。也許甚至還有第四個。不能只是因為另一個人穿著像美國人,就認為他也一定是美國人。僅僅八個月就抓住四人——不對,是七個月,警官更正了自己的錯誤。對一位喜歡獨自工作、稍微有點古怪的警察來說,這個成績還不壞。帕潘尼科勞主動把車貼近了一點。他可不想在車流中丟掉這條大魚。
他媽的!又一位蘇族勇士被他們像狗一樣開槍打死了,甚至連唱輓歌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得為此付出代價,不過只有自己活得夠長久才能辦得到,馬文·拉塞爾在心底糾正自己的說法。
「怎麼會這樣?」
「是我,」拉塞爾面帶苦笑地答道。
「我想該宣布開會了,」福勒總統說。房間里頓時一片靜寂。「阿德勒先生,可否請你告訴大家你此行的情況?」
國務卿身體向前傾。「總統先生,這兩代以色列人一直生活在他們自己、而且惟有自己才能負責國家安全的神話里。在那裡這個神話差不多成了宗教信仰——雖說我們每年都饋贈給他們大量武器彈藥和其他禮物,以色列政府的政策就是只當這個神話是真的。他們素來有一種恐懼,惟恐一旦用國家安全作押換取別國的善意,那麼萬一這種善意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們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你瞧,局長,如果我們給對方施壓太大的話——」
第二等人自然坐在離掌權者的位子更遠的地方,瑞安和阿德勒坐在餐桌的最遠端,桌子把他們和總統遠遠地隔開,而當會議的高級官員們發言時,他們又能把所有人盡收眼底。
拉塞爾注意到有一串計程車。這些車是為旅遊者服務的,或者招待其他不願意在當地的車流中開車的人……太奇怪了。他轉瞬之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哦,對啊,他想到,空車燈並沒有打開,車裡只有司機。其他計程車里都載著乘客,即便沒有乘客也都亮著空車燈。據他判斷那輛出租一定是去某地接人的。拉塞爾的司機漫不經心地開著車,在下一個路口右拐,直奔看上去類似一條真正高速公路的地方而去。多數計程車沒有跟著拐彎,雖然拉塞爾並不認識那個地方,也知道他們去的地方決不是博物館或者購物區,但是那輛關著空車燈的計程車跟著他們拐過彎,落在他們後面五十碼處。
「殺過,」拉塞爾撒了謊。他從未親自殺過人,但是殺死過許多動物。「我能行。」
「那麼說惟一的絆腳石是以色列了?」福勒問在座的人。大家點頭答覆他。「情況有多嚴重呢?」
「我不喜歡給他們施加過多壓力,」瑞安說。
「謝謝您的支持,」傑克答覆的聲音里略帶了些憤慨。
「真的嗎?」瑞安未加思索衝口而出。
羅塞里轉向里克斯說:「這是我帶過的最優秀的船員,副艇長到時候肯定能升為艇長,這艘船真他媽的無可挑剔,進港整修簡直就是浪費工夫。官兵惟一的意見是軍官食品貯藏室的配線有問題,有個電工把幾條電纜交錯在一起了,開關電路的斷路器標籤貼錯了。按操作手冊上的要求,我們必須重新配線,而不是給斷路器重貼標籤。就這麼多。別的沒有了。」
總統為了下午的會議特意把今天的日程全部取消了。福勒坐在餐桌的首席,正在空調通風口的下方,當客人們各就各位的時候他微微笑了笑。他的左手邊是國防部長G·丹尼斯·邦克,曾經的美國空軍轟炸機飛行員,越戰初期他執行過一百次飛行任務,後來退役創建了一家公司,最後把公司拓展為橫跨南加利福尼亞州、資產達數十億美元的企業帝國。為了爬上這個位子,他出售了那家公司以及其他商業資產,只留下一家企業親自控制——聖迭戈電光隊。在任命他擔任國防部長的聽證會上,他因為留下這支橄欖球隊的事情備受揶揄,有人隨便推測,認為福勒之所以喜歡邦克,主要就是因為這位國防部長與總統一樣,也喜歡橄欖球。在福勒政府里,邦克屬於稀有品種,他是位鷹派人物,在國防領域是一位博學多才的角色,軍官士兵們都喜歡聽他的講演。離開空軍的時候雖然不過是上尉軍銜,但他曾經獲得三枚空戰有功十字勳章,那是駕駛F-105戰鬥轟炸機衝進河內的包圍圈得來的。丹尼斯·邦克九_九_藏_書傾向於共和黨。他可以和機長們暢談戰術,也可以和將軍們討論戰略。軍人和政客都敬重這位國防部長,真是不尋常。
「明天九點半,飯店門前,準備出發。明白了嗎?」
而後這位中央情報局副局長站起身來,走進南希的辦公室,左轉穿過房門走進馬庫斯·卡伯特那頗為寬敞的房間。卡伯特正躺在房間最裡面角落的睡椅上。卡伯特就像他的前任阿瑟·穆爾法官一樣,喜歡偶爾抽支雪茄。他腳上沒有穿鞋,正在閱讀一份文件,文件邊緣上封的膠條已經撕開了。這又是一份絕密文件,這座建築中堆滿了這種文件。文件夾已經拆了下來,卡伯特看上去彷彿是一座肥墩墩的粉紅色火山,注視著瑞安向自己走過來。
「今年是你們隊的全勝年吧,丹尼斯?」總統問國防部長。
「明天見,阿尼耶。」
「我們都讀過這份草案,我想提幾條小小的修改意見,但是我的朋友,我認為是尋求和平的時候了,」外交部長說。「我的建議是我們應當接受福勒計劃,當然要附帶某些條件。」外交部長概述了自己的修改意見。
「如果我們必須逼他們就範,我們該怎麼辦呢?」福勒總統輕鬆地問。「不要太刻薄,只要給他們發出一個平靜的信息,讓他們能理解我們的意圖就行。」
羅塞里努力在話語中增加一點幽默。「嘿,巴特,你也當過艦長的嘛,你倒是給我點同情心啊!」
「這樣一份計劃讓我們怎麼拒絕呢?」外交部長冷漠地問。「美國議會支持這份計劃讓你們感到驚詫嗎?」
「那麼說只剩下消除以色列的反對態度這一個問題了?」福勒繼續道。
「我認為這樣做不對,太愚蠢了。我們可以達到預期目標,是啊,不過需要多花幾個月的時間,我們還是能達到目的,沒必要威脅他們啊。」
「他死了。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事或許可能實現。這個想法就像他第一次被人診斷出患了癌症一樣讓他覺得害怕。他仰靠在椅子里,閉上了眼睛。假如美國當真給猶太人施加壓力會怎麼樣呢?如果俄國人確實支持這項荒唐可笑的新計劃呢?也許以色列人面臨壓力妥協了呢?萬一巴勒斯坦人發現猶太人對巴勒斯坦政府做出了讓步呢?那這事就能成。猶太復國主義政府也許還能繼續存身於世。巴勒斯坦人得到了新的土地也許就心滿意足了。這個惡毒的想法或許就能成真。
「假如福勒這番威脅是認真的怎麼辦?」
「瑞安博士,那不在您的職權範疇之內,」埃利奧特溫和地說。有幾個人微微地搖了搖頭,也有幾個人的眼睛眯了起來,但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來維護傑克的論點。
「你希望我陪你去白宮嗎?」
「沙特方面又怎麼樣呢?」福勒問瑞安。
「說得不錯,埃利奧特博士,」瑞安尷尬地沉靜了一下說。「但是如果施壓過多,以方有可能與總統預期的目標背道而馳,這也是事實。我們還得考慮道德層面上的問題。」
「瑞安博士,這件事無一處不是在考慮道德問題,」總統說。「道德範疇很容易說明白:當地戰爭夠多了,已經到了結束戰爭的時刻。我們制定的計劃就是為了結束那裡的戰爭。」
「能額外多拿下幾個席位以後辦事才方便呢,」福勒表示同意。他執政的頭兩年並不容易。預算問題,再加上經濟走向不知何去何從,嚴重阻礙了他的施政計劃,人們對他堅忍的管理風格更多是懷疑而不是讚歎。十一月份舉行的議會選舉將是對這位新總統的第一輪真正的公開回應,從初期民意調查的選票數量上看似乎極端可疑。在任總統所在的黨派在非大選年的選舉中失去一些議員席位毫不稀奇,但是這位總統已經沒有太多的本錢來丟掉許多席位了。「我們不得不給以色列施壓真是可惜,但是……」
而那就意味著他的生命已經毫無目標,意味著他一直為之奮鬥的理想、所有犧牲、所有自我克制全都勞而無功。他手下的自由戰士們整整一代人都在戰鬥、犧牲……只為了一個可能一去不回的目標。
瑞安拿起自己的文件,走了出去。過了一小會兒,馬庫斯·卡伯特和他在大廳里會了面。
「有人跟蹤,」馬文平靜地宣布。「是不是你的朋友跟在背後?」
「你替這艘船配置的裝備已經好得無以復加了,吉姆。來吧,軍官俱樂部還開著門,我請客喝啤酒。」
俄國人辜負了他,從他出生時起就是俄國人給他支援、給他補給武器,支持他的行動。
「蘇聯呢?」
「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個見鬼的高明圈套呢,」本·雅各布說。
辦公廳主任表示同意:「預算里的國防經費再也擠不出一個子兒了,哪怕是援助以色列。就是沒有錢了。」
卡提告訴自己說,這該是面對事實的時候了,他舒展了一下酸懶的四肢。摧毀以色列他到底有幾成希望呢?一點希望也沒有。只要美國還在支持猶太人,只要阿拉伯國家無法團結一致……
司機下了車,打開車的行李廂,拉塞爾把行李包扔進去,而後走到乘客座位的門邊,坐進前排的座位。如果這是圈套,還可以在死前把司機掐死,至少能解決掉司機。
「不過我們會付這筆錢的,」福勒溫和地打斷邦克的話,繼續道。「這種花費物有所值,讓國會投入經費應當沒有問題吧,是不是,阿尼耶?」
「帶球跑動進攻的出色後衛我已經有三個了。我們需要中後衛,那個亞拉巴馬州來的小夥子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中後衛。」
拉塞爾倚靠在座椅里,根本沒費心繫上安全帶。如果不得已要逃離這輛轎車,他可不想礙手礙腳的。司機的技術不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熟練地進進出出。他一句話都不說,拉塞爾覺得這樣也很好。這位美國人把頭扭向一邊,迅速掃視著看有沒有陷阱。他雙眼飛快地掃視了一下轎車內部。沒有藏匿著武器的明顯所在。看不出有麥克風或者無線電通訊裝置。這樣看沒有任何意義,但他還是要看一看。最後他假裝鬆弛下來,直視著前方,同時也瞄著右側的後視鏡兼顧著車后。今天清晨他那獵手的本能使他一直保持著警覺,不敢放鬆。處處都有可能潛藏著危險。
「能不能悄無聲息地做到此事?」埃利奧特問。
「我們沒有這麼多錢。」
「我是說這件事上恐怕做不到,拉菲。」大衛·阿斯金納茲先啜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後才接著說。「我國駐華盛頓大使告訴我說,他在國會山的內線發現議會真的支持福勒的計劃。沙特大使上個星期為議會領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我們的線人說福勒這次表現得相當出色。是不是,阿維?」
「你們怎麼評價此事?」總理文雅地問。他認為必須讓在座的某個人安靜下來。
巴勒斯坦人是否也會背棄他呢?假如他們最終接受了這個計劃呢?將來他手下那些虔誠的戰士還能從什麼地方招募呢?
總統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大笑。莉茲·埃利奧特努力想掩飾不以為然的情緒,卻沒能隱藏得住,傑克從二十碼以外注意到她的表情。她的文件已經整理妥當,鋼筆也已經就位等著記筆記,臨近她一端的桌面上都在談一些只適合更衣室里談的話題,讓她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算了,她一直在謀奪那個職位,即便有人因此而死——現在瑞安已經聽說了奧爾登之死的始末——也勢在必得,現在職位已經到手了。
「這倒不算出乎意料,總統先生,」塔爾博特補充了一句。

司機點點頭,提高車速衝出城區。他必須找一個……
九點十五分了。錶盤上的數字似乎懶得動彈,又彷彿跳得飛快,全看拉塞爾當時的心情變化了。時間到了,他拎起行李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走到電梯那裡的路並不長,電梯來的很快,這又一次激起他的疑心。一分鐘以後他來到大廳,飯店服務員想幫他提行李包,但是他謝絕了對方的好意,直奔前台而去。賬單上只剩下早餐的費用要付,他用剩餘的當地貨幣結清了賬。還有幾分鐘時間,於是他走到報亭那裡買了份報紙,只要是英文報紙什麼東西都無所謂。世界上又發生了什麼事?對馬文而言,這短暫的時間真是充滿了奇聞怪事,因為他的世界非常有限,總是要面臨威脅、反應和逃遁。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問自己。目前他視線所及幾乎不過是——也無法超越這個範疇了——受視覺感官所限的尺寸之地。而在家鄉他可以極目遠眺,看見遠方的地平線和圓頂般的蒼穹。這裏的一切都被牆壁圈劃成小塊,四下里視野只能伸展到區區一百英尺之遙。他很清楚成為別人的獵物是什麼感受,因此心中突如其來地生出一陣憂慮,他拚命地排斥著這種感覺。拉塞爾看了看表:九點二十八分了。到時間了。
「你說的沒錯,朋友,」司機若有所思地答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這個電話太棒了,除了一件事你其餘的都料到了。」卡伯特站起身,伸腳套進他的懶漢鞋,而後走向辦公桌。他從桌上拎起一部電話。「請通知總統,他從紐約返回后我想在白宮面見他。我希望塔爾博特和邦克都能出席,請告訴他一切就緒。」他把電話放回到聽筒架,用牙齒叼著雪茄微笑著,想扮成喬治·巴頓的樣子,但據瑞安所知,巴頓根本不抽煙。「這樣安排怎麼樣?」
瑞安向後仰靠著,吹了聲口哨。「那倒是不可思議啊。」
拉塞爾的眼睛重新瞪著這位司機。「我沒帶武器。」
「哪個議員要是膽敢抱怨的話肯定會提前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辦公廳主任自信地說。
「從您啟動命令開始,大約五個星期吧,先生,」國防部長答道。「目前正在組建第十裝甲騎兵團,其兵力實際上是個加強旅,他們會擊敗——徹底『摧毀』——阿拉伯人能夠投入戰爭的所有裝甲師。此外我們還加上一個海軍陸戰隊,以展示武力,而且我們簽署過秘密約定,在海法有我們的大本營港口,那麼中東地區我們幾乎已經擁有一個航空母艦的海上武裝戰鬥群了。F-16空軍聯隊從西西里島投入中東,這樣我們就有一支規模可觀的部隊了。軍方也會樂見其成,這給他們提供了一大片訓練場地。我們可把歐文堡國家訓練中心的做法用在內蓋夫沙漠基地里。要想讓部隊繃緊弦兒、時刻準備好應戰,最好的辦法就是魔鬼式訓練。當然這樣花費比較大,不過——」
「我比較傾向於先讓他們了解我們的意圖——如果我們真有迫使他們就範的意圖的話,」國務卿說。
「沒錯,部長,」本·雅各布將軍答道。目前他的上司不在國內,由他代表摩薩德發言。「沙特和其他海灣地區『溫和派』政府也都樂於結束戰爭狀態,與我國建立部長級外交關係,以便為日後某一天能建立完全的外交關係做鋪墊,同時他們樂於擔負美國在我國派駐軍隊和飛機的部分費用——我得補充說明,再加上維和部隊的全部經費以及用於幫助我們那些住在巴勒斯坦的朋友經濟復甦的所有經費。」
「我也不知道,拉菲。」這位摩薩德副局長對自己身為副手的身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而要他代替上司發言實非易事。
「很好。」總統在筆記本上寫下最後一筆。「我們把物資扣留到下星期講演之後再發。我改動一下講演內容,加一段邀請各國參加從昨天算起兩周以後在羅馬舉行的正式會談。我們要以色列明白,要麼合作,要麼就得自食苦果,這一次我們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們採用邦克部長建議的方式向他們傳達這個信息,給他們一個出其不意。還有別的事情嗎?」
「一朝當過快速強擊潛艇,一輩子都是快read•99csw•com速強擊潛艇,」里克斯咧嘴笑道。他這一輩子都在開裝備有彈道導彈的核潛艇,他並不喜歡這句話的概念,見鬼,現在可不是挑剔語病的時候。
「是德拉克先生嗎?」這是拉塞爾此行使用的名字。司機不是他在昨晚吃飯時見過的那個人。拉塞爾當即醒悟到自己在和專業人士打交道,這些人各司其職。這可是個好徵兆。
交換儀式結束,羅塞里就要退入自己的特等艙,做最後一次駐留。作為這艘艦艇的「起家」指揮官,他可以索取某些特殊紀念品留念。傳統上就包括一支克里比奇牌戲中用的記分木釘。其實艇長這一輩子只有一次嘗試著學打克里比奇牌,慘敗之後就再也沒有玩過,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這些傳統雖然並沒有古老到約翰·保羅·瓊斯艇長的時代,但同樣堅不可摧。他的球形帽——後面燙著金字「艇長」和「起家艇長」的字樣——艦艇的裝飾徽章、有全體船員簽名的照片以及造船公司贈送的形形色|色的禮物都將成為永恆的收藏品。
不過自己必須思考一下這件事,曼庫索沒有申斥羅塞里,反而對他大肆稱讚,這是為什麼?
拉塞爾跳出車道,揮了揮手。那輛菲亞達再次向前開了幾步,而後飛快地倒車,向計程車猛撞過來。帕潘尼科勞的頭顱在扭斷的脖頸上向前垂了下來。拉塞爾知道,那人恐怕已經死了,但是這件事並不重要。是,這件事很重要。他摸了摸這人的脈搏,又確認了一下脖頸確實已經折斷了——他又圍著這人忙活了半天,好確保他的脊椎也折斷——這才回到那輛菲亞達車裡。拉塞爾鑽進車裡時還對自己微笑了一下。天吶,並不太費事嘛……
「我知道了,老傢伙,這本來就不太容易嘛。」
本·雅各布轉過頭瞪著他的前上司,直看得他垂下眼睛。
以前就是阿拉伯同胞用金錢和政治支持激勵他的手下,而現在他們卻背叛了他。
「美國人有十足的誠意,」阿維答道。「他們提供實質性的保證——雙邊國防協議,並且派駐軍隊——誠意真實無偽。嚴格從軍事角度看來——」
「好吧。」這樣的答覆並不出人意料。瑞安像進來時一樣悄悄離開了卡伯特的辦公室。
他坐在窗邊,身後的燈光全部熄滅了,他注視著過往的車輛,一邊留意看著有沒有警察走近這裏,一邊等著電話鈴響。怎麼做才能讓這些兇手付出代價呢?拉塞爾問自己。他不知道,實際上也不太在意具體方式,只要讓他有所作為就行。裹了錢的腰帶緊緊綁在腰際。他的身材有個缺點,就是腰部沒有太多餘地可以放東西。但是這筆錢他可丟不起——沒有這筆錢他還能去什麼鬼地方?認清錢的種類真是讓人渾身不痛快,不是嗎?德國的馬克,希臘的德拉克馬,或其他的什麼貨幣,幸好你還能用美金買飛機票。他選擇懸挂美國國旗的飛機也主要是出於這個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喜歡看見飛機尾翼上的星條旗圖案了。電話響了。拉塞爾拎起話筒。
三個人鑽進曼庫索的公車,直奔軍官俱樂部的接待處。羅塞里把自己的紀念品安置在地板上,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眼睛。不公平,就是不公平。要我離開這樣一艘船的指揮崗位,去當什麼見鬼的國家軍事指揮中心的接線員。真是什麼狗屁職位!羅塞里擤了擤鼻子,心裏沉思著自己曾經活力四射的軍事生涯今後就只剩下在岸上值勤的工作了。
瑞安心裏暗想,J·羅伯特·福勒畢竟還是凡人啊。會議設在白宮樓上的總統卧室那層,因為西廂里的空調拆卸下來要維修,熾烈陽光透過總統的橢圓形辦公室窗子傾瀉進來,凡人在這間屋子裡簡直沒法待。於是他們選用了樓上的起居室,這間屋子常常在白宮「非正式」宴會上做餐具間,總統最喜歡召開五十人上下的「非正式」宴會招待「摯友」。屋內古色古香的椅子環繞著一張相當大的餐桌,牆壁上雜亂地裝飾著描繪歷史事件的壁畫。此外,這是個不拘小節的環境,福勒不喜歡在辦公室里掛裝飾品。他曾經是一名聯邦檢察官、律師,雙腳踏入政壇以前從未給一個罪犯辯護過,他從未停滯不前。他在這個衣著隨便的工作環境里成長,似乎寧可把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領子上,把衣袖一直卷到手肘。瑞安知道總統在和下屬打交道的時候總是一本正經、冷淡倔強,所以對他來說,這副模樣真是好生奇怪。更奇怪的是,總統居然手持一份《巴爾的摩太陽報》的體育版走了進來,與本地報紙的體育版相比,他比較喜歡這份報紙的體育版。福勒總統是位狂熱的橄欖球迷。美國國家橄欖球聯盟的季前賽剛剛結束,他就在判斷即將到來的季後賽參賽球隊的優劣了。這位中央情報局副局長聳聳肩,沒有脫掉外衣。傑克知道,這個人的心理和任何其他人一樣複雜,且複雜性是無法預料的。
「跟我們一起來吧,布倫特想和你談談。回頭到我家一起吃個便飯。」阿德勒領著傑克走向電梯。
羅塞里轉回頭。「哦,現在她歸你了,哈里。」
卡提緊皺著眉頭面對著電視。這有可能嗎?歷史告訴我們行不通,但是——
莉茲·埃利奧特對瑞安微笑著,她已經預料到有此發展。
「不盡如人意,」阿德勒以中立的態度說。「他們也會出席,但是我預測他們會做出極力的抵抗。」
「我們在以色列疆域上部署必要的兵力需要多久?」福勒想要知道這方面情況。
另一個人是誰?帕潘尼科勞疑心頓起。穿著像美國人……但是面部特徵很奇怪。他動作流暢地拎起照相機,將焦距調到最大,迅速拍了三張快照,而後把照相機放了回去。菲亞達正在行駛……好啊,這樣他就能知道它要去什麼地方了。警官關閉了空車燈,駛出了計程車的隊列。
「我們現在的機會沒那麼大,」外交部長對著鄰座低聲說。
「那艘『鯊魚』嗎?太棒了,但是還不算完美,」羅塞里說。「除非有『俄亥俄』級這樣先進的潛艇讓我去追蹤,否則我才不會操心呢。我指揮『火努魯魯』號的時候曾經嘗試過,瑞奇·塞茨指揮『亞拉巴馬』號和我對陣,他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我卻不知道,那是惟一一次。我認為只有上帝才找得到『俄亥俄』級潛艇,不過上帝也得碰上好日子才辦得到。」
「是啊,本應當讓他玩好這一手牌,而不該由我開口。」
「總統希望用這種手段達到目的,」卡伯特走了出去,結束了這次討論。
「也許能行吧,」傑克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靜靜地思索著。「也許,也許,也許吧。」他看了看表。三小時之內他得提交一份有關此事的材料。
「徹頭徹尾是個圈套!」國防部長堅持自己的看法。
「不費吹灰之力,」里克斯欣慰地說。「見鬼,吉姆,我總得有點事兒可做吧。你在巡邏期間遇到過幾條艦艇?」
「好了。」
「你真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莉茲,」阿諾德指出。「哦,我還有事要辦。總統先生,可否原諒我先行告退了?」
「我是瑞安。」他傾聽了一分鐘,做了幾點筆記。「謝謝。」
但是中東地區的諸多問題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存在了。這些問題或許能消失,但只有等到——
「怎麼樣?」總統問,他仍舊留在房間里。
「嗯哼。」里克斯點點頭。這艘船在核反應堆作戰安全裝置測試中幾乎得到了滿分,核潛艇家族裡滿分簡直就是聖杯。

「等著瞧吧,」邦克輕蔑地哼了一聲。
「那天我在桌邊看到他們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阿德勒給瑞安援手。「他們料到要出事,只是我提出的方案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她實在太棒了,艇長,」羅塞裏面帶苦笑答道。這真有點不公平。他所做的工作當然只有最優秀的軍官才能接任。他曾經指揮過「火奴魯魯」號快速強擊艇,擔任這艘艦艇的指揮官長達兩年半時間,該艇素以走運著稱。而後他又負責管理「特庫姆塞」號的「金隊」船員,表現同樣出色。這第三次指揮任務——也是最超乎尋常的一次——的時間被縮短了,其任務是在格羅頓監督造船工人工作,而後把船轉手「撥給」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批指揮官。他剛剛讓這艘船進入狀態——幹了多久呢?一百天,大約是這麼多日子,這段時間只夠他開始熟悉這條艦艇。
「我們將毀滅他的事業!」國防部長說。「我們可以辦得到。以前我們也曾經突然襲擊,把美國政客拉下馬呀!」
太陽升起的時間和家鄉差不多。拉塞爾在第一縷橘紅色的陽光亮起時醒來。登記入住的時候他曾經要求一間東向的房間。他面對太陽做過禱告后開始整理行裝。他叫人把早點送到房間里——這又得多花幾個德拉克馬,可是管他呢?——再把從手提箱里取出來的東西重新整理好。不到九點他已整裝完畢,心情也緊張到了極致。如果發生意外,一定是在三十分鐘以內。他很可能在午飯之前就死在遠離族人靈魂的異國他鄉。他們會把他的遺體送回達科他嗎?恐怕不會。他只會從地球表面銷聲匿跡。假如他本身是警察,他也會採取在他心目中認定警察會採取的行動,但是一位勇士心目中的好戰術在警察眼中就變了樣,難道不是嗎?拉塞爾在房間里踱著步子,從窗口望出去注視著那些車輛和街上的商販。任何一個出售小飾品和可樂的小商販都有可能是警察喬裝改扮的。不對,不止一個人,恐怕有十個人。警察可不喜歡公平決鬥,難道不是嗎?他們總是埋伏好了開槍,成群結夥地襲擊人。
「謝謝!對,我應當留心,」司機看到計程車之後答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啊……?我們會明白的。他又隨便拐了一次彎,那輛車還跟著。
「九點半,好的。」不等他再多說些什麼,電話就「喀噠」一聲掛斷了。
「布倫特,打電話給他們的外交部長,警告對方如果他們在講演之前就開始聒噪的話,後果將極其嚴重。」
「你老是這麼想心情怎麼好得起來,羅西?」分艦隊指揮官巴特·曼庫索海軍上校(如今已是海軍少將人選了)說。
那麼俄國人呢?在福勒講演結束的時候,那些遭天譴的俄國人簡直像求人施捨的癩皮狗一樣站起來鼓掌。
「拉菲,你的官階總是比我高,但是我殺敵也從不含糊,這事你最清楚。」阿維稍頓了頓,好讓在座的其他人消化這句話。他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理智終於戰勝了那股絲毫不輸于曼德爾的怒火,他的聲音平靜下來,從容不迫、平心靜氣地說下去:「美國軍隊若在以色列駐紮,那代表著一個嚴肅的承諾。我們一直在討論給我國空軍提高百分之二十五的攻擊力量,而他們的坦克部隊比我們最強有力的裝甲旅更有威力。此外,我認為將來他們絕不會收回那個承諾。假如這種情況要發生的話——我們在美國的朋友們也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你把事情搞砸了,傑克。你說的話沒錯,但說的方法錯了。得學個教訓啊,成嗎?」阿德勒頓了頓。「老闆也說你在利雅得『幹得好』呢。他說,如果你學會什麼時候該閉上嘴巴,你的工作肯定能更加卓有成效。」
「想讓他們同意用什麼手段最好呢?」總統的問題只是個反問句並不需要答覆,答案早已非常明確了。以色列當前的政府就像過去這十年以來的歷屆政府一樣,是由利益彼此衝突的各派系媾和而成的、風雨飄搖的政府。華盛頓只要恰到好處地施加壓力就能讓它土崩瓦解。「世界其他國家是什麼態度呢?」
斯皮瑞頓·帕潘尼科勞嘟囔著罵了一句,都怪運氣不好,他那雙訓練有素的眼睛read.99csw•com緊緊鎖定在那輛車上。他們開進了雅典老城區,街道非常狹窄。這裏並非時尚地區,而是街巷狹窄的工人階層住宅區,房子大都空著。有工作的人都去工作了,家庭主婦們都在當地的商店裡,孩子們在公園裡玩耍。只有為數很少的幾個人在這島嶼上度假,而街道比你想象中更加空曠。那輛菲亞達突然減速,向右拐進諸多無名小巷中的一條。
福勒穿過房間,走到面朝賓夕法尼亞大街的窗戶邊。八月初,街頭、便道上反射的微光中冉冉騰起灼人的酷熱。街對面的拉斐特公園裡還佇立著兩塊反對核武器的標誌牌。想起它們福勒真有些啼笑皆非,那些愚蠢的嬉皮士難道不知道核武器的事已不再能引起人們的興趣了嗎?他轉過身來。
「美國人會接納嗎,阿維?」
其餘的人魚貫而出。塔爾博特沖瑞安使了個眼色,點了點頭。其他人都避開他的目光,只有阿德勒除外。阿德勒和自己的上司耳語幾句之後走了過來。
「你有把握嗎?」
「不是,」司機的眼睛當即掃向後視鏡。「你認為是哪一輛?」
「下星期將有大批飛機備件準備運往以色列,讓他們更換所有F-15型飛機上的雷達系統,」國防部長邦克說。「同行的還有其他物資,但是那個雷達系統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那是全新設計的,我們自己也剛剛在裝備。給F-16型飛機配置的新型導彈系統也是如此。空軍是他們的王冠上的明珠。如果我們被迫以技術問題為由扣留這批物資,他們聽到的信號就足夠洪亮而清晰了。」
「回家。今天已經沒有公事可辦了。」
「好啊,」這位前任指揮官聲音沙啞著答道。船員在他們下船的沿途一字排開,和他最後握一次手。羅塞里走到舷梯邊的時候,眼裡噙著淚水。待到踏上跳板時,淚水已經順著兩腮流淌下來。曼庫索很理解羅塞里的心情,他自己也曾體會過同樣的感受。優秀的指揮官一定會真心熱愛自己的船和手下,而羅塞里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在執行指揮權時已經額外增加了一些指揮機會,比他原本獲得的指揮權要多得多,於是最後一次離別變得更加艱難。如今羅塞里和曼庫索沒什麼區別,他所能期待的只有參謀工作,指揮一張寫字檯,卻再也沒有機會擔任戰艦指揮官、擔當神祇一般莊嚴的職務了。他當然還有駕船的機會,只是目的在於評估別的艇長、檢測思想和戰術,從此以後他就成為一名人家必須忍受的客人,再不可能有人真心歡迎他的來訪了。最讓人心情不快的是,他必須儘力迴避自己曾經指揮過的艦艇,以免船員們比較新舊指揮官的指揮風格,這樣有可能削弱新艇長的指揮權威。曼庫索心裏暗想,這和移民遷居的情況倒有些相似,就好比當年他的祖先最後一次回首遙望義大利的時候,他們心裏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生活從此不可逆轉地改變了。
「不允許違抗總統的意思,至少在這個問題上不允許。你不夠資格提出反對意見。布倫特本來準備提這個意見,可是你卻搶先說出了口——而且你失敗了,且沒有給他留下斡旋的餘地。所以下次把嘴鎖嚴實些,好嗎?」
美國人欺騙了他——他們是最剛愎自用的人,居然奪走了他的敵人。
「馬文。」
「人員和裝備評分都是四點〇。你已經看過核反應堆作戰安全裝置測試的檢驗結果了,是吧?」
是機場,帕潘尼科勞心想,那就方便多了。除了他同組的同事,機場至少還有二十名警察,全部攜帶著手槍和衝鋒槍。那就容易下手了。只要派兩名便衣接近他們,再讓兩名荷槍實彈、穿制服的警察從他們身邊悠閑地晃過去,而後乾淨利落地一舉拿下——他喜歡這句美國式的委婉表達。然後帶離現場到旁邊的房間里再看這些人是不是他認定的罪犯,如果不是的話——哦,那麼隊長就會當著他們的面小題大做地斥責屬下。他會說,對不起,只是您的長相和我們從某國——隨便怪罪哪個國家都行;也許是法國,也許是義大利——拿到的罪犯表徵描述實在太吻合了,而為了國際航空旅行的安全,無論怎麼小心都不算過分。他們會主動把這兩位的機票調到貴賓艙,這一套一向有效。

「我告訴他們此事是高度敏感問題,但是——」
「你是說像我的脖子一樣嗎?」司機轉頭,咧嘴一笑。當然他必須扔掉這部車,不過此時逃脫跟蹤的喜悅和殺人的快|感已經使他足夠高興的了。他還找到了一位同志,一位值得交往的同志。「你叫什麼?」
「我叫易卜拉欣。」
「以你和阿德勒完成的先期任務,再加上塔爾博特和邦克即將完成的工作……?呣,兩個星期吧。因為參与這次和會的專業外交官太多,所以不可能像卡特在戴維營辦事那麼利落,不過十四天以內,總統一定會乘坐他的波音747飛抵羅馬簽署那些協議。」
總統的講演獲得了成功。當掌聲響徹紐約聯合國大會大廳時,瑞安告訴自己,這位先生清楚地知道該如何作精彩表演。他以優雅的微笑——雖然略顯冷漠——向聚集一堂的來自一百六十多個國家的代表致謝。照相機對準了以色列代表團,他們的掌聲比起阿拉伯國家代表團來說要敷衍得多了——阿拉伯國家顯然沒有時間得到事先通知。蘇聯代表竭盡最大努力和那些起立的人們一起鼓掌致敬。傑克拿起遙控器,不等美國廣播公司新聞評論員總結總統的講話就關掉了電視。瑞安寫字檯上放著講演的草稿,他在上面做了筆記。不久之前,梵蒂岡發電報給相關幾個國家的外長,邀請他們來參加大會,所有人都得在十天之內抵達羅馬。協議草案已經準備妥當。幾位大使以及助理國務卿麻利的手腳已經明確地告訴其他政府不久的將來會發生什麼變故,而各國答覆則如出一轍,全部贊成。以色列很清楚這些情況。有些情況早已通過秘密的渠道有意識地泄露了出去。如果他們不肯合作的話——好吧,邦克已經扣下了那批飛機備件,以色列震驚之下還沒做出任何反應。更精確地說,是人家通知他們,如果他們還想見到這批新型雷達系統的話,還是不要做出任何反應的好。以色列議會大廳里已經在低聲傳說著這樣的消息,因為美國政府到處都有他們的信息渠道,那些人正在小心謹慎地給美國議會裡的重要角色打電話。然而兩天以前福勒總統就已經給國會領袖下達了指令,而且大家初次閱讀福勒計劃之後的反響都是高度讚揚。主席和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的高級官員們答應一定在一周之內通過這兩份協議草案。傑克暗想,馬上就要通過了,或許真能行得通呢。當然,最好不要傷害任何一方。美國在波斯灣地區所顯示出來的善意是一次冒險承諾。阿拉伯把這情況看做是美國政策的根本性轉變——確實如此——美國要壓制以色列了。以色列也這麼看,但事實並非如此。美國將以惟一可行的方式維護這一地區的和平,那就是施展出美國軍隊和政治力量。由於東西方對抗狀態已然消解,美國才能夠與其他強權政治協同一致地在這一地區促成一種合理的和平。是我們心目中合理的和平,瑞安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上帝,希望這次能成功。
坐在邦克下手的是國務卿布倫特·塔爾博特。塔爾博特曾經是西北大學政治學教授,是總統多年的好友與支持者。塔爾博特年已七旬,王者之氣的銀髮下面是一張蒼白而智慧的面龐,與其說像一位學者,不如說更像一位老派的紳士,只是這位紳士具有殺手的本能。他在總統國外情報諮詢委員會待了多年,又接受過無數其他任命,終於坐在了如今這個位置上,讓人見識到他的影響力。他是那種典型的深知內情的局外人,他終於挑中了福勒這匹必勝的千里馬。他還是位具有遠見卓識的人才。東西方關係的變化警示著國務卿改變世界局面的歷史性契機終於來臨了,他渴望在這次變革中留名青史。
馬文·拉塞爾的弟弟捲入毒品走私的惟一好處就是他留下了將近十萬美金現鈔,藏在一隻破舊的手提箱里。馬文·拉塞爾已經取了錢,開車來到明尼阿波利斯,他在那裡購買了幾件中看的衣服、一套式樣體面的行李箱,還有一張機票。他在監獄里學到的諸多經驗之一就是找到了製造假身份證的辦法。他有三套身份文件,都配有護照,沒有哪個警察知道他的新身份。他還學會了保持低姿態,他的服裝算是中看,但並不浮華。他購買的那張機票是退票,他料定這架飛機肯定不會訂滿,這樣就又節約了幾百美元。那九萬一千五百四十五美金必須維持很長一段時間,而他要去的地方生活費用又特別昂貴。他明白,生命又變得非常廉價,只不過不是以金錢來衡量。一位勇士可以面對這一切,他早已下定了決心。
「先生,據我判斷他們會參加。阿里親王態度很樂觀。我們和國王談了一個小時,國王的反應比較謹慎,但也是贊成的。他們所關心的是無論我們給以色列人施加多少壓力,恐怕以色列人都不肯答應,他們生怕自己到頭來懸在半空。暫時不提這個,總統先生,沙特方面非常願意接受我們草擬的計劃,也願意扮演具體實施計劃時的角色。他們還提出幾點修改意見,我們已經把要點寫在簡報文件里了。如您所見,這些意見實質上都不是什麼棘手的問題。事實上,其中有兩條看起來確實具有促進作用呢。」
「行了,」拉塞爾心底暗想。他站起身來走向床鋪。房門上了兩道鎖,並且攔上了防盜鐵鏈,球形把手下方還支了一張椅子。馬文思索了一下,如果有人出賣他的話,這些人就會在飯店門前把他像秋天的鴨子一樣逮住塞進包里,也許他們會用車把他帶走,走到人煙鮮至的地方再張開陷阱。但無論如何他們肯定不會費盡千辛萬苦和他先約會見面的地點,而後再一腳踹進門來,那不太可能。不過警察的手段很難預料,不是嗎?所以他穿著牛仔褲和襯衫睡覺,裹錢的帶子安安穩穩地圍在腰間。畢竟還要提防盜賊呢……
五十米以外,希臘國家警察斯皮瑞頓·帕潘尼科勞警官正坐在一輛裝扮成計程車模樣的老歐寶里。他留著過於濃密的大鬍子,正在吃早餐卷,他坐在那裡怎麼看都一點不像個警察。手套箱里放著一支小型的自動手槍,但他與其他歐洲警察一樣都不擅長使喚手槍。藏在座位底下、安置在固定架上的尼康照相機才是他惟一的武器。事實上他聽從公共秩序部的調遣,任務是監視。他記憶人的面孔就像照相機一樣準確——照相機是給那些缺乏他這種傲人天賦的人用的,他非常有理由為自己的天分自豪。他的辦案方式需要十足的耐心,不過帕潘尼科勞的耐心絕對充足。每當上級聽到雅典地區出現了恐怖主義行動的風聲,他就要到旅店、機場和船塢碼頭上去巡查。他倒不是惟一執行這項任務的警察,但是他本領最強。他擅長嗅出恐怖主義行動的味道,就好像他父親擅長嗅出魚群出沒的蹤跡一樣。而且他痛恨恐怖分子,事實上,他痛恨所有類型的罪犯,只是恐怖分子最令他深惡痛絕,關於把這群殺人不眨眼的混蛋趕出這個古老而高貴的國度的事情,政府態度總是忽冷忽熱,這讓他十分惱火。目前政府又開始熱衷於趕走他們了。一星期以前,有人報告稱在帕台農神廟附近懷疑看到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分子。他這個小組有四個人被派往機場。另有幾個人查碼頭,不過帕潘尼科勞喜歡查旅館。他們總得住在什麼地方吧,絕對不是最好的旅館——太扎眼,也絕對不會藏在最差的旅館——這些混蛋喜歡享受適當的舒適。他們肯定藏在中等旅館里,在二等街巷裡那些像家一樣舒適的地方,裏面住滿了還在上大學的年輕旅read.99csw•com行者,他們頻繁地穿梭出入,很難從中分辨出某一張面孔。然而帕潘尼科勞長著一雙有如他父親一樣敏銳的眼睛,只花半秒鐘就能在七十米外辨認出一張面孔。
走出計程車站台,拉塞爾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他把兩隻行李包撂在地上,竭盡全力裝出一副隨意的樣子四下里張望著,因為他知道恐怕有許多槍口已經在瞄準他的腦袋了。他會像約翰那樣死去嗎?事先不作提示,甚至不如動物或許能保持的體面,就在頭部中一槍嗎?中槍也未必就能死掉,這個念頭叫他噁心。一輛轎車駛來,拉塞爾握緊拳頭,用強有力的拳頭來控制自己的顫抖。轎車司機正注視著他。就是它了。他拎起行李包走向轎車。
「以色列國防問題我說了算!」曼德爾咆哮著。
「我們可以達到預期目標。」
「那可是和你的一項預測背道而馳了,不是嗎?」中央情報局局長卡伯特吃吃地笑道。
「什麼事啊,傑克?」
瑞安把自己記錄的筆記遞了過去。卡伯特瀏覽了一下。「你和塔爾博特說的不錯。」
「不是我『認為』,夥計。我們後面五十碼右側有輛白色計程車,車身比較臟,空車燈沒有亮,我不知道車是什麼牌子,他跟著我們拐過兩次彎了。你應當多留心點,」拉塞爾補充說,他懷疑這就是自己惟恐會遇到的陷阱。他判斷自己能輕而易舉地解決這個司機。這小傢伙的脖子細得簡直皮包骨頭,扭斷它就像殺死一隻哀鳴的鴿子一樣毫不費力,對,肯定不費事。
不過為快速強擊艦工作倒是超出他的計劃之外,但他必須適應變化。好吧,他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下一次巡邏的時候,那艘「鯊魚」級艦艇再次露面的話,他也會照羅塞里的做法追一陣子——但是表現當然要更出色,他必須這樣。曼庫索希望他能做到,里克斯心知肚明,自己和其他十三名彈道導彈戰略核潛艇的指揮官們處於正面競爭之中。要想當上分艦隊指揮官,他必須從這十四個人中脫穎而出。而要想脫穎而出,他必須給分艦隊指揮官留下深刻印象。好吧,為了讓事業之路依舊像過去的二十年一樣暢通無阻,他必須有不同尋常的舉動。里克斯心裏並不願意這麼干,但是事業第一,不是嗎?他知道有朝一日肯定能在五角大樓自己的辦公室里插上一面艦隊司令大旗,自己命中注定有這一天——就在不久的將來,他已經做了心態調整。伴隨著司令大旗,參謀、司機也會隨之而來,五角大樓柏油路上也會有他自己的停車位,再往後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獲得促進事業進步的工作,也許能升到海軍作戰部的「E形」辦公室里,達到事業的巔峰——如果當上海軍核反應部門主任,技術地位上僅次於海軍作戰部長,但是那要整整八年才能升到這個職位。他知道自己更適合這個工作,也就是為整個核動力圈子制定政策。海軍核反應部門主任制定了技術規定。《聖經》是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的救贖之路,而技術規定則是躋身將旗一族的必由之路。里克斯熟知這部技術規定,他是一位智慧超群的策劃者。
我們的計劃,瑞安聽到他這樣說。范·達姆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而後又歸於沉靜。傑克這才意識到這個房間里他是如此地孤立無援,這和總統預謀中以色列的處境沒有區別。他垂下頭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閉上了嘴巴。道德範疇,放屁!傑克怒氣沖沖地想。他們不過是想留名青史,要人家把他們當成偉大的和平締造者,並以此獲得政治利益。可現在不是冷嘲熱諷的時候,雖然計劃已不再符合瑞安的初衷,但畢竟值得一搏。
曼庫索是他的分艦隊指揮官,而且獲得過兩枚戰時優異服務勳章的里克斯明明是彈道導彈核潛艇類型的人才,卻不得不在一艘令人噁心的快速強擊艦上工作,這確實不公平,但是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他本是雄心勃勃,顯然最想見到一名敢做敢為的艇長。但曼庫索負責撰寫他的績效報告,這才是他考慮問題的中心,難道不是嗎?里克斯具有勃勃雄心,他渴望指揮整個艦隊中隊,而後一路完滿地步入五角大樓,繼而把海軍少將(下半區)的那顆星摘到手,再然後成為潛艇大隊司令——要是能指揮珍珠港的那個大隊就太棒了,他喜歡夏威夷——之後再回五角大樓待上一段時間恐怕比較合適。當他還只是海軍上尉的時候,里克斯就為自己描畫出了一條事業上的升遷之路。只要他事事嚴格依照規定辦理,比誰都照章辦事,那條路就必定一帆風順。
當帕潘尼科勞駛進小巷時,他看見了那輛菲亞達,就在不到二十米遠的地方,正在迅速倒車向他衝過來。警官急踩剎車,停住車身,正在想調頭往回開的時候,一條胳膊從他眼前探過來。他的雙手放開方向盤想抓住這隻胳膊,但是這隻強有力的手攥住了他的下巴,另一隻手則扯住了他的後頸。他本能地想轉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對方卻用一隻手把他的腦袋猛掰向左邊,他看到一張美國式的面孔——但此時他感到椎骨突如其來地巨痛,只聽「咔噠」一聲,頸椎骨斷了,人也斷氣了,就像被一顆子彈擊中無可置疑、無可挽回。到這時他才明白。這個人長相確實奇特,就像電影里的另一種角色,就像……
「恐怕有必要採取點對策了。」
「那我明白了……我們的計劃因此要稍微改變一下了。」司機的大腦在急速地運轉。有別於拉塞爾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會有掉入陷阱的危險。雖然還沒有確認這位客人的真實身份,也不會有哪個情報部門或者警官給他提供這樣的信息。算了,恐怕不會,他糾正自己的想法。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確認他的身份。他同樣痛恨希臘人。四月份一名同志就在比雷埃夫斯的大街上失蹤了,幾天之後居然在英國露面,現在這位朋友被關在懷特島上的帕克胡斯特監獄。他們倆曾經在希臘執行過任務,幾乎毫髮不傷,經常把這個國家當作安全中轉站。他知道在這裏開展實際的恐怖活動是錯誤的——只把這個國家當作出入口,它已經很有價值了,這一優勢絕不能浪費——但那也不能減輕他對希臘警方的怒火。
「政治上值得這樣做——如果我們可以順利完成和約的話。」
「全艦隊之中以這艘船的裝備最棒——早在聲納成為標準配置之前我們就已經把它裝在艦上了。在我們接受任命之前,我和第二潛艇大隊的人做了個交易。巴特,就是你的老朋友羅恩·瓊斯博士。他是負責聲納系統的,他和我們一起航行了一個星期。這台光波線路分析儀簡直神了。魚雷發射人員尚需再下點工夫,但也用不著太費心。我認為他們完全可以把魚雷發射的平均速度再縮短三十秒。這是位年輕的魚雷長——事實上,在全艦官兵之中,這個部門的人員最年輕。他們還沒有完全適應,不過也並不比我待過的『特庫姆塞』號上的官兵慢多少,如果再假以時日,我肯定能讓他們的狀況達到最佳。」
「我們肯定行,」埃利奧特倚靠著門框說。「如果制定一個時間表,我們肯定能在十月十六日以前讓參議院通過這項和約。」
總統右手邊坐的是白宮辦公廳主任阿諾德·范·達姆。這次聚會畢竟是政治集會,政治建議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范·達姆下手坐的是新任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伊麗莎白·埃利奧特。瑞安注意到,她今天看起來格外嚴肅,身穿一套昂貴的套裝,纖細優美的脖頸上還系著一條飄渺如煙的絲巾。她身邊坐著的是中央情報局局長馬庫斯·卡伯特,也是瑞安的直接上司。
羅塞里並未誇大其詞,「俄亥俄」級導彈潛艇豈止是安靜兩個字可以描述啊。其輻射雜訊遠遠低於海底的環境噪音,有如搖滾樂音樂會上一聲悄悄的耳語,要想聽到他們的聲音,必須接近到不可思議的距離才行,然而為了防止出現類似情況,「俄亥俄」級潛艇上都配備了最精密的聲納。海軍為這一級別的潛艇竭盡全力了。原先的合約上要求最高航速達到二十六至二十七節。而第一艘「俄亥俄」級潛艇就達到了二十八點五節。在造船商的測試中,「緬因」號因為使用了光滑的新型高分子塗料,可以達到二十九點一節。由於使用的是七葉螺旋槳,即便速度將近二十節也不會產生一絲噪音氣穴現象,而核反應堆裝置幾乎在所有時間里都能藉助自然循環傳導運轉,也就沒必要啟動有可能產生噪音的加壓泵。海軍對控制噪音的狂熱精神在這一級潛艇的研發中已然發揮到了極致。甚至連廚房的攪拌器上都鍍了一層聚乙烯基薄膜,以減低金屬碰撞的聲音。就好比羅爾斯·羅伊斯是轎車中的極品,「俄亥俄」級潛艇也是潛艇中的魁首。
「如果給他們一點甜頭,答應給他們更多的武器彈藥,而不是削弱他們已有的系統,可能是更為可取的手段,」那是瑞安的最後一擊了。可是這位中央情報局副局長的希望之門被埃利奧特關上了。
「在我飛往沙烏地阿拉伯前一天,我們一起吃了頓飯,他看起來非常不快。他到底知道些什麼我不太清楚。我並未告訴他太多值得他警告本國政府的內容,而且——」
「一位以色列朋友剛剛打來電話。他們即將參加羅馬和會,內閣投票結果是接受協議條款,但要求稍作幾條修改。」
「上帝,我一直渴望能有一艘這樣的船!」里克斯說。
「你對付那條蘇聯船的辦法真高明,」曼庫索插話道,以表明羅塞里的行動絲毫沒有惹自己不快。「真是艘好船,不是嗎?」
那輛藍色菲亞達的司機就是他要找的一張「面孔」。他記不清在照片上這張臉是否附上了名字,但是他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很可能是在「姓名不詳」的檔案里,這些由國際警察組織和軍情部——軍情部的人恨不能喝這些恐怖分子的血,他們更是被政府的政策約束得垂頭喪氣——發來的檔案里放著幾百張照片,這張臉就是其中之一。這裡是萊奧尼達斯、色諾芬、奧德修斯和阿喀琉斯這些英雄和哲人的國家。希臘——對這位警官而言就是赫拉斯——是史詩中的英雄人物的家園,是自由與民主的誕生地,絕不是外國人渣可以不受任何懲罰殺人放火的地方……
「我帶了,不過我寧可不要動用武器。你體格強壯到什麼程度?」
「以前我們曾被人拋棄過!」曼德爾冷冷地指出。「我們惟一的防禦措施就是我們自己。」
「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國家不成問題,聯合國其他成員國也會勉強附和,」埃利奧特搶在塔爾博特前面答道。「只要沙特肯和我們合作,伊斯蘭教世界就會加入我們的陣營。如果以色列堅持其反對立場,他們會像以前一樣孤立無援。」
卡提知道,關鍵問題在https://read.99csw.com於美國人是否真的給猶太復國主義者施加了真實的壓力。以前他們從未這樣做過,他們會任憑以色列人襲擊美國艦艇、殺害美國水兵——然後不等傷口停止流血、不等最後一名受害者咽氣,就原諒了他們。美國軍方必須為他們從自己國家的議會那裡得來的每一塊錢而奮鬥,與此同時,還是那個沒有骨氣的議會卻轉手把武器彈藥奉送給猶太人。美國從來不曾向以色列施加過任何有意義的壓力,那就是以色列得以生存的關鍵,難道不是嗎?只要中東地區沒有和平,他就背負著一項任務:摧毀這個猶太政府。沒有它的話——
「是,總統先生。」
這話讓傑克大吃一驚。難道他不應該表達真實的想法嗎?「你瞧,斯科特,如果不允許我——」
「他們會不擇手段以免自己被牽制住。想到有可能被牽制讓他們極為不安。」
「我同意,」總理說。「但是這份協議究竟有多麼糟糕呢?」
「什麼也沒說,」瑞安答道。「我告訴他等等看。諜報人員不喜歡這句話。我推斷他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但是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麼情況。」
「你的膽子真不小,傑克。幾分鐘以前你差點讓自己丟了飯碗。」
「會不會泄密?」范·達姆平靜地說。
四十分鐘之後,傑克的電話鈴響起來。他提起電話,注意到這是他最保密的線路,是沒有經過南希·卡明斯轉接的直線電話。
「與我共進晚餐如何,伊麗莎白?」
司機開車的路線看似毫無目的,當然拉塞爾很難確定這一點。早年這座城市的街道上行駛的是四輪馬車,很少有汽車,後來馬車讓位給有輪子的汽車,把雅典裝扮得好像又一座洛杉磯。雖然街頭的汽車體型都不大,交通狀況似乎總是堵塞得全無秩序。他想知道這是要去什麼地方,不過問了也沒有意義。他根本分不清答案是真話還是謊言——即便是實話,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價值。拉塞爾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堅持走下去。這樣想儘管不會讓他感覺舒服一些,但是否認事實就等於對自己撒謊,拉塞爾可不是那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警惕,他就是這麼做的。
「他們會怎麼做呢?」
「有什麼修改意見?」
「所謂的『不太多』是什麼意思,瑞安?」埃利奧特從桌子那端急促地問。
「蘇聯方面希望我們提供農產品和一些貿易信貸作為回報,」塔爾博特補充道。「這項交易還是很便宜的。蘇聯在這一事務的合作態度對我方極其重要,而協議帶來的聲譽對他們也很重要,這一交易對兩國都非常公平。再說,我們國內放著這麼多小麥,一點用處都沒有。」
斯皮瑞頓·帕潘尼科勞警官加快車速貼近這個拐彎口。如果他們鑽進這條狹小衚衕里的兔子窩,他不湊近點就無法盯住他們了。哦,如果他們識破自己的身份,那就呼叫幫手。警察工作畢竟是難以預料的。在他接近街角時,發現有個人站在巷口看報紙。這不是他正在跟蹤的兩個人之一。此人沒穿茄克,不過他把臉扭過去了,站立的姿態真像一部電影里的情節。警官冷冷地笑了一下——不過笑意立即凝在了臉上。
「謝謝,總統先生。應當說大多數情況已經穩妥了。梵蒂岡無條件同意我方提出的條款,並準備隨時主辦協商會議。」
「你應當知道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傑克。」
「這種廢話,你相信嗎,阿維?你怎麼看?」許多年前,本·雅各布曾經是拉菲·曼德爾手下駐紮在西奈山的一名最優秀的營長。
「你肯定會後悔的,」國務卿斷言。托尼·威爾斯是從西北大學選拔過來的球員,這個小夥子幾乎獨擋天下地重振了西北大學橄欖球名校的雄風。他獲得過全美學術獎,是領羅氏獎學金的研究生,黑斯曼大獎得主,也曾獲得塔爾博特獎。人人都說他是個超乎尋常的年輕人,大家已經在討論他未來的政治前途了。瑞安認為目前美國政局變化頻繁,談這個未免過早。「賽季第三場比賽他就會踢爛你的屁股。然後如果你的隊能熬到參加超級盃賽的話,他到時候還會再狠踢你一腳,不過我懷疑你的球隊根本混不到那一天,丹尼斯。」
可是美國協助沙特抵禦伊拉克,沙特受此誘惑已經中斷了給他們的金錢供應。而他的組織在這場賭注中下錯了注。雖然他的人利用上一代人獲得的基金小心翼翼地作投資,但人們已經感受到了經濟匱乏的壓力。瑞士銀行家和其他歐洲銀行家已向他們擔保一定讓資金暢通無阻,所以這份壓力也多是心理壓力,而並非真正的經濟壓力,但這種壓力在阿拉伯人心中是如此的真切,與任何一位具有敏銳的政治洞察力的人一樣。
「聲納呢?」
「至於在座諸位應當不會泄密吧。」總統的評論是針對坐在桌子遠端的那個人的。「散會。」
「怎麼會這樣呢?」總統問。
假如你有六百萬親友被人轟進毒氣室里,你恐怕就聽不煩這種話了,瑞安心底暗想。見鬼吧,那些大屠殺的記憶怎麼能不讓我們敏感呢?
「以色列方面做出了怎樣的反應?」莉茲·埃利奧特問,以顯示自己對情況了如指掌。
不,這事絕對不可能真的發生,絕不可能。只有在其他許多事情都按部就班之後,這一可怖的幻夢才有可能成為現實。從前為這一地區制定的和平計劃難道不是早有一大堆了嗎?不都成了幻夢了嗎?它們的下場又怎麼樣呢?連在美國召開的卡特-薩達特-貝京會談也窒息夭折了不是?儘管美國人威逼恫嚇這位公認的盟友,讓其做出了重大讓步,但以色列最終還是不肯給巴勒斯坦人一片公平的定居點,會談最終還是破產了。沒門兒,卡提很有把握。這事也許不能寄希望于俄國人,也許不能寄希望于沙特人,當然絕不能指望美國人,但是肯定能依賴以色列人。猶太人頭腦太愚蠢,態度太傲慢,眼界太短淺,他們看不出來要想長治久安,惟有寄希望于公正基礎上的和平。這諷刺的念頭狠狠地刺痛了他,痛得把笑意都扯了回去。他的行動居然由自己最痛恨的敵人捍衛著進行下去,肯定是上帝的意旨。那些猶太人性情執拗,脖子都硬得很,絕不肯向這個計劃低頭。假如那就是戰爭持續下去的必要條件,那麼事實上——也是具有諷刺意味的事——只可能是上帝親自傳達了一個信號:指引著卡提及其手下共同奮鬥的事業確實就是他們所信仰的神聖事業。
「沒錯,總統先生,」塔爾博特代表與會人員答道。
「絕不!我絕不向這個喪權辱國的協議妥協!」國防部長咆哮著。儘管他很穩重,但他今天的表現卻很強烈。他狠狠地砸桌子,力道猛得把水杯都震倒了,淌出的水險些溢出桌邊,滴落到他的大腿上。他故意不去理睬,那雙兇狠的藍眼睛掃視著內閣會議室。
「你已經說明白了,」司機語氣平和地說。「如果你再捏下去,我的腿瘸了,就不能開車了。」那麼,我們該怎麼辦……?「以前殺過人嗎?」
以色列人玩弄了他——他們居然想扮出一副形似公平合理、和平共處的嘴臉。這當然一點都不公平。只要有一個猶太復國主義分子還生活在阿拉伯土地上,就談不上公平。
拉塞爾伸出左手攥住司機的右腿膝蓋,以此作答。
海軍的換防儀式於十一時二十四分按時結束,程序和約翰·保羅·瓊斯時代幾乎沒有什麼改動。儀式比預期時間提早了兩個星期,好讓離任的艇長能更加迅速地趕赴五角大樓上任,這個新職他倒並非十分喜歡。吉姆·羅塞里艇長一直陪伴這艘美軍「緬因」號在康涅狄格州格羅頓的通用動力船舶公司度過了十八個月的建造期,此後陪她度過了下水和最後裝配過程,通過了造船商的測試與海軍的驗收測試,還參加編入現役的儀式、試航與試航后的性能檢測,由卡納維拉爾角港口出海,進行了一整天的導彈發射實驗,再經由巴拿馬運河出發,前往華盛頓的班戈導彈潛艇基地。他最後一項工作是帶領這艘船——「緬因」號體積龐大,但依照美國海軍的說法,她還是一條「船」——到阿拉斯加海灣執行第一次威懾巡邏任務。現在任務結束了,當他的船返回港口四天之後,他與這艘船之間的關係也宣告結束了,並欣喜地將她交給哈里·里克斯艇長。當然交換的具體情況並非那麼簡單。自從第一艘導彈潛艇「喬治·華盛頓」號——早已被拆卸,其鋼板已被用於製造剃鬚刀片和其他日用品——開始,導彈潛艇就都配有兩套人馬,分別稱作「藍隊」和「金隊」。這樣一來,船員可以交替上艇服務,導彈潛艇就能在海面上多待些時間。雖然人工代價昂貴,但這個方法確實行之有效。「俄亥俄」級的彈道導彈潛艇艦隊平均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是在海上游弋,連續巡邏時間為七十天,每兩次連續巡邏期之間穿插二十五天的整修期。因此羅塞里實際上只給了里克斯指揮這艘巨艦的一半指揮權,他只能全權指揮「金隊」人馬,而目前「金隊」已經離艦讓位給「藍隊」船員,「藍隊」將執行下一次巡邏任務。
「那方面情況由斯科特負責,」國務卿塔爾博特答道。「他們已經簽字同意了這個提議,但是他們也覺得以色列不會合作。納莫諾夫總統前天給我們發電報說,這項計劃與蘇聯政府的政策完全一致。他們願意簽署這項計劃,答應限制出售給當地其他國家的武器裝備數量,只提供國防必須的武器。」
帕潘尼科勞皺了皺眉,他們並不是奔向機場,太糟糕了,幸虧他還沒招集人手。他把車速放慢下來,藉助其他車輛掩護著自己。那輛菲亞達的顏色非常醒目,一時不大會跟丟。隨著車流漸漸稀少,他可以稍微放鬆一點。也許他們要去某個秘密藏身處。如果是這樣他可要小心行事了,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反而獲得了頗有價值的情報。找到恐怖分子的秘密藏身地點是他能完成的最佳成績。然後那些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才能佔領這裏,或者諜報組的人才能在這兒布設監視哨,從而找出越來越多的嫌疑犯的面孔,再然後突然襲擊逮住三個或者更多混蛋。執行完這次監視任務之後,也許能獲得一枚勳章,也許能晉陞。他又想起用無線電通訊設備召集人馬,可是——可是他究竟了解了什麼情況呢?想到這兒,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或許認出了一張不知道姓名的面孔。有沒有可能看錯人了呢?有沒有可能這張面孔其實並不是他認定的人呢?也許只是普通罪犯呢?
「主機怎麼樣?」

「不簽協議比簽訂一份糟糕的協議強!」

「怎麼樣?」
「你覺得事情什麼時候才能定案?」
「以色列方會出問題嗎?」埃利奧特問斯科特·阿德勒。
「不,拉菲,你不會辭職的,」總理說,他對拉菲的誇張表演已經有點看膩了。「如果你辭職的話,你就會把自己排斥在外。如果你現在離開內閣,有朝一日,你再想要這個位置就永遠得不到了。」
人人都要離棄他嗎?
彈道導彈核潛艇圈子的格言就是里克斯本人的座右銘:韜光養晦(難聽些的說法是當海上的懦夫)。只要他們找不到你,就傷害不到你。彈道導彈核潛艇不應該到處亂轉給自己惹麻煩,他們的任務是躲避麻煩。導彈潛艇實際上根本不是戰鬥艦艇,而曼庫索居然沒有因此申斥羅塞里,真是讓里克斯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