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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隱瞞

8、隱瞞

所發生的事情和帕姆告訴他的情況完全符合。他們以前就做過這種事。他有兩次讓他們發現過,直到現在仍然感到內疚,但這已成為歷史,他已無法改變,做錯了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是誰殺害了帕姆?他們依然逍遙法外。既然他們做過兩次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還會做第三次。然而,在那茫然的目光後面,他真正所想的問題並不是這些。
「關於你的葯,我可以……我應該做點什麼,我已盡量少用鎮靜劑,我不喜歡過分使用那種葯,但那樣做可以幫你放鬆一些,得到較好的休息,約翰。」
「為了保護她,你自己差一點被殺死。」
桑德拉·歐圖爾回到護理台,回憶起她剛才看到的情景。當時凱利的面容是那麼蒼白,她的第一個反應是:他一定是驚呆了。所以她便朝自己的病人走去而沒去管身後的吵鬧聲……可是,以後的情況又怎樣呢?和第一次完全不同,凱利的臉色變了,就在一剎那間,猶如打開一扇通往另一處地方的大門,她看見了自己永遠無法想象的情景,那樣陳舊,那樣野蠻,那樣醜陋。他兩眼微睜,但目光專註,似在凝視著她無法看到的什麼東西。他的臉上已沒有震驚,而是充滿了憤怒,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像石頭一樣顫抖著。接著,他的臉色又變了,理解代替了盲目的、充滿殺氣的憤怒。她接著看到的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極其危險的景象,但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後來,房門關上了,凱利的眼睛閉上了。等他再次睜開眼時,他的面色顯得異常地平靜。她意識到,整個過程不到四秒鐘,一切都發生在羅森和道格拉斯在牆邊爭吵的那一剎那之間。他經歷了從恐怖到憤怒再到理解的全部過程……最後進入到一種隱瞞自己感情的境界。但是,在理解與偽裝之間所存在的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我一定要儘快恢復健康,帆纜軍士長約翰·特倫斯·凱利這樣對自己說。
啊,不。在他們最可怕的噩夢中,他們也沒有遇上像我這樣的人。
「謝謝你,朋友。」假如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死人的聲音,山姆覺得凱利發出的就是這種聲音。
「約翰,你沒事吧?」羅森檢查了他的身體,接著又摸了摸他的脈搏,他驚奇地發現他一切正常。
「所以,在那些人利用她、傷害她之後,你給了她別人沒有給她的東西。」歐圖爾停頓片刻,等待對方回答,但凱利沒有說話。「你給了她愛,是吧?」
「現在情況如何?我需要做些大買賣。」
「不了解,但我了解他們。」這畢竟是問題的關鍵,他的組織很嚴密,只有少數人知道他是誰,而這些人知道如果走漏一點風聲將會意味著什麼。要加強紀律,必須有鐵的手腕。
「那是你說的,老兄。」

「給我加大藥量?」凱利抬起了頭,臉上再次出現了羅森不願看到的那種表情。「你認為那樣真的會有用嗎,山姆?」
「什麼時候?」
「幫我儘快恢復健康。」
「真是胡鬧!」外科醫生一把拉起刑警,將他推到牆邊。照片落在了病人的胸前。
一群烏鴉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形狀不規則的湖泊的中心有一座噴泉。其建築並無多大特色,它只是一個普通的水泥圓筒,高出水面七八英尺,有幾個噴管將水向上噴射出高低不平的水柱。但是,今天因為有風,噴射出的泉水被吹得七零八落,四處飄灑。一群烏鴉在水面盤旋,偶爾想飛入噴泉之中,但均被白色的水花給擋了回來,而嚇得往四下里飛去。這些烏鴉為什麼對噴泉發生了興趣呢?他用手從攝影袋中摸出二百毫米的長焦鏡頭,把它安在機身上,接著馬上舉到眼前瞄準。
「真是愚蠢透頂。」
「如果你想儘快康復,你就必須恢復自己的體力。」
「很不容易,我知道。」
「不行!你這個天殺的笨蛋。這個案子將以搶劫案記錄在案,如果再發生別的事情,問題會越弄越大,我們都不希望如此。暫時不要管他,他現在什麼也不知道。」
外科醫生還想說點什麼,但不知說什麼才好。他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凱利。
「就這些?」羅森問道。
「啊,我的天!」普里斯轉眼工夫就拍攝了十張相片。這時,他打開汽車上的無線電,告訴辦公室同仁馬上通知警察。他再次更換鏡頭,這次用的是三百毫米那個最長的望遠鏡頭。拍完一卷膠片之後,他換上另一卷,這是一個感光度一百的彩色膠捲。他將相機安放在他那又老又舊的雪佛蘭的窗欄上,很快又照完了一卷。這時他看到一隻烏鴉飛進了泉水裡面,落在一個什麼東西上面。
「不!」羅森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制止他。
「是的,山姆,我懂。」
「不能。那個傻瓜看問題總與別人相反。」
「情況進展如何?」
他的傷勢很嚴重,但他一定會好起來。他清楚地了解這一過程的每一步驟。恢復健九-九-藏-書康是痛苦的,但他會按照醫生的話去做,他要使這種發展更快一些,使他們能為他這個病人感到驕傲,然後再開始那真正困難的工作。他要跑步、游泳、舉重,然後練習射擊,接著做好思想準備,他已經在這樣做了,他意識到……
「不,現在不要。」
桑迪·歐圖爾和其他兩名護理人員小心翼翼地將凱利抬到一張標準病床上睡下。她旋動升降病床,使凱利的頭部升高一些,以減少對受傷臂膀的壓力。
「說下去。」
「只是為了讓其他女孩子聽話,」塔克進一步強調說。「給她們一個榜樣看看。這事做得好,一段時間內就不會出問題。你沒有參与此事,用不著為此擔心。」
他首先閉上自己的眼睛,接著又搖了搖頭。「我不能。」
凱利搖搖頭,眼睛看著床鋪,說話的聲音很低。「沒有,當時我在注意其他方向。她說了句什麼,但我沒有反應過來,沒有回頭。帕姆看見了他們。我左右都看了一眼,但什麼也沒有看到。」
「叫我約翰,」他輕柔地說。他覺得自己不能對她粗暴。
「有關於那女孩子的情況嗎?」道格拉斯無需明說,這是他們偵破此案的關鍵。如果凱利當時給他們打電話,而不是給艾倫打電話,事情絕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因為艾倫並不知道他們在調查。但是凱利沒有那樣做,而他們最好的情報來源已經死了。
「是這個人嗎?」道格拉斯問道,把照片舉到凱利面前,希望自己正確的言詞能夠減緩一些它可能產生的影響。
「他們沒有問我。另外,你也從未真正告訴過我,」外科醫生說道,同時感到迷惑不解。看到他的病人的臉上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更使他感到茫然不知所以。
「聽我說,醫生,我……」道格拉斯極力解釋。
瑞安警官又低頭看了看那些照片。「他們肯定拿她開心取樂過,就像另一個一樣。」
「不。」瑞安搖搖頭。「他會說話的,你什麼時候見過不說話的政治家呢?那些傢伙已在這座大樓里安插了人,湯姆,你不是想多要人手嗎?請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我們信得過的人?」
事情平靜下來,但歐圖爾的工作並沒有完成。她看著凱利把超大的藥片吞下之後,便離開病房,朝寧靜的走廊走去。
「你看,噴泉下面有一具屍體。」他把照相機遞過去。
「你想過把她們埋掉嗎?」
「是,長官。」道格拉斯回答說。警察工作常常發生這種情況,你可以優哉游哉地等待破案的線索,等待對方犯錯誤。這些人不會犯很多錯誤,但遲早他們都要犯錯誤。兩位警官這樣對自己說。但這種機會似乎從未及時到來過。
「凱利能幫我們嗎?」

「我會讓我的人小心行事的。」
許多事情都湊到一塊了。六月二十日是一個炎熱的夏日,天氣很沉悶。巴爾的摩的《太陽晚報》的一位攝影記者得到了一部新的尼康相機,取代了他原來那架容易出故障的賓得相機。他一方面為失寵的舊相機感到難過,同時又為那如同新的情人一般的新相機給他提供的各種新的情趣而感到高興。新相機還附贈了一整套長鏡頭。這個尼康相機是一種新型照相機,生產的公司希望它能迅速為新聞攝影界所接受,所以免費向全國各大報紙的二十名攝影記者贈送了這種相機。鮑勃·普里斯之所以獲得這種相機,是因為三年前他曾經得到普利策獎。現在他的車子停在德里德沿湖大道上,收聽著警方的無線電通訊報導,希望有什麼有趣的新聞,但什麼也沒有聽到。所以,他玩弄起自己的新相機,練習著變焦技術。尼康相機製造得很好看。普里斯像一名步兵學習在黑暗中拆卸和擦洗步槍一樣,也在練習依靠感覺更換鏡頭的技巧,因此他強迫自己的目光逡巡四處,希望自己不用眼睛看就能操作自如,猶如天生本能一般,就像拉上褲子的拉鏈一樣熟練。
「這我知道。」


「啊,是這樣的。」
「那你打算做什麼?」
「是其他人殺害了她。那些人還想殺害你,你也是個受害者。」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醫生。」他是此案新接手的刑警,名叫湯姆·道格拉斯,年齡在四十上下。看起來像凱利一樣疲憊不堪。羅森看出,他也同樣非常氣惱。
「我想我不能,山姆。」凱利謹慎地答道。
「你還沒吃飯。」羅森看了看盤中的食品。
「我不能介入這個案子過深,你不要忘記這一點。」那人停下來,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嘴裏嚼了起來,以排遣自己的氣惱。「他在國防部是個知名人物,退役海軍,潛水能手,住在東海岸某個地方,據我所知,是一個無所事事喜歡在海邊鬼混的富人。第一次案情調查沒有任何進展。瑞安和道格拉斯將負責這個案子,但看起來他們沒有掌握多少情況。」
read.99csw•com人們在越南稱呼他的名字突然跳入他的腦海。
「不是運氣。她對我說過那是個危險的地方,但我還是把她帶去了那裡,因為我想親眼看看那個地方。」
「任何人都可以那樣做。」那人在黑暗中微笑著,一面看著電影。他們正坐在市中心的一家劇場的後排,那是一家三十年代的電影院,現在正逐漸走向衰敗。不久前開始在每天上午九點鐘放映電影,為的是能夠支付油漆的賬單。但它仍然是一個同知情人進行秘密碰頭的地點,這就是眼下這位警官同毒犯的會晤得以進行的原因所在。
「聽我說,事情已經過去,她已經死了。你可以告訴我,我必須知道。」
「啊,上帝!」警察倒抽一口冷氣,過了好一陣才將相機還給普里斯。他立即用無線電發出呼叫。與此同時,普里斯又拍攝了一卷底片。警車紛紛來到現場,也像烏鴉一樣,每次一輛,直到最後,噴泉周圍一共停下八輛警車。十分鐘后,一輛救火車也來到這裏,同來的還有一位遊樂區及公園管理局的人,他的汽車後面還拖掛著一艘小艇。船很快放入水中。接著,法醫人員也乘坐檢驗車來到現場。現在該上噴泉島了。普里斯要求同行,他的攝影技術要比警察的攝影師強些,但他未得到同意,只好留在湖岸繼續記錄這次事件。這次可不會使他再次獲得普利策獎。但他想,本來也許有可能的,但那樣的代價會涉及神化烏鴉或貓頭鷹這類嗜食腐屍鳥類的殘忍的本能行為,它們在一個大城市的中心啄食一個女孩的屍體,那可夠可怕的,不值得,這種事他已經經歷的夠多了。
凱利的眼睛圓睜著,充滿恐怖的神情,他的身體猛力抬起,想掙脫束縛,但很快又癱卧在床上,臉色蒼白。屋內的人都走開了,只剩下護士一人,兩眼盯在病人身上。
「他需要確認……」
「那你是說你要坐在裡邊旁聽?」道格拉斯問道。正是我所需要的——一位業餘的福爾摩斯來監視我們。但那會是一場他不能取勝也不願意參加的戰鬥。
「我在那邊做的事,是機密,山姆。」凱利有些尷尬。「我所屬的那個單位,正式說來並不存在。我們做的事情,啊,從來沒有真正發生過,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這不是你的錯,約翰。」
「不錯。」道格拉斯點點頭。
「就我所知,你對她的做法……」
「需要請牧師嗎?」
歐圖爾聽到這兩個人爭吵的聲音就像運動場上孩子們吵架一樣,但她眼下關心的是凱利,那抗生素藥片仍在她的手中。她想把照片從凱利面前拿開,但她的眼光首先落在了那照片上面,使她感到一陣噁心。凱利把照片抓在手中,舉到面前大約十二英寸的地方,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它。她全神注視著他的表情,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但很快地,凱利的臉色便平靜下來,他說:
「那可以由我來做嘛!」
那人又吃了一口|爆米花,暫時同意了這種看法。「你有什麼要告訴我?」
「快了,」塔克一本正經地說,「我想下一步我們應該向北方供貨。事實上,托尼今天正同那邊的一些人商談此事。」
「如果能讓我看著事情的進展,我心裏會好受些。請不要強迫他。」山姆重複說著,同時打開房門。
「你認為你可以愚弄我,是嗎?」
「也包括我們,湯姆,也包括我們在內。」埃米特·瑞安警官從一大堆照片中抬起頭來說道。那些照片有一半是在現場拍攝的,另一半是在驗屍處拍攝的。儘管他已從事多年的警察工作,此種情景仍然令他作嘔,尤其因為這並不是那種瘋狂的殺人案或情殺案。不,這個案子一定是那些冷酷而理智的惡人們所為,他們一定有什麼目的。「我和法蘭克談過,這位凱利是一個出色的偵探,曾幫助他破了古丁一案。他同其他事情沒有關係,醫生們都說他是清白的,並不吸毒。」
「去捕捉一個街頭妓|女的謀殺犯?」警官問道:「市長不喜歡這張照片,但人們已經告訴過他這女人的身份。不出一個禮拜,情況就會恢復正常。你認為我們在一周之內會找到什麼線索嗎,湯姆?」
「有關帕梅拉·馬登的資料已經調出:她在芝加哥、亞特蘭大和新奧爾良當過妓|女,被拘捕過,從未判過刑,一次也沒有審判過。法官們不止一次放過她,大概是因為她雖有犯罪事實但並無受害者吧!」
「凱利先生,昨天下午我們發現了一具年輕女人的屍體,其相貌特徵與馬登小姐相符。」道格拉斯伸手在自己大衣口袋中去摸什麼東西。
凱利兩眼盯著他說:「是的,沒多大幫助,是嗎?」
「我很難過,約翰,你知道我對她的看法。」
上午,他們已經進行了第二次談話。凱利已告訴了他們許多他知道的事。她的姓名、出生地,以及他們見面認識的情況。是的,他們關係親密。是的,她當過妓|女九_九_藏_書,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是的,她身上有被侮辱毒打的痕迹。但他並沒有把一切都說出來。無論如何,他不能主動提供情況,因為那樣做就等於向別人承認自己的失敗。因此他有意迴避了警方的一些問題,謊稱身體疼痛,沒有回答。他已經感到警察不喜歡他了,但這沒關係。此時此刻,他自己也不太喜歡自己。
「看見你吃東西很高興。」
一群人很快聚集起來。警官們集中在一個小圈內,在悄悄議論著,同時禁止有人以此作笑料加以傳揚。一輛電視新聞車也從位於公園以北的電視山上的攝影棚開到了湖邊。電視山上有一個市立動物園,鮑勃·普里斯經常帶孩子去那兒參觀。他們特別喜歡獅子和北極熊,以及所有其他被關在鐵籠中和石牆後面的動物。他們和一般人不一樣,他一邊在想,一邊看著他們把屍體抬起,裝入一個橡膠袋中。至少她的苦難結束了。普里斯又換了一卷底片,拍下了人們把屍體裝入驗屍處的汽車的過程。一位太陽報的記者現在也來到現場,他會提出不少問題,但普里斯心裏在想,等他回到卡爾弗特大街自己的暗房時,他將會發現這架新照相機究竟有多好用。
「死了?」凱利不能抬起頭。山姆的語調已經告訴了他真實的消息。他並不感到吃驚,但希望的破滅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
「不是受害者,只是個大傻瓜。」
凱利從快要吃得精光的盤子中抬起頭來。「警察的話是對的,山姆。事情過去了,我應該好起來,應該集中精力做點事情,對吧?」
「你趕快滾出我的醫院!」羅森大聲吼叫著。「你想把病人嚇死嗎?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我餓了,」他對她說。
「他們了解你嗎?」
「我知道怎麼做,你還記得我是會擺脫痛苦的吧?」他抬起頭。「噢,你告訴了警察關於我的什麼事情嗎?」
「我沒事。」凱利點點頭,接著又看了刑警一眼。「那是她,是帕姆。」
這是一個很難纏的病人,她對自己說。男性崇拜對她來說是一個謎。在她丈夫身上她曾經看到過。他投入越戰的時候還是一名少尉,回來時已升為連長,他並不以此為榮,也不希望別人因此而對他另眼看待,但他也不迴避,那是工作的一部分。在他們的新婚之夜他這樣對她說。兩個月後,他就離開了她。一個愚蠢而無益的工作奪去了她的丈夫和她的生活。誰會關心那個遙遠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呢?但對蒂姆來說卻那麼重要。不管那是一種什麼力量,對她造成的結果都是空虛。除了她現在從病人臉上所看到的那種痛苦的表情以外,那對她來說已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如果歐圖爾能夠進一步思考下去,她也許會更了解那種痛苦。
「觀察。聽我說,你們同艾倫警官談過,是嗎?」
「那麼,我可以做什麼?」外科醫生問道。他擔心凱利會請他去做力不能及的事情,更擔心他會同意。
「不幸的姑娘。」凱利艱難地看著她的臉,但那使他感到更難忍受。他對她簡要介紹了死去的帕梅拉·絲塔爾·馬登的情況。
「你可以向他報告……」
蛇。
「他不能插手此事,」道格拉斯警長說道,同時看了外科醫生一眼。「他認識你,個人介入犯罪案件不符合職業規定。」事實上,這話並不完全正確,或完全不正確,但又必須如此。「你看見了那些人……嗎?」
「你必須消除你的悲傷和痛苦,約翰,」山姆邊說,邊坐在病床旁邊。
警長差一點罵起那些坐在法官席上的白痴。「毫無疑問,埃米,一個受害人也沒有,所以我們同六個月以前一樣,對這些人一無所知。我們需要更多的人力。」道格拉斯說出了這一顯而易見的問題。
塔克在黑暗中笑了。「皮亞吉開始樂意和我做生意了。」
「當然!」道格拉斯大聲吼道。
黑暗中哼了一聲。「我不信任他。」
「我理解這一點,但他的傷勢很重,加上女朋友的死亡對他的打擊……」

「我還不知道。警方几分鐘前給我打的電話,我馬上趕來告訴你。」
「可能沒有,但我們盡量不要走漏風聲和露出馬腳,懂嗎?」
「越戰?」
「她與販毒的人有關,她看到他們殺人,是個女孩。我對她說她應該報告此事,我當時也很好奇。」凱利用單調平靜的語調敘述著,並回憶著往事,心裏仍沉浸在內疚和悔恨之中。
「為什麼?」凱利問道,兩眼看著地板。
山姆點點頭。「是的。」
「我希望今後再也不做這種事,」道格拉斯不止一次這樣告訴自己的上司。
「啊,上帝,不……」那是一具人的屍體,一個年輕女人,渾身白如玉石。透過長焦鏡頭,他可以看到那烏鴉就在那裡,在屍體周圍跳來跳去,它那黑色冷酷的眼睛正在仔細查看著面前的屍體,對它來說那無疑是一頓豐盛的美食。普里斯收好相機,九*九*藏*書馬上發動汽車,盡量朝噴泉駛近。其間,他至少違反了兩項行車規定。對他來說,現在是人道戰勝了職業準則,他用力按響喇叭,希望把烏鴉驚走。那烏鴉抬起頭,似乎想看看這噪音來自何方。眼前還沒有直接威脅,於是它又回頭去啄食第一口美味。這時,普里斯突然無意中想到了一個有效的方法,他將車燈開亮,馬上又熄滅,那烏鴉感到有點不同尋常,考慮片刻后,終於飛走了。那不是烏鴉,也許是貓頭鷹。那美味沒有被叼走,一旦危險消失,那烏鴉一定還會回來飽餐一頓的。
「我並不喜歡做這類事情,凱利先生,」道格拉斯坐在那兒,一邊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說。刑警和外科醫生相互不好意思地看了對方一眼。
「約翰,他們找到了她,」羅森說道。
「我想幫助你,真的,」羅森說道,聲音中充滿真誠。「我也喜歡她,約翰。」
「我是一個海軍的朋友推薦的,主要幫助他們訓練潛水員。他們知道的都是我可以說出的。確切地說,那並不是我實際做的事情,但那聽起來像真的一樣。」
「我已經說過,她同這幫人有關,可是,儘管聽起來很蠢,我對毒品一無所知。」但我一定會搞清楚的。
「是。」凱利的身體一陣戰慄。「是的,我確實愛她。」
「凱利知道什麼嗎?」
「是的,」凱利閉著眼睛回答說。這時護士歐圖爾端著他上午要服用的抗生素走了進來。她吃驚地看到病房內有另外兩個男人,便在門口停了下來,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打斷他們。
「如果你想知道我作為醫生的意見,他現在確實不能幫你的忙。他經歷了太多的痛苦,情緒很低沉,這對他的康復很不利。」

「你想讓我在醫院里把他殺掉,是嗎?」塔克漫不經心地問道。「也許我能安排。」
「搶劫和謀殺是重大罪行,醫生。」
「我知道,埃米。」道格拉斯在這個問題上表示贊同。「可是我們現在對案情完全沒有頭緒。」
「我聽說了,」她告訴他說,她覺得他不應該過於悲痛,他是一個堅強的人,但不是個傻瓜,也許他是那種一個人單獨哭泣的人,但她肯定他沒有哭過。她知道哭泣是必要的,眼淚可以解除體內的毒素,而體內的毒素得不到消除同樣會致命的。這位護士坐在他的床邊,對他說:「我丈夫沒了。」
「我們審問她時,她也談到過上述情況。她搭了他的車,好像他們在一起過得很愉快,但她說她的藥品斷了來源,她要他帶她進城,想找人借點錢。這樣看來,沒有什麼危害吧!」
「對不起,」凱利說道,頭部仍停留在原處。「他們曾經救過我的命。」
「沒有可利用的情報,」道格拉斯回答說。「他受傷后思想一直很亂,說話前言不搭后語,他沒有看見那些人的面孔。如果他看見了什麼,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我甚至把照片拿給他看過,想使他震驚一下。我以為那個可憐的傢伙會心臟病突發。那個醫生簡直像瘋了一樣。我並不為此感到自豪,埃米特,沒有人願意看到那種情況。」
「聽我說!」道格拉斯身子朝前靠靠,說道,「她一定告訴過你一些事情。」
「那些人叫什麼?」
「不是。」
「有三個人弄來了一噸上等的大麻,夠不夠?」
「警方還想和你再談談。我告訴他們明天上午。」
「那麼,是誰的錯呢?她信任我,山姆,我卻辜負了她。」
但那仍然是死亡,活在一個人心中的死亡。
「很可惜沒有也殺死那個男的。」
羅森兩眼看著遠處,他不敢正視他的眼神,儘管他可以那樣做。「你可以睡普通病床了,幾分鐘后,我叫他們為你換床。」
「是的,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山姆。」
羅森走近他,抓住他的右手。大家都沒有什麼可說的。醫生不敢看凱利的臉,他知道他的朋友在責怪自己,但他不知道對他說什麼才好,至少眼下不知道。死亡是醫學博士山姆·羅森的夥伴。神經外科所處理的正是人體中最微妙的那一部分的重大傷害事故,而他們經常處理的這種傷害往往又是人力所不能彌補的。但一個熟人的預想不到的死亡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十分痛苦的。
「現在沒什麼,山姆,謝謝你。」
「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嗎?」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我不餓。」
「好了,山姆,那也是他身為警察應做的工作。」凱利最後看了照片一眼,接著又閉上了眼睛,把照片遞給了護士。
「那是一種看法,」塔克同意道,「但我不能讓我手下的女孩子未經許可就私自逃走,是吧?」
「這樣說,他不會帶來麻煩?」塔克想弄清這一點。
「你打算做什麼?」
首先,警察是錯誤的,凱利對自己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看法,但他的確這樣認為,這就足夠了。那不是搶劫,是那幫人,那幫帕姆害怕的人。
她從這個男人的臉read•99csw•com上究竟看到了什麼?她並不能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她看到了死亡,一種埋藏在內心的、精心策劃好的、懲處性的死亡。
「是的,蒂姆是第一空降師的上尉。」
「好吧。」
「不會。他什麼也沒有看見,對吧?」
「我們得到必要的情報越快,我們就能越快找到殺人的兇手。醫生,你的責任是對活人負責,我的責任是對死人負責。」
「你不會想知道的,山姆。」
「你這樣照顧我,我還沒有感謝你哩。」
「那好吧。」
「我不知道。我總可以回到海軍,或做點其他的什麼。」
「凱利先生,我們很難過,」刑警自己介紹之後說道。道格拉斯拉開記錄本。這件案子提交到他的辦公室,是因為它的高度重要性。《太陽晚報》的首頁彩照幾乎近似傳播媒體所允許出版的黃色照片。市長已親自要求對此採取行動。鑒於這種情況,道格拉斯才接手了這個案件。他不知道市長的興趣能保持多久,但他想一定不會太久。能夠佔據一個政治家的頭腦超過一周時間的事情只有拉選票這類大事,這件案子在他腦子裡停留的時間最多比邁克·庫埃勒的一記旋轉怪球長些罷了。但這是他主管的案子,而且將要發生的總是最糟的事情。「前天夜裡你是不是同一位名叫帕梅拉·馬登的年輕女子在一起?」
「他會給我們造成麻煩嗎?」塔克問道。
「莎拉對我說過,凱利先生……」
羅森站起身,朝門口走去,但距門口不到三英尺時他突然停下,又回過頭來說:
「當時你們在做什麼?」
「那是一種看法,」道格拉斯表示同意,同時轉過身面對自己的證人說,「凱利先生,你一定看見了什麼,你去那裡究竟要幹什麼?馬登小姐是不是想買什麼東西?」
凱利躺在床上,獨自思考著問題,兩眼平靜地觀察著天花板,仔細注視著那像電影銀幕一樣的白色的平面。
「你就知道這些嗎?」
「也許緝毒組會有什麼線索。」
「對不起,凱利先生,我真的很抱歉,」道格拉斯真誠地說道。「但這樣做我也很不安,很不得已。無論如何,現在都已過去了。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是儘快找到兇手,在這方面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我們以後再來談這個問題,歐圖爾護士心裏這樣想。「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約翰?」
「怎麼死的?」
「那就按常規辦事,使一切看起來都太平無事,暫時不去管它。法醫的分析報告還沒有送來,也許他們能發現點什麼。」
「有什麼情況?」一名警察將車停下,走過來問道。
「事情很複雜,是嗎?」塔克停了一會兒又說,「但我需要他的關係,我們要賺大錢了。」
「但不是有人說這隻是一次事故嗎?」
「約翰,我一生都用這雙手為病人開刀做手術。你可以站在一旁觀看,但你不可以參与其中,因為你一旦牽涉進去,你就會失去它,失去你的鋒芒,失去注意力。我一生中從未傷害過任何人,你懂得我的話嗎?」
他想到,好吧,他們從前從未碰上像我這樣的人。
「對他不要逼得太緊了,」羅森在單人病房外面說道。「他受了重傷,正在恢復之中,目前還在吃藥治療,他實在不能和你談得太多。」

「帕姆目睹過一次殺人案,我是帶她去和法蘭克談這事的。」
「我沒有多問。我想那是你們的工作……法蘭克的工作。我們約定那天夜裡和法蘭克見面。我知道的就是有一伙人在販毒,他們利用女人為他們辦事。」
「說下去,」護士對他說。「你應該說出來。」
「我一個也不記得了,」凱利答道。
「我們如何相遇的情形。你問這做什麼?」
「好吧,」凱利平靜地說。「法蘭克在哪裡?他為什麼沒來?」
「不會。但你要記住,沒有屍體他們就不可能進行謀殺調查。」
「謝謝你,約翰。我叫桑迪。好人也會碰上壞運氣。」她的聲音一本正經,儘管聽起來不那麼自然。
「去年十一月,我失去了蒂茜,現在又……」
「啊,那位教授可能提出正式控訴。我覺得我已使他平靜下來,但你從未同這些人打過交道。」
凱利按了一下自己枕頭下面的傳喚鈕。護士歐圖爾不到兩分鐘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沒有保護她,桑迪,我害了她。」凱利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我粗心大意,愚蠢透頂!我害死了她。」
道格拉斯停了幾秒鐘沒有說話。可以打開這個案子的重要缺口沒有出現。現在又輪到他來說謊了,但開始說兩句實話,說起謊來會更容易些。「在本城的西區有兩個搶劫犯在作案,是兩個黑人男子,中等身材。他們的特徵我們就只知道這些。他們的兇器是一把鋸開的雙筒獵槍,他們專門搶劫來購買毒品的人,尤其喜歡鄉下的顧客,也許是因為他們作的多數搶劫案都沒有人報案。我們掌握的情況說明他們和兩起殺人案有關,這可能是第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