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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準備

12、準備

這是一個孤寂的夜晚,天上有零星的散雲。他的思緒不寧,過了很久才能靜下來集中精神思考問題。他不再是一個懶散的平民百姓。幾周來他第一次允許自己喝了一瓶啤酒,以使自己能夠集中思考一下各種變化的情況。他沒有忘記什麼吧!他沒有想到什麼遺忘的東西,這才放下心來。令他不太滿意的是他了解的情況太少。比利和他的紅色普利茅斯,一個叫做亨利的黑人。他知道他們的活動區域。僅此而已。
「一次付清更好些。讓我算一下,一百七十五加上四十五……」
「謝謝您。您丈夫以前是做什麼的?」
一九六三年大眾車待售,低里程,帶收音機,暖氣……
「海軍陸戰隊,」凱利答道。
「好了,約翰,你現在已恢復健康,快穿上你的襯衫,不然桑迪要臉紅了。」羅森笑著說。
「為什麼不做點容易一些的?我是說,行政工作是不是輕鬆些?我不知道……也許育嬰房比較好,那種地方很愉快,是吧!」
「你是商人?」經理問道。
「那好吧,」塔克同意道。
「當然,寶貝,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克笑笑,把汽車發動。「現在你乖點,該對我表示一下了吧!」
「貨是最好的,和我們兩周前給你的貨一樣,同一個地方運來的。」皮亞吉向他保證說。
「愉快得多,」桑迪承認道。
「是嗎?」
「那是個好學校。我們回屋去吧。」凱利扶著她的臂膀,領她回到屋內。屋裡有一股老年人的氣味,空氣中布滿灰塵,她沒有精力去打掃。還有食物發霉的味道,她仍然準備了兩個人的飯,而不是一個人。
「是的,夫人。」

「亨利派我來的,」她說。
「你那麼漂亮的臉蛋還可以幫我一點忙,」凱利對她說。
「你好像脫胎換骨一般,約翰,」羅森說,眼睛凝視著自己的病人。凱利坐在檢查台上,襯衫已經脫下。「這段時間怎麼過的?」
那天晚上九點一刻,兩部汽車開進了第九十五號州際公路的服務區,前面是一輛道奇車,後面是一輛紅色普利茅斯越野車。在前面大約五十英尺處,他們把車停在一家飯店北面不太擠的地方。這家飯店名叫馬利蘭商店,是約翰·肯尼迪高速公路中段的一個休息加油站,一天二十四小時供應各類飯食和加油服務,包括很好的咖啡,不過當然沒有烈性酒,這是大家能理解的。那輛道奇在停車處打了幾個轉,最後停在一輛白色奧斯摩比旁邊,中間相隔三輛車的位置,這輛車有賓夕法尼亞牌照和黃色塑膠車頂。越野車停在第二排,一個女人走下車來,朝飯店走去,她從那輛奧斯摩比旁邊走過。
「但也同樣重要,是吧?每天例行公事就是照顧嬰兒,但仍需要有正確的方法,是吧?」
「車上的銹是怎麼搞的?」他問道,同時把鑰匙還給老婦人。
「你的工作有時很困難,是嗎?」
「羅森醫生,洛特太太現在醒過來了,」桑迪報告說,「一切正常,她看上去情況不錯。她丈夫來看她了,我想他會放心的。我原來還真有點沒把握。」
凱利打開車門。汽車看上去像是大學生用過,後來又被老年人用過。座位已經用舊,一個座椅上有一道裂縫,可能是被裝衣服或書的箱子劃破的。他把鑰匙插入車鎖內,汽車馬上發動起來。油箱還是滿的。關於里程數字,廣告沒有說謊,里程錶上標明只有五萬兩千英里。他要求並得到允許在周圍開車試一試。這車機械方面不錯,他把車開回主人面前,決定買下這車。
「我考慮一下。」她沒有拒絕,一半是此時不想考慮這個問題,一半是拿不定主意。她知道,凱利的舉動對他們兩個來說都來得太快。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問自己,認識他會有什麼危險?
「這一間很好,」凱利說道。他在屋子周圍查看一遍,檢查了廚房的水槽和其他管道。傢具顯然是用過的,但很雅緻,每間屋的窗戶上甚至都安裝了空調機。
「這一間很合我的要求。多少錢?」
李克躺在她旁邊,在黑暗中緩慢地呼吸著。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喜歡李克。他是那些人當中最文雅的一個。有時她甚至認為他也喜歡她,大概是因為他打她不那麼兇狠。當然她不得不循規蹈矩,因為他發起火來和比利一樣。因此在李克旁邊她總是極力表現得順從。但是從另一方面說,她知道上述想法是很蠢的。她的現實生活是由別人來決定的,而且她已經看到了反抗的後果。在度過了一個特別難熬的夜晚之後,帕姆抱著她,悄悄告訴了她自九九藏書己想逃跑的事。後來,多麗絲曾為帕姆祈禱,希望她能逃掉,給她們的生活也帶來一點希望,但結果卻看到她被拖進屋來,讓大家看著她死去。大家坐在那兒,離帕姆只有十五英尺,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遭受那些人的折磨。看著她的生命在慢慢結束,她的身體因為缺氧而抽搐,而那些人用眼睛瞪著她,在多麗絲面前嘲笑她。當時多麗絲唯一的反抗行動就是替自己的朋友梳頭,一面哭著希望帕姆知道還有一個人在關心她,哪怕是在她死了之後。幸好,她這些舉動沒有被那幫人看到。但是,這些動作似乎也是毫無作用,只是使她流了更多更苦的眼淚。
「你是醫生,更知道該怎麼辦。」
「現金?」她的眼色又變得古怪起來。
「只挖兩個?」凱利輕鬆地問。
她盯住凱利的眼睛可能有五秒鐘。「我只是不懂。」
「你住在哪裡?」
「她到芝加哥去上學,在西北地區,雪和鹽太厲害。」
「是因為蒂姆,是嗎?」他的問題使她一時無語。人們不應該談那些事情,不是嗎?
「他病了很久,」老婦人說。她似乎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也接受了這一現實。她把鑰匙遞給他。「車在那兒,你看看吧。」
「不,是一座老式宅院平房,四四方方,兩層樓,面積有半畝。這倒提醒了我,這個周末我又得割草了。」接著她又想起蒂姆原來很喜歡割草,並已決定第二次從越南回國之後就退役離開軍隊,然後去完成自己的法律學位課程,過正常人的生活。但這一切都被那些遙遠的敵人從她身邊奪走了。
這是一個老式的花園公寓,是二戰後為回國的老兵修建的,清一色的三層樓磚石結構。周圍綠樹成陰。樹木是人們當時栽種的,現在已經枝高葉茂,裏面有松鼠出沒,樹陰剛好遮住停車場。凱利四處看了看,感到很滿意。經理帶他到一樓設有傢具的房間。
「以一兩個禮拜前受過傷的人來說,你看起來確實已很健康,」歐圖爾友好地說。
麻|醉|葯物可以幫助人逃避現實,但並不能永遠如此。多麗絲沒有這種想法,而只是傾聽它,感覺它,就像承認某種她不願意麵對而又不能逃避的東西一樣。她現在已經離不開毒品,她不能入睡,在空蕩蕩的屋中,她無法逃避自己。如果可能,她一定會服用更多的麻|醉|葯品,但是那些人不讓她為所欲為,甚至不能滿足她更多一點的要求。她只能希求從自己的恐懼中得到短暫的忘卻和解脫,而且就連這麼一點希望他們也不願意給她。她可以偷偷地多看到一些東西,她可以對未來抱一線希望,但那並不能對她有多少安慰。她遲早會被警察抓住,她從前就被逮捕過,但不是為這麼嚴重的事。如果她因現在的事被抓住,她會坐很長時間的牢。警方會設法讓她吐出一些情報,並答應保護她的安全。她知道得很清楚,她已經兩次看到自己的朋友死去。朋友?關係那麼親密,可以說知心話的人,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人。事情就是如此,甚至在這種被囚禁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任何歡笑可言,哪怕是為反對控制她的生存的勢力所取得的一點微小勝利,都像是陰霾天空中的一線遙遠的天光。那些可以與之同哭的人,已經死了兩個,而且她親眼看到了她們的死,坐在那裡,毒癮發作,不能睡覺,最後死去。如此恐怖,慢慢變得麻木,看著她們的眼睛,感覺著她們的痛苦,但知道自己無可奈何,而且那些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噩夢是可怕的,但沒有人能伸出手,也碰不著她。你可以醒來,從他的手中逃走。這次不行。她可以作為一個旁觀者觀察自己,似乎她是一個機器人,不受自己指揮,而受別人的操縱。別人指揮,她的身體才能移動,她甚至還必須隱藏自己的想法,即使在自己的腦海中也不敢有所表示,生怕那些人聽見或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來。但是現在,儘管她費了很大勁,仍不能把這些想法趕跑。
「但你不在小兒科,而在神經外科,你卻挑選了困難的工作。」
「這附近有吃午飯的地方嗎?」凱利問道。
「一百七十五元一個月,外加一個月定金。」

「為了恢復臂力,每天游泳五海里,比舉重效果好些,但在晚上也進行一點舉重練習。九-九-藏-書另外也跑跑步。基本上恢復到我過去的水準。」
「莎拉好嗎?」
「但那仍然沒有什麼意義。」
「是啊!」羅森承認道。「你的情況怎樣?」
「如果運貨的人被抓住怎麼辦?」費城來的那人問道。
凱利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也無需知道。她表情的變化,她說話的語調,都已經說明了。怎麼讓她提起精神,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奇怪的問題,因為以後的幾周內,他還有自己的計劃。
「很好,」李克對多麗絲說。
「希望您能喜歡那裡,夫人。這車您想賣多少錢?」
「聽到這消息我很難過,夫人。」
「這都是因為生活有規律,夫人。三十多天來我只喝過一次啤酒。」
凱利在公用電話中塞了一枚硬幣,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這是一個炎熱的星期六,溫度和濕度同時升至三位數字。凱利滿頭大汗,很為自己的愚蠢行為感到氣惱。有些事情如此顯而易見,你卻看不見它們,直到你碰得頭破血流才如夢方醒。
「錢在哪裡?」皮亞吉問道。
「是的,」桑迪點點頭答道。
「單人房就可以。我的確需要有個地方掛衣服,」凱利對那個人說,「我走了很遠的路。」
「我丈夫,」格羅麗亞沒有回頭。「他一個月前死了。」
「我知道,夫人。但我過去確實見你笑過的,」凱利說。
「謝謝您的車,博伊德太太,」他分別時說。
「夠酷。」汽車猛然加速,凱利跌靠在座椅背上。計程車避開了威斯康星大道。在遇上紅燈停車的當兒,司機在地圖上找到了埃塞克斯大道,並提前了二十秒鐘到達目的地,又多得到十美元的車費。
「水電費怎麼算?」
「我們應該照顧自己的病人,」她友好而不自然地說。
「做什麼?」
「博伊德太太嗎?剛才我打電話問過汽車的事。」
「他在商業部工作了四十二年。我們準備搬到佛羅里達,但後來他病倒了,現在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妹妹住在皮爾斯堡,她也是個寡婦,丈夫原來是個警察……」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隻貓走進屋來,看著新來的客人。這使博伊德夫人又起勁了。「我下周就要搬到那裡去了。這房子已經賣掉,下周四就得搬出。我把它賣給了一位年輕醫生。」
她看了一下表。「我快下班了。你想在醫院吃,還是去外面吃?」
「還不太殘廢,」歐圖爾說道。她吃完了午飯。
「那是個什麼地方,朋友?」
「你知道,我想請你一起吃晚飯。不是現在,但……唔……」
「漂亮的小奶頭,」這人的聲音中毫無感情。「把貨拿來。」
您孫子那麼貪心,一定是個律師。凱利心裏在想。「一千二百怎麼樣?我可以付現金。」
「某些方面是容易明白的,而在某些方面來說仍然很難。」凱利說,心裏思考了一番。「困難的部分是懂得為什麼人們要那樣做,為什麼他們要那樣想。其結論是,世界上有壞人存在,有的人必須對付他們。如果你不設法對付他們,有一天他們就會來對付你。你可以不理睬他們,但那實際上不起什麼作用,行不通。而且有時你會發覺,有些事情是無法迴避的。」凱利靠在椅背上,搜尋著談話的內容。「桑迪,你在這兒看到了許多不幸的事情,我看到的事情更糟。我親眼看見有的人做出……」
凱利通過卧室的門看到床上只有一張墊子,上面積滿了泥土,他聳了聳肩。「好吧,我睡過更糟的地方。」
「嘿,寶貝!」一個男人喊了一聲。那女人停了一下,朝那有塑膠車頂的汽車走去。那男人是一個白種人,長長的黑髮整齊地梳向後面,白色襯衫領部沒扣扣子。
「比爾·墨菲,」凱利說,「我知道你們有一些空房間要出租。」他手裡拿著一張星期日的報紙。
「是誰呀?」隨著聲音露出一張臉來。她大概八十多歲,身體嬌小瘦弱,頭髮灰中帶黃,一雙古怪的綠眼睛凝視著面前被她那厚厚的近視鏡片放大了的一切。
「你可以付現款,我們也可以收支票。有些房客喜歡後者。大約四十五美元一個月。」
「如果他敢騙我們,他知道會有什麼結果。這是生意,亨利。」
「太難,工作太難,對你太難,你有時感到很痛苦,是嗎?」
「是的,夫人,謝謝您。水就可以。」她往廚房走去,凱利打量著屋內。牆上掛著一張照片,一個男人身穿高領制服,腰間系著軍官九九藏書武裝帶,用手臂挽著一位身穿緊身、幾乎呈圓柱狀的白色婚禮服的年輕女子。其他照片反映了肯尼思·博伊德和格羅麗亞的婚後生活:兩個女兒,一個兒子,海上旅行,一輛舊汽車,孫兒孫女,以及一種充實健康的生活中所包括的各個方面。
「帶來了。」她笑笑。那是一種強做出來的不安的笑容,充滿恐懼,但並沒有不好意思。多麗絲幹了幾個月了,現在已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感覺。
「星期二給你安裝行嗎?還有一個人預定。」
「你是說你的噩夢嗎?」
「二百二十,」經理說道。
回答只是一個表情,既沒有喜也沒有憂,而是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但羅森從中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於是他說:「常言道:要想去報仇,先挖好兩個墳墓。」

她帶他來到醫院餐廳。食物都是適合醫院的淡而無味的,但自己可以加鹽或其他佐料。凱利選擇了幾種有益健康的佐料,以彌補味道的不足。
「這車是為我的孫女買的。她上大學以後,肯用過它,」她說完,等著凱利問她肯是誰。
「總是這樣,」桑迪答道。
「切維蔡斯。」
「你要用這車做什麼事情?」
「穿白色衣服的人是你,桑迪。你在和一種敵人爭鬥。還有其他敵人,也有人在和他們戰鬥。」
「你叫什麼名字?」
這兒是一個高級住宅區,那房子很容易找。那輛車就停在那裡,是一輛難看的土黃色金龜車,車身有些地方已經鏽蝕。它本來可以保養得更好一些。凱利登上門前的四層木階,在門上敲了幾下。
「我沒有時間,約翰,」外科醫生說。兩個人都覺得他的聲音很弱。
「我在住院時,你對我很好,謝謝你。」
「謝謝你,小夥子。」
「好,那就請你費心了。」凱利又給了他一些錢。「我的行李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達。我在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床單和其他物品?」
那是件男人的襯衫,她把下擺塞進自己褪色的短褲內。李克笑著伸過手來,一面用左手轉動方向盤。幸好沒有出事,多麗絲對自己說。她閉上雙眼,假裝她是另外一個人,在另一個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生活,希望越快越好。
「我希望能有你的血壓,」外科醫生說,同時取下手上的橡皮手套。這天上午他做了一個大手術,但仍抽出時間為他的朋友檢查身體。
「有時是這樣子的。」
「很難。」她說,聲音又變得嚴肅起來。
「四百四十,」凱利糾正說,「兩個月,對吧!我可以開給你一張支票,但銀行在城外。我還沒有當地賬號。現金可以嗎?」
本來十分鐘就可以了,但凱利卻花了三十分鐘。他已經查對過如何將汽車轉手的具體手續。另外,他不準備把手續全部辦完。汽車保險單和產權證明都放在同一個硬紙信封裏面,名字都是寫著肯尼思·W·博伊德。凱利答應替她保管好,當然還有牌照。但最後發現,博伊德太太對保管這麼多現金十分緊張,因此凱利幫她填好了一張存款單,並開車把她送到銀行。她把存款單丟進夜間存款機內,然後他又帶她到超市買了牛奶和貓食,最後把她送回家,陪她走到門口。
凱利想,問題確實在這兒。這不是什麼偉大的政治問題和社會問題。每個人都要生活,都有生命,在經歷了上帝或命運決定的一定時間之後有一個自然的結束,這是人自身所無法控制的。他曾經看到年輕人死去,在這些死亡中他也有過一份責任,每一個生命對它的所有者和別人都具有一定的價值。你如何向別人說明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你又如何向自己說明這一切呢?但那只是從外面看問題。從裏面來看,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也許這就是答案。
「總得有人做……」賓果!凱利想著,打斷了她。
「是的,」桑迪說。不是表示承認,而是表示某種更強烈的東西。
羅森理解他轉換話題的用意。「整天鑽在她的研究項目裡頭。她現在一談起她的項目,激動得很呢!那項目很有意思。」
「口渴嗎?」
「這事真是輕而易舉,」亨利·塔克說道。他站在五十碼以外建築物另一邊的餐廳大門口。
「比爾·墨菲,夫人,」凱利和藹地笑著說,「天氣真熱,是吧?」
「不錯,機床商人。初次來這兒,我的意思是說,剛進入這一行。」
「你一直很忙嗎?」他們在一張餐桌上坐下后,他問道。
「我從前也是,」經理說道,這使凱利十分驚異。「你不會做什麼出軌的事吧!」作為一個退役的海軍陸戰隊的士兵,他九_九_藏_書原本沒想問這種問題,但他還是問了。回答是溫馴的,然後又是一個令人放心的微笑。
「周圍有人,」多麗絲說。
「那是在你使我吃驚時。」
「我需要一杯咖啡。」另一個人站起來,走進店內,把皮箱留在原處,皮亞吉把皮箱拿在手中。接著,他和塔克離開餐桌,朝自己藍色的凱迪拉克走去,沒等那個男人出來。
「微笑。」
「我的丈夫是一位身穿銀甲騎著白馬的武士嗎?你是那個意思嗎?」
「我們也許都在努力拯救這個世界,桑迪,一點一滴地進行著,」凱利說。他站起身,堅持要送她回醫院。整整花了五分鐘,他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正在這時,桑迪·歐圖爾走進屋來。凱利立即抓起自己的汗衫,遮住他的胸部,這一突然的動作使桑迪和羅森都吃了一驚。「請!」凱利說道。
「聽你的,夫人。」
「做買賣。」凱利對她笑笑,然後便離去了。
一個周末以來他幾乎都在毫無停頓地奔波。他沒有時間休息。他把衣物收拾好,大部分東西都是在華盛頓的郊區購買的。亞麻製品和食品是在巴爾的摩買的。他把自己的點四五自動手槍連同自己做的點二二—點四五子彈轉換裝置以及兩盒子彈用舊衣服包好。凱利認為這些子彈就夠用了,子彈多了會太重。他又做了一個消音器,這回是用於伍茲曼手槍的。他從頭至尾考慮了一遍自己的準備工作。他的身體情況很好,幾乎和他在第三特種大隊時不相上下,而且他每天都在進行射擊練習,他自認為在經過了現在看來無須動腦筋的機床上的一系列機械操作之後,他的槍法可能比以前任何時候更精準了。凌晨三點鐘,他把新做的消音器安裝在伍茲曼手槍上,試射了一次。三十分鐘后,他又回到逆戟鯨號,一直向北行駛,想在駛過安納波利斯后能睡上幾小時。
「謝謝你,桑迪。」

她做了什麼錯事?多麗絲不知道帕姆什麼地方得罪了上帝,竟會使她的生活變得這樣悲慘,難道有什麼人能夠忍受這種痛苦無望的生活嗎?
「我知道。」他伸出手來摸她的臉蛋,她沒有抗拒。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向下方。「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寶貝兒?」
「我打鼾很厲害,這是別人告訴我的。」
可是,儘管當時他了解的情況比現在更少,但他已經與那些帶武器和訓練有素的敵人戰鬥過。雖然他會強迫自己像從前一樣小心謹慎,但他內心知道他一定會完成自己的使命。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比他們強大,而且具有更多的主動性。另一方面,凱利驚奇地認識到,是因為他可以毫不考慮事情的過程,他只考慮它的結果。他想起了自己在天主教預備學校學過的東西,古羅馬偉大詩人維吉爾的史詩《埃涅阿斯紀》的一段詩句早在兩千多年以前就為他的使命下了定義:抱定死亡決心的人不懷生還的希望。這種嚴酷的想法使他面帶微笑在星光下航行,來自廣闊天際的智慧之光早在凱利甚至維吉爾降生之前就開始了它漫長的旅程。
「喂,你好。我打電話是因為看到了你的賣車廣告……對,」凱利在電話中說,「現在可以嗎?……好,十五分鐘以後……好,我馬上就來……再見!」他掛上話筒。至少這件事還算順利。凱利愁眉苦臉地看了一眼電話亭。他的逆戟鯨號遊艇停靠在波托馬克河邊的一個小船塢中。他需要買一輛新車,但如何去售車的地方呢?如果開車去,便可以把新車開回,但開去的車怎麼辦呢?這簡直有點可笑,他開始嘲笑自己。正在這時,一輛計程車來到船塢的入口處,這才使他沒有對那位瘦小的老太婆失約。
「加強鍛煉,山姆,」凱利勸道。
「並不是所有病人都能痊癒,我們為那些康復的病人感到驕傲。」
可是……
「我來指給你看,但我十分鐘後有一個會議。桑迪,你方便嗎?」
「在洛赫·雷文林陰大道那邊。」凱利覺得她一點都沒有變。桑迪·歐圖爾的工作一直表現得不錯,但她生活的空虛從本質上說同他沒有什麼區別。實際的差異是有些事情他可以做,而她不能。她很大方,不乏幽默,然而時常會流露出一絲悲哀。悲傷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一個人如果有要尋找和消滅的敵人,就會產生力量。但要和憂鬱作鬥爭就要艱難得多。
桑迪因吃驚而大笑起來,山姆也大笑起來。他意識到凱利確實已經為自己的計劃做好了準備:他身體狀況極佳,輕鬆的態度,嚴肅穩定的眼神隨時充滿了歡樂。羅森覺得他很像一個外科九-九-藏-書醫生,這個想法真奇怪,但他越看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越覺得凱利的身上充滿了智慧。
「埃塞克斯大道四五〇〇號,」他對司機說。
「但你照樣要去做,」凱利指出說。
「今天很多商店不開門,明天可以。」
「那要多收車費的,朋友。」司機開了價碼,同時轉向北行駛。
多麗絲回到自己的汽車,做出好像忘了什麼東西的樣子。回來時她手中拿著一個大錢袋,幾乎像一個小帆布包。她走過奧斯摩比時,那人伸出手來把錢包接了進去。多麗絲繼續朝前面商店走去,一分鐘後手里拿著一瓶汽水走了回來,眼睛盯著越野車,心裏希望這一次能一切順利。奧斯摩比又開動了,司機向她飛吻,她還了他一個毫無表情的微笑。
「對不起,您是說……?」
羅森點點頭。「我也看過報紙上的報道。我沒法說服你放棄報仇。」
「那你可以把車開走了。」她伸出手,凱利小心地把它握在手中。
「不客氣,夫人,」他豪爽地回答。
「公寓,和這一帶差不多,是嗎?」
「當然。」
「有一半是你的功勞,夫人,謝謝你。」她對他報以微笑。
「不數一下嗎?」走過停車場時,塔克問道。
「你是位老兵?」
「請喝水!」她遞給他一杯水。
多麗絲沒再說什麼,解開了襯衫的扣子。
「很好。」凱利取出錢包,把錢交給他。他突然又停住說:「不對,是六百六,我們還是定為三個月,可以嗎?我需要一張收據。」經理從口袋中掏出收據本,當場開了一張收據。「能裝部電話嗎?」凱利問。
「我永遠也不懂蒂姆為什麼會死。」
二十分鐘后,凱利搭乘一輛計程車朝市中心開去。他在佩恩車站下了車,乘坐下一班火車到了哥倫比亞特區,在那裡又搭乘計程車到達他的泊船處。夜幕降臨時,他已駕駛自己的逆戟鯨號朝著波托馬克河下游駛去。如果有一個幫手,這些事情本可以進行得更快些,凱利對自己說。他的很多時間都被換車耽誤了。但換車這些事並不是徒勞無益的。這期間他考慮了很多問題,這和身體上的準備是同等重要的。在經歷了連續六個小時的思考和計劃,他終於在午夜前回到了自己家中。
「熱得可怕!」她表示同意。「請等一下。」格羅麗亞·博伊德消失了,不一會又回到門口,手裡拿著汽車鑰匙。她甚至走出門來陪他朝汽車走去。凱利抓住她的胳膊,扶她走下台階。
凱利遞上一張十美元的紙幣。「如果能在十五分鐘趕到再加十元。」
「她不會說的。」塔克請他放心。「她們都看到過走露風聲的女孩子的下場。」他們看到一個人從越野車中走下來,接著鑽進了那輛道奇轎車,坐在駕駛台上。
「這也就是蒂姆為什麼要做自己的事情的原因。」他看出她開始理解,但只有那麼一瞬間,很快地,她那長留不去的悲哀又把那理智的推理推到了一邊。
「我還有其他房間……」
「是上等貨嗎?」另一個人問托尼·皮亞吉。這三個人坐在同一張餐桌旁,「享受」著沉悶的夜晚天氣,而飯店的大部分客人都躲在設有空調的室內。
「說老實話,你不希望知道。我是說,連我自己也沒弄懂,人怎麼能做出那種事情。也許由於他們相信某種東西太深,以至於忘了做人的重要性,也許他們太想得到某種東西,以致不擇手段,不顧一切,也許是他們什麼地方出了毛病,在他們的思想感情方面出現了異常狀況。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實實在在的,千真萬確的。所以必須有人設法制止他們。」即使你知道你並不能做到這一點。凱利沒有敢說出這句話。他怎麼能告訴她說,她的丈夫是為了一件無法實現的事情而送了命的呢?
「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她問李克。事情做完了,但她仍在發抖,神情緊張地喝著汽水。
凱利點點頭。「不錯,那天晚上我差一點把自己害死。」
「那是……」
「你需要什麼房間?」
「你有關於車的各種文件嗎?」凱利感到很內疚又使她再次上樓。只見她扶著欄杆慢慢走上樓去。凱利取出錢包,數了十二張一百元的鈔票。
「也許這事情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但人們認為有意義,」凱利提示。他的思考也只能想得這麼深遠。「對不起,我不是個牧師,只是一個殘廢的海軍軍士長。」
「我的眼睛患了白內障,不能再開車了。我去什麼地方都得人開車送我。我的孫兒說這輛車能值一千五百美元。」
「現金什麼時候對我都沒有問題。」經理向他保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