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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行程

13、行程

「那時它還不在那兒。這是個新地方,成立還不到兩年,」葛萊解釋道。
「我們派誰去?」波杜爾斯基問道。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一壺咖啡,或者再加一點三明治。」
「你那捲錢,不值得你為它去死吧?」凱利問道。拉馬克考慮了一下得失,轉過身去,朝陰影走去。
「我不能辜負你們的款待,上尉。」凱利覺得應該買杯啤酒請格里芬上尉。「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兒嗎?」
時間一天天在繼續。有兩天他讓自己睡了六個小時,但吃飯從未超過二十分鐘,而且自從那次喝過啤酒之後,竟是滴酒未沾。但是他的運動時間每天都增加到了幾個小時。他對自己說,這主要是為了保持身體的健康。但真正的原因他從未承認過。他希望自己成為那些早上在海灘訓練的人中最強壯的一個,而不只是這個精銳小團體中的一員。凱利又變成了一名海豹突擊隊員,不僅如此,還是一頭牛蛙,甚至他又開始變成一條蛇。到了第四天早晨,他看到了變化。他的面孔和身影已經變成了晨間鍛煉中大家所熟悉的內容。大家彼此不認識更好一些,不然別人看到他身上的戰鬥傷疤,一定會懷疑他哪裡曾經出過毛病,或犯過什麼差錯。那樣他們就會想到,他仍然在幹這一行,而不知道他已經退役,而且是毫無遺憾地退了役。
「我知道,」凱利說,伸手去摸他的背部。「她們都有……我是說她們都用那種東西……」
在阿維斯租車公司的櫃檯旁有一輛車等在那裡,還有一張地圖。現在看來他本可以飛往佛羅里達的巴拿馬城,但他覺得飛往新奧爾良也不錯。凱利把兩個手提箱都扔進車后的行李廂內,然後向東開去。這很像在駕駛他的遊艇一樣,儘管稍為緊張一些。他的大腦又開始工作,思考各種可能性和方法。他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車輛,但腦海里想到的卻是另外的東西,他開始微笑,臉上掛著淡淡的、安詳的表情,他從未想到會這樣,同時他把今後幾周的工作做了個審慎有度的計劃。
拉馬克的第一個反應是一聲迷惑不解的驚叫:「老兄,這樣做很愚蠢……」
「你做得很好。」凱利把自己的筆記交給他。那是一個用紅蠟封好的信封。「把這包東西按照上面的地址發出去。」
「說出來。」凱利邊喝啤酒邊說,從新奧爾良到這裏的長途駕駛使他感到十分口渴。
「他們真幸福,」皮亞吉說道。
「看來是這樣的,他們之中有三個人想把你弄進軍官培訓學校。達奇問過你這檔事。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沒有接受那筆大學獎學金。」
葛萊考慮過這一點,但沒有找出答案。「我指揮的最後一條船是一艘潛艇,叫做丹尼爾·韋柏斯特號。那條船上的軍士長,也是首席聲納員,曾獲得物理學博士學位。很棒的小夥子,他對他的工作比我對我的工作都熟悉,但並不是領導人物,他不想當領導人,所以避開了它。你沒能迴避得了,凱利,你想逃避,但沒能辦得到。」
「可以那麼說,朋友。」拉馬克掏出一把黑色塑膠梳子,梳理了幾下他的頭髮。「你問這幹什麼?」
「把手舉起來!」凱利說道,自動手槍離那人的胸口只有十二英寸的距離。
「我的天!」凱利倒抽了一口冷氣。「這裡有人出賣了他們嗎?」
在有重要工作需要完成的時候,你會驚奇地發現自己需要的睡眠很少。電話在七點鐘喚醒了凱利,他從床上跳起來。十五分鐘后,他已經光著腳,身穿短衣短褲奔跑在海灘邊上。他並不是一個人跑,他不知道埃格林空軍基地究竟有多少人駐守在這裏,但他們與他沒有多大區別。有些人好像也是在執行什麼特殊任務,但到底是什麼任務他也只能去猜測。從他們那些寬闊的肩膀上,你也許能夠看出一點蛛絲馬跡。跑步只是他們訓練活動的一部分。他們的眼神相遇,彼此打量著對方,評估著對方,面部表情的交流使大家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多麼強悍。真的嗎?這是一種自動的腦力練習。凱利對自己微笑著,覺得自己也成了這個充滿了競爭團體的一部分,他欣賞並尊重這種競爭的氣氛。一頓豐盛的早餐和長時間的淋浴又使他感到精神煥發,足以使他回到自己的伏案工作上去。在他走回辦公大樓的路上,他吃驚地問自己,他為什麼要離開自己的家園。歸根究底,在離開了印第安納波利斯之後,那是他所知道的唯一真正的家啊!
「我想我以前見過你,兩年前。我記得那個女孩,她的名字是……帕姆。對,是帕姆,身體很瘦,黃褐色頭髮。」
「是的,格里芬先生,」凱利回答道。他不自覺地使用了海軍對年輕軍官的稱呼。「你對第二戰俘營的分析是第一流的。如果不是受到其他人的干擾,這幾個人的生命可能已經得救了。就我個人而言,如果我去執行這種任務,我希望有你這樣的情報人員為我們工作。」
「如果你認出了他,那會怎麼樣?」
「只有一些SR-71拍的垂直和大角度傾斜的空偵照片,沒有什麼新內容。我已經叫人檢查有關這一地區的每一張底片。是個不錯的小夥子,空軍退役人員,他只向我報告。」
「我也可以提供,」拉馬克說道。他們已走近一個巷子。
「這是人們造的一個新名詞,意思是說它不能放到桌面上來。簡直是瘋了,本不應該這樣,但事實確實如此。你參加不參加?」
「她死了,」凱利告訴他說,伸手去摸自己的衣袋。「有人殺死了她。」
「要我做什麼?」

「也屬於大頭針行動嗎?」像在電影中一樣,那位軍官回答之前先看了看周圍。
「在城內,長官。我來這裏坐的是公共汽車。」
「站住!」走出五十碼后,凱利喝道。他們仍在那家酒吧的大牆後面,也許是另外一家的背後。他用左手抓住那人的頸部,推他貼在磚牆上。他用眼睛朝巷子兩頭看了三遍,耳朵在搜尋著不同於車輛和樂隊發出的聲音。此時此刻,這是一個安全和安靜的地方。「把你的槍交出來……小心點。」
凱利可以感到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他的身上。「長官們,請記住,我只是一個軍士長。」
「隨我來。這裡有一輛交通車,你可以坐它回去。」
「你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長官。我的意思是,它不是個城市,但有一些農莊之類的村舍。我曾經聽到也曾看到公路上有車輛行駛,但汽車不多,有很多自行車和牛車。」
「軍士長,達奇·麥斯威爾願意為那些人犧牲自己的前程,我也是這樣。如果有辦法救他們出來……」
這個戰俘營的結構與他現在感興趣的這一個沒有多大不同,他做了適當的筆記。有一份材料使他感到非常驚喜,那是一位三星將軍給一位兩星將軍的備忘錄,說明西江行動儘管本身很重要,也是為實現某個目的的一種手段。那位三星將軍想要證實自己有能力組織一支特別行動隊深入到北越去,他說那樣可以開闢各種可能性,其中之一就是佔領一個帶有發電室的堤壩……唔,凱利突然明白了。這位三星將軍想得到許可,撥幾個小分隊到鄉村去,玩一場與二戰期間美國戰略情報局在德國戰線後面玩過的相同遊戲。備忘錄末尾有一個註解,說是政治因素已使這次北極圈行動——這是後來成為大頭針行動的最初幾個代號之一——的最後部分變得十分敏感。有的人會認為它會導致戰爭的擴大。凱利抬起頭,喝完他的第二杯咖啡。這件事與政治家們有什麼關係呢?他想不出來。敵人可以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情,但我們這一方卻總是害怕被別人看成在擴大戰爭,在這個問題上他已經看到一些端倪。鳳凰計劃,有意把敵人的政治基礎結構當作打擊的目標,是具有最大敏感性的問題。簡直是胡說八道!他們穿著軍裝,不是嗎?一個人在戰爭地區穿軍裝,在任何地方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難道不是嗎?另一方可以把村長拖出來示眾,把學校教師弄出來,野蠻地折磨至死。戰爭進行的方式具有雙重標準。考慮這個問題很頭痛,凱利把它放在一邊,轉向第二份資料。
「你下一周的行程是怎麼安排的?」九-九-藏-書
凱迪拉克繼續向前行駛了幾個街區,在一個破舊而浮華的酒吧間附近停了下來。那地方靠近那些漂亮的旅館和商店,出出進進十分方便,而且也不乏安全和舒適的享受。連續不斷的計程車流告訴他,當地這方面的生活具有堅實的組織基礎。他盯住那家酒吧,在相距三個街區的地方把車停下。
「你飛往埃格林空軍基地,經過新奧爾良和阿維斯,我想是這樣。這個——」葛萊扔給凱利一個折好的證件,「憑這個你可以查閱他們的檔案。我希望你仔細閱讀那些行動計劃,作為我們這次行動的參考。」凱利看著證件上的照片。他們居然搞到了他過去在海軍時的照片,那照片只是一個頭像,與護照上的那種一樣。
「你指的是B-52轟炸機吧!」葛萊問道。
「嗯!」拉馬克至少喝了六杯啤酒,他的肝臟已經承受不了,但這並沒有影響他在那骯髒的鏡子里欣賞自己尊容的興趣。
皮亞吉放下心來,喝了一口啤酒。「你說得對,亨利。我要說,和一個會組織的人做生意很令人高興。很多人很好奇,想知道你的貨從哪裡弄來的?我都為你遮掩過去了。今後,如果你需要更多的錢……」
「這件事你是認真的嗎?」
「在這裏,老兄。」拉馬克開始失去信心。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說它好,因為只是搶劫而已,說它壞,因為一個驚慌失措的人可能會狗急跳牆。凱利不僅沒感到輕鬆,反而覺得更加緊張。
「是克拉克先生嗎?」
「我應該把她訓練得更好一些,你可以再把她買走……」
塔克看了看外面,天空依然晴朗無雲。「我們不用擔心,」他對其他人說。
「那是個好地點,很容易避開……」
凱利想,在一個街區之外,開著一輛租用車的那個人一定是他。有誰會穿三件一套的西裝,由一個身穿緊身迷你裙的年輕女孩陪伴呢?肯定不會是保險業務員。那女孩的首飾從遠處就可以看出是一些外觀花哨的廉價品。凱利加大馬力,跟隨它行駛。他靠在椅背上想,這裡會有多少白色的凱迪拉克呢?駛過橋后,前面有三輛車開來,他一面用眼睛盯住前面的目標,一面注意其他車輛。偶爾,他不得不冒被罰款的風險闖過剛亮起的紅燈,除此之外跟蹤還算順當。那輛轎車停在了一家大型旅館的門前,他看見那女孩下了車,朝門口走去,她走路的樣子顯得很老到,但也有些無奈。他不想靠近去看清她的面部,擔心那樣會引起他痛苦的回憶。這不是一個抒發感情的夜晚。感情給了他現在的生命,如何完成它必須使用其他東西,那將是不斷的鬥爭,而且這次鬥爭他必須爭取成功,凱利這樣告誡著自己。因為歸根到底,這是他今天夜晚來到這兒的原因。
「現在身體感覺怎樣,約翰?」麥斯威爾首先問道。
凱利講了約十五分鐘,從他離開美國軍艦魚號開始,一直講到直升機把他和麥斯威爾上尉從河口載到小鷹號航艦上為止。這故事講起來很輕鬆。使他吃驚的是三位將軍不斷交換的眼神。
「長官,我現在真有點迷惑不解了。」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大家都應該有點歡樂,尤其是我們遠離家鄉的時候,對吧?」
「我一個也沒有得過,」葛萊說,「但我也沒讓氧氣搞壞我的腦子。」這位將軍除了身著便服以外,手裡還提著地圖箱。他從箱子里拿出一塊飛機機板,與他家中牆上掛著的那塊相比,這一塊上面的標誌更多。接著,他又拿出一張照片,凱利看了看扎卡賴亞斯上校的面孔,這次更清楚了一些,和葛萊將軍放在旁邊的那張扎卡賴亞斯的身份證照片十分相似。
「那就讓我開始工作吧。」
組織突擊隊和規劃行動花了很長時間。當然,召集來的都是精兵悍將。布爾·西蒙斯上校,他只是聽人說過,知道他是一名最勇敢、最精明的軍隊指揮官;迪克·梅多斯是一個同一類型的年輕人。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給敵人帶來傷害和痛苦,而且善於以少勝多和在暗中消滅敵人。他們一定非常渴望參加那次行動啊!凱利心裏這樣想著。但是他們還必須小心謹慎……凱利查看了十份珍貴的資料,它們都是呈報給更高一級當局的,主要說明這次行動一定會取得成功的理由,似乎一份備忘錄就可以決定這樣嚴酷的戰鬥行動的勝負。後來,凱利累了,不想再看下去。這些文件使用的語言幾乎相同,他懷疑一定是由某個單位的職員事先寫好了一個範本。可能是有人江郎才盡,寫不出什麼新詞,於是每次都使用了相同的詞語,以表示一個軍士對那些自己動不了手的上司的蔑視,他希望他這樣做不會被人發現,結果確實如此。凱利花了三個小時在埃格林和中央情報局的大批文件中搜尋著,了解那些身穿綠色軍裝的人發瘋的圓桌會談所關心的事情和那些也許戴著領帶睡覺的人們所提出的「有益」的建議。當然所有這一切都要從那些帶槍的人的行動中得到印證……就這樣,大頭針行動從一個相對次要的戲劇性的滲入任務,發展成了一個多次提交白宮審查的像西塞爾·B·德米爾的史詩一樣冗長的行動報告,受到總統的國家安全委員會人員的注意。
「是呀!這裏的人的確喜歡看電影!」葛萊找到自己的停車處,打開車門。「跟我來,軍士長。」這位便服將軍領著凱利走進前門,給了他一張特別通行證,是那種需要有人護送的通行證。
路標指示凱利沒有看清,好像不是中情局。他尚未弄清方向,車便來到了一個相當龐大的警衛室前。
「埃格林空軍基地,大頭針行動人員的訓練地。」
「有事嗎?」一位軍士長問道。
正在這時,那人動了一下,他的頭轉過了幾英寸。大概是他今晚的六杯啤酒勁已過,頭腦又突然清醒起來。「等一等……你說你認識帕姆。」
「事實上我認為你有,但從外面來看,你似乎沒有。不,你只是一名初級顧問,為一份不很重要的報告搜集資料,給一些不重要的人閱讀。我們這個倒霉的情報局所花的錢有一半就是這樣出去的,只是沒有人會說出去而已,」葛萊說道,他對中央情報局工作的憤怒使他有點誇大其辭。「所以看起來,我們的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毫無目的。」
「我很高興我們現在就要走了,暴風雨很快就會來臨。」
把車停在距離目標這樣遠的地方,具有雙重的目的。沿著狄凱特大街散步既可以使他領略這兒的風味,又可以找尋採取行動的合適地點。這肯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一些穿短裙的女孩子向他微笑,那笑容猶如交通燈的變換一樣機械。但他繼續向前走,目光不停地掃視著周圍,而他的耳朵里卻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向他呼喚,使他想起了這一類的表示。他用一種更現實的想法驅逐了那個聲音。他的衣著很隨便,很適合目前這種潮濕炎熱的氣候和沉悶的氣氛,顏色深暗,式樣寬鬆,既舒適高雅,又不過分炫耀。他的步履告訴人們,他不是一個可以隨意輕視的人物,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在夜遊風化區。
「達奇抽調了你的檔案,我讀過了,給了我很深刻的印象,孩子。」葛萊沒有說的是,在他的入伍智商測試中,他三次測驗的平均分數為一百四十七分。「你的每一個指揮官都對你讚不絕口。」
拉馬克笑笑,像一個飽經世故的人,讓這位膽小的鄉巴佬放心。「我這些姑娘,你不會吃虧的。你還需要其他東西嗎?」
「如果我遇見那位先生,我一定問他。」葛萊看著其他人。「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有用的引子。查對一下那次行動的記錄,就像一般的低調研究,對嗎?」
「謝謝,長官。」凱利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十分鐘后,凱利如願以償。格里芬上尉給了他一本黃色的便條紙,一盒鉛筆。凱利開始研究第一套偵察照片,這些照片是由一架RF-101巫毒式偵察機拍攝的。像綠色發報機的情況一樣,西江戰俘營的發現完全是一次偶然事件,原來以為那兒是一個次要的軍事訓練站,結果無意中發現是一個秘密戰俘營。在戰俘營的院子里,有人在泥土中踩出了一些字線九_九_藏_書,或用石塊或晾衣竿拼成了一些字母。比如說字母K表示「快來救我們逃出這兒」等等,還有其他一些符號和標記都是在哨兵的眼皮底下搞出來的。所涉及的名單是一個特別行動團體的真名真姓,凱利只是因為這些人的名聲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放心,老兄。」
「我是約翰·凱利,麥斯威爾將軍約我來的。」於是他請凱利坐在一張椅子上稍候。咖啡桌上有一份《海軍時報》。離開部隊后,他一直沒再讀過它,但是凱利控制住了懷舊衝動。報上的內容與他過去讀過的東西沒有什麼差別。
皮亞吉懷疑自己是否逼得有些過分,懷疑塔克是否知道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控制整個東海岸的銷售,建立縝密安全的組織,那猶如要實現一個夢想。他肯定需要更多的資金,他的合伙人已開始詢問是否需要他們提供更多的幫助,但他也可以看到塔克並不懂這種詢問的意義。如果他進一步討論這個問題,拒絕他的好意,那會使事情變得更糟。於是,皮亞吉回去吃午飯,決定暫時把這事放一邊。真糟糕,塔克是一個非常精明的零售商,但究竟只是一個零售商。也許他已學會發展自己的事業,但亨利永遠不會成功,永遠不會變成一名可信賴的人物,他只能做這個組織中的一個重要成員。
「西江行動失敗了,」葛萊說道,「我們本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我們通過自己的一個渠道了解到,對方事先得知了那次行動,至少他們有所懷疑。他們預計我們的行動還要再遲些。最後,我們攻擊那個地方時,他們已將戰俘全部轉移了,但他們的伏擊還沒布置好。所以那次行動是好壞參半。但另一個月的大頭針行動他們就沒有預料到。」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他迷惑不解,叫不出聲來。他對出現這種局面思想上毫無準備,想到在離酒吧只有四十英尺的這堵無窗磚牆的前面,他的生命歷程就要結束,這令他感到四肢癱軟。但他想知道為什麼,想得到一個答案。那比逃跑更為重要,因為他知道逃跑是徒勞的。
「是的,」凱利答道。
塔克點點頭,顯然不想說下去,但他搞不清楚他的這位「合伙人」究竟有什麼動機和打算。幹這種事,信任是一個可變數。他信任托尼會按時付款,他答應了皮亞吉的優惠條件,他也從中得到了好處,這隻鵝下的蛋就是他生活的保障。他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即使有哪一次收不到錢,也不會使他的業務受到損害。只要他有穩定的上好海洛因來源,他們就會實實在在地做生意,這也就是他為什麼和他們搞在一起的原因。但是,他們之間沒有真正的忠誠,一旦他失去用處,就不會再有信任。亨利從未有過更多的希望。但是,如果他的合伙人開始向他的貨物渠道施加壓力……
新奧爾良……凱利眯著眼想了一會兒,大約有十五秒鐘,最後他慢慢點了點頭。「如果你認為我可能有幫助,長官,那我願意參加。我還有多少時間?」
「你騙得了我嗎?」
「那也是靠獎學金的。」凱利聳了聳肩。「我的家人中沒有一個進過大學。戰爭期間,我父親在海軍中服過役,我想他也只是為了找個工作干。」服役是他父親最失望的一件事,他從未向任何人談過這件事情。
「下一批貨是這次的兩倍,你的朋友能夠處理嗎?」
葛萊站起身,陪凱利走到門口。「記住每樣東西都要收據。為山姆大叔幹活,每個人都應該得到合適的報酬。」
「你是毀滅了她的生活的那幫人中的一個。」
凱利點點頭。「當然。我們在沿海附近工作時它幫過我們兩次忙。那些八英寸口徑的大炮威力可真大。長官,現在的問題是,究竟要有多少先決條件才能使這次任務得以成功?事情越複雜,越容易出問題,而且即使是一件事也可能是十分複雜的。」凱利靠在沙發上,提醒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不僅是供將軍們參考的。
凱利的語氣一本正經。「和槍辯論更加愚蠢,老弟。轉過臉去,一直朝前走,你甚至可以回到酒吧再喝一杯睡前酒。」
剛過午夜,凱利穿上外衣,又去了廁所。在馬桶間內,他把自己藏在運動褲內的自動手槍掏出來,系在皮帶上。四個小時喝了兩杯啤酒,他想自己的肝臟應該已經清除了自己身體內的酒精,即使沒有完全清除,兩杯啤酒對他這樣一個健壯的人來說也不會有多大影響。這一點很重要,他希望自己沒有說謊。
「你一定是很需要錢才做這種蠢事,」皮條客說道,暗含著威脅的口吻。
「卡西米爾和我都喜歡回憶過去,」麥斯威爾看到凱利的窘狀,便接著介紹,「我得到十五個,」他指著掛在牆壁的飛機機板上的標誌說。「卡西米爾得了十八個。」
「找到了你需要的東西嗎,克拉克先生?」格里芬問道。
「我知道,在印第安納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你的成績完全可以得到一筆學術獎學金。你進的是一所很好的預備學校……」

塔克大笑起來。這位「老衛兵」多年來一直高價賣出,壟斷著這兒的價格。人們會把這兩個人當成商人或律師,因為這兒距新的加馬茨法院大樓不到兩個街區,店裡有不少商人和律師在這裏吃飯。皮亞吉今天穿得很考究,是一件義大利絲綢衣服。他想向亨利介紹自己的裁縫。至少這傢伙已經學會如何打扮自己。下一步他還要學習如何不要穿得太花哨。穿著得體才符合要求,才不會引起別人的特別注目。衣著太鮮艷花哨,像那些皮條客一樣,就是在玩危險的遊戲,實在愚蠢至極。
「新港新聞號幾周以後就要回來。看過它射擊嗎,約翰?」
「我聽說過很多你的事,」波杜爾斯基說道,同時握住這位年輕人的手。
「下禮拜五,好嗎?」塔克問。
「正是如此,」葛萊肯定地說。
「凱利先生,你的車停在什麼地方?」
「很靈活,我現在沒有什麼纏身的事情,」凱利謹慎地回答道。
「等一等,長官,我沒有資格……」
他們默默地走出大樓。葛萊的水星轎車停放在河流入口處的一個遊客停車位內。他請凱利上車,然後直奔喬治·華盛頓公園路開去。
那次行動本身計劃得十分周密,每件事情都做得不錯,一個主要方案,幾個預備方案,隊員的每一步行動都進行了充分培訓,每個人都十分熟悉自己的職責,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會出錯。使用大型西科爾斯基直升機直接降落戰俘營,讓突擊隊立即攻擊目標,使用小型武器像用鏈鋸鋸掉小樹一樣拿下營地的崗樓,不用什麼巧計,不用偷偷摸摸,不用電影中的那套胡說八道,只用軍隊進行直接的野蠻的攻擊。後續行動的報告說明,營地守軍很快就被消滅。在行動的最初幾分鐘,由於進展比預計的順利得多,隊員們十分高興,可是後來,當他們聽到無線電中反覆傳來「否定項目」的呼號時,他們又是多麼吃驚、多麼痛苦失望啊。「項目」是用來表示美國戰俘的一個簡單代號。那天夜裡,一個戰俘也沒有被救出來。突擊隊員們的攻擊只解放了一座空營房。不難想象飛機在飛回泰國的過程中,飛機上是多麼安靜,每樣事情、每一步驟都準備的那麼充分和完備,結果卻以令人垂頭喪氣的失敗收場。
「不,長官,不知道。」
「並不是每個人都那樣想,凱利。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需要別人告訴他去做些什麼,另一種人自己獨立思考要去做什麼。」葛萊說。
「幾個?你肯定能搞這種事嗎,朋友?」拉馬克問道,臉上掛著狡猾的笑容。
閱讀文件令人吃驚地富有刺|激性。他過去從未有這樣的感覺,而且他發現自己具有這方面的天賦。他看到行動計劃制訂得很完美,只是由於耽誤了時間和過多的繁文縟節,使它最後失掉了機會,就像一個美麗的少女被嫉妒的父親長期關在屋內一樣。每一天,演習者都要把西江戰俘營的實體模型豎立起來。每一天,有時不止一次,又要把它放倒,以免被蘇聯的偵察衛星發現,這讓戰士們感到十分惱火。事情拖得如此之久,戰士們在這裏演習了又演習,而那些上層人物https://read.99csw.com卻在那裡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過分考慮情報資料……以致最後消息走漏,戰俘被轉移了地方,貽誤了戰機。
「真叫你猜到了。」麥斯威爾看著對面的葛萊將軍,點了點頭。
「不在我的部門,」凱利答道,很後悔不該說剛才的話。「我什麼時候開始?」
「練習。」
「我厭倦了學校生活。而且那是一筆游泳獎學金,將軍。」
葛萊臉上露出明顯的倦容。「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接下這項任務嗎?我要退休了,我已經服役期滿了,我指揮過艦艇,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可以享受舒適的住宅,一周兩次高爾夫球,站在邊上提供一點參考意見,知道嗎?軍士長,很多人到這裏來,現實生活對他們只是一種備忘錄。他們集中精力研究『程序』,但忘了在那一連串的公文旅行的背後還有人的問題。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重新復出的原因。必須有人試一下把一點現實放回這些方法程序之中。我們現在搞的是一個『黑』項目,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就是找過你的那些姑娘,」凱利更壓低自己的聲音。「她們為你工作嗎?」
「軍車不多嗎?」波杜爾斯基問道。
「你要變成一個老練的間諜了。」波杜爾斯基笑著說。
綠色發報機絕不會這樣,凱利對自己說。正是為了這種原因,所以它現在是作為一個私人遊戲在進行。如果這次行動的真正災難是粗心大意,那麼為什麼不消除這種粗心大意呢?
「我曾經到過離那兒不到三英里的地方,」凱利說,「沒有任何人告訴我……」
這是一次極平常的飛行,一架皮德蒙特737客機離開了友誼國際機場。凱利乘坐的是二等艙,空中小姐給了他一頓簡單的午餐。飛越美國完全不同於他的其他空中經歷。他驚異地看到下面有那麼多的游泳池。不論你飛往哪裡,離開機場之後,甚至飛過田納西州那些起伏的山丘時,頭上的太陽光都會映照在綠草圍繞中的一些小塊的碧藍水池上,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從空中看去,他的國家是如此美好、如此舒適的一個地方。至少,你不用擔心有被高射炮彈擊落的危險。
「上尉,你這次幫了我很大的忙,」凱利說道。
凱利簡直不能相信。每一年美國有多少人被犧牲?他們並不都是軍人,對吧?有些人是在自己的家裡,在美國各個城市之中。
「首先說一下你是怎麼救出小達奇的,講一下每一步的做法,」葛萊下令。
「我在前門外面等你。」
「開晚會,」拉馬克高興地說。
「現在沒問題,但應該想一下未來。」
「混帳傢伙,」凱利順口說了句粗話,上尉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
「三個,也許四個。我們到外面去說好嗎?空氣好些。」
「噢,我們做這事可難可易。難的方法是由達奇打個電話,把你召回復役,」葛萊嚴肅地說道,「容易的方法是,你到我這裏來工作,作為一名普通顧問,我們付給你車馬費,數目超過一個軍士長的薪資。」
「好,」拉馬克說,聲音失去了原有的流暢和銳氣。「我們大家都冷靜一點,只是為了錢嘛。」
「真該死!」凱利低聲罵了一句。本來這次行動不該被出賣的,主要是時間拖得太久了……也就是說,如果行動被泄露,泄露者一定是最後的知情者。他把這一問題用鉛筆做了一個記號,暫時放在一邊。
「我的大哥可能就在那個訓練營里,要不是為了那些事,他現在早該回家了……」
詹姆士·葛萊點點頭。「達奇也向我說過,真對不起,軍士長。但是我現在的工作涉及到二十個人,除非我們完成任務,否則他們可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了。」他把手伸進辦公桌抽屜里去。
「我想我們可以安排,先生。」
「是的,先生。我已經把你需要的所有文件都準備好了。我聽說,你在那邊也是為特別行動工作。」「不錯。」
「我的上級都是些好人,長官。」
「明天上午,克拉克先生,但文件都在我的辦公室。」
「她當然不錯。」
塔克的眼睛突然一亮:「不,托尼。現在不要,將來也永遠不要。」
「我有一個問題,先生,」上尉說道。
「請跟我來,先生。」這位年輕軍官——格里芬上尉——把他領到單身軍官宿舍的一間底層房間里。這種宿舍有點像一個中等水準的汽車旅館,背面靠近海灘,十分宜人。那位軍官幫助凱利收拾好行李之後,又陪他走到軍官俱樂部。他對凱利說,作為客人,他有權進出該俱樂部,他僅需出示自己的寢室鑰匙就可以了。
「我們可以壓制那些高炮。」麥斯威爾認為如此。
「可是為什麼?」
「什麼?不是我做的!」拉馬克覺得自己彷彿面臨著最後的考試,但他不知道考試的內容,考試的規矩他也不懂。
「是,先生。你應該休息一下了。你的睡眠時間很少吧?」格里芬上尉問道。
凱利把汽車開出后,心裏想,情報工作的某些方面原來也十分容易。他在空軍基地的宿舍中有一本新奧爾良的電話簿,使他感到驚喜的是,其中有一個名字正是他在中央情報局詹姆士·葛萊的辦公室時決定要找的人。
「他們那裡需要我,」葛萊答道,輕鬆的語調中包含著嚴肅的意味。凱利看著面前的三位將軍。在水手當中開玩笑不會是這樣,那語言絕不像現在這樣文明。接著,葛萊轉身面對凱利問道:「你談談那道河谷的情況。」

「噢,對,她很有趣。她現在不在我這兒了,」拉馬克輕鬆地說。「但我有了更多的,那些人喜歡年輕的、新鮮的,我向他們提供……」
「聽我說,長官,當你出門在外,事情發生了,總得有人去做,去完成。」
他很喜歡新奧爾良,這是一個具有歐洲傳統的城市,既有老世界的魅力,也有新世界的活力。它有豐富的歷史遺迹,曾先後歸屬於法國人和西班牙人,但它從未失去自己的傳統。它甚至保留了一部法典,其他四十九個州幾乎都不能理解,這經常成為聯邦當局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當地的方言也是如此,很多人談話中混雜了許多法語,或者他們乾脆就稱那是法語。皮埃爾·拉馬克的祖先曾經是阿卡迪亞人,他的一些遠房親戚仍然居住在當地的河流附近。但是,對旅遊者來說古怪有趣的風俗,和在別人眼中富於傳統的舒適的生活,拉馬克都沒多少興趣,他只把它作為一種參考,一種區別同類人的個人標誌。他的職業往往需要衣履光鮮,和一種個人的風格,但對他來說要做到這一點是相當困難的。為了突出自己的獨特性,他身穿全套亞麻西服,內配背心和一件白色長袖襯衫,並繫上一條深紅色領帶,把自己打扮成一位可尊敬的或者說浮華的當地商人模樣。這一點同他那輛蛋殼形的白色凱迪拉克倒十分相配。他不像其他皮條客,在汽車上搞了過多的裝飾,如一些無用的排氣管。有人說,特克遜甚至在他的林肯車上裝飾了一些長角牛的牛角,但這個人實際是來自亞拉巴馬下流社會的一個貧窮的白人,一個不知道如何對待他的姑娘們的小夥子。
「唔,那你剛才為什麼不那樣說呢?你需要幾個,先生?」
「可是為什麼……」他轉過臉,在黑暗中看著面前的這張面孔,但只看到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周圍是一團白色的臉的輪廓。
「噢,我想我在新奧爾良會休息一下,然後再乘飛機回華盛頓。」
「我可以問一句你們為什麼要對此保密嗎?」凱利問道。
「明白了,長官。」
「他們在什麼地方?」
「我也做情報工作,」格里芬答道。
「我也需要幾個,」凱利不好意思地說。
「我城裡還有一些朋友,一個在過生日,所以……」
「不是每個人都高興。有的人囤積了兩百公斤法國毒品,而我們因為得到了特別介紹費便把價格壓低了許多。」

「都有影片為證,」波杜爾斯基補充說。
「將軍,那種東西是走另一條公路,」凱利指著地圖說。他看到那兒注有北越軍事單位的符號。「你們計劃如何進入該區?」
「對。」凱利故意做出難為情的樣子,但表現得很笨拙。這種情況反而幫了他的忙。
自飛機降落https://read.99csw.com後,他已開了四個小時的車,經過了密西西比河和亞拉巴馬河的下游地區,最後把車停在了埃格林空軍基地的大門口。這真是個訓練大頭針行動人員的好地方,這兒的溫度和濕度和他們最後要進入的國家完全一樣,又熱又潮。凱利站在崗哨外面,等待一輛藍色的空軍轎車來接他。車到達后,一位軍官走下車來。
八點十七分他走進野貓酒吧,他產生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到處充滿煙味和噪音。酒吧的一端,一支小型但熱情的搖滾樂隊正在演奏,旁邊有一個舞池,大約有二十五平方英尺,裏面有一些年齡同他相仿或更年輕的男女在隨著音樂移動。皮埃爾·拉馬克和幾個熟人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邊。從那幾個人的舉止來看,都像是拉馬克一類的人。凱利走進男廁所,一方面是需要,另一方面他想趁機查看一下這個地方的情況。旁邊還有一個入口,但這個入口距拉馬克的桌子比剛才凱利進來的入口要遠些。通向白色凱迪拉克最直接的路要通過凱利所在的位置。凱利選定自己的座位,要了一杯啤酒,側著身觀察著樂隊的演奏。
「好東西,朋友。所以她們永遠都有參加晚會的興緻。一位姑娘應當有適當的舉止。」拉馬克停在巷子的入口處,朝外面看了一眼,也許是擔心被警察看見。這種情況正適合凱利。他的背後是一道黑暗的、燈光稀少的巷子,兩面是磚牆,巷內堆滿了垃圾筒,住著找不到家的野貓。巷子的另一端也通馬路。「我們來算算,四個女孩,晚上剩下的時間,幫助把晚會搞起來……五百美元差不多。我的姑娘不便宜,但你的錢……」
「你在那邊時和情報局的人打過交道嗎?」
「你可以乘坐藍色的交通車回五角大樓。」凱利離開之後,葛萊又開始工作。
「我會出高價,」凱利答應說,臉上掛著不安的笑容。
「我都對你說過,老兄。上等好貨在街上就很好賣。」
「那容易。費城的人會特別高興,他們的主要供應者出了點小問題。」
「我喜歡那些姑娘,」他悄悄地說。
「謝謝你,拉馬克先生,」凱利有禮貌地說,為的是使這個男人安靜下來。
「和平談判的情況怎樣?」
「人民真的支持他們?」波杜爾斯基問道,他實在難以相信這一點。但凱利相信。
「你知道是誰毀掉了那次行動嗎?」
凱利點點頭。「有一些接觸。我們……啊,你知道的,鳳凰計劃,對吧?我們是其中的一部分,一小部分。」
「是的。」他遞過自己的證件。這位軍官向他行了一個軍禮,這對他來說真是一種新鮮的經歷。很顯然,人們對中央情報局確實另眼相看。這位年輕軍官也許從未與中央情報局的人打過交道。當然,這次凱利也不嫌麻煩地系了一條領帶,希望看上去儘可能的體面一些。
他的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凱利在鏡子中看到門打開了,他的第五次解手。他只看到那人的後腦,但是在黑髮下面是白色的西裝。凱利等待著,直到聽到撒尿的聲音。這傢伙還挺愛乾淨的。那人轉過臉,他們的目光在鏡中相遇。

凱利一直工作到凌晨兩點半鍾,終於在下一批文件面前敗下陣來。他把所有文件資料鎖在一個箱內,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留下了一個字條,要求在七點鐘把他喊醒。
「當然。讓我洗洗手。」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造訪五角大樓。凱利感到很不安,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穿那套軍士長的咔嘰軍服,不過現在已不是他該穿那種服裝的時候了。結果他穿了一套藍色軍便服,翻領上有一個縮小的海軍十字勳章。到達車輛過道,他走上一個斜坡,想找到這幢巨大建築的指示圖。他很快弄清楚要走的路線。五分鐘后,他走進了要去的辦公室。
「情況真的那麼糟嗎?」
「對,新奧爾良是個休息的好地方,先生。」格里芬陪凱利走到車旁,凱利的東西已經裝好。
「不知道,」凱利答道,但突然又補充說,「我也許可以從資料上得點什麼啟示。」
「老天,將軍,你可以想一想我們為什麼會在那兒打這麼久?為什麼我們的飛行員被擊落之後得不到任何人的幫助?那裡的人和我們不一樣!這是我們永遠不能理解的。但是,如果你讓海軍陸戰隊攻佔了海灘,沒有任何人會去歡迎他們。長官,放棄控制這條路的想法吧!我曾經去過那裡,那根本算不上什麼公路,甚至比照片上的樣子還差。幾棵樹就可以把它堵塞住了。」凱利抬起頭。「還是得使用直升機。」
然而,從中還是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凱利記著筆記,手指寫疼了,鉛筆也用了好幾支。不管大頭針行動有什麼樣的結果,它都是一個十分寶貴的教訓。他看到,其中很多地方是做得不錯的,都可以加以仿效,而不會有任何害處。它之所以失敗,實際上是時間的問題。具有那種素質的軍隊應該早些行動。在行動方面,儘管對那些年紀較大或已失去青春活力與機警的隊員提出了較高的要求,但並沒有要求他們做到十全十美。任務結果失敗,並不能責怪布爾·西蒙斯,迪克·梅多斯或那些戴綠色貝雷帽的特種部隊士兵,他們每個人為了解救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都會心甘情願地獻出自己的生命。任務的失敗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人,他們害怕犧牲了自己的前程,丟了自己的烏紗帽。對他們來說,這些東西自然要比那些在遙遠的異國浴血戰鬥的人們的鮮血和生命重要得多。西江的情況代表了整個越南的情況,儘管它是一個幾分鐘就可以說完的事,一支經過精心訓練的特種部隊失敗了,他們不僅是被隱藏在聯邦官僚機構中的某個叛逆或走入歧途的人出賣了,也是被那些繁瑣的程序和延誤的過程出賣了。
「是的,我看了昨天的報紙。粗心大意。他們那幫人太多了,是吧?」
葛萊露出一個微笑,把一個證件夾丟給凱利。「你的身份證使用的名字是約翰·克拉克,很容易記。你明天下午就起飛。回程機票時間未定,但我希望下周五能看到你。希望你工作順利,馬到成功。我的名片和專線電話號碼都在證件夾內。現在去收拾東西吧,孩子。」
凱利考慮了一兩秒鐘。他可以有很多種回答。但他決定,把真情告訴他是公平的。隨著那迅速的最後一聲槍響,他說道:
「不,老兄,是她來找我的。」
「這樣很聰明,」凱利滿意地說。一把小型自動手槍露了出來。凱利右手的食指扣緊了扳機,他並不想扣響手中的武器,他這樣的機會很多。儘管此時此刻他十分小心謹慎,他的這一行動仍然十分危險。他把那人的手槍放進自己的衣袋中。
九點十分,兩個年輕女人來到拉馬克身邊,一個坐在他的大腿上,另一個在他耳邊嘀咕著什麼。桌邊的另外兩個男人沒有表情地看著兩個女人把一樣東西交給了他。凱利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他正朝著樂隊觀看,不可能一直注意拉馬克那個方向。拉馬克很快解決了問題,不出所料,是現款,他把錢捲成一卷。炫耀有錢,凱利曾特意了解到這是這些皮條客在公共場合中表明自己形象的重要標誌。頭兩個女人離開后,接著又來了一個,形成了一種間歇性的人流。凱利看到同桌的另外兩個人也是同樣的情形,一邊喝著飲料,付著現金,一邊同服務的女招待開玩笑,或偶爾去摸一下她們的身體,然後又表示道歉,送給她一大筆小費。凱利不時地移動著身體,他脫下外衣,挽起袖口,以此來表現出和這個酒吧的顧客不同的形象,並把酒量限制在兩杯啤酒以內,這是他努力養成的習慣。儘管非常枯燥乏味,但他不顧這些,密切注意著事情的變化。這些來來去去的是些什麼人?誰走了?誰留下?誰在一個地方待著不動?很快凱利便開始確認這些人的行動方式和他們每個人的特點。當然,他觀察的重點是拉馬克,他從未脫下自己的外衣,總是背靠牆壁而坐,他和兩位同座親切地交談著,但那表情並不像是熟悉的朋友。他們的玩笑矯揉造作,手勢動作有些過分,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與錢有關。凱利想,就是皮條客也有孤獨的時候,儘管read.99csw.com他們可以找到同夥,但他們之間並沒有友誼,而只是一種例行的聯繫。他把自己這種富於哲理的思考放在一邊。假如拉馬克始終不脫掉外衣,他身上一定帶有武器。
「我沒有……」槍機扳動的聲音離他的耳朵很近,他不會誤會那可怕的聲響。
「那是生意。這麼說你遇見過她,她不錯,是吧?」
他走上交通車停車處后,不一會兒車就來了。車上有一半是軍人,另一半是文職人員。沒有任何人交談,似乎彼此點個頭打招呼,或對華盛頓參議員隊繼續在美國棒球聯盟墊底之事發表一點評論會破壞這裏的安全一樣。他笑了笑,搖搖頭。後來他想到自己的秘密使命,葛萊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任務。凱利靠在自己的座椅背上,兩眼望著車窗外面,而車上的其他乘客都正襟危坐,兩眼直視前方。
「這一點我知道,」凱利說道。他把消音器安在手槍上。拉馬克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看見了凱利的動作。他的聲音變成了哀鳴。
凱利咳嗽兩聲,向前走幾步,拉馬克高興地跟在後面。「也許可能,比如說對晚會會有幫助的。」
凱利搖了搖頭。「太遠,公路不容易守住。長官們,你們必須知道,越南是一個全面武裝的國家,真正做到了全民皆兵,每個人都是軍人,他們手中都有槍。從這條路進攻,那裡會有許多帶槍的人造成阻礙,使你永遠不能成功。」
我怎麼向這個小夥子解釋呢?葛萊問自己。「從官方文件上看,扎卡賴亞斯上校已經死了。越方是這樣說的,甚至登載了他的屍體的照片。有人去拜訪他的妻子,還帶去了基地的一位隨軍牧師和另外一位空軍的妻子,以便使事情進行得順利些。接著,他們給了她一周時間搬出軍官宿舍,以使事情合乎規定,」葛萊補充說。「根據文件記載,他已經死亡。我和一些人非常認真地談過,我們……」下面的話很難說下去。「我們的國家不會為了這種事影響和平談判。我們擁有的照片,加上放大的,不宜於拿到法庭上去,這就是大家都在使用的標準。我們不能提供這種公認的標準和所需要的證據,做出決策的人了解這一點,他們不想使和平談判走入歧途,如果必需用這二十個人的生命來結束這場倒霉的戰爭,他們也會那樣乾的。這二十個人正在被放棄。」
「這不容易,約翰。我們在考慮用直升機滲透,甚至可以從水空兩路發起攻擊,控制住這條公路。」
「但你讓她吸毒,以便更好地控制她,對不對?」凱利的語調變得像遊魂一般。拉馬克幾乎不可能記住面前這個人此刻的模樣。
「一定按你的吩咐去做,長官,」凱利笑著說。
「那件事不容易,」凱利講完后葛萊說道。「那麼說這個地區人口很稠密嘍?」
「亨利,你現在是越來越精明了,但不要聰明過頭了,懂嗎?這是忠告。」皮亞吉嗓門不高,意思卻明白無誤。
這批貨將使他聲譽大振,塔克一面想,一面看著李克和比利把貨裝好。有些貨要運往紐約。時至今日,他一直是一個無照經營者,一個野心勃勃的局外人。為了使人們對他本人和他的合伙人發生興趣,他已準備了足夠的海洛因。除此之外,他擁有合伙人這一事實也增加了外界的興趣。但是現在,情況更不同了,現在他正在採取行動要成為這個幫派中的一員。他很快就會被看成是一個認真的商人,因為這批貨將能滿足巴爾的摩和費城的所有需求。他估計至少一個月內沒有問題。當然,如果他們的銷售網暢通無阻,也許供應不了那麼長時間。剩下的貨將開始用來滿足紐約日益增長的需要,因為那兒歷經過一次重大損失,需要給予幫助。在經歷了長久的小本經營之後,終於有了這次大宗的買賣。比利打開收音機收聽體育新聞,卻聽到天氣預報。
「對不起,」皮埃爾·拉馬克說。凱利讓開洗手池,用紙巾擦著雙手。
街上很安靜。儘管新奧爾良是一個繁華的城市,現在仍沒到周末,人行道上雖說不是空無一人,但也說不上擁擠。凱利等待著,從酒吧的門口望著遠處。突然,一隻友好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背。
凱利當時還不能理解這些眼神。他並不認為這些將軍已經年邁,甚至認為他們是和芸芸眾生不同的一種人。他們是將軍,像神一樣,是一些永遠年輕的生靈,他們做出重大決策,永遠是一種表情,即便是那位身著便服的也是如此。凱利也不認為自己還年輕。他親眼目睹過戰爭,每個人在戰爭之後都變了,但他們的觀點各不相同。對麥斯威爾、波杜爾斯基和葛萊來說,這位年輕人與三十多年以前的他們沒有多大差別。一眼就可以看出,凱利是一位戰士,在他的身上,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們那些詭秘的眼神很像一個祖父看著自己的孫兒在客廳的地毯上蹣跚學步時所表露的神色。不過他現在要邁出的步子要大得多、重要得多。
「好,不要聲張,放精靈點。」
「其他人大概就像上好的馬提尼雞尾酒,搖勻,不要攪拌。」凱利的話說得很平靜,葛萊則大笑了起來。
「凱利先生請進。」一個聲音喊道。他站起來,走進已經打開的門。他走進門后,「請勿打擾」的紅燈亮了,告訴別人別進來。
對凱利來說,他彷彿是一位旅遊者,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異國。這裏的建築物給人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雖然中央情報局的總部是一座普通且相當新的政府辦公大樓,但卻有一種特殊的氣氛,不大像我們接觸的實際世界。葛萊看到凱利臉上的表情,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把他領到一座電梯面前,最後來到他在六樓的辦公室。關上了那扇木製門之後,他才說道:
「其中有兩三個人相當不錯。其他的……你想聽真話嗎?」
「還有其他照片嗎,詹姆士?」麥斯威爾問道。
他可以看出自己的話並不受歡迎,但不難理解其中的原因。那個國家的這一地區布滿了防空高炮群。很難將一支突擊隊送進去。面前這三位將軍,至少有兩名當過飛行員。如果說他們認為地面進攻有希望,那麼,解決那些防空炮兵陣地這個問題要比凱利預計的難得多。
「我不會飛行,先生。我應該儘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格里芬回答說,為凱利的稱許感到不好意思。
在對待女孩子方面,拉馬克具有極高的天賦,他對自己這一點十分滿意。他為自己最新得到的獵物打開車門,這次是一位十五歲的女孩,最近才被他搞到手。她具有天真無邪的面容,文雅端莊的舉止,足以使她成為拉馬克所擁有的八名妓|女中最能賺錢和最有吸引力的成員。在這一天的早些時候,她用自己特殊的服務贏得了老闆的特殊青睞。豪華的車子發動了,才七點三十分,皮埃爾·拉馬克就出發去進行另一夜的工作了,因為這個城市的夜生活開始得很早而結束得很晚。城內有一個各種批發商人的集會,新奧爾良吸引了許多集會。透過這些來來往往的商人,他可以了解他這一行的資金流動情況。這天晚上一定是一個溫暖的、有錢可賺的夜晚。
「歡迎你參加真正的情報行動,軍士長,」葛萊帶著嚴肅的微笑說。
「再把錢交出來。」
「達奇,五分鐘后我們還有一個會,」波杜爾斯基不很情願地說。這次會晤並不成功,葛萊和麥斯威爾沒有多大信心。他們了解了一些情況,這還是有些價值的。
「很好,長官,謝謝你。」身為平民也好,身為軍人也好,凱利在這位海軍將官面前不禁有點心情不安。當另外一扇門打開,走進另外兩個人時,凱利更加緊張了。進來的兩個人之中,一位身穿便服,另一位是海軍少將,也是位飛行員,凱利從他的榮譽勳章可以看出,也使他更加感到敬畏。麥斯威爾做了介紹。
「你說的沒錯,托尼。我要說的是,我們自己不要犯那種錯誤,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