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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光天化日

28、光天化日

「我不能給,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得到授權把——」
「看看你能否搞定那輛轎車,好嗎?這輛卡車已經成為歷史了,老兄。」

醫院到了。它坐落在一個平緩的坡底。它的停車場似乎不很擁擠。也許住院的病人並不多,或者,也許探望病人的來訪者都出去吃午飯了,要過一會再重新回來看望他們的所愛。
「保羅,我這裏可是扣留了六個人質的,我能夠——」
「長官,你認為——」
卡爾的反應是不假思索自動做出的,他抬槍口,拉槍機,找準星,扣扳機,把整盒的十五發子彈全部掃在警車的擋風玻璃上。它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那輛陸虎警車本來是沿著一條相當直的直線在倒退,從開始被子彈擊中這一刻起,它就突然向右面拐過去了,直到最後撞到醫院的磚牆上才算完結。它也就停在那裡了,踩在油門上的壓力現在也完全消失了。卡爾飛快跑上前去,往車裡一看,發現世界上已經少了一個警察,不過,對於他來說,那絕非重大損失。
「你有沒有想過,你本來也許也是可以成為醫生的?」她的丈夫問。
「你知不知道她倆都是天主教徒,就跟你一樣?」
「所以你的工作就是使像我這樣的人俯首投降,是嗎?」他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因為對方的意圖已昭然若揭。
「我們的油料情況怎樣?」馬洛伊問,他的直升飛機在醫院上空盤旋,他正在觀察地面。

他看見克拉克也站在那裡。他們一起走到五十英尺外的醫院的另一個地方。
「好的,但是你要給我們弄到那該死的巴士!」
「蒂姆,我已經跟我的上司說過了,他們正在考慮這件事。」

「你是這麼說的嗎,博士?」維加滿腹疑惑地問。不過,博士還是有好消息說的,需要他們向轉角後面扔幾顆閃光震撼彈,隨後抓緊時間馬上衝進去,將四名歹徒一舉收拾掉的可能還是有的……但是,這樣要冒風險,他們可能會失去一名人質,所以只要有可能就應該避免。維加並不欣賞這位博士剛才的做法,哪有他這樣費那麼多的口舌的,儘管他是孤身一人跑去見那四個武裝的歹徒,與他們談判的——並且還就是使的那種方式使他們釋放了克拉克太太。去他媽的。他回頭去看那六名剛剛到達的英國特別空勤團的隊員。與他的戰友一樣,他們也是一身黑色衣裝,已經作好翻江倒海的準備了,只等時機的到來。而帕迪·康諾利也已經帶著他的全套裝備在醫院大樓外待命了。這裏的位置相對孤立,形勢也已幾乎完全得到控制了。一個小時以來,維加上士終於第一次可以讓自己略微放鬆一點了。
「我只數到六個,孩子,」格雷迪。「我們還在希望來十個左右呢。」
「看到了——覺得你也能同樣來一手?」馬洛伊問。
查韋斯和克拉克正在做著完全同樣的事情,他倆直挺挺地站在離克拉克的公務車幾碼的地方。
「大家不要緊張,我是好人之一。有誰知道壞人在哪裡嗎?」人群的基本反應是繼續亂鬨哄,不過有兩個人用手指了指醫院的後部,也就是急診室的方向,那就夠明白了。維加繼續向通往急診室的雙開門推進,同時對著他的無線電說:「大廳沒有情況。趕快上來,喬治,」接著,他又說,「指揮部,我是維加。」
「你是做得非常出色的。」努南喝了一口啤酒。「你開直升飛機有多久了?」
波波夫正在用望遠鏡全方位觀察整個區域。第三輛軍用卡車進入視野了。他看了看,它後面車廂里坐的人也比較多了,或許是已經部署在醫院外圍的部隊的增援來了。他又把他的觀察轉回到已經有士兵部署的區域。他要作更仔細的觀察……那是約翰·克拉克嗎?他不禁疑惑起來。離群而立,與其他人隔著一段距離。喔,如果他的老婆現在是人質的話,讓另一個人——在他的組織里,他一定有一個副手——來指揮這次行動,那是講得通的。所以,他現在將只能獃獃地站在那裡,穿著上裝,看上去有點緊張。
「準備打坦克,」馬洛伊迴音說,同時又看了底下的道路一眼。媽的,就像是空中加油時要接住大力神加油機伸出的輸油管一樣,但是速度可慢多了,不是一般的慢,而是不知慢了多少……

「卡拉韋先生,這是阿利斯泰爾·斯坦利,我的副手。請重複你剛才告訴我的情況。」
「沒什麼事的,」蒂莫西再次說。
「謝謝。」貝洛舉手擦了擦臉。對他而言,緊張在所難免,但他只能在這裏把它表示出來。而在裏面,在蒂莫西的面前,他不得不冷靜到極點,要像一個友善和受人尊敬的師長一樣。「其他囚犯的情況怎樣了?」
「遊戲開始了,多明戈,」克拉克說,他坐在美洲豹前排左邊的位置上。
「蒂姆?」
那些黑衣人之一就是史科蒂·麥克泰勒中士,他舉起他的MP-10衝鋒槍,瞄準遠處的那張臉,打出三發子彈的一個點射,並且十分滿意地看到,從那張臉上噴出了一團淡紅色,跟著它就倒下去,失去了蹤影。
「什麼?」他看得出,那個消息使蒂莫西深受震撼。
「小寶寶怎麼樣?」
貝洛聳聳肩。「主要還是運氣。他被這一切有點嚇暈了,思維已經不很正常了。他們想要一輛巴士。」
「有沒有問題?」格雷迪問巴里雙胞胎兄弟。
「我是斯坦利。」
不知什麼緣故,槍響之後的靜默反而比最響的槍聲都可怕。帕齊回頭去看那個拿槍對著她的傢伙,正好看到他的腦袋爆裂——但是,此刻除了消音良好的槍支發出的像刷子刷過的聲音,以及通過他破碎的頭蓋骨飛出來的濕乎乎的東西濺落的聲音以外,再無其他一點噪音了。那一具屍體——他的臉被削掉,後腦勺已爆裂,顯出紅糊糊的一團——接著,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步槍從死人的手中掉落,咣當一聲落到地板上,發出了蓋過了一切的最響的聲音。
「除了你的一個警察以外,不,沒有任何傷亡——到目前為止。但如果你採取行動反對我們,那種情況就會改變;如果你和你在倫敦的朋友讓我們等得太久的話,那種情況也會改變。你明白嗎?」
「我們想要一輛巴士,我們馬上就要,」奧尼爾回答。
「你覺得怎樣,薩姆?」
「那好像是每個人心中所想的,不過,等蹦出來,我們就清楚了。」
「那麼,我怎麼稱呼你?」貝洛問,電話終於再次有了聲音。
「我知道。我們五分鐘之後開始。注意觀察其他人,然後按原計劃進行。」
「我跟上他們了。熊跟上他們了,」馬洛伊報告,隨即拉下他的聯合操縱桿,將他的直升飛機下降到一千英尺左右的高度,而他飛行員犀利的鷹眼則始終牢牢地盯在那兩輛移動中的車輛之上。「有人在指揮這場災難嗎?」這位海軍陸戰隊中校接著問。
但是,他們上的是不同的教堂,講的是不同口音的英語,以致在他們相互之間,聽上去就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雖然對於外人來說,它們似乎仍是如此的相似,難以區別。耳聞目睹這樣的事情仍是他們日常生活的一個重要部分,但是,電視在全世界的普及正在緩慢地改變那種狀況。五十年前訪問過這裏的人將會注意到,許多美國英語已經悄悄潛入他們的共同語言,但這個過程非常緩慢,以致身處其間親歷其事的人反而幾乎注意不到這個事實。在進行革命運動的國家中,這是一種共同的情況。在外來觀察者眼裡的細微的差別,到了那些鼓動變革的人那裡,卻都被格外地放大了無數倍,以致在格雷迪和他的人的眼裡,它們已達到了這樣的程度:他們與英國的相似性只是方便他們行動的一種掩護,而不是本可以將她們兩個國家拉得更近的共同性。對他們來說,那些本可以與他們一起享用一杯啤酒,一起討論一場特別精彩的足球賽的人,一概都成了陌路人,就如同他們是來自火星的一般,因此他們可以對他們輕下殺手。他們是東西,而不是「同伴」,這種觀念,對於一個客觀的第三方來講,似乎是夠荒謬絕倫的了,但它卻早已根深蒂固地紮根在他們的頭腦之中,所以今天這個早晨,在晴朗的藍天白雲下,當他們向著他們的卡車和轎車走去時,他們根本就不會再去注意它了,就像他們不會注意他們呼吸的空氣一樣。
「要盡量避免,孩子,」格雷迪提醒他,臉上帶著微笑。事情正按照他的計劃在發展,時間也在一點一滴地流逝。那些該死的士兵竟然把他們的卡車停在與他自己的卡車相距不足二十米的地方了。你幾乎不可能再期望比這更好的情況了。

「會的。」
「明白,先生,我完全明白你剛才所說的。」
「不,不,一點不清楚。」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雙筒望遠鏡,他不想讓他們看到他的臉。到此為止,別再羅嗦了!他看到格雷迪了,他與桑茲站在一起。看到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並且還確切地知道在這槍聲一觸即發之際他們在想的是什麼,要是波波夫是一個上帝的信徒的話,那麼此刻,他定然已是口中念念有詞,對上帝說不盡道不絕的感恩戴德了。
「出了什麼毛病?」警察問。
「該死,」南斯中士驚叫道,而且他的驚駭還絕非就那麼一點點。「他還活著!」十二英尺之外都沒把那個混蛋打死,他是怎麼做到的?他真鬧不明白。
「他也是一個愛爾蘭裔的信天主教的美國人,就我的所知而言,他從未對你和你的組織里的人有過任何類型的行動。這就使我不好理解了,為什麼你們現在要威脅她們的生命?」
「老一套,」貝洛回答。「他們要一輛巴士。」
蒂莫西·奧尼爾回頭去看他的同夥。每個人都是雙眼低垂。就是巴里兄弟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好鬥表示。
「一點沒有,」薩姆回答說,他兄弟彼得也在邊上點了點頭。一如既往,他的部隊成員做出的是一種冷靜鎮定的表現,儘管執行任務前不可能沒有一點緊張不安。很快,所有的人都到達了,他們分成兩個小組,一組七人,一組八人,坐在火車車廂式的座位里,一邊喝吉尼斯啤酒,一邊低聲閑談,他們的存在毫不起眼,不會惹起酒館常客的興趣。
「無線電里是這麼說的,」維加肯定地回答。他揮手示意湯姆林森到走廊的對面去。「你跟著我,弗雷德。」
「是的,我明白,」值班的警官回答說。其實,他並不明白,但他已把電話錄音下來,他將把此信息轉交給某個會明白它的意思的人。
「喂?」
對於各種緊急情況,世界上的每一個警察局都會預先制訂好應對的預案。像應對這一次的緊急情況,這裏的警察局就有一個標題為「恐怖主義」的文件夾準備在案。儘管它的內容警察局長早已熟記在胸,但為確保預案的任何一點內容都不被遺忘,他還是抽出了那個文件夾。天字第一號的緊急電話是撥給內政部的一個辦公室的,他向那裡的一位高級官員彙報了他所知的那點滴的情況,並強調他正在了解更多的情況,還會繼續報告。
馬洛伊確認收到了南斯中士的報告,眼睛卻始終在觀察飛速變動之中的發動機儀錶。接著,他再次打開了機上的無線電對講機。「指揮部,這裡是熊。我們已經點火啟動。要求我們做什麼?完畢。」
「那又怎麼了?他們是我的國家的敵人。」
「看到他了!」南斯說,通過汽車左後門的窗玻璃,他看見了它的駕駛員,於是舉起了他的手槍。但他並不著急,他還要等待,而馬洛伊則又讓飛機挨近了汽車幾英尺,然後——
這一次,克拉克叫了一個駕駛員替他開車,但他也碰到了努南正在遭遇的同樣的交通問題,他也採用了同樣的辦法解決,喇叭長鳴,車燈閃爍,在硬路肩上長驅直進。這點路程本來只需要十分鐘,他們結果花了雙倍的時間。
「你受傷了,」貝洛一見到蒂莫西的臉就說。
「我認為我一點也不喜歡,中尉。此外,最好什麼也不要去多想,我們反而會感覺更好受些。」那個回答純粹是廢話,這架「夜鷹」直升機上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在這種形勢下叫人停止思想,還不如去叫世界停止運轉。馬洛伊盯住下面的醫院在觀察,他在盤算如果要進行長鋼絲繩救援或繩索滑降作業的話,飛機應該以多大的角度切入。他覺得,萬一有此需要,他完成任務的難度似乎不是太大。
克拉克的家與這一家可謂大同小異,儘管這裏的錄像機里裝了一盤錄像帶,正在播放電影。
「我懂你的意思,親愛的。隨時都會生了,是嗎?」
「沒有,雷諾茲醫生是個很好的醫生,帕齊本人的情況也很好。倒是我本人至今還沒有把握,是否已經做好了當外婆的準備,」桑迪樂呵呵地笑著補上了後面這句話。
「還沒有。我們再利用這個問題逼逼他們。」

「他是在設法逃跑途中被抓住的。在此過程中,他中槍受傷了,但他會活下來的。此時此刻,他們正在給他手術。」


「史密斯先生,你知不知道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但是他們中有一個離你夠近的,你馬上就能把他幹掉的,羅迪。你就幹掉那個傢伙,孩子。」
「不知道。」
「不過夠沉悶的,不管什麼時候,不是直上直下就是水平飛行,毫無樂子可尋,」這位海軍陸戰隊的軍官有點不屑地說,還裝出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一個機長能夠飛VMH-1已經夠榮耀了,而能夠掌管它更是海軍陸戰隊表達它信任你的能力的方式。「再過兩個星期我就應該知道了。不錯,又能親臨現場看幾場印第安人隊的比賽了。」

馬洛伊回頭去看後面「夜鷹」直升機的貨艙區域。南斯中士已經將滑行索取出來,把繩索一頭的挂鉤扣在飛機地板上的螺栓孔里。那件工作完成之後,他坐到正副駕駛員後面夾在他們兩個座位中間的那個摺疊座椅上,與其他每一個人一樣,開始全神貫注地聽戰術無線電里傳來的聲音,他腋下的槍套里的手槍清晰可見。
貝洛用手按住行動電話的麥克風說:「聲音不一樣。不是同一個人。凱西在哪兒?」
「哦,我——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傑克·史密斯,」波波夫說,儘力使用最純正的倫敦口音。「我出城到這裏鄉下來——你瞧,是看鳥來的。我是出城到這裏來享受大自然的,今天天氣很好,你瞧,所以——」
朱利奧·維加迅速繞過轉角,他的MP-10端在胸前。他們都在那兒,與博士站在一起。湯姆林森和貝茨把他們推向牆邊依牆而立,當然並不十分粗暴。接著前者掩護,後者在他們身上上下檢查了一遍。片刻之後,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進來給他們帶上手銬,令這些美國士兵大為驚訝的是,警察也給他們宣讀了他們的合法權利。這一天的戰鬥於是就那樣輕鬆和安靜地結束了。
「等一等。」查韋斯拿起克拉克桌上的電話,撥通了第二分隊的電話。
第一分隊的隊員全都一躍而起,朝他們的更衣櫃奔去。這次似乎不像是演習,但他們仍處之以沉著冷靜,就好像它又是一次演習一般。軍士長邁克·陳是第一個換好全套作戰服的。他過來看他們的隊長,他正在穿防彈馬甲。
「是的,長官,」駕駛員回答,但他的目光沒有因此偏離目標分毫。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話?」
那名海軍陸戰隊飛行員點了點頭。「是呀,特別行動指揮部里也一樣。但是,我還是更喜歡帶控制導線和電纜的東西。」
「維加在。收到,明白,埃迪。現在出發。」

查韋斯和莫爾把那傷員拖到車道上。他的雙腿已明顯嚴重扭曲,似乎十分可怕,但他是一個恐怖分子,沒有任何人為之同情。
「這差使倒是不差,」努南說。
「碰到麻煩了,先生?」警察問。
「弗蘭克林正在向西移動,進醫院去,」狙擊手回復說。「現在進去了。」
「普賴斯回復維加。」
「誰說的?」
莫爾做得比命令更加道地,他不僅停了車,還把車倒回到離開那一輛已成殘骸的卡車僅幾英尺遠的地方。查韋斯首先跳下車,雙手握住手槍向那輛車走近上去。「熊,這裡是查韋斯,你還在那兒嗎?」

「第二分隊,我是普賴斯。小貨車裡有目標。我不知道樓里是否還有目標。維加和湯姆林森,你倆進樓里去檢查——千萬要小心了!」
「好的,請稍等。」
「很好的設備。在人質救援小組裡我們用了他們的很多設備。」

「但是,如果我們不提供一點合作,又如何從這裏出去,又如何搞到巴士?」奧尼爾環顧其他三人,徵詢意見。薩姆·巴里點了點頭。丹·麥考利也點了點頭。
「是的,博士,現在情況如何?」
「小心,中士!」馬洛伊高喊,同時放慢了他的前進速度,他的方向是汽車的左側。在這一面,除了有幾塊齜牙咧嘴的碎片仍留在窗框里以外,汽車的玻璃窗已不復存在,他可以看見裏面的那個人了,雖然他仍在呼吸,不過因為被卡在安全氣囊後面,所以除了呼吸之外,其他事情他大抵上都已力不從心了。另一面的車窗一樣,也已不復存在。南斯把手伸進車窗,找到把手,打開車門,結果發現,駕駛員並沒有系安全帶。因此他很容易地就把那人抱了出來。在汽車的後座上,馬洛伊看到有一支俄國造的步槍。他取出槍,關上保險,然後走到汽車的另一側。
「好的,什麼地方?」

「如果你們把武器放到地板上,我保證你們將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我必須下到那裡去,」貝洛博士說。他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就在離開他不過幾英尺的地方,有人遭到了槍擊。阿利斯泰爾·斯坦利也胸部中槍受傷倒下了,此外還有三個人受傷,其中一人似乎傷勢嚴重,另外還至少有一名彩虹戰士已犧牲。
今天,奧尼爾的身上穿了一套包裹投遞員的褐色的連褲工作服,他開始向醫院的邊門走去,手中還抱了一個大紙箱,其他四個人在他的後面緊緊跟了上去,他們穿的是普通的衣服,手中也都抱著紙箱,大小與他抱的差不多,但不是彩色的。
「人太多,我們不好控制,肖恩。我派雙胞胎看守大廳,吉米和我在一起,丹尼爾在樓上巡迴。」
「彼得,我是斯坦利,」彩虹五號對著戰術無線電話說。
「各位,如果你們今天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那麼,是的,你們將去坐牢,但總有一天,在大赦令頒布后,你們會有很大的可能走出牢房的。否則的話,你們就將毫無價值地死去。對你們的國家沒有絲毫的價值。他們是不會把殺害平民百姓的人供奉為英雄的,」他再次提醒他們。他必須反覆提醒他們,貝洛心想,反覆將這個概念強行塞進他們的頭腦。「殺死當兵的,那沒問題,那是當兵的份內事,但謀殺無辜的民眾不是。你們要麼死——毫無價值,要麼活——以後某一天才重獲自由。何去何從,各位,全憑你們的選擇。你們手中有槍。但巴士是不會有了。你們逃不走的,儘管你們手上有六個人,你們當然可以殺死他們,但除了送你們到地獄去報到以外,那又能給你們帶來什麼好處呢?結束吧,蒂莫西,」他最後勸告說,心中卻在詫異,在小學里,不知有哪一個天主教的嬤嬤像這樣苦口婆心地對待他過。
休斯敦的真名並非叫薩姆——他母親用她所鍾愛的一個叔叔的名字給他起的名字是莫蒂默——而薩姆這個現名還只是十一年前,在南卡羅來納州傑克森堡的海軍陸戰隊新兵訓練營里,才被加到他頭上的,但他沒有反對。他的狙擊步槍仍在箱形的手提盒裡,以防受到震動,他正在尋找一個好的狙擊位置。現在他所站立的位置並不差,中士心想。他已做好心理準備,今天能有什麼位置就什麼位置了。他的步槍實際上與他的朋友霍默·約翰斯頓所用的那支一模一樣,他與他的槍法也一模一樣的好——他略勝一籌,他會迅速告訴問他的人,如果有人問的話。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一分隊的步槍手二號,即弗雷德·弗蘭克林軍士長,他原先是本寧堡陸軍神槍手訓練營的教官,用他的巨型麥克米蘭點五〇口徑的手動步槍,他在一英里之外就能致人于死地。


維加指指裏面說:「轉角後面。他們有四個人,我們認為。喬治幹掉了一個,所以只剩這個數了。」
「謝謝你救出了我的太太和女兒,保羅。」
「我們已經抓到她們了,肖恩,」奧尼爾在電話里告訴他。在確認收到這條信息之後,格雷迪馬上就按結束鍵結束通話,並隨即用速撥號撥通了彼得·巴里的手機。
然而對於奧尼爾來說就絕非那麼簡單了。一想到與普通的囚犯一起被關在囚籠里,讓家人前來隔著鐵欄杆探望他,就好像他是動物園裡的動物似的,不能不令他不寒而慄……但是,他心中已經有底了,這種情況只有幾年的存在可能性。雖然在心目中,對於那個手中拿著槍,槍口冒著火,在向他的國家的敵人猛烈開火時壯烈犧牲的形象,他仍然情有獨鍾,但這個美國醫生說的倒都是大實話。謀殺六個英國平民並不是光榮的壯舉。沒有人會為這種事迹譜曲填詞低吟高唱的,在北愛爾蘭的酒館里也不會有人舉杯向他的名字致敬的……所以,留下來的只能是不光彩的死……生,不管在牢里還是牢外,總比那樣的死更加可取。

「她的丈夫是這個『彩虹』匪幫的頭頭,他們為英國政府殺人。」
弗雷德·弗蘭克林的處境比較好。恐怖分子離開他太遠了,不可能輕易打到他,而且他還很好地隱蔽在偽裝網之下。他是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的,但他耳機里的慘叫聲和呻|吟聲告訴他,有些隊友受重傷了。他用瞄準鏡在槍響區域作掃描,發現有一個槍口突出在一輛卡車的側面。弗蘭克林打開槍的保險,瞄準那個槍口,射出這場戰爭的第一發點五〇口徑的子彈。子彈呼嘯著飛出槍口,打破了他周圍的寧靜。這種大口徑的麥克米蘭狙擊步槍使用的是與點五〇口徑的重機槍一樣的子彈,每顆子彈重二盎司,子彈的速度高達每秒鐘兩千七百英尺,所以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時間,這顆子彈已經跑完這段距離,在那輛卡車側面的軟篷布上鑽出一個半英寸直徑的洞,但是否擊中目標,他不得而知。他把槍口向左移去,開始尋找另一個目標。他把瞄準鏡鏡頭掃向另外一輛卡車,在卡車的帆布篷上看到有一些洞口,但裏面沒有任何動靜。他將鏡頭再往左移——他看到了,那兒有一個傢伙扛著一支步槍在射擊,朝著薩姆所在的位置打得正歡。軍士長弗蘭克林拉回槍栓,裝上第二粒子彈,朝著目標仔細瞄準。
「嗯,她們是的,」貝洛肯定地說。「你可以問她們。事實上,克拉克太太的娘家姓歐圖爾。她是一個愛爾蘭裔的信天主教的美國公民。是什麼使她成了你的敵人,蒂莫西?」
「現在管我叫帕特里克·凱西就行了,」格雷迪洋洋得意地說。「你們跟內政部談了嗎?」
「4-2-3-3。」艾麗斯·福爾蓋特拎起電話機說。這是專供重要的語音通話用的電話。
赫里福德絕非一個冷僻之地,但是車輛交通也未使它成為一個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的大都市。格雷迪坐在一輛租來的轎車裡,跟在卡車後面朝目的地前進。這裏,在最左面的這條車道上,他正以低於一般的車速在行駛,因為他曾經預計這條路交通會比較擁擠,路上需要的時間會較長。他本可以開得快些,並因此相應地把行動開始的時間提前。但是,他是一個講究條理的人,一旦計劃草擬定當,一般他都會幾乎是盲從一般的嚴格執行。按他那種方式,每個人必須清楚知道什麼事情必鬚髮生,在什麼時間發生。這樣才能使他的戰術安排變得有意義。所以,為了應付未料事情的發生,他的每一個隊員都帶了一台行動電話,並設定了與其他每一個隊員聯絡的快撥號碼。在肖恩的盤算中,它們就與軍隊士兵使用的戰術無線read.99csw.com電對講機幾乎一樣的管用。
蒂姆·努南已經在他一個人用的車子上了,他的技術裝備在汽車的後座上。至少,這一趟的任務對他是很輕鬆的。在赫里福德地區總共只有兩座行動電話基站,在試驗他的封鎖手機通話的軟體時,這兩個站他都已到過。他先驅車到那個離得較遠的基站。他記得,這個站的結構十分典型,用籬笆圍起的一片空地,上面豎立著一個枝形大燭台式樣的鐵塔和一輛拖掛在卡車後面的拖車——在這裏被稱為活動房屋。有一輛小汽車挨著籬笆停在外面。努南把車開到它的邊上,與它並排停好后跳下車,車門也顧不上鎖就沖了進去。十秒鐘之後,他拉開了那座活動房屋的門。
維加點點頭說:「好的,如果我們必須對他們採取動作……」

保羅·默菲看到那輛小轎車向自己直撲上來,便本能地打方向盤急轉躲避。之後,他便聽到了槍響。
「送你們去哪裡?」博士問。
格雷迪把油門踩到了底,同時還死命地按著汽車喇叭。那是向其他人發出的信號,趕快脫身。這裏所說的其他人也包括在醫院裏面的人,他一直未能用手機向他們發出警報。
「怎麼?」他吐出香煙抬起頭來問。
「開著總統的坐機到處飛?」
去急診室的這點路程維加和湯姆林森已走完了一大半路程,急診室已近在眼前,裏面的人也能看見了,但急診室通往室外的那扇雙面開的玻璃門仍然看不見。他們聽到了更多的驚叫聲。維加取下凱夫拉爾頭盔,倚著牆角往那裡瞥了一眼。喔,糟糕,他心中一驚,因為他分明看到了一個端著AKMS自動步槍的傢伙。那個傢伙正在往大樓的裏面四處張望著——在他的後面還有半個面朝外的身影。正好這時有一隻手拍他的肩膀上,差點沒把他的靈魂嚇出了竅。他回過頭看,原來是弗蘭克林,但手中拿的不是他那把大大的狙擊步槍,而只是他那把小小的貝雷塔手槍。

德米特里把租來的汽車開到高速公路邊上停了下來。他這裏離開醫院大約還有半公里,從這個小山坡的坡頂,他可以看到醫院的兩個側面,正面和供急診室用的醫院的邊門所在的那個面。他先放下電動車窗,接著又關掉了汽車的發動機,就等著觀看接下去將有什麼樣的好戲上演了。在汽車的後座上,他放了一架廉價的7×35的望遠鏡,這是他在機場商店裡買來的。現在,他決定把它拿出來使用。他已經把行動電話放在他的座位邊上了,伸手可及,以備萬一需要使用。他看到有三輛重型卡車靠到路邊,在離開醫院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與他的位置相比,它們又離醫院近了許多。但像他的位置一樣,那裡也能將醫院的正面和急診室用的邊門所在的那個側面盡收眼底。

第二分隊的卡車現在剛開始下坡,已經離醫院不遠了,努南的車現在就在他們的正前方。
波波夫此前還從未見過一場真槍實彈的戰鬥,但現在他有幸親眼目睹了。只見人們東奔西跑,亂作一團,好像毫無目的性可言,似乎一片混亂。那些黑衣人——喔,他們中有三個被最初的那一陣火力撂倒在卡車邊上了,但其他的人現在都動起來了,顯然是在追蹤與自己的這一輛實際上是一模一樣的美洲豹,以及那輛正在從停車場開出去的卡車。離他不到三米遠的地方,那個電視記者對著話筒正在鼓動他如簧之舌飛快地講述著,而他的攝影搭檔則將鏡頭牢牢鎖定在山下正在發生的事件之上。波波夫確信,對於每一個坐在客廳里正在觀看的觀眾來說,這無疑是激動人心的一幕。他同時也確信,該是他離開的時間了。
在從基地開出的一輛軍用卡車裡,科溫頓向大家傳達了他所得到的情況。在另一輛卡車裡,陳也作了傳達。戰士們所受到的震驚之強烈是前所未有的,但在思想上他們都早已認定,鑒於既定的事實,在他們和他們的家庭上實際是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因為從來還沒有人愚蠢到那種程度,竟然把他們的念頭動到那種事情上去了。你也許會走近一隻獅籠,用一個棍棒去挑逗獅子,但當你和獅子之間沒有任何柵欄相隔之時,你不會這樣做。而且你斷然不會,永遠不會,去玩弄獅子的幼崽,不是嗎?不會的,如果在日落時分你還想活在這個世上的話。這裏的所有人就是一個家庭。攻擊「彩虹」指揮員的妻子就是往他們所有人的臉上打耳光,是一個傲慢得不可理喻的舉動——更何況,查韋斯的妻子還懷著身孕。她一人就代表了兩條無辜的生命,兩條生命都屬於他們的兄弟之一。他們每天早晨都要與這位兄弟在操場一起列隊出操,訓練身體,到了晚上,他們偶爾還要在俱樂部一起小聚,痛飲一杯。他是他們的戰友,他們隊伍中的一份子。他們全都打開了無線電通話器,坐在卡車裡,手中握著各自的武器,任他們的思想漫遊去作各種各樣的設想,但絕不讓它游得太遠。
「是,親愛的。」女人支配男人就那麼容易,多明戈心想,他眼睛看著手中幾乎已經空了的杯子,覺得還不過癮,真想再來一杯。往日,坐在俱樂部里喝著啤酒,在舒適隨意的環境中討論公事,與他的弟兄們渾然成為一體,真是何等的爽快——但現在,除非必須,他最多也不會離開妻子超過五十英尺,而在他們不得不分開時,她也有他的呼叫機號碼在身,可隨時召喚他。他們的小寶貝已經入盆了,不管它的具體意味是什麼——總之,他知道,它意味著他妻子的分娩已迫在眉睫了,意味著他這一晚上只能喝一杯啤酒了,儘管即使喝上三杯,他都能保持完全的清醒……也許甚至是四杯……

「你前面告訴過我了,」克拉克提醒他。「我們要給他們嗎?」
「你知道它的答案的,蒂姆。我們是在跟政府的官僚們打交道,他們從來不會不先保護自己的退路就採取行動的。」
「沒錯。」貝洛點了點頭。
克拉克動搖了,這在他實屬異常。在他的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在無聲地告訴他,他最好的選擇是靜靜地坐著,待在他的辦公室里等待消息,而不是驅車趕到現場,明明曉得無力回天,卻偏偏還要到那裡去,眼睜睜地看著,這是折磨自己。他讓斯坦利指揮行動的決定是正確的。他不能允許他的行動被個人的情感所左右。生命陷入險境的還不止他的妻子和女兒兩個人,再說斯坦利也是職業高手,不用你去告訴,他也會做出正確的行動。但反過來,呆在這裏乾等,等著電話和無線電向他報告情況,則顯得更加可怕了。所以,他回頭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他的貝瑞塔點四五口徑的自動手槍,插|進右側后腰的皮帶里。查韋斯,他看到,也已經帶上他的手槍了。
「那當然嘍,孩子,」馬洛伊對哈里森說。接著,他馬上開始尋找他的飛行背囊,因為他的貝瑞塔手槍就放在那裡面。所以,哈里森一手操辦了飛機的降落,他把飛機降落在距離那輛汽車五十英尺的高速公路邊的一個休息點上。馬洛伊扭開安全帶搭鉤上的鎖扣,轉身就要離開飛機。但南斯中士搶在他前面首先跳了下去,這時飛機的轉翼仍在他頭上旋轉,他壓低了腦袋往正在冒煙的汽車的右面這一側飛奔過去。兩秒鐘之後,馬洛伊也跳下飛機,跟在他後面。
「為什麼不叫人為你處理一下?」
努南不得不在兩個單獨的警察關卡向他們解釋他是誰,才得到他們的放行,不過醫院現在終於已經遙遙在望了。他提前用無線電向科溫頓報告,說他五分鐘之後就到,同時他也從無線電里得知,情況尚無任何變化。

「除非他根本就不在那兒。前面是他打電話給我們的,但是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打電話過來了。他不應該這樣的,是嗎?」
查韋斯尚未習慣於英式的幽默,因此當地電視台播出的連續劇基本上都讓他興趣索然。不過,他裝了有線電視,頻道中包括有「歷史」頻道,如果說它還不是他太太帕齊的最愛,也已是他的最愛了。
「媽!」帕齊從已經安全的大廳里衝過來擁抱她的母親。但兩名剛剛趕到的英國特別空勤團的團員隨即就把所有的婦女都帶走離開了。
「收到,明白,謝謝,繼續監視。」
「跟他們說過話沒有?」

「不行,我們總共只有八名人質。」
「熊,我是六號,」克拉克說。
「肖恩?」
「你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我們就要——」
「稍待片刻,我馬上就到。我們機上也有一名受傷的目標。」

「那是怎麼回事?」問出這個無需回答的問題的是那個在路邊停車的樂於助人的警察,而不是波波夫。它之所以無需回答,是因為自動武器的射擊聲是不可能被誤解為其他任何聲音的。他轉過腦袋,看見了那輛警車——與他自己的那輛一模一樣——正在倒車,發著刺耳的聲音,接著停了,再接著有一個人走到它那裡,看了看又走開了。「真是該死!」
「我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接到他的電話了,」貝洛說。
「你只管給我們一輛該死的巴士就是了!」奧尼爾厲聲叫道。
「小寶寶的腦袋昨天入盆了。那就意味著他已完全作好準備了。」
「我剛聽說,那裡有五個歹徒?」


「祝你們好運,長官。」
直升飛機居高臨下,它為馬洛伊提供了一幅極為有用的全景圖,地面上的一切情況都能看見。汽車停得滿地都是,有幾輛卡車停在離開醫院很近的地方,閃爍著藍色燈光的是警車,它們已經頗為有效地阻斷了醫院周圍的交通——而在其他地方,道路已經發生擁堵,至少在那些通往醫院方向的道路上。與通常有的情況一樣,那些離開醫院方向的道路則是暢通無阻。就像變魔術一般,一輛電視轉播車不知就從哪裡鑽了出來,在離開醫院大約半英里的地方安營紮寨拉開了架勢,那裡是一個小山坡的坡頂,還有一些其他的車輛也停在那裡,或許是些好奇的看客,馬洛伊心想。這類的事情始終存在,就像在二十九棵棕櫚,始終看得到兀鷹圍著屍體在轉一樣,非常無趣,但非常反映出人的本性。
「他也還沒有把電話號碼告訴我們。」
「熊收到,」無線電里回答。
「警告,警告,」弗蘭克林通過無線電發出呼叫。「有壞蛋上了一輛褐色的廂型小貨車,正駛離醫院,好像一共有四個人。」然後,他調轉他的狙擊步槍的槍口,瞄準那輛車前左輪的稍後位置,開火射擊。
內政部總部大樓,它與白金漢宮僅咫尺之遙,是許多官僚們的辦公處所,不列顛群島生活的幾乎每一個方面都在他們的監管之下,其中包括法律的實施執行。在那幢大樓里也有一個預案程序的文件夾,它馬上被從格子里抽出來了,在這個文件夾里有一頁是新添加上去的,上面有一個新的電話號碼。
克拉克不跟他的兩個分隊一起鍛煉。他最終默認他年齡太大了,已受不了這全套的魔鬼訓練了,但他仍出現在差不多同一個地方,做著每天差不多同樣的身體鍛煉。這與他在海豹突擊隊時並無很大的差別,雖然長距離游泳的內容是沒有了——這裏游泳池倒是有一個的,但不夠大,不適合他。所以他用三英里跑來代替游泳。不過,他的兩個分隊要跑五英里……而且,他不好意思地默認,他們的跑速比他的快。以他的年齡而言,約翰·克拉克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算得上是極好的,但是要把自己的這種狀態保持下去卻也是日見艱難了。在他走向死亡的人生旅途中,下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上刻著的將是六十這個數字。似乎很奇怪,他已不再是與桑迪結婚時的那個精力充沛的小夥子了,就好像有人搶走了他的什麼似的,不過,如果確有其事的話,那也是他從未注意到的。結果,就在某一天,當他環顧四周時,他突然發覺自己與他認識的自己不同了。這種吃驚根本就讓人難以接受,他心中想,這時他的三英里跑也到了終點,他大汗淋漓,兩腿又酸又脹,他需要去進行一天的第二次淋浴了。
「他們來了,」肖恩·格雷迪在電話中對蒂莫西·奧尼爾說。「毫無疑問,他們的反應神速。看上去可怕極了,」他又補充說。「你們裏面的情況怎麼樣?」
「午飯剛過的時候有一起車禍。沒什麼大不了的。」
奧尼爾一下就把箱蓋掀落在地,轉眼間已把他的AKMS步槍抽出在手。不過,他只顧低頭看他的槍了,所以沒有看到面前這兩個女人頓時嚇得目瞪口呆,滿臉驚恐的那副樣子。他的右手隨即抽出一個子彈盒,啪的一聲裝上他的步槍。然後換過手來,改為右手握槍,左手「啪」的一聲就把槍機拉到連發位置,整個過程未超過兩秒鐘。

「二十年——到十月份就滿二十一年了。你知道的,它已是最後一根獨苗了,還真的要由人去操縱。新式的高速飛機,真他媽的該死,在它們決定替你代勞之前,計算機還要先行進行表決,決定它們是否喜歡你正在做的事情。我也玩計算機,打打遊戲,發個郵件什麼的,但是,我永遠也不會讓它們為我開飛機。」這是瞎吹牛,或者幾乎是瞎吹牛了,努南心想。遲早,那種形式的進步也會用到旋轉翼飛機身上的,儘管駕駛員會牢騷滿腹,但牢騷過後他們還是會接受的,因為他們不得不這樣做,並且與時俱進,或許他們還會因此飛得更加安全,更加有效率。「我現在正在等我的人事主管的一封信,」馬洛伊中校最後又補了一句。
在他們前方一百米處,肖恩·格雷迪正處於狂怒和震驚狀態中。今天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他手下的第一輪突然襲擊肯定是得手的,殺死了一些穿黑衣的敵人,但在那之後——又怎麼啦?他制訂了一個周密的計劃,他的人一開始也執行得很順利——但是,那個該死的電話!那些鬼電話出了什麼毛病?都是那個鬼問題毀掉了一切。不過現在形勢又回到有些受到控制的樣子了。他離開那個購物中心只有十分鐘的車程了,他將把車停到那裡,下車消失到人群之中,然後步行走到另外一個停車場,鑽進另外一輛租來的汽車,開車長驅直奔利物浦,乘輪渡回家去。他將逃脫這個險境,他後面卡車上的弟兄們也一樣——他看了看後視鏡。怎麼啦,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蒂姆,幫幫忙,好吧?你有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嗎?我是一名醫生。我不帶槍,也不帶任何東西。你沒有任何可害怕的。」告訴他們,他們沒有任何可害怕的,因此也是在向他們暗示,他們沒有必要害怕,在這種場合,這往往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好方法。與通常一樣,接下去的是一陣遲疑不決,這也證實他們確實害怕——同時,它也意味著蒂姆還是有理性的,對於彩虹部隊的精神分析專家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但那樣我們就被困死在裏面了!」薩姆·巴里反對說。
「對不起,」波波夫轉過頭來,看到的是一名記者和一名攝影師,他閉上了眼睛暗自咒罵。
「你指的是那兩個女的嗎?她們正坐在地板上。那個年輕的肚裏有孩子,肖恩。她肚子老大老大的,說不定今天就要生了,看上去是這樣的。」
也就是在此時,波波夫的頭腦里突然冒出了個沒有由來的想法。何不打個電話到赫里福德去,就即將發生的情況給克拉克那個傢伙個警告?他,波波夫,並不希望這夥人活過今天下午,是嗎?如果他們果真如此下場了,那麼,他豈不就此可以把那五百多萬美元全部吞入自己的私囊了,並在這以後從地球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加勒比海的島嶼對他充滿了誘人的魅力;他已經仔細閱讀過一些旅遊宣傳的小冊子了。它們仍保留了一些英國式的優點——誠實清廉的警察,眾多的酒館,熱情的居民——另外還有安靜、慢節奏的悠閑生活,更何況它們與美國的距離又是那麼的近,不論他選擇在美國作何種投資,都能保證他可以方便地旅行去那裡,去管理他的資金。
奧尼爾一聲驚呼,罵娘之聲隨口噴出,並馬上試著重新發動汽車,但一切都是白費勁,一點效果都沒有。汽車的起動馬達無法帶動已被卡死的引擎曲軸轉動起來。奧尼爾並不清楚他的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顯然,這輛車已完全趴下了,趴在無遮無掩的開闊地里,一點也動彈不了了。
這將是一個令所有相關的人員都愉快的日子,這位軍情六處的人想。隨著那兩起撞車事件的發生,高速公路已被關閉了,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隨處可見,加上皇家空軍特別空勤團和彩虹部隊的人也是黑色的衣裝,所以舉目望去,大地幾乎都快被染成一片黑色了。而且很快,他們的隊伍還將因為一群由「五處」和「六處」聯合派出的人的加入而更加壯大,這些人已經在從倫敦急急趕來的途中了,所有這些人都會主張他們有管轄權,局面勢必因此而亂成一鍋粥,因為關於「彩虹」的地位,儘管美英政府有書面協議,但簽訂協議時並未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不過協議倒是有保證條款的,保證美國中央情報局倫敦站的站長很快就會親蒞現場來指手畫腳。托尼暗忖,這真是一個奇特的馬戲班子,而他將是它的領班——也許他需要有一根鞭子,一把椅子和一支手槍。
「嗯?」這回輪到博士不明白了。
「嗨——不,當然不喜歡,誰喜歡?」

「她們能跟我一起出去嗎?」貝洛看到奧尼爾的指頭確實無疑地點到了桑迪·克拉克。為情勢所迫,這個毛頭小夥子,奧尼爾,已經六神無主昏了頭。這或許又是一條好消息。
比爾·托尼眼睛看在地上。「未知數,博士。雖然我們了解到一些跡象,知道有人在調查我們的存在,但這一下我們就再睡不安穩了。」

「怎麼回事,隊長?」
「怎麼?」
「好的。」奧尼爾揮手叫他走。貝洛走回到他的戰友那裡。
奧尼爾帶著他的四個同夥跑出急診室大門,一陣狂奔跳上了他們的廂型小貨車,幸好無人發現,無人向他們開火。他原先就把車鑰匙留在車上,沒有熄火,不等其他同夥把車門關上,他就把車子開動起來了。

查韋斯沒有做出多麼強烈的反應。他非但沒有讓憤怒和恐懼顯現出來,反而一味將它們壓到內心裡面去了。在克拉克的眼裡,他本來就個子不大,現在更是又縮小了一號。「好的,」他最後終於開了腔,覺得嘴巴里幹得要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克拉克和查韋斯在離開送第一分隊來的綠色軍用卡車五十碼的地方下了車。第二分隊也已經出發,乘的也是一輛綠色的英國陸軍卡車,前面還有一輛警車為它開道,以便快速通過擁堵的交通。查韋斯手中拿了一摞已知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恐怖分子的照片,是他從情報官員的辦公桌上隨手拿過來的。查韋斯發覺很難控制住他拿照片的雙手,使它們不顫抖——是出於恐懼還是盛怒,他無從說起——總之,他需要調動他所接受過的所有訓練,才能勉強使自己把他的心思放到公務之上,而不是放在擔心妻子和岳母……還有他尚未出生的兒子的身上去。他唯有低著頭看手中的照片,而不是抬著頭眺望前方的鄉村田野,才能做到這一點,因為在照片中有他要尋找和消滅的敵人的臉,而醫院周圍的青山綠草卻只是空虛的景色,而且危險就隱伏其間。當此時刻,是男子漢大丈夫就應把兒女情長一口吞進肚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不過到了現在查韋斯才算體會到了,為了你自己而逞一時之勇實在是容易之極,而在面對的是某個你所愛之人的險境時,就完全是另外的一碼事,在這種情況下,你的勇氣分文不值,你所能做的無非就是……什麼也做不了。你是一個旁觀者,不折不扣的,雖然一場勉強算得上角力的角力正在進行,你親愛的人的生命正處於嚴重的危險之中,但你卻只能旁觀,不能親自參与到角力中去。現在,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旁觀科溫頓的第一分隊的動作,完全信賴他們的職業素養。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彼得和他的弟兄就與他自己的弟兄一樣出色,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就肯定能把人質解救出來——但那終究與你親自上陣,親自指揮,親自決策,親自摘取勝利果實不可同日而語。就在今天的晚些時候,查韋斯告訴自己,他將再次把妻子抱在自己的懷裡——或者,從他的身邊,她和他們尚未出生的孩子就將永遠地被奪走了。不知不覺之中,計算機生成的照片被他的雙手越捏越緊,它們的四個角都捲起來了。現在,他唯一的安慰就是他感覺得到的槍套中手槍的重量,它就插在他褲子的后腰裡。這是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在思想深處,他很清楚,此刻它是無用的,並且很可能將繼續如此。


「是的,你可以那樣做,不過等到那時,我們就可以衝進來對你們動手和設法阻止那種事情發生。但是,不論何種情況,你們都跑不出去。而謀殺民眾你們又能得到些什麼,蒂姆?」
「好的,」普賴斯環視四周。也許,這裏的形勢甚至已經可以說得到控制了,或者正在向這個方向發展之中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場颶風剛從睡夢中驚醒似的,現在正在視察他在颶風中被摧毀的、已成為一片廢墟的農場,並正在千方百計地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深吸一口氣,指揮的責任感油然湧出,於是下令道:「康諾利和林肯,從右面上。湯姆林森和維加,下山從左面上。帕特森,跟著我。麥克泰勒和皮爾斯,看住俘虜。韋伯和約翰斯頓,過去看看第一分隊的情況怎樣了。出發!」他最後喊道。
「第一分隊已經到那裡了,或者應該已經到那裡了。阿爾在指揮這次行動。我們是旁觀者。」
「午飯前,練習低空潛入,下午處理文件。我必須為空軍做一大堆書面文件。嗯,他們是這該死的飛機的主人嘛,不過話又要說過來,他們的飛機保養做得不錯,還給了我一個很好的飛行機組。我敢打賭,航空公司班機的飛行員是用不著干這些活兒的。」不過他想,那些幸運的傢伙只要他們的飛機有人開就行了,但他們那種牌號的飛機就好似蝸牛賽跑或烏龜馬拉松,了無趣味。

保羅·默菲看了看後視鏡,頓時方寸大亂。緊追上來,越來越近的是一輛美洲豹,外觀上與前面那輛一模一樣——他看了看前面,是的,肖恩在車上,在他前面的那輛車上。那麼,這跟上來的是誰呢?他回頭向後面的人吼了起來,但一看,只見一個人倒在地板上,顯然已經嗚呼哀哉了,一攤鮮血黏糊糊地流過卡車鋼質的地板。而另一個人奄奄一息,也只是在苟延殘喘了。
「認準你的太太和女兒作案是對我們的直接挑戰。他們在告訴我們,他們了解『彩虹』,他們知道我們是誰,當然也知道你是誰,約翰。他們在公開宣布他們是有本事的,他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走到底。」這位精神分析專家搖了搖腦袋。「不過,如果他們真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話,他們就應該是天主教徒。我可以在那上面做點文章。讓我趕快到那裡去與他們建立接觸,你們說好嗎?」


「我有貨送給查韋斯醫生和……」他故作姿態,低頭去看了看附在箱子外面的那張小紙片,「克拉克護士。她們今天下午在嗎?」蒂莫西·奧尼爾問,他似乎對自己剛才聰明的小演技還挺滿意的。
「好。還有其他情況沒有,卡拉韋先生?」
「糟糕!」普賴斯怒吼起來,九*九*藏*書他已行進到停車場外的一個足球場上了。「目標逃回到醫院裏面去了。我數到有五個人。」
貝洛搖了搖頭。「不,我認為我的工作是為人保住性命。我是醫生,蒂姆。我是不能殺人或幫其他人殺人的。那個我宣誓過,還是在很久以前就宣誓的。你們有槍,轉角那邊的其他人也有槍。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被殺。那種事情今天已經發生得太多了,不是嗎?蒂姆,你喜歡殺人嗎?」
「好的,我可以找人說這件事,但是,他們必須知道巴士要去哪兒,那樣警察才能為你們清出道路來。」貝洛合乎情理地向他解釋說。現在,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蒂姆——現在要是知道他剛才是否說了實話,講出了真名就好了,貝洛心想,儘管他心中有十分的把握,他確實說了實話——此刻他並沒提到要殺人質,迄今他尚未真正威脅要殺人,也沒有設定過時限或拋出過一具屍體。他並非一個殺人兇手,至少並非一個謀殺兇手。他自認為是一個戰士,而戰士是有別於罪犯的,對於恐怖分子來說,那更是一個極為重大的差別。他並不害怕死亡,但他確實害怕失敗,還幾乎同樣害怕被人們作為一個殺害無辜的兇手永遠記在腦中。殺死士兵是一碼事,謀殺普通的婦女和兒童則是另一碼事。在恐怖分子中間,這也是久已有之的共識。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他最易於被人攻破的薄弱一環就是他的自我形象。那些在乎別人對他們怎麼想的人,那些照著鏡子刮臉的人,那些都是可以成為你工作的對象的人。成功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他們與真正的狂熱分子不同。你只要下工夫,就不怕鐵杵磨不成針,就可以使他們回心轉意。「哦,蒂姆?」
「好的,肖恩,」那個聲音回答。在他起身到下一輛卡車去傳達同樣的命令的同時,格雷迪聽到車廂裏面有扳動槍機的聲音,就好像是為了強調已經聽到他的命令似的。再接著是向第三輛車下達命令。這三輛卡車的每一輛之中都藏有三個人。車輛的裝貨區域外面都覆蓋有帆布的篷,上面已預先挖好了像城堡上的城垛一樣的射擊孔。躲在車裡的人已經把它們稍稍打開,正在窺視那些與他們相距不到一百米的士兵。格雷迪開始朝著他的美洲豹往回走。走到以後,他看了看表。接著,他朝桑茲望去,向他點點頭。
「到底怎麼回事?」查韋斯問,眼睛望著他的岳父。
那個姑娘的名字叫菲奧娜。她還不到五歲,不小心從日托中心的鞦韆上掉了下來。鞦韆上的木頭碎片擦破了她的皮膚,但人們還害怕她左前臂的橈骨也許斷了。桑迪·克拉克把那隻手臂握到手中,小女孩則一股勁地在哭。她開始握著那隻手臂非常緩慢和非常小心地,引導它做動作,小女孩的淚水和哭聲並未增加。這隻手沒有骨折……嗯,可能只是非常輕微的青枝骨折,但也完全有可能,甚至還沒有那麼嚴重。

格雷迪必須做出決定了,而且他必須當場就做出決定。如果他還想實現他的目標,還想全身而退,他就必須當即把這個決定做出來。他裝了槍的包裹就躺在地上,緊挨著他租來的汽車。他把它和桑茲留在原地,自己隻身一人向最遠的那一輛沃爾沃卡車走了過去。
「阿爾,我不得不讓你來指揮這次行動,」約翰說,他已站在他的辦公桌邊準備離開。貝洛博士,以及比爾·托尼,也都在他的辦公室里。

「好。我有消息要告訴你就再打電話過來。」貝洛按鍵結束通話。「好消息。不是同一個人,較為年輕,不是那麼自信。在這個人身上我有些東西可以利用。他的確是一個天主教徒,或者說,至少他認為自己是那麼一回事。那就意味著良知和規則。我可以在這個人身上下工夫,」他清醒但自信地做出結論。
「中校?」南斯中士通過機內通話系統說。
波波夫不無惱怒地看著他汽車的後視鏡。一輛警車正在向路邊停靠過來,幾秒鐘之後,一位警察走下車向他的車走來。
「對的。你扣留的人質,查韋斯醫生和克拉克太太也是。」


「他們使用的代碼是正確的。『帕特里克·凱西』是媒體所不知道的。它是一個他們用來告訴我們他們的行動是動真格的名字——通常是在威脅要炸彈爆炸等等之時使用的。保羅,你看呢?」
「如果他是個左撇子的話,那是肯定沒得說了。我想,我們應該回醫院去了。」馬洛伊繫上安全帶,開始操縱飛機。不出一分鐘,他們已經升到空中,向東面的醫院方向飛去。在飛機的後部,南斯把他們的俘虜牢牢地綁在飛機的地板上。
「那輛巴士到底在哪裡?」
格雷迪的一個肩膀已經動彈不了了,需要手術。檢查結果表明,他肩膀上中了兩顆九毫米的子彈,其中的一顆還把他左臂肱骨的上端也擊碎了,肱骨也就是上臂中的那根長骨頭。傷口疼痛異常,儘管十分鐘之前已經給他用過葯了。聽到聲音,他轉過臉來看見一個系著領帶的英國人。格雷迪當然是將他當作警察了,所以一言不發。
「好的,博士,那是你的本行。等我到了以後再給我報告更多的情況。一會兒見。完畢。」
努南看到他們被打得七零八落,他被驚呆了,一兩秒鐘之後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於是,他對著他的戰術無線電說:「警告,警告,第一分隊的後方遭到攻擊!」與此同時,他已放眼去搜索攻擊的源頭——肯定就在那裡,就在那輛大卡車裡面。這位聯邦調查局特工把油門一腳踩到底,朝著那輛大卡車的方向飛馳過去,而他的右手已伸出在掏手槍了。
「我的老天!」奧尼爾驚呼起來,這時第一陣槍聲剛響起。「究竟為什麼,他都沒有——」
中大獎啦!貝洛心想。「那說明一些問題,蒂姆。實際上,它說明很多問題。你知道,在愛爾蘭,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們最終將達成和平,一旦和平到來,嗯,對於大多數參加過戰鬥的人來說將會有一次大赦。所以你們還有一些希望。你們大家都有,」保羅特意對這其他三人作了補充,因為他們全在關注著,聽著……並且動搖著,就與他們的頭目一模一樣。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一切都已完了。他們已經被包圍了,他們的領袖已經被俘,今天只能以兩種可能結束:或是他們的死亡或是他們的坐牢。逃亡已不再有實際的可能,他們知道,企圖把人質轉移到巴士上去只會暴露他們自己,招致必定無疑的死亡,所以只不過是換一種不同的死法而已。
「嗯,那麼現在是空中捉泥鰍的時間了,弟兄們。」海軍陸戰隊中校再次拉下聯合操縱桿,使他的「夜鷹」直升機降到離開路面只有一百英尺的高度。他迎著太陽,飛在那輛被他追蹤的汽車的後方,所以除非開車的那個混蛋抬頭通過天窗向上看,否則他就決不可能知道有直升飛機在跟蹤。
「啊,那很好。」那位警察開始伸手踢腿地舒展起身體來了,似乎他特意停下車來不僅是為了幫助拋錨的開車人,也是為了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這時,波波夫卻在想,真是來得不是時候。
「我是韋伯。我們這裏立即需要醫療幫助!」他對著他的戰術無線電呼叫。「彩虹五號倒下了!」
「歡迎歸來,博士,」維加低聲說。看到後面有兩名婦女跟上來,他又接著說,「嘿,太好了!您好,克拉克太太。我是朱利奧·維加。」
「你的人質怎麼樣了?」

「那個已經正在到來之中,不是嗎?」貝洛問。「已經有了和平協議,蒂姆。再說,蒂姆,告訴我,有哪一個國家是在謀殺無辜的基礎上立國的?如果你們殺了人質,你們的同胞將又作何感想呢?」
這時,一個好的跡象出現了。蒂姆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煙。這是一個確實無疑的符號,表示他的緊張和試圖控制緊張。
「他們在哪?」
「對的。」
「什麼事?」
奧尼爾遲疑不決,一時拿不定主意。
「我沒有聽錯吧,中校?」哈里森問。
「兩名婦女。」奧尼爾回答。「那一個和那一個。」
奧尼爾認為這有道理,因此說:「好的,好的。我拉車門,你們大家沖回到入口處去。準備好了沒有?」他們都點了點頭,並都已經抱槍在胸前了。「現在沖!」他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同時拉開了滑動車門。


「指揮部,麥克泰勒報告,我們發現有一輛卡車在離開這個區域,車上有目標!」麥克泰勒又打出幾發子彈,但都沒有可見的明顯效果。於是,他把目光轉向別處,看看還有其他什麼事情可做。
「請叫克拉克先生接電話。」
「你們用這樣,至少我認為不用。他們領頭的不是一個謀殺人的兇手,嗯,他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請再說一遍,五號,完畢。」
「埃迪,這裡是丁。約翰和我馬上就開車過去了。第二分隊由你指揮。」
「能幫我一個忙嗎?」
「肖恩,」卡車的裝貨區域里傳出一個聲音,「這該死的電話不工作。」
「蒂姆,你再也不可能從這裏跑出去了。我想,這個你清楚,」貝洛說,他竭盡全力使語氣顯得溫和。

「所以呢?」
「能請你找他來聽一下電話嗎?我有事情需要告訴他。」

維加又探頭觀察了一次。丁的老婆在那面,現在是站立著,正在向歹徒所在的地方張望,懷著孩子的大肚子把她的白大褂頂得老高。他與查韋斯的相交已幾乎有十年了。他決不能讓任何不測發生在她身上。他從轉角處退回一點,試著向她揮手,讓她知道。
「好吧,那是你的臉,」貝洛說,同時觀察了一下周圍,看到他們共有四人,武器是清一色的,根據他的記憶,應該是AKMS突擊步槍。在這之後,他才開始清點人質。他認出桑迪·克拉克了。除她之外,另外還有七名人質,全都嚇壞了,這從他們的樣子看得出來。不過,那是在意料之中的。「那麼,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他說,又試撥了第三次。「羅迪,把你的手機給我。」
「因為我告訴他們,你是認真的,他們不得不認真地對待你的威脅。即使他們不相信你真會下手,但他們也不得不記住,你也許會;而如果你真的下了手,那麼在他們的上司面前,他們丟的臉就大了。」聽到這裏,蒂莫西搖了搖頭,那個轉彎抹角的邏輯把他搞得一頭霧水,現在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迷惑。但是貝洛仍在繼續他的話:「相信我,我以前做過這種事,因此我知道它是怎樣成功的。比起那些該死的官僚來,與像你這樣的戰士談判就輕鬆多了。像你這樣的人就是敢說敢斷。而那一些人,見到要做決定了就唯恐逃之不及。他們並不多麼在乎有人被殺,不過他們確實在乎在報紙上丟臉。」
在十五英尺之外,桑迪·克拉克正在觀察他。他是一個英俊的男子,或許,也算是一個勇敢的男子——就一個罪犯來說,她自個兒在心中作了補充。她記得約翰曾經不止一次告訴過她,勇敢遠比怯懦常見,其理由是羞恥之心人皆有之。通常人們並非獨赴危難,而都是有朋輩相伴在側的。你不想在他們面前示弱露怯,所以從害怕示弱露怯就派生出了最瘋狂的舉動,當然,成功者日後就被歡呼為大英雄了。她當時還把它當成了她丈夫約翰憤世嫉俗的最惡劣的代表作……然而,她的丈夫並非一個憤世嫉俗之人。這麼說來,它倒有可能是真理?
「對我們大家都是很難熬的一天,你說是嗎,蒂姆?」精神分析專家問道。
「你可以叫我蒂莫西。」
「告訴六號,他的太太與女兒均已安全。」
「不,實際的事實是,他們沒有。『彩虹』實際上是北約的一個機構。我們最近一次的任務是,我們不得不去解救三十名兒童。我也去了。扣留那些孩子的人把他們中的一個給殺了,一個荷蘭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安娜。她是快要死了的人了,蒂莫西,她得了癌症,但那些人連這一點耐心都沒有。他們中的一個在她的身後開了一槍,把她槍殺了。你或許已在電視上看到了。並非一個信奉宗教的人做得出來的事——並非一個天主教徒的作為,殺害那樣一個可憐的小姑娘。現在,查韋斯醫生有孕在身。我肯定你能看得出來。如果你傷害她,她的孩子怎麼辦?如果你干出那種事來,那你就不只是謀殺一個人了,蒂莫西。你同時把她尚未出生的孩子殺掉了。對於那種事情,天主教會有什麼說法,我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愛爾蘭共和國政府也知道。蒂莫西,請你好好想想,你威脅要做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真人,不是抽象的概念,查韋斯醫生子宮裡的寶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管怎麼說,我有點事要告訴凱西先生。你找到他了沒有?」這位精神分析專家問。
「它們的性能太好了,」馬洛伊對努南說,他們正在俱樂部喝酒。「E系統公司生產的,是嗎?」

「然後,我告訴我的上司,你想要一輛巴士,你已經表示了你的誠信。我必須向他們轉達你的要求,對嗎?」
「好的,我已帶上我的無線電。」

「收到,明白,我這就出發。」這名聯邦調查局特工重新回到車上,並藉機調整了一下他的無線電頭戴式受話器,使麥克風正對著自己的嘴巴,把耳機盡量往耳朵裏面塞。他上了車便啟動車子向醫院駛去。好的,你們這些狗娘養的,他心想,現在甭想用你們的手機了。
「現在為止,你們做了什麼動作?」
「是的,醫生,我有。」這時,另外一名婦女也走過來了,他一眼就看出,這兩名婦女的長相驚人地相似。她們不能不是母女倆……那就意味著是時間了。
「指揮部,我是科溫頓,收到,明白。」
格雷迪轉過身來。「嗯,羅迪,怎麼啦?」
「稍候片刻,我想叫我的一個人來聽這個電話。」說完,約翰用手遮住聽筒喊道:「艾麗斯,叫阿利斯泰爾馬上來聽這個電話!」
「弗蘭克林呼叫指揮部。查韋斯醫生已經安全。我們把她送到門口的大廳去了。趕快派人去那兒,好嗎?我們得趕緊把這些老百姓都撤走,行不行?」
「我們去給她拍張X光吧,」帕齊說,同時把一根葡萄冰棍塞進孩子的手裡。這一招還真靈驗,在英國與在美國一模一樣。小女孩馬上停止了哭泣,忙著用牙齒配合她右手這隻好手撕開塑料包裝紙,把冰棍塞進她可愛的小嘴巴里了。桑迪用濕紗布替她清理傷口,擦洗乾淨手臂。傷口不需要縫合,只不過是幾處嚴重的擦傷而已,所以她只要給它們抹上點消毒藥,貼上兩塊大號的邦迪創可貼就行了。
但是……不。天有不測風雲,格雷迪成為漏網之魚的機會,儘管極其微小,但誰也不能保證就沒有了,他可不想被這個窮凶極惡手段毒辣的愛爾蘭人滿世界地追殺。不,最好還是讓格雷迪把這齣戲演完,他不要干擾。所以,他還是安心地坐在車裡,收聽英國廣播公司的一個常規頻道正在播放的古典音樂,望遠鏡就放在他的膝上。
「好的。」沒有一點拖泥帶水,電話就結束了。接下去,格雷迪又用速撥號撥出又一個號碼。「你好,我是帕特里克·凱西。我們已經佔領了赫里福德社區醫院。我們目前已扣押了查韋斯醫生和克拉克護士,還有其他許多人,作為人質。如果我們的要求得到滿足,我們將釋放人質。如果我們的要求得不到滿足,那麼,我們就有必要開始殺人質了,直至你們明白你們處理方式的錯誤為止。我們要求釋放被關押在懷特島上阿爾巴尼和派克赫斯特兩所監獄里的所有政治犯。等到他們被釋放,並在電視上被我們看到釋放了之後,我們將離開此地。你明白嗎?」
「我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奧尼爾回答,聲音中含有一絲譏諷,清晰可辨。
「我的上帝,」韋伯看到幾名傷員后情不自禁地就用德語自個兒驚呼起來。第一分隊的一名隊員肯定已經死了,他腦袋側面中了一槍。也在這同一個地方,其他還有四個人也中了槍,其中三個被擊中的是胸部。韋伯懂得急救,但他不需懂得多少醫藥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兩人需要馬上得到專家的救治。這兩人中就包括了阿利斯泰爾·斯坦利在內。
「赫里福德醫院?」約翰問,他抓在電話機上面的手頓時變得冰涼。
「嗯,嘿,肖恩,」比爾·托尼說。他在赫里福德基地的醫院里,他認出了這張臉。「我們今天的日子都不好過,對嗎?」
貝洛點點頭。「我早就在等著了,你說的沒錯。」
「你說你是醫生?」
「是的,關於巴士的事他們還沒有作出決定。很抱歉,」貝洛用一種非常沮喪的語氣說。「我想我已經把他們說服了,但他們就是不能行動起來。」
「恐怕,就在你們的北面,赫里福德醫院。打電話進來的聲音自報身份為帕特里克·凱西。那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一個代號,是用於標示他們的行動的。」
「你沒事吧?——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受傷吧?」心理分析醫生問。
「嗯?」托尼問。

「所以,作為一種講信用的表示,你給我幾個人質——通常都是婦女和孩子,因為那樣看上去好一些。」貝洛再朝人質看了看。一共四男四女。能把桑迪·克拉克弄出去就好了。
「在,」有人回答。

馬洛伊點點頭。「漢克·戈德曼現在佔著這個位置,但他已掛上將星了,所以他們準備把他提升到別的什麼位置上去。我猜,有人聽說了,我是握操縱桿的一把好手。」
「好的,下士,我們開上去,到他的右面。我們準備打爆它的右前輪胎。到時候千萬不要去啃那該死的卡車喔。」

「應該釋放一些人質,」精神分析專家回答。
「對你健康有害,孩子。」克拉克說,他正看著努南建立的電視監視圖像。此刻,實施強力突擊的計劃已全部準備就緒。康諾利已將線狀炸藥圍在窗戶邊上了,炸窗戶既是為了開闢進入的通道,也是為了分散恐怖分子的注意。維加,湯姆林森,還有第一分隊的貝茨,他們三人將在同時扔出閃光震撼彈,然後衝進房去瞄準歹徒把他們幹掉。但與歷來一樣,那個計劃也有一個唯一的缺憾,作為最後的一個有意識的行為,或者甚至是出於偶然,歹徒中的一個有可能反過來去掃射人質,但它致人死傷的危險是一樣的。從他們說話的聲音來判斷,貝洛的工作很是得手。如果這些目標真還是有點頭腦的話,他們應該知道該是收場的時間了,不過約翰仍提醒自己,他自己以前就從未考慮過監獄里的日子是什麼味道,至少到目前這一刻為止,他想象,那是不會有趣的。現在,可供他調遣的人綽綽有餘,都是軍隊中的能人奇才。就連已經到達這裏的英國特別空勤團的人員也臨時劃歸他的作戰指揮之下了,儘管他們自己的上校也已抵達,正在醫院的大廳里幫著出謀劃策。
「她是——她的丈夫是——我的意思是——」
「在醫院里的其他某個地方,我想,」斯坦利說,但是這個回答顯然不能令人滿意,因為他們等了幾分鐘電話里還是沒有聲音回來。
狙擊步槍的重磅子彈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小貨車車體側翼的鋼板,就好像它只是薄薄的一張報紙似的,並一頭撞進了鐵疙瘩一樣的六汽缸的引擎中。它穿透了一個汽缸,馬上造成活塞卡殼,引擎同時就熄火。由於引擎突然失去了動力,小貨車的車頭一個左偏,車子差一點就向右側翻過去,但接著又重重地穩住了,恢復了平衡。
美洲豹飛速向前衝去,不過二十秒鐘的時間就已經與沃爾沃柴油車並駕齊驅了。克拉克和查韋斯放下車窗。儘管現在車子的時速已超過七十英里,但他倆還是把身體探出窗外。
「啊,你倒是站在我們一邊的?」另外一個人問。貝洛朝他看去,發現他是雙胞胎之一,他的孿生兄弟就站在幾英尺之外。雙胞胎恐怖分子。你說多有意思?

弗蘭克林看到了他這一槍的效果,心中湧出一點滿意之情,於是拉開槍栓又塞進一粒子彈。這一次,他瞄準了駕駛員的腦袋。看到瞄準鏡里的十字線已對準目標之後,他扣了扳機,但在那同一時刻,那顆腦袋移開了,子彈沒有命中。這樣的事情還從未在弗蘭克林身上發生過。有一瞬間,他愣住了,就獃獃地在那裡看著,但馬上就回過神來,重新裝上一顆子彈。
這間急診室的工作並不如美國的急診室那麼忙。有一個原因,它是在鄉間的,因此發生嚴重傷害的機會比較小——上星期,他們曾經收治過一個農夫,他的一條手臂被農場的一台機器幾乎撕了下來,但桑迪和帕齊當時都已下班,沒有碰上。這兒嚴重的汽車事故也比美國相應地區的少,儘管,相比較而言,美國的地也大路也寬。究其原因,因為英國人似乎更注意安全行車,雖然他們的道路較窄,車速限制也較為寬鬆。這一事實曾令這兩位美國醫務工作者抓破了頭皮也找不出答案來。總之,在這裏的工作頗為文明舒適。以美國的標準來評判,這間醫院可以說是人浮於事,所以每個人的工作量都低於合理的水準,這多少令這兩個美國人感到吃驚。十分鐘之後,帕齊看了X光片,發現菲奧娜的前臂骨頭一點沒事。再過三十分鐘之後,小姑娘已經在回日托中心去的路上了,那兒正是開午飯的時間。帕齊回到辦公桌前重新坐下,繼續閱讀最新一期的《柳葉刀》,與此同時,她的母親則回到她站立式的護士服務台那裡,開始與一名同事閑聊。兩人都不合常情地希望有更多的工作可做,雖然那就意味著她們並不認識的某一個人的痛苦。桑迪跟她的英國朋友說,在她來英國后的整段時間里,她還沒有看見過一個槍傷的傷口。而在她弗吉尼亞威廉斯堡的醫院里,它幾乎是天天都見得到的。這個事實多少令她的英國同事感到恐怖,但對於美國的急診室護士來說,則是她們生活的一部分,早已司空見慣了。

「現在主要在這裏,不過我的住院實習是在哈佛完成的。迄今為止,我已經在四個不同的地方工作過了,我也教過一點書。」

「然後呢?」
那天早晨,他們是在同一時間醒來的。當鬧鐘在五點三十分響起來的時候,大家都張開了眼睛,多明戈和帕特里夏在一個家裡,約翰和桑德拉在另一個家裡,按照當天的日程,兩對夫妻對他們的起居安排作出調整。兩位女性必須在六點四十五分前到達醫院,以便趕上她們在急診室的上午七時至下午三時的日班班頭,所以女士們優先使用衛生間,男士們則走進廚房,在咖啡壺裡裝上咖啡灌上水,合上開關讓咖啡煮著,然後出前門從台階上把報紙撿進來,打開收音機調到英國廣播公司的晨間新聞。二十分鐘之後,衛生間和報紙換手,又過十五分鐘之後,這兩對夫妻在廚房落座,開始吃早飯——儘管就多明戈而言,只不過就是喝第二杯咖啡而已,因為他習慣於在晨煉之後與他的弟兄們共進早餐。在克拉克的家裡,桑迪正在試著做煎西紅柿,一種她正在努力學會烹調的、但她丈夫卻完全拒絕的本地美味,她丈夫根據的原則是,他是美國人九_九_藏_書。到了六點二十分,女士們該換上各自的工作服了,男士也一樣。很快,他們就都出了屋子,開始他們一天的各自不同的活動。
「喂?」

「你瞧,蒂姆,在我不得不去找那些人去打交道的時候——為了得到你要的巴士,對嗎?——我必須也有一些東西給他們,否則他們又為什麼要給我任何東西來給你們呢?」貝洛合乎情理地問道。「遊戲就是這樣玩的,蒂姆。遊戲是有它的規則的。好啦,你是知道的。以你手中的某種所有換取你心中的某種所想。」

正當第二分隊開始射擊練習時,馬洛伊中校和他的機組成員,哈里森中尉和南斯中士,也走進了射擊訓練場。他們都裝備了美軍標準的制式手槍,貝雷塔M9,他們使用的是全金屬外殼的九毫米子彈,這是海牙公約所要求的,雖然美國從未簽署過這個具體規範戰場上什麼是正當的和什麼是不正當的行為的國際條約,但不管怎樣,美國仍遵守它的規定。而特種部隊的人員則使用不同的子彈,它們的威力更大,它所根據的原則是,他們並非是在戰場上,而是在與罪犯交戰,罪犯沒有資格得到我們給予更有組織的和穿軍裝的敵人的那種關懷。任何一個考慮過這個問題的人都會發覺它略為有點牽強不講理,但他們都知道,世界本無要求諸事都有合理的、不可變更的規則,所以也就只管拿著發給他們的子彈心安理得地去打了。就彩虹戰士而言,就是每天打不少於一百發的子彈。而馬洛伊和他的機組成員,或許每周必須打五十發子彈就夠了,但他們本不是射擊手,他們到射擊場來只不過是禮節性的。事實上,馬洛伊是一個優秀的射手,儘管他仍使用美軍一度教授的單手握槍的射擊姿勢。哈里森和南斯則採用較為新式的韋佛式射擊姿勢,用雙手握槍。馬洛伊也很懷念他年輕時代軍隊配用的點四五口徑的手槍,但是,美國武裝部隊以後全部改為採用較小直徑的子彈了,用以換取北約的高興,儘管它們在你應該擊中的人體身上所製造出來的孔洞要小了許多。
「收到,明白,熊已經在追擊。」
「動手!」約翰在前排座位高喊。在他喊話的一瞬間,他們的駕駛員把方向盤打向左邊。
「我喜歡這裏,弗雷德。你去直升飛機停機坪後面的那個小山包怎麼樣?」
「好的,謝謝你。需要的話,你可以打這個電話找到我。」克拉克將聽筒放回電話機上。「他媽的!」他忍不住輕聲罵出口。
「你能不能來接我們走?我們這裡有一個受傷的對象,我還想趕快回去,看看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哦,不,沒有的事——我是說,我打電話給租車公司了,他們正派人過來解決,你知道的。」
「我們想是的,那是情報告訴我們的。」
「蒂莫西,從牢房裡,你還是可能有一天走出來的。從死亡里,你是不可能再走出來的。請你好好想想。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是醫生,」貝洛提醒他。「我不喜歡看見人死去。」
「收到,明白,熊。」克拉克朝西望去,「夜鷹」直升機清晰可見。他看到它改變航向,徑直向他這個位置飛過來了。
「熊,有對象佔領了醫院。他們扣留了克拉克太太和查韋斯太太作為人質。他們已經報出名字,確定無疑就是她們倆了。你的命令是起飛,到醫院上空盤旋。」
「給我一兩個小時,我能將他們交到你的手中了,約翰。他們知道他們已被困住沒有出路了。現在就剩下把他們徹底說服了。他們現在總共是四個人,全都是三十齣頭的,都有武裝。現在有六名人質在他們手中。不過,我已經與他們領頭的說過話了,我可以做這個小夥子的工作,約翰。」
貝洛走上前去與他們一一握手。
科溫頓在離開有幾輛商用卡車停放的不遠的一個地方跳下軍用卡車。警察已經在外圍拉起警戒圈,以控制好奇圍觀的人數。他快步向似乎是在場警察中階級最高的那個跑去。
「他再也當不了棒球場上的投手了,」南斯中士說,他正將他從車上抱下來的人放到「夜鷹」直升機上去。
這是一場並無多少懸念的追逐。沃爾沃卡車儘管功率強大,終究難與緊追不捨的V-8美洲豹匹敵。
「外圍需要合攏加強,」丁說。這許多車輛是哪來的?或許槍擊發生時他們正好經過這個區域。與通常有的一樣,該死的電視車也到了,已經支起了它的碟形天線。一個看上去像是記者模樣的人站在一架手持的小型攝像機面前正說著話。這麼說來,查韋斯心想,自己家人的危險現在竟已成為該死的旁觀者的娛樂節目了。

「普賴斯,我是維加,我們這裏的目標下降到四人了。喬治剛才放倒了一個。他們在急診室里。克拉克太太很可能仍在那裡。我們聽到裏面有聲音,有老百姓在裏面。他們已經封鎖了他們的逃跑路線。在我這裏的還有湯姆林森和弗蘭克林。弗雷德只有一把手槍。人質的數目不詳,但就我所知,我們這裏的歹徒已減少到四個人了。完畢。」
玻璃的碎片划傷了奧尼爾的臉。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飛過去的,離開兩英寸都不到,他嚇壞了,馬上翻過駕駛員座位逃到小貨車後面的裝貨區。他縮在那裡一動都不動,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心裏完全沒了譜。
「喂?」電話里是愛爾蘭口音,但不是格雷迪的。

「天哪!」彼得·科溫頓少校在電話上低聲驚呼起來。「是,長官,我這裏就行動起來。」他站起來走進他這個分隊戰士們呆的休息區。「注意了,我們有活幹了。全體作好馬上出動的準備。」
「嗨,博士,」維加發出招呼。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格雷迪冷若冰霜地回答。「這裏,在我手中的有一百多號人,包括你們反恐頭目的妻子和女兒。她們將會是第一個因為你的不作為而吃到苦頭的人。你現在只有一小時五十八分鐘的時間來釋放關在阿爾巴尼和派克赫斯特監獄的每一個政治犯了。我建議你還是馬上行動起來的好。再見。」電話就此掛斷了。
「從那邊走,」普賴斯指指醫院的正門。第一分隊的一名隊員也閃身而出,朝著那個方向跑過去了。他名叫傑奧夫·貝茨,是科溫頓手下出身於英國特別空勤團的射手之一。他全副武裝,不過今天甚至連放一槍的機會還未撈到。他和貝洛跑得很快。
碎玻璃在他周圍嘩啦啦地落下,格雷迪沒有做出正確的反應。他原可以狠狠地踩一腳剎車的,這樣直升飛機的子彈就會全都落到他的前方去了。但是,形勢的發展與他的任何預期都相差得實在太遠,他的陣腳已全亂了。實際上他還企圖給他的車子加速,但他的美洲豹已經沒有他想要的那麼多的餘力再來加速了。接著,他的左肩好像突然爆炸起火了。神經的反應使他的上胸部產生痙攣。他的右手拉著方向盤不自覺地作出了一個向下的動作,使得汽車也朝著右手的方向突然轉了過去,直接撞到高速公路中間的鋼鐵分隔欄上。
「進入陣地,長官,正在向下觀察,但我看不到一樓的窗戶里有任何情況。三樓窗戶的窗帘有點動靜,像是有人在向外窺探,除此之外什麼情況也看不到。」
「普賴斯呼叫全隊。大家都在哪裡?目標在哪裡?」
「你說什麼?」陳吃驚地問道,他的眼睛直眨巴。
「擔心也已太晚了,蒂莫西,」薩姆·巴里對他說,他一面還揮手招呼他兄弟,與他一起往門口跑去。吉米·卡爾本來就守在門口,十秒鐘之後,院內行動小組的最後一名成員也趕到門口與他們會合,他是從通到消防梯的那個門裡出現的。
「你的話我一個字不落都聽見了,約翰!」查韋斯惡狠狠地回答。

就如緊急情況下常有的那樣,波波夫注意到,你無法判斷到底正在發生什麼。除了從赫里福德基地開來的兩輛軍用卡車外,目前可以看到的至少還有十五輛警車。他的廉價望遠鏡不足以使他辨清任何一張臉,不過在這之前,他們之中他近距離見過面的也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這支隊伍的頭目,這位前克格勃情報軍官想,就算他到了這裏,他也會待在某種形式的前沿指揮部裏面,而不會拋頭露面在眾目睽睽之下。
「你是知道這一天將會怎樣結束的,對嗎?」貝洛主動出擊,拋出了一隻美味可口的蒼蠅誘餌,不知小溪中的鱒魚是否會躍出水面咬鉤。
警車的引擎並未熄火,那個警察的第一個本能的反應是趕快逃跑,向局裡報告。他左手摸到排擋,順勢推到倒車擋,腳下發力踩到油門上,汽車猛地向後一跳。
「怎麼回事?」裏面的技術員問。
「什麼東西?」蒂莫西問。
「現在不是貪心不足的時候,肖恩。」
莫爾下士的任務完成得極為出色,他首先駕車把它運動到卡車的左側,然後放慢車速,又突然加速沖了上去,把它運動到卡車的右側。卡車司機一點沒有料到,頓時手忙腳亂。
「足夠再飛三個半小時,中校,」哈里森中尉回答。
「那麼為什麼還不派車?」奧尼爾問,他現在已瀕臨失控了。
「你聽到我的話了,邁克。」
「好的,很好。蒂莫西,喔,你必須考慮你的處境了,是吧?」
「他的口氣強硬得很,」貝洛博士說。「聽聲音像是一個成熟的男子,四十多歲的年紀,他還證實了他知道克拉克太太和查韋斯太太為何人。我們面對的是一個職業高手,一個有著好得出奇的情報來源的高手。他可能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呢?」
查韋斯在汽車的後排座位里,他已經看得到那個駕駛員的臉了。非常白凈的皮膚,紅色的頭髮;一個典型的愛爾蘭人,多明戈想,他舉起槍瞄準卡車的右前輪胎。
卡爾把守在接收傷員的急診室門口,巴里雙胞胎兄弟彼得和薩姆,則一起穿過醫院,來到醫院的大門口。這裏看起來有點亂鬨哄的。卡爾起先的那一通衝鋒槍連發在這裏聽得並不是很清楚,因此大多數人只是循著聲音的大致方向轉過頭去看了看,但因為什麼也沒看到,所以都已把頭轉回過去,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醫院的警衛,一個五十五歲的人,穿了一身與警服相像的制服,正往進入醫院本部的門口趕來,突然看見巴里兄弟端著槍,正迎面向他走過來。這位退休的警察正想開口要問「這是怎麼啦?」——英國警察的慣常用語——只見一支步槍的槍口突然一抖,並直接對著他了,他最終相信,還是舉起雙手閉緊嘴巴為上。薩姆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推回到大廳裏面。大廳裏面的人突然見到武器,頓時炸開了鍋。有人高聲尖叫起來。有幾個人向門口衝去,他們全都逃出門外去了,並沒有遭到槍擊,因為大廳里人仍然夠多的,巴里兄弟連這些人都已經管不過來了。
波波夫聽到了那輛白色的電視轉播車的停車聲音,他回頭一看,車停的地方離開他租來的美洲豹的后保險杠十米還不到。轉播車的車頂上有一個碟形的衛星天線,車還未完全停穩,上面的人就在紛紛跳下車了。其中一個馬上爬到固定在車廂側面的一個梯子上,支起那個角度奇特的碟形天線。另一個人則舉起了手中的一台小型攝像機,還有一個人也出現了,穿上衣打領帶,顯然是一名記者。他與其他幾人中的一個稍微聊了幾句,隨即轉過身來,開始往山坡下面眺望。波波夫把頭轉回過去,不去理會他們。
「是的,醫生,我知道。」這裏他頓了頓,又接著說,「我今天甚至都沒開過一槍。我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吉米殺了,」他用手指了指地板上的那一具屍體,接著又說:「但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沒有。」
「好的。」貝洛把無線電交還給維加上士。這位上士已經把一幅醫院底層的示意圖釘在牆上了。

「沒什麼事的,就幾處擦傷而已。」
「收到,明白,步槍手一分隊二號通話結束。」幾秒鐘以後,休斯敦報告了相似的情況。兩人都居高臨下佔據了有利地形,他們的偽裝服很好地隱蔽了他們的位置。
格雷迪的火氣已經瀕臨失控了。他已經用手機總共試了七次,但仍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通,每次聽到的迴音都只是令他火冒三丈的急速的忙音。戰術上,他實際上已經取得了一種最理想的形勢,但他卻無法動手,因為他失去了協調他的幾個小組的能力。他們就在那兒,那些「彩虹」的成員,站成一堆,離開他的兩輛沃爾沃卡車一百米還不到。不過,這種情況不可能持久。本地的警察肯定很快就將開始整個區域的清場工作了。現在那裡集聚的人或許已有不下一百五十人之多,甚至或許已有兩百人之多了,他們站立在離開醫院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形成一個一個小的人群。時機再好沒有了。目標就在那兒了。
「熊聽到。」
努南在離開第三輛卡車咫尺之遙的地方停了車。他從右車門衝下車,滿耳聽到的儘是清脆的卡拉什尼科夫機槍類型武器的噠噠聲。那些人一定是敵人,他們一定離得很近。他雙手握住他的貝雷塔手槍先向那輛卡車的尾部看了看,不知該怎麼動手——有了!在車的后擋板上有一個擱梯子用的裝置。他把一隻穿著靴子的腳插入空隙,就勢爬了上去,結果發現帆布篷是用繩子綁紮固定在車上的。他將手槍插|進褲腰皮帶,抽出他的卡巴格鬥匕首向繩子的結頭砍去,帆布的一角鬆開了。他用左手將這個角提起,朝裏面看進去,裏面有三個人,全都拿著武器面向左邊,瞄著前方在瘋狂地開槍。好吧,看我的。不過,要對他們說些什麼,或者喊些什麼,他倒從未想到過。他只是俯身向里,左手仍然提著那一角帆布,右手舉槍瞄準前面的一顆腦袋。他的第一發子彈需要雙動發射,他的食指慢慢地扣下,再扣下一點,離他最近的那顆腦袋突然向右一歪耷拉下去了,跟著那人的身子也倒了下去。另外兩個人的耳中全是自己武器發出的震耳欲聾的雜訊,根本就沒聽到手槍的槍聲。努南馬上調整好手中的手槍,把第二顆子彈射進了第二顆腦袋。第三個人感覺到有身體倒在他的身上,回過頭來看。兩隻褐色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他猛地從車廂邊跳開,調轉槍口指向自己的左面。但還是慢了一拍。努南接連發了兩槍,全部命中他的胸口。接著,他壓下因為反作用而抬高的槍口,他的第三發子彈正中那人的鼻子,等子彈穿過腦幹,從後腦勺鑽出來時,那人已經一命嗚呼。他仔細查看了這三個目標,確認他們都已死之後才從卡車上跳下,準備要到下一輛卡車上去了。他稍作停頓換上一個新的彈盒,在他的腦海,隱隱約約地有一個聲音在誇他,稱讚他是有自動導航的,幾乎不需要有意識的思考就能自動行動。
「我會叫彼得的分隊行動起來的,約翰,」斯坦利說。
「撒手交班了?」
「他現在不在這裏,」電話里回答。


「不過,有人喜歡,」貝洛對他說,他已在心中做出決定,捧捧他,讓他的自負膨脹一點。「我們稱他們為反社會人格,但是你不屬於他們之一。你是一個戰士。你為你的信仰而戰鬥。轉角那裡的人也一樣。」貝洛揮手指指彩虹戰士所在處。「他們尊敬你,我希望你也尊敬他們。戰士是不謀殺平民的。罪犯才幹那樣的事,而戰士不是罪犯。」除了實話實說之外,這還是向對話的對方傳遞一個重要的思想。尤其重要的是,因為恐怖分子同時也是浪漫主義者,把他們混同於一般的罪犯會對他們的心理有極大的傷害。他剛剛捧了他們,為他們樹立了良好的自我形象,就是為了是因勢利導,引導他們不去做他不希望他們做的事情。既然他們是戰士,不是罪犯,他們的行動就只得像戰士,而不像罪犯。
托尼總算把他的好心情收斂了一些,因為他知道有兩名彩虹戰士犧牲,還有四名受傷了,並且就在這同一家醫院里接受救治。雖然與這些人他只是點頭之交,但他們的音容笑貌是他所熟悉的,而其中的兩人他將再也見不到了。不過,他們的獻出換來的是對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最極端分子之一,肖恩·格雷迪,現在才剛開始的嚴厲懲罰,毫無疑義,那就是被英國政府判處終身監禁。他將是一座寶貴情報的富礦,他的任務就是開始發掘這座富礦。

帕齊和桑迪都被嚇呆了,就像通常人們在突然被槍口直指胸口時都會有的那樣。她們受到了驚嚇,眼睛瞪得老大,臉上驚恐萬狀。就在她們的左邊,不知誰突然尖聲地驚叫起來。原來,在那個送貨員的後面,其他三個人現在已經一律臉朝外一字排開了,他們的手中也都端著一模一樣的槍,槍口對準了接待區的其他人。原本會是千篇一律平凡無奇的急診室里的一天就此完全變味了。
努南現在已經回到車上,他已拿到了另一個基站的鑰匙,正在往那裡去。開車到那裡需要二十分鐘——不,還不止,他意識到了。在這條A級公路上交通開始擁塞了。儘管他后腰上挎著手槍,他甚至還有警察的身份,但他車上沒有嗚嗚叫的警報器和燈光閃爍的警燈——他立時勃然大怒起來,這是他本人從未考慮到的,是一個疏忽。怎麼搞的,他們竟然把這事忘了?他還是一個警察,不是嗎?於是他把車開上路肩,打開表示緊急的雙閃燈,手按著喇叭不放,開始從停著的車子旁邊飛速衝上前去。

「蒂姆,我能去接電話嗎?」做事情之前先要徵得許可。給他們造成局勢是在他們控制之下的幻象。


「格雷迪是他們為首的?」

「哦,該死。好吧。」陳回到分隊休息區。「諸位,備鞍上馬,這一次真他媽的絕對不是演習。」
「六號呼叫維加,現在進去!」克拉克喊道,他已在小小的黑白屏幕上看到了這一幕。
「凱西先生,在這個時候,大多數的高官都已離開辦公室去吃午飯了。基本的情況是,倫敦接到我電話的那幾個人正在努力找到他們,把他們叫回辦公室。你瞧,我還沒能跟任何一個有權的人說上話。」
「熊,我是六號。現在是我指揮。」克拉克和查韋斯飛奔回到克拉克的公務車邊,一躍上了車,不用吩咐,那個駕駛員就開車加入了追蹤。他是英軍憲兵的一個下士,從未能夠成為「彩虹」隊伍的一員,因此一直耿耿於懷,有所不滿。但現在他不了。
「收到,明白無誤。熊現在正在起飛。」他的左手拉動聯合操縱桿向後,把他的那架西科爾斯基直升飛機提升到空中。

「那又怎麼啦?」
「好的。」貝洛深吸一口氣。「我是保羅,」他大聲叫了起來。「蒂莫西在嗎?」


「不,蒂姆,不要!」彼得·巴里極力主張。「什麼都不要答應他們。」

「是誰?」
「我說的!」努南扭過身子,以便讓那個人看得到掛在他后腰槍套里的手槍。「打電話給你的上司。他知道我是誰,是幹什麼的。」接著,他再沒有多說一個字,就徑直走到主電源控制屏前,一把拉下主電源開關,停止天線的所有信號傳送。然後,他坐到計算機系統的控制台前,把他放在襯衣口袋裡帶來的一張軟盤插|進計算機。僅僅按了兩下滑鼠和等待了四十秒鐘,系統程序就已修改完畢,現在,撥打的電話只有在號碼的前面再加上三個七之後才能被系統接受。

「除非他根本就沒在那兒。」
「蒂姆,在目前這樣的一種形勢下,我不可能撒謊。我只會把事情搞糟的。謊言要說得能夠自圓其說太不容易了,如果被你戳穿了,你再也不會信任我了。那樣的話,我對我上司和對你的用處也就到頭了,不是嗎?」他的聲音依然充滿了理性。
克拉克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是啊。」此時此刻也沒有多少其他的話可說了。
回到醫院那裡,蒂莫西·奧尼爾仍在廂型小貨車上,不知如何是好。他覺得他已經知道引擎出了什麼事情了。在他左車門的玻璃窗上有一個四分之三英寸直徑的洞。但子彈怎麼會沒找到他的腦袋,這其中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他發覺他們的一輛沃爾沃卡車和肖恩·格雷迪租來的美洲豹都已經影蹤全無了。肖恩把他和他的弟兄們都拋棄了嗎?事情發展得太快了,完全沒有一點預警。為什麼肖恩沒有打電話預告他的行動?計劃是怎麼崩潰的?不過,這些問題的答案,與眼前的他被困在一輛小貨車裡,車停在一個停車場里,四周已被敵人包圍的事實相比,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此種境況太惡劣了,他必須改變。

「好吧,」奧尼爾在電話里說,「你到我們這裏來吧。」
聽到引擎已點上火發動起來了,格雷迪然後回頭去看他最信賴的部下。他剛轉過頭,正好看到那顆子彈擊中他的頭部,位置就在他腦殼的根部。點五〇的重磅子彈威力巨大,把他的腦袋都炸飛了,鮮血夾著腦漿飛濺,就像炸飛了一鍋湯似的,此等的恐怖景象,即使是在格雷迪的全部恐怖活動生涯中,也是他從未見到過的。在桑茲的屍體倒下從他視線中消失的時候,他腦袋上剩下的似乎就只有下巴了。第一分隊今天開戒殺了第一個恐怖分子。
「好吧,現在我得走了。如果我再打這個電話,你還會在那裡接電話嗎?」
這個俄國人回到他的車上,發動引擎,開車駛離現場,車后揚起一片沙礫,落了那個記者一身。
「怎麼?」
「蒂莫西,此時此刻他在手術台上,他的手術要幾個小時。就算他們現在想把他轉移過來,其結果也可能是致命的——他們可能會要了這個人的命的,蒂姆。所以,儘管你多麼的希望,那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對此,我深感遺憾,但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這裡是一片狼藉,慘不忍睹。查韋斯看到,卡車的駕駛員死了,從卡車撞上高速公路中間的隔離欄的這一刻起,他就被卡在卡車大大的駕駛盤和他坐椅的後背中間了,他是被擠而死的,所以他的雙眼睜得圓圓的,嘴張得老大,鮮血還在往外淌。那個從車子的後面被甩出來的人也死了,他臉上有兩個彈孔。這樣,車上就只還留下一個人了,不過也是帶著兩條斷腿和滿臉可怕的擦傷,他已失去知覺,所以沒有聽到他痛苦的嗷嗷大叫聲。
「千萬小心了,博士。」上士好意提醒他。在他的思想中,赤手空拳隻身進去與武裝的歹徒周旋,並非一個十分明智之舉。不過,博士竟有如此的膽量,他倒是從未料到過。
在醫院里,維加將自己的無線電交給貝洛博士。
約翰已經歸隊,坐在一輛卡車上正往醫院趕去,準備去把整個行動的指揮都負責起來,多明戈·查韋斯就坐在他邊上。他們兩人都已聽到了無線電里的呼叫。有片刻的工夫,兩人都是頭一垂,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但是,仍有六名人質安危未卜。
「目前我們所知的就這些。當地的警察局長此刻正在設法收集更多的情況。」
就像是刺破大氣球使它泄氣一樣,這位精神分析專家心中明白。他將使他的對手慢慢地泄氣,一次只一點兒。這就是他的行事計謀,一次一點兒。太快了,他也許會反應激烈,但一點點、慢慢地,等你把他們的氣焰耗光了,他們也就俯首聽命於你了。貝洛以前還曾就此主題寫過一本書,所以他深諳此道。首先,要建立起面對面的直接的接觸,因為這就意味著可以感染。然後就是要確立信息的控制。再接下去就是要向他們灌輸信息,要以一種與精心指揮一出百老匯音樂劇一樣的方式,把寶貴的信息一點一滴地灌輸給他們。這以後,你定然就能讓他們聽命於你了。
「我去叫她們來。」值班員挺樂意助人的,說完就起身往裡面的工作區走進去了。
「你,站住!」吉米·卡爾怒吼道。接著,他就開始朝她那裡走來了。湯姆林森在走廊對面,所以走廊左面的人看不到他,他把臉和槍口稍稍探出牆角。維加的招手越發瘋狂了,帕齊繼續向他的方向挪著步子。卡爾大步向read•99csw.com她走去,同時把手中的步槍也舉了起來——
「這裡是約翰·克拉克,」彩虹六號提起電話機說。
「普賴斯,這裡是查韋斯,」他的無線電接著就響了起來。
「然後進牢房去?」話中的挑釁和憤怒清晰可辨。
「今天你選錯了遊戲的場地,老弟,」托尼接著說。「恕我直言相告,你現在是在赫里福德基地的軍隊醫院里。我們等會再找你談,肖恩。」此刻,他們得把時間讓給準備為他修補受傷手臂的整形外科醫生。托尼看著一名軍隊的護士為他用藥,為下面的手術做準備。然後,他又走向另外一間病房,去向收治在那兒的從那輛四分五裂的卡車上救下來的唯一的活口問話。
「我理解,約翰。彼得和他的分隊有多棒,你是知道的。」
蒂莫西·丹尼斯·奧尼爾回過頭去看他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戰友,在他們的臉上他看到的是他們在他的臉上看到的同樣的表情。不需任何口頭的商議和達成一致,他們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奧尼爾關上他步槍的保險,把它放到地板上。其他幾人也都按此照辦。
「我要找凱西先生,」精神分析專家貝洛說。
「內外呼應?」約翰推測。
「嗯,我們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了,」海軍陸戰隊中校說。
休斯敦中士猛地抬起腦袋,離開他的狙擊步槍的瞄準具,跟著突然而來的、完全出乎意料的自動武器發射的槍聲轉向右方。到底怎麼回事?他看到了似乎像是一支步槍槍口的東西突出在幾輛卡車之一的一側,他迅即抬起他的步槍離開地面,把槍口轉向右方,設法捕捉目標。
他一進入視線,湯姆林森就已瞄準他,見他舉槍瞄準丁的太太,他就輕柔地扣下了扳機,釋放出三發子彈的一個點射。
在這三輛沃爾沃卡車中,每一輛車上有三名武裝恐怖分子,其中之一還是它的駕駛員。在這三輛車中最前面的那一輛上擔任這一角色的是保羅·默菲,從一開始起,他就在一心二用,既要顧著開槍又要顧著觀察肖恩·格雷迪的美洲豹的動向。他看到那輛車在動了,所以急忙扔下他的槍,坐上駕駛座,把卡車的柴油引擎發動起來。然後他抬起頭來觀察,恰好看到肯定是羅迪·桑茲的那一具屍體——但似乎已沒有了腦袋。發生什麼了?但肖恩已從車窗里伸出右手,正揮著圓圈示意卡車趕快跟上。於是,默菲再也顧不上多想什麼,順手推上排擋,啟動車子就跟了上去。他再轉過頭去看左邊,只見先前奧尼爾駕駛的那輛廂型小貨車仍靜悄悄地停在醫院的停車場里,毫無動靜。他的第一個本能的反應是開車過去接他的同志們一起走,但是這一轉彎增加出來的困難自然不會小,更何況肖恩仍一股勁地在揮手,所以他回過頭跟在自己頭頭的小車後面就跑了。在後面的車廂里,他的一個槍手同夥翻起車后的帆布篷布,去看後面的卡車是否跟上,他的AKMS自動步槍仍然端在手中,但他看到兩輛車都趴在那裡,非但沒有跟上,反而見到有黑衣人在車上——


「哦,糟糕,」約翰低聲說。
「他們什麼時候按照我們的要求釋放犯人?」
克拉克和查韋斯各打了幾發子彈,開槍時他們離開那輛卡車黑色的橡膠輪胎就不過幾英尺的距離。他們的子彈全部命中,都打在輪轂外緣的橡膠輪胎上,那些直徑幾達半英寸的彈孔轉瞬間就把輪胎里的空氣泄漏殆盡。於是,卡車又突然回頭變成向右前方衝出去了,他們的美洲豹差一點沒來得及衝到它的前面去。卡車駕駛員拚命剎車想減速,不過他的這種本能的反應反而是雪上加霜,更加惡化了他的情況。沃爾沃卡車本已向右側傾斜了,不平衡的剎車在這時候更加重了車輛的傾斜,卡車右側前輪的輪轂撞到路上,嵌進路面。這無異於在使卡車強行停車,於是車身發生翻轉,車身的右側翻倒在地上,並繼續以超過每小時六十英里的時速向前滑行。儘管卡車的車體堅固結實,但終究不是專門為經受這種浩劫而設計的,因此在卡車一路翻滾滑行的同時,它的車體也逐漸開始解體。
「我將儘力而為,」貝洛承諾,同時向那兩名婦女招手,示意她們跟上他,他們一起轉彎回到轉角後面。

「停車!」克拉克命令。
「肯定錯不了。媽的,」海軍陸戰隊中校馬洛伊咒罵道。有人膽敢來摸老虎的屁股了,馬洛伊心想。他低頭看到,地面上有兩輛卡車正風馳電掣般地向基地的外面駛去,方向與他一致。那該是科溫頓和他的第一分隊。他稍一思索,把他的「夜鷹」直升機提升到四千英尺的高度,並向當地的空中交通管制中心發出呼叫,告訴他們他正在做的事情,得到一個轉發器代碼,以便他們能夠正確及時地跟蹤他的飛行。

斯坦利轉向其他人。「比爾?」

在去彩虹部隊總部的路上,他見到阿利斯泰爾·斯坦利正擺開架勢,準備做他的每日晨練的常規功課。阿爾比他年輕五歲,也許仍保存著青春的幻想。他們已經成為好朋友。斯坦利有很強的直覺,特別是對於情報信息的直覺。他也是一個稱職的現場指揮員,就以他那種奇特的悠閑的不顯鋒芒的英國方式而言。就像一個狙擊手的掩蔽坑一樣,約翰心想,斯坦利似乎什麼過長之處都沒有,直至你看著他的眼睛為止,而即使到了那個時候,你還得知道你要尋找的是什麼。他長得相貌堂堂,屬於既神氣又瀟洒的那一類人,仍然一頭金髮,好啟齒微笑,但是像克拉克一樣,在戰場上他殺人從不手軟,像克拉克一樣,他也不會因此而噩夢纏身。實際上,他比克拉克更有指揮員的直覺,克拉克心中也承認——只在心中對自己承認。這兩個人都仍如他們在二十齣頭時一樣,強烈地競爭好勝,誰都不肯平白無故地把稱讚送給對方。
現在,他們並排坐在安樂椅上。丁正設法一邊看電視一邊看情報文件。他似乎還真的有這個能耐,能夠做到兩不誤,這不能不令他妻子既驚奇又惱火。而帕齊現在正在閱讀一份醫學雜誌,還在有光紙的書頁邊上做一些筆記。
「收到,明白,維加。現在希望把你的M-60重機槍拿在手裡了吧?」
「是的,」電話里回答。
上午十點半,查韋斯與他的分隊移師室內|射擊訓練場,進行射擊練習。戴夫·伍茲在那裡等他們,他已經把子彈箱放在適當的位置,提前為第二分隊的隊員作好準備。與以往一樣,查韋斯決定做手槍射擊練習,而不做較容易使用的MP-10衝鋒槍射擊練習,因為任何人只要兩眼功能正常,擊發槍機的一根手指能夠工作,衝鋒槍都能打得准。因此,他退回十毫米口徑的衝鋒槍子彈,換成兩盒點四五口徑的手槍子彈,這種美國制的聯邦牌優質中空子彈,有一個巨大的空尖彈頭,人們幾乎可以在彈頭裡面調製飲料,或者當你往裡面看時,你似乎會有這個感覺。
維加搖搖頭。「沒有。」
在醫院的外面,事情正逐步變得有條理。救護車已經趕到現場,同樣趕到現場的還有英國陸軍的醫務兵。傷者現在正在被運走,他們將被送到赫里福德基地的醫院里去,已經有一些外科醫生等在那裡,準備給他們作治療了。來到現場的還有皇家空軍特別空勤團的戰士,總共三十名,他們是來支援彩虹部隊的。馬洛伊中校的直升飛機降落在基地的停機坪上,兩名俘虜已被送到軍隊醫院接受治療。

但電話沒有通。他把手機提到耳朵邊,他所聽到的只是宣布電話沒有正常接通的急速的忙音。火冒三丈,他按了結束鍵,又重新撥號……結果情況依舊。
「嗯,是的,中校,長官,不過把一根串了兩個紙杯的導線從直升飛機里穿出來可是有點難度的,不是嗎?」
「醫院大廳沒有情況,埃迪。這裏也許有二十名老百姓,他們需要照料,清楚了嗎?」
「但是努南已經切斷了手機通信,」斯坦利指出。他立即打開他的戰術無線電。「這裡是指揮部。檢查一下四周有沒有想用手機通話的人。我們這裏可能有兩組對象要對付。請確認收到。」
「一分隊二號,這裡是指揮部,」科溫頓回答道。
「普賴斯,這裡是一分隊步槍手二號。我想,在醫院外面的那輛褐色的廂型小貨車裡有一個或更多的目標。我已用步槍把它的發動機打壞了。它已經哪兒也去不了了,埃迪。」
「原本是可以比這好的,」蒂莫西·奧尼爾表示認同。

「另一個站里有人嗎?城的另一頭的那個。」努南完后問。
「是的,你能,但說真的你並不能,你說對嗎?蒂莫西,如果你真的那樣做了,那麼,外面那些當兵的也就強攻進來,這個局面也就此結束了,而你也就將永遠作為一個殺害無辜的兇手,一個謀殺犯,而被人們記住。蒂姆,你希望那種結局嗎?你真的希望那種結局嗎?」貝洛略略停頓了一會,接著又繼續說,「你的家庭怎麼辦?我的老天,你們的政治運動又將被人如何看待,你考慮過嗎?殺死這些人,你就萬難自圓其說了,你說是嗎。你們並非穆斯林極端分子,對嗎?你們是天主教徒,還記得嗎?天主教徒是不應該干出這等事情來的。不管怎樣,那樣的威脅作為一種恐嚇是有用的,但作為一種工具就不很有用了,蒂姆。你不能做出那等事情來。它只會把你送上生命的死路和政治的毀滅。哦,順便告訴你,我們已經拘捕了肖恩·格雷迪。」貝洛最後補充說,他是經過精心考慮才選擇在這個時機向他們透露這條消息的。
「你等著,」那個聲音答道。
「維加,我是普賴斯。」
波波夫心想,他一定得親臨現場,親眼目睹他們的行動。現在,他又到了倫敦,住進了一家中檔的旅館,它是由一群聯體排屋改建而成的。這一次他一定得眼見為實。對於恐怖行動來說,它算是開了先河,奪了一個第一。他們有一個真正的行動計劃,雖然此計劃是由比爾·亨里克森建議的,但格雷迪欣然接受了這個想法,當然,這個計劃的設想在技術上似乎是很合理的,只要他們知道該在什麼時候收場,逃跑離開。不管怎樣,德米特里希望看到行動的發生,最好還能對其進展有足夠的了解,能知道他是否可以給銀行打電話,修改密碼,把那筆錢納入自己的賬上,而在那以後……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隨時從地球表面消失。格雷迪還從未曾想到,那筆轉賬過來的錢至少有兩個人是可以下手提取的。或許,他原本就是一個容易相信人的人,波波夫想,那個建議儘管聽上去很離譜,與常規不合,但他卻從他的前克格勃朋友那裡很爽快地就接受了合約,儘管他出了兩個大難題,錢和可卡因,可是一旦錢和貨都交到他手中了,他馬上就說話算數,著手他承諾的行動了。現在當他回想起來時,波波夫覺得,那倒是很難能可貴的。不過,他仍將駕著他租來的美洲豹,親自去看一看。它不應該有過大的難度,他想,也不應該有過大的危險,假如他做得得當的話。想到這裏,波波夫把今晚的最後一杯斯托利伏特加全部倒進嘴裏,隨手又把電燈關了。
約翰嘴裏不知咕噥了些什麼。多明戈一直堅持認為,一定是個小子,與他爸爸一樣的英俊帥氣——能操兩種語言,有一個聰明的頭腦,而且每次這樣堅持的時候,他還總不忘帶上他那個狡猾的拉丁式微笑。嗯,作為女婿,你對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期望。丁為人聰明,差不多是他碰到過的所有人中學得最快的人,從美國陸軍第十一輕步兵師的一個年輕的上士擢升為一名備受敬重的中央情報局的外勤情報軍官,手中還握有一張喬治·梅森大學的碩士文憑……現在偶爾他還會一個人陷入沉思,考慮是否要再離職兩年去拿一個博士學位。也許是牛津大學的學位,本周的早些時候,丁已經在設想,是否能利用業餘時間使之成為可能。這將是多麼的了不起——東洛杉磯的一個出生在美國的墨西哥人戴上了牛津大學的博士帽!有一天,他說不定還會當上中情局局長,到了那個時候,他才真的會叫人受不了。約翰不禁得意地笑出聲來,他喝了一口吉尼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電視機上去。
「我帶了手槍了,長官。」
「在這裏我們才是被困死死定了!」吉米·卡爾激動地指出。「我們必須走。就現在!」
莫爾下士看著美洲豹的後視鏡,它被那輛側翻的卡車全部佔滿了,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但是卡車已追不上他們了,不過為了確保卡車不會衝到他們身上,他還是把車開到左面一些。現在,他可放心地讓車速慢下來了,但他的眼睛一直在看他的後視鏡,那一輛沃爾沃卡車在翻滾,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樣,還在一路上拋灑著它的身體骨架和五臟六肺。
休斯敦只來得及射出一顆子彈,但它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因為對方的一粒子彈已貫穿他的右肩,連他的防彈衣也被對穿了,因為防彈衣只能抵擋手槍的子彈,而不能抵擋步槍的子彈。現在,無論是勇氣還是力氣都已幫不了他的忙,使得已被子彈打斷的骨頭重新工作起來了。子彈的打擊使他的身體側向一方,片刻之後休斯敦即已明白,他的右手臂已完全使不了了。憑著本能,他向左作了一個翻滾,在努力伸出左手去掏他的手槍的同時,還對著無線電告知他的同伴,他也中彈了。
「好的,」博士和藹地說,「我叫保羅。」
普賴斯聽到了所有的呼叫。他現在離開那輛廂型小貨車就只有三十碼的距離了,漢克·帕特森中士在他的身邊,他們正在設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它。在他的左邊,他可以看到朱利奧·維加的蔚為壯觀的龐大身軀,湯姆林森與他在一起。在他的右邊,他可以看到史蒂夫·林肯的臉。帕迪·康諾利馬上就會與他在一起。
「我想我們就跟著他了,」普賴斯說。這時,路易斯·盧瓦瑟勒出現在皮爾斯的身邊,他們兩人馬上就跟了上去,緊接著帕迪·康諾利也追了上去,一邊還伸手進腰包,掏出一個閃光震撼彈握在手中。
「尾部旋翼無障礙,中校。」
「我們走。」
「好了,阿爾。我剛把另一個站也停了。現在,這裏整個地區的手機通信應該全部都中斷了。」
維加於是調轉了方向,回頭向醫院的大門去了,湯姆林森殿後掩護,其他四人則繼續監視那輛該死的褐色小貨車。這兩名士官慢慢地向醫院的大門接近,藉助牆的轉角掩護他們設法窺視醫院的裏面,通過玻璃窗他們只看到了一小群人,亂鬨哄的亂成一鍋粥。維加上士用一個手指點點自己的胸口,然後指指裏面。湯姆林森點點頭。現在,維加的動作加快了,他疾如猛虎迅速衝進醫院門口的大廳,眼睛向四面掃去。有兩個人看到又來了一個帶槍的人,嚇得厲聲大叫起來,儘管此次來人的外表截然不同。維加高舉起他的左手。

肖恩·格雷迪和羅迪·桑茲已在同天先行乘飛機抵達英國。在蓋特威克機場,利用已歷經時間和無數次的使用考驗的假身份證,他們通過了移民局和海關的檢查,這再一次證明,英國的移民局官員不但又聾又啞,而且還是瞎子,這令他們十分滿意。接著,他們兩人用假信用卡各自租了輛車,一路開車西行到達赫里福德。他們的行車路線也是預先定好的,並且正好趕在卡車之前的不久到達這同一家酒館。
「我是科溫頓。」
「他媽的到底發生什麼啦,埃迪?」
「維加報告指揮部,」維加在無線電上呼叫。
「好的,這裡是克拉克,現在的情況如何?」
「哦,糟糕,」霍默·約翰斯頓緊接著說。「你不是在開玩笑,老兄。指揮部,我是步槍手一號,我們需要醫生,我們他媽的現在就需要他們。」
「一分隊步槍手二號呼叫指揮部,」弗雷德·弗蘭克林在無線電里呼叫。
「很好,現在我們開始進醫院了。」

「小心指路牌!」哈里森叫道,並把環狀操縱桿往回拉了一點,躲開了高速公路上用來指示下一出口的指路牌。
「我是醫生。我的名字叫保羅·貝洛。你叫什麼名字?」
「那就是說,他肚裏會有不少的貨色。我想,他從手術室里出來時,你會要我在那裡等著的,」保羅對彩虹六號說。
淋浴完畢,克拉克走進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前,開始處理早晨的公文,心中卻在默默地詛咒,詛咒它們的費時和他不得不在預算之類的事項上浪費掉的所有心思。他的貝雷塔點四五手槍就放在他辦公室桌子的抽屜里,這是他並非只是一個文職官員的證明,但今天他將沒有時間步行到射擊訓練場去練習他的武藝了,而正是他的這些武藝才使他成為彩虹部隊的指揮員的——諷刺的是,這一職位反倒使他不能去證明他所得心應手的東西了。剛過八點,福爾蓋特太太到了,她朝上司的房內看了看,看到的與他在做行政性工作時她總能看到的一樣,只見他眉頭鎖緊,與他在研究情報資料或有關行動的事務時完全兩樣。在做那些事情時,至少他似乎總是興趣盎然的。她走進他的辦公室,替他打開煮咖啡的機器,得到他慣常的、卡在喉嚨里的晨間的問候,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去查看那台加密的傳真機上是否有東西收進來,需要馬上交給上司去看。沒有。赫里福德的又一天開始了。
「我是普賴斯軍士長,」電話里答道。
格雷迪彎下腰,打開他的包裹,從包里取出他的AKMS突擊步槍,啪的一音效卡上子彈盒,拉出摺疊式的槍托,麻利地站直身子,槍托已經頂在肩膀上了。不過一秒鐘的時間,他已經作好瞄準,把火力撒向那一群穿黑衣的士兵。又不過一秒鐘的時間,三輛卡車中的人也都開了火。
有兩個人提著長箱子,離開了有迷彩色掩護的軍用卡車,或許他們是步槍手,不過,現在他們已經不見蹤影了……他再次拿起望遠鏡,對了,他找到了,那兒有一個,就不過一個小小的綠色隆起,但它是剛才沒有的。隱蔽得多麼巧妙。他應該是一個狙擊手,正在用他的望遠瞄準鏡觀察窗戶裏面,收集情報,並隨後用無線電向指揮員彙報。附近的什麼地方,一定還隱藏了另外一名狙擊手,但波波夫無法找到他。
「有什麼要擔心的嗎?」

「我是內政部的弗雷德里克·卡拉韋。我們可能有個緊急情況,」這位文職官員說。
「我是查韋斯醫生,」帕齊說。奧尼爾看到,她幾乎與他一般身高,在漿洗過的白大褂下,她的肚子挺得老高,看得出是懷孕已快足月了。「你有東西送給我?」
「現在管我叫蒂莫西就行了。」

維加抓住她的一隻手臂,像抓了一個洋娃娃似的把她轉了個向,就勢將她放倒在瓷磚鋪的地板上,推她向走廊的對面滑行過去。走廊對面的弗蘭克林俯身將她抄起,就像抱了一個玩具一樣,直向走廊另一頭奔去。在醫院門口的大廳里,他找到了醫院的警衛,把她留給他照看,自己則又跑了回去。
已經有四輛警車趕到醫院那兒,它們已封鎖了進出醫院停車場的通路,但它們還沒有採取其他任何動作。這一切,波波夫用他的望遠鏡都看得清清楚楚。封鎖圈內的警察只是在觀察,但全都是站在他們的車外觀察的,他們中的兩個手中拿了左輪手槍,但槍口沒有指向任何目標,只是指著地面。
「我的國家的自由。」
「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地區醫院,克拉克和丁的老婆被扣為人質了。」
「那些人使我害怕。」羅迪·桑茲在電話里承認。
第三輛軍用卡車在努南的個人用車後面幾碼的地方停下了。埃迪·普賴斯雙手端著MP-10自動步槍,首先從車上跳下,一落地就蹲在地上,開始觀察四周,辨認槍聲的出處。不管發生的是什麼事,它發生的速度太快了,他們沒有任何應對的計劃。雖然當他還是一個普通的步兵時,曾經接受過如何應對這種局面的訓練,但那畢竟是二十年之前了。現在他已是一名特種部隊的戰士了,按理來說,在他採取每一個動作之前,他都是應該成竹在胸的。邁克·皮爾斯跳下車落在他身邊。

「總算來了,」科溫頓說。一輛警車剛剛趕到,開車人是送醫院的藍圖來的。剛看過最前面的兩張圖紙,彼得的感激之情就已經消失得蕩然無存。圖紙顯示,醫院有數十個房間,大部分在樓上,任何一個房間都有可能隱藏一個帶槍的人,所以,必須一個一個清查,把他們逐一清除乾淨——更糟糕的是,那些房間或許還都住了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即醫院的病人,他們或許經受不了閃光震撼彈的驚嚇,會被嚇死的。現在,儘管他圖紙到手情況明了,但給他帶來的唯一的直接好處是,向他證明了這次任務將是多麼棘手。
不知怎麼搞的,卡爾神不知鬼不覺地死了。奧尼爾轉過頭去,看見他躺在那裡,他的身體就像是那髒兮兮的瓷磚地上的一棵用鮮血畫成的巨大紅花的花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他這裏雖然有四個武裝的人,但他們無法看見二十英尺之外的牆角後面的情況,毫無疑問,那裡已經有武裝的特別空勤團戰士把守了,他已經無路可逃了。在他的近旁,另外還有八個人,這些人,也許,他可以用作人質,但是那個遊戲的危險性也是再明顯不過的。無路可逃,他的理智告訴他,但他的情感卻在向他訴說另一碼事。他有武器,他的敵人就在不遠,他理應殺了他們,即使他不得不死,但為了「事業」,為了他已經奉獻出一生的主義,為了那個他已經在心中千百次地許諾、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主義,也完全是死得其所了。嗯,現在他已經臨到這個時刻了,死亡就迫在眉睫,它再也不是你躺在床上等待睡眠來臨時,或者是當你在酒館里喝啤酒、議論失去某些忠心耿耿的同志時所考慮的那回事了,現在是需要勇敢的時候,他們大家豪言壯語地承諾過的的時候。總之,歸根到底就是,現在危險臨頭了,是考驗他的豪言壯語是口是心非,還是出自肺腑的時刻到了。他的情感希望他向滿世界作出表現,他是一個言而必信,忠於信仰的男子漢……但他還有的一個部分卻在希望,希望他逃回愛爾蘭去,而不是今天就死在英格蘭的一家醫院里。
「你明白,即使你只傷害一個人質,那也將使事情的性質發生極大的改變,凱西先生。只要你越過了那條界線,我為你談判斡旋的能力就將大打折扣。」
「約翰嗎?我是保羅。」
「好的,南斯中士,我們這就開始吧。」馬洛伊看了看他的速度計。美洲豹正以每小時八十五英里的速度在右外車道上飛馳。車裡的傢伙一直很用勁地踩著油門,不過他不擔心,「夜鷹」直升機的可用功率大多了。他發覺,目前的狀況和與另一架飛機的編隊飛行不無相像,雖然馬洛伊以前從未與一輛汽車作過編隊飛行。他把與汽車的距離拉近,現在只剩下大約一百英尺了。「右面,中士。」
「我們是自由戰士!」
「就是說,我認為,你的敵人是英國人,而不是我們美國人。那兩位女士是母女倆,你是知道的,是嗎?」他不可能不知道,貝洛清楚,正因為這個緣故,他可以像是泄漏情報給他一樣向他指出。
那個警察從路邊打出的無線電話所產生的反應比格雷迪的大,特別是因為,據他所報,有一名警察遭到槍擊,或許還已經死在車上了。當地警察局長的第一反應是,召集他所有的流動巡邏單位向醫院方向集中。他們之中大約只有一半人是配備了火器的,而這些火器主要的還是史密斯·韋森左輪手槍——它們與報告所說的槍擊使用的機槍相比,相去甚遠,根本無法與之匹敵。儘管總部通過內部無線電話作了反覆的呼叫,但原先停車在醫院附近的一名警察始終沒有作出響應前來報到,那名警察已經死了,也由此就確定下來了。
一切都是毫無預警的。子彈突然如雨點般擊中第一分隊隱身在後的軍用卡車的車身,還未等他們來得及做出反應,子彈已經穿過車身擊中他們的身體九-九-藏-書。在頭兩秒鐘的時間里就有四個人倒下了。其餘的人則迅速跳開卧倒,睜大雙眼開始搜索子彈的來源。
桑茲確信自己已經擊中目標,現在,他正在作一切努力要奪他的命。在他的左邊,他們的頭頭肖恩已經回到車上,車子也已經發動,他們必須在兩分鐘之內逃跑。
「好的,很好,你們是革命戰士,」貝洛博士說。「但是,戰士,真正的戰士,是不會謀殺民眾的。好的,很好,今天早些時候,你和你的朋友跟當兵的大打出手了,那不是謀殺。但是,殺死手無寸鐵的人就是謀殺,蒂姆,我想你知道這一點的區別。裏面和你們在一起的那些人,他們有哪一個是有武裝的?有哪一個是身穿軍裝的?」
「下士——你叫莫爾,是嗎?」
格雷迪和他的部下也醒了。他們吃了由茶、雞蛋、鹹肉和土司組成的他們的常規早餐,因為典型的愛爾蘭早餐與英式早餐幾無二致。事實上,在基本習慣的任何方面,這兩個國家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可是,對於這個事實,格雷迪和他的同夥都未作深思。兩國都是溫文爾雅的禮儀之邦,極為熱情好客。兩國的公民在相逢時總會相互微笑致意,在工作崗位上,他們也都十分勤勉賣力,基本上說,他們看的是同樣的電視節目,閱讀的是同樣的報紙體育版面,玩的也大抵是同樣的運動項目,並且,在兩個國家中,這些項目都形成了真正的全民狂熱——就是他們在酒館里喝的啤酒也是相似的,喝掉的數量也大致相仿,而且這些酒館,小到它們油漆的招牌和識別的名字,都是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從一個國家搬到另一個國家去,不需任何更改。
「我知道。我這就回去。」克拉克拍拍他的肩膀,貝洛轉身走上老路,再次回到恐怖分子那裡。

「現在就打電話給你的上司,」努南建議,隨手抓起桌上的座機遞給他。
「沒有變化。格雷迪那個傢伙正在接受手術——需要幾個小時,他們說的。另一個還是沒有知覺,反正好歹我們連個名字和身份都還不知道。」
馬洛伊一陣急奔,剛剛衝到他的「夜鷹」直升機那裡,南斯中士已經在那裡了,正忙著把插有紅旗的安全銷從銷釘孔里拔|出|來捧在手中,等待飛行員來點數確認。
「我確認,他們是五個,」在他們的無線電網路上,另外一個聲音支持了他的說法。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努南從沃爾沃卡車上跳下,給他的手槍換上新的子彈盒。努南也看到了他們,招手叫他們上前。
「我從赫里福德來。我們現在要這個站馬上退出服務。」

「我們這裏都準備好了,肖恩。」
「我需要你保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員傷亡,」麥克利什接著與他周旋。
他的領袖現在已經成為階下囚了?蒂姆·奧尼爾心想。肖恩被抓住了?奇怪得很,那件事似乎比他自己的處境更令他害怕。假使是他進了大牢,肖恩也許還可以想出辦法解救他。但現在,肖恩被送到懷特島上去了……一切都完了,不是嗎?不過——
眼前的情況是,他是個三十剛出頭的男子,手中有槍,看上去他在全世界都沒有一個朋友似的——
「我沒有人可派給你,維加。我們這裏的人都有事了,韋伯報告說,我們有一些人受了重傷。」
「你看到他們是怎麼乾的了嗎?」
「回到醫院裏面去?」一個同夥問奧尼爾。
「形勢怎樣?」
「他?」
「你在哪兒行醫?」


「喂,約翰嗎?」
羅迪·桑茲看到他的動作了。那個狙擊手就在他所記住的那個位置上,但是他有偽裝網的掩護,所以很難跟蹤這個目標。現在,休斯敦的這一動正好解決了他的問題,而且射擊距離也不過一百五十米左右。他把槍口壓低向左偏過去,扣下扳機壓住不放,讓子彈在山坡的那個隆起上橫掃過去,一長串子彈射出后才鬆手,然後又馬上再次扣下扳機,向目標射擊。
「他們來了,」桑茲伸手指了指。手指所指之處有身穿黑衣的士兵站在他們的軍用卡車後面,軍用卡車離愛爾蘭人開到現場來的商用卡車不過幾米之遙。
「哦,媽的,老兄別提了。」雖然德國造的MP-10的優秀是不在話下的,但在他的手裡終究還是像一把玩具。


「努南在外面,他已在窗上裝了一個麥克風。我聽了你們談話的最後部分。很好,博士。」
這些卡車登上商業運行的渡輪,跨過愛爾蘭海,抵達利物浦,滿載冰箱包裝用的紙板箱的卡車毫無障礙地通過了英國海關。從此之後,他們就只需在高速公路上按法定的車速限制駕車,向目的地直奔而去。車隊組成密集的隊形穿過英格蘭西部鄉村,恰好在黃昏前到達赫里福德附近。那兒,在一個預定的地點,他們全都停了車。這是當地的一個相當於卡車停車場的地方,卡車司機紛紛跳下車,朝一個酒館走過去。

南斯中士把左臂擱到膝上,打開保險,開槍。槍在他手中使勁向上跳,他用勁壓住槍口,扣著手槍扳機不放。與射擊場相比,情況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儘管他已經使出了吃奶勁來穩住他的手槍,但它在他手中仍然跳得厲害。不過,等他射出第四發子彈后,他終於看到目標突然向右轉過去了。
奧尼爾搖了搖頭。他這些花言巧語的目的全在勸降。那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環顧周圍他的同志們。他們每一個人都發覺,他們很難與他人的眼光坦然相對。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他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的抵抗充其量只不過是在思想上的那麼一點,武裝上的是根本談不上了,並且在他們所有人的思想里,他們都存在著重重疑問,只是尚未將它們訴諸聲音說出來而已,但是,疑問是實實在在的,他們全都明白得很。

「努南呼叫斯坦利,完畢。」
但是,她身上的母性告訴桑迪,她女兒,或許現在已經安全無恙了,與她一起安全的還有她的外孫。那個死鬼曾經在她後面想把她喝住,但他卻現在血肉模糊地死在醫院的地板上。所以,帕齊或許已經逃脫。這該列為當天的頭條好消息,她閉上雙眼,低吟祈禱,感謝上蒼。
「能不能讓我確認一下人質都安然無恙?為了讓我的上司高興,那是我必須做的。我能不能過來看一下?」
「我是普賴斯,丁。」
海軍陸戰隊中校搖搖頭。「不,在這個高度,他們也許就不會注意到我們。還是讓我們再繼續隱蔽一會兒。」
「你們要把肖恩還給我們。讓他上巴士跟我們一起走!」
「你是美國人,」奧尼爾說。
「克拉克先生,3-3線路上有你的電話,」她在內部呼叫系統上叫道。

「我們要一輛巴士送我們走!」
這個問題馬上在桑迪的臉上引出了笑容。「就像以前的我,性急得很。到了那個關口上,你就等不及它趕快來了,一了百了。」
格雷迪走下他的美洲豹車。他打開行李廂,取出他的包裹,把車鑰匙裝進自己的口袋。此時,蒂莫西·奧尼爾也已下車——他選擇的是一輛小型的廂型貨車——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其他五人下車與他會合。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都在他身邊到齊了。蒂莫西拿起手機,按下一號速撥號。在一百碼之外,格雷迪的手機鈴聲響了。
「貝洛醫生?」轉角後有一個聲音在叫。「電話,先生。」
這個愛爾蘭共和軍的士兵趁機把一隻手悄悄插|進箱蓋的內側,作好隨時將它掀開的準備。接著,他回頭向其他四個人點了點頭,他們已站成一列,彬彬有禮等在他的身後。奧尼爾用大拇指摸摸自己的鼻子,四人之一——他的名字叫吉米·卡爾——就轉身走回到外面去了。外面有一輛警車停在那裡,是一輛陸虎越野車,白色的車身,側面有一條橘紅色的色帶。車裡的警察正在吃三明治,他是挑了一個方便的地方正在吃他的午餐,做著美國警察有時稱之為「打瞌睡」的那種事兒,實在是因為無事發生,只不過在消磨一點時間而已。他看到醫院接受傷員的那個門口外面有個人站著,手中捧了一個看上去像是裝鮮花的箱子似的東西。剛才走進去的其他幾個人也捧著差不多的箱子。不過,這裡是醫院,人們給住在醫院里的人送花……即便如此……那個手捧白色大紙箱的男人卻是在盯著他的警車看,雖然就如人們常有的那樣。於是,警察朝他回望過去,儘管基本上仍然是出於好奇,但他警察的直覺已經開始活躍起來了。


「我——不,不,他現在不能來接電話。」
「降低一點高度?」哈里森問。
「到這裏來!」維加高叫,她立即照辦,低下腦袋朝他奔過去。
「是,長官,我明白。科溫頓少校和他的弟兄與我們一樣出色,長官,第二分隊已經整裝待發,隨時等候著調遣。」
「謝謝。」貝洛對著電話說。說完,他看著在場的維加這位老兵。
陳軍士長倒下了,他的兩條大腿各中了一發子彈。事發的突然性更加重了他的痛楚。對於這樣的變故他事前毫無思想準備,所以疼痛使他癱瘓了幾秒鐘,完全不能動彈,但多年的訓練素養終於重新頑強地在他身上表現出來了,他使出全力去爬,去尋找掩蔽。「陳中彈了,陳中彈了,」他氣喘吁吁地對著無線電呼叫,然後回頭去觀察,只見另外一名第一分隊的隊員也倒下了,鮮血正從他頭部的一側噴涌而出。
「我會的,肖恩,」桑茲躲在沃爾沃大卡車裝貨的車廂里答應。
「我們抓到了兩三名俘虜,一輛廂型小貨車上還有數目不詳的對象,其他還有什麼情況就天曉得了。我現在正在設法去查清。報告完畢。」他們的這次通話也就此結束。
格雷迪發現,後面跟著的那輛卡車已經不見蹤影了,他不由得咬住了嘴唇,但所幸的是後面的公路已變得空空如也了,前面的也一樣,一輛車也見不到。只要再有五分鐘,他就可到達安全之地了。他終於允許自己松上一口氣了,他活動了一下方向盤上的手指,祝福美洲豹汽車廠的工人們,他們為他造了輛好車。正在這時,他眼睛的餘光瞥見左上方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出現。他略略轉過頭去看——到底是——
「我是弗蘭克林,我聽到了。如果你需要我,我現在可以進醫院去。」
「在她學會更加從容一點之後,她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醫生的。不過,你說呢,我畢竟一直在急診室,已經做了二十幾年了,對吧?理論上她懂的比我多,但在實際方面她還需要多學一點。不過,你知道,她的進步是很快的。」
「弗蘭克林,普賴斯,移動到西面進去,我再重複一遍,從西面進去。」
「人質在這裏,」貝洛說。「目標在這裏和那裡。他們中的兩人是孿生兄弟,順便說一下,他們全是三十多歲的白種人,全都配備摺疊槍柄的改進型的AK-47步槍。」
「有什麼可考慮的?」奧尼爾急吼吼地反問。
「很好,蒂姆。你現在就到我這裏來。」
「收到,明白,中校。」
「你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此後我們就開始消滅人質。我們的貨源十分充足,你是知道的。」
辦公室里,約翰想。從前我出外勤回來,她是從來不問那種問題的。是的,不問的,那時,她不過就問一聲「你好嗎」。問的時候還始終帶著一絲擔心,因為,儘管他從來不——噢,幾乎從來不——告訴她他在外勤現場乾的事情,但桑迪知道,它畢竟與坐辦公室有所不同。所以,這隻是再一次證實,他已淪落為一個「躲在後方的混蛋頭頭」了。謝謝了,親愛的,他想。「不,沒有什麼變化,」他說。「醫院里怎麼樣?」
他重複了一遍,然後又說:「電話里的聲音確認了兩個人質的名字,一個是叫克拉克的護士,一個是叫查韋斯的醫生。」
「你必須首先把這裏的事了結掉。」
「好吧,下次他打電話來,我來跟他說,」貝洛博士說。「我來看看我是否能使他安靜一點。」

「請問有什麼事嗎?」接待處的值班員說。
格雷迪想了想,然後看了看他的手錶。他分配給這項任務的時間是四十五至六十分鐘。時間再多,他認為,會給對方太多的組織反擊的時間。現在,他們離開他規定的下限還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迄今為止,事情都是按照他的計劃在發展。現在,路上的交通也應該已經被封鎖了,但封鎖的應該只是進入醫院方向的交通,而不是離開醫院方向的交通。他帶來三輛大卡車,一輛廂型小貨車和兩輛小轎車過來,它們全都停在他所站立地點的方圓五十米的範圍以內。這次行動的關鍵的重頭戲還有待開演,不過這齣戲應該怎麼演,他的人都已胸有成竹。羅迪剛才說的是對的:這齣戲是到了高潮大結局和勝利大開溜的時間了。格雷迪對他的部下點了點頭,掏出他的手機,按了蒂莫西·奧尼爾的速撥號。
「看上去都準備好了,那麼我們就把她發動起來吧,中尉。」
「時刻銘記,」保羅·貝洛發誓說。他接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前走了十英尺到了那個轉角,轉彎后就從彩虹戰士的視線中消失了。
「怎麼?」
「交換什麼?」保羅·貝洛問。
「我是普賴斯。大家都在哪裡了?目標在哪裡了?」
「帕齊工作得怎樣?」
安全與危險之間的差別僅僅在於幾英尺的距離和轉過一個牆角,這始終令貝洛覺得奇怪,甚至到了滑稽可笑的程度。但他是懷著真正的興趣期待著親身體驗的機會到來的。此前,他還極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會見罪犯的。罪犯有武裝,而他沒有,這樣反倒更好。罪犯需要那種通過權力的感覺給他們帶來的舒適感,以便用來平衡他們已經陷入囚籠無從逃脫的事實,不管他們是有武裝的還是沒有武裝的。
「蒂莫西抓到她們了。形勢似乎已完全控制下來了。」
「夥計們,該走了,」奧尼爾告訴他們。他看著那兩個主要的人質,想招手叫她們跟過來,但那個懷著孩子的女人只會拖慢他們的速度,而從門口到他們的廂型小貨車還有三十米的距離。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他知道他們的計劃已經泡湯了,是趕快逃出這個鬼地方的時候了。
「沒有,如果有問題也只有我去——但那裡沒問題。」
「哦?為的什麼?」
那個技術員一點也摸不著頭腦,但總算還有足夠的頭腦,不去與一個帶槍的人作對,妨礙他正在做的事情。
奧尼爾擦掉臉上的一點血——小貨車的玻璃碎片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些小傷口。「我們都很好。你是誰?」
「能不能就這裏發生的事情談談你的印象?首先,你的尊姓大名,怎麼會在這裏的。」
「C先生?」丁說。
約翰思索了一會。把他們引到外面來,讓他的狙擊手來解決問題。四發子彈,小孩子玩家家一樣,易如反掌。「車我們送去了沒有?」
「該死的……」格雷迪低聲罵道,羅迪·桑茲大吃一驚,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接著,格雷迪又反覆試著撥打行動電話公司的號碼,但聽到的仍只是急速的忙音。「這該死的電話停止工作了。」
有了錢,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們可以不用再去偷卡車,而是可以用現金支票直接去購買了。當然,支票的賬戶是一個人在經過偽裝之後,用假身份證件去開的。他們購買的是瑞典生產的大型的沃爾沃商用卡車,是帶帆布篷車廂的那種直掛式(或稱非鉸接式)的卡車,他們在帆布篷上所寫的是本不存在的公司的名字。
終於到了,努南心想,他把車開到另外一個基站的路邊。車一停他就跳下車,掏出那個技術員給他的基站鑰匙。三分鐘之後,他已上載完畢他的搗鬼程序。然後,他戴上他的戰術無線電。

「是,長官。」南斯向後拉開機門,跪在飛機的鋁質地板上,用雙手握住他的九毫米口徑的貝雷塔手槍。「準備好了,中校。我們下手吧!」
「我把兩名狙擊手都派出去監視敵情和搜集情報了,但其他人我暫且都還留在身邊。現在,我在等待一張建築物的示意圖。我們至今尚未有作案對象和樓內人質的確切數字。」電話里的聲音在這裏稍微停頓猶豫了一下,接著又繼續響了起來。「我建議我們考慮把第二分隊也調過來。這個建築物很大,萬一我們不得不進入樓內的話,只靠八個人很難照顧得過來。」

「我總不至於那樣的落伍嘛,蒂姆。」不過,儘管如此,蒂姆的善意嘲諷還是惹來馬洛伊咧嘴一笑。「做繩索滑降,我從來不需要幫助。」
「好吧,哈里森,你看路,我看車。必要的話,你就把它狠狠地拉上去,孩子。」

此時此刻,他的思想猶如萬馬奔騰。不管是誰查出「彩虹」,此人並非瞎管閑事,而是有他的理由的,所以那兩個名字絕非此人意外碰巧報出來的。這是對他和他的隊伍的直接挑戰——並且,他們正在利用他的妻子和女兒作為一種武器。他的下一個想法是,他必須把指揮權移交給阿利斯泰爾·斯坦利。但是,在這以後——儘管他的妻女身陷險境,生死未卜……可是他無能為力。
「好的,博士,我們十分鐘后就到你們那裡。他們提出了什麼要求?」
「談了,凱西先生,我談過了。」麥克利什是站在他的前沿指揮部打的電話,他聽著電話,眼睛卻看著斯坦利和貝洛,這裏距醫院有半英里。
「熊,我是五號,」無線電里傳回來的是斯坦利的聲音,馬洛伊吃了一驚。「起飛,到醫院上空盤旋。那就是當前事件的事發地點。」
「好的,我能想想辦法,但是,需要花點時間才能一路打通關節,而且我們還需要有東西來交換。」
「我看很不錯。回頭見。」弗蘭克林說完,把他的槍盒子扛上肩,起步就朝那個方向去了。

「嗯哼?」蒂莫西開的口。
「只許喝一杯,丁,」帕齊對他說。現在她臨盆在即,她當然希望她的丈夫隨時保持清醒,那就意味著每晚只能喝一杯啤酒。
「媽的!」馬洛伊吼了起來,他的直升飛機還在盤旋。
「不過,另外一個人會在哪兒呢?」斯坦利問。「除非……」

在急診室的外面,卡爾突然打開他的箱子,微笑著舉槍瞄準那輛與他相距僅僅二十英尺的警車。
「我是警察局長弗格斯·麥克利什,」電話另一頭的警察回答。「你是?」

努南的車登上坡頂,已經開始下坡,在往自己的隊伍那裡趕了,但他心裏卻在想,不知自己到底還能做些什麼。他通常的工作是在建築物上安裝竊聽裝置,但那就意味著他必須挨近它。可是現在是大白天的,挨近恐怖分子把持的醫院,這個任務太難了,簡直可在難中稱王了,或許除非等到夜幕降臨,否則它甚至都是超出可能的範圍的。反正,他今天至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主要職責。他已經阻斷了敵人使用行動電話的可能,儘管他並不清楚他們是否已嘗試過。他開始放慢車速向隊伍靠近,遠遠的望去,他看到科溫頓正在與身穿黑衣的槍手們商議著什麼。
「我的上帝!」丁回頭去看,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看到,一個只可能原本是人體的東西被完全拋出車外,緩緩地在瀝青路面上向前滑行和翻滾,與那輛已面目全非的卡車保持著同步。
「拿巴士來。」蒂莫西說。
「那好,接下去。我們這裏也準備好了。祝你好運,孩子。」
「很好,長官,」駕駛員冷冷地回答。「我們這就上去了。」
霍默·約翰斯頓和迪特爾·韋伯的狙擊步槍仍留在它們的防護盒裡,並沒有拿在手上,今天似乎他倆都不會有多大的機會用得上它們了,所以此刻他們都只拿著手槍在隨隊前進。由於他們是在分隊的隊尾殿後,因此他們看得很清楚,埃迪·普賴斯在第二輛沃爾沃卡車後面的帆布篷上劃出一個洞口。帕迪·康諾利隨即拔掉閃光震撼彈的保險,把它從洞口扔進去。兩秒鐘之後,火藥爆炸的巨大威力把帆布篷完全掀開,脫離卡車飛散出去。皮爾斯和盧瓦瑟勒端著武器一躍跳上卡車,但車上的三個人都已被剛才的爆炸震得失去知覺了。於是,皮爾斯徑直向他們三人撲過去,將他們的武裝一一解除,先把他們的武器都扔下卡車,然後跪到地板去察看他們的情況。

「謝謝,埃迪。」查韋斯掛斷電話。「我們這就走吧,約翰。」
「我有希望得到掌管VMH-1的位置。」
「我吃不準。馬達運轉開始不正常了,我想還是把車停了讓它熄火的好。反正,」這位俄羅斯人又重複了剛才的話,「我打電話到公司去了,他們正派人來解決。」
「下去逮人嗎?」他的副駕駛問。
見到至少已有一發子彈命中,馬洛伊把聯合操縱桿往上拉了一點。幾秒鐘之後,「夜鷹」直升機就上升到了三百英尺的高度,他轉頭往底下一看,只見一輛已成為殘骸的汽車正冒著煙,一動不動地趴在路的中央。
「不,我不認同那種說法。你瞧,我不打算侮辱你們的聰敏才智。你們大家都知道你們的處境不妙。反正,你們如果想要得到東西,你們就得與他們作交易。那是規則,它不是我制訂的規則。但我必須做你們的中間人。那就意味著,我向我的上司轉達你們的話,向你們轉達我的上司的話。如果你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那好,我不會走得太遠的,不過,你們方面的事情決定得愈快,我的行動也能愈快。我需要你們大夥把它想清楚,好不好?」
「是什麼使他們成為你的敵人了,蒂姆?他們出生在何處?他們中有哪一個試圖加害過你嗎?他們中哪一個傷害過你的國家嗎?你為什麼不問問他們?」他接著建議。
帕齊·克拉克·查韋斯醫生眼角的餘光看到這裡有動靜,她轉過頭看到那裡有一名全身黑衣的戰士。他正在向她揮手,等她轉過身來,那揮手便變成了招手,叫她去他那兒。她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慢慢地,她開始挪動步子向右面去。
「我建議你告訴倫敦的人趕快把他們找回來。我並不是一個生性耐心的人。」
「不,你不可這樣,蒂姆。你知道那個道理。我知道那個道理。他們知道那個道理。」
「我想我本來是可以的,但是當時的時間不湊巧,你說是嗎?」
「辦公室里有什麼新的變化沒有?」桑迪問。
「我們沒那必要了。我是在與他們比打牌,約翰,我手裡拿的是一副同花順。除非出現嚴重意外,我們這一次已勝券在握了。」
桑茲伸出手,格雷迪接過手機。它們是完全一樣的型號,都已作完全一樣的程序設定。他按了設定的速撥號,再一次,他聽到的只是急速的忙音信號。這一下,他與其說是憤怒了還不如說是恐慌了,格雷迪不知怎麼突然感到胃裡有一陣空虛的感覺襲來。他百密一疏,雖然有許多情況他都已預先作好算計,但偏偏這一個情況卻被他遺漏掉了。而這次任務要想取得成功,他必須首先做到的是,協調好三個小組的行動,使他們步調一致。現在,儘管他們都知道應該做什麼,但並不知道應該何時去做,都在等著他去告訴他們是時間了。
「鑰匙呢?」努南伸出了手。
「我可以殺人質,如果你們不讓我離開的話,」奧尼爾反擊說。
「明天有什麼安排?」
「試試這個。」托尼給了他一張手寫的醫院電話號碼清單。貝洛選了急診室總台的號碼,在他的手機上撥出這個號碼,當然他沒忘記在號碼前加撥了三個7。電話鈴響了足有半分鐘才有人來接。
斯坦利點點頭。「很好,彼得,我會下命令的。」
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坐在他的車裡,紋絲未動,他靜靜地觀察著那個不請自來、想要為他提供他並不需要的幫助的警察。只見他奔回自己的警車,手伸到車裡取出一個無線電對講機。雖然波波夫聽不到他說了些什麼,不過,話又說過來,他不需要聽到也都知道。
「一號起轉,」哈里森報告說,南斯中士也在這個時候回到機上,拴上保證他在機上能安全移動的安全帶,隨後移身到左側的機門,探頭去查看「夜鷹」直升機的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