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回美國之前，我終於趕寫出一個框架，讓她能夠大概了解這場劫難的前前後後，以及我的過錯和我應該承擔的責任，算是了了我的一份心債。

趕來趕去，不就是想要她回來時能夠看到這些文字，她是媽的另一塊骨肉，她有權利知道每一個細節。我寄希望于這九_九_藏_書十幾萬文字，將比我的口述更為清楚、無所遺漏。

我呆坐在電腦台前，一直過了三更。苦撐著自母親去世后這個最沉重的打擊。

不如就此停筆。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十八號那個晚上，我並沒有發出刪除的指令，卻在電腦里丟掉了八萬多字read.99csw.com。一年的努力眨眼之間化為一片空白。而這時，離唐棣的歸期只有十一天了。

今年六月到美國探望唐棣，終於在那裡完稿。隨著這些文字的了結，我才大致走出恍惚。

唐棣回來之後，我甚至沒有給她做過一頓像樣的飯菜，也很少和她暢談，只read.99csw.com是精神恍惚地坐在她的面前看著她。

此時我別無出路，只好振作精神重寫。日夜兼程，更兼重病在身。

奇怪的是，我重新寫完之後，那丟失的幾萬字又被另一位電腦工程師在電腦里找到。此事看似蹊蹺，其中定有神的暗示。

但我始終不能定稿。每讀一遍，就有不read.99csw.com能盡善盡美的缺憾。忽然一日悟出，就是我再寫上一年，也不可能盡善盡美。

國文兄說，可能是母親不願意我在這些文字里跋涉。我卻認為，這是上帝的意思，他要我在這些文字里再熬煎一次。

我低低地叫了一聲：「媽！」

在某電腦公司一位工程師的幫助下，總算找出了行不read.99csw.com成行、句不成句、支離破碎的三兩萬字。

沒想到這十幾萬文字寫得這樣艱難。初始，每寫幾個字就難以自持，不得不停機歇息。在我所有的文字中，這十多萬字可能是我付出最多的文字。

可我猛然回頭一望，媽留下的寵物貓咪正蹲在我的身後，靜靜地看著我。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媽對我的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