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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序言

近日在病房裡陸續讀完了張潔同志的長篇小說《沉重的翅膀》第四次修訂稿(複印件)。我既從作品中改革者的百折不撓的精神,也從這位女作家自強不息的勁頭受到鼓勵。作家歌頌十一屆三中全會後獻身於工業戰線體制改革的人們,熱望以自己的筆促進改革;在創作實踐中,她自己也從思想上和藝術上進行日新月異的改革。這種努力是值得稱道的。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當這部長篇小說在讀者中引起不同的強烈反響時,《文藝報》召開了專題討論會。我沒有參加會,只看到記錄。這兩天我重新閱讀了發表于同年《文藝情況》第二十期的《長篇小說〈沉重的翅膀〉討論會紀實》,內容很豐富。會上從事評論工作的十多位同志踴躍發言,談得多麼好啊!同志們都是在充分肯定成績的基礎上,對缺點從各方面提出具體的懇切的批評;這些意見是中肯的,有些是相當深刻的,並且都對作者懷著更上一層樓的熱望。他們九九藏書都比我談得好,談得深。我心裏想,一位作家發表了一部引起爭議的長篇著作,能得到這樣懇切的評論和熱情的期待,她應當感到幸福和寬慰。

謹將此書獻給為著中華民族的振興而忘我工作的人。
張光年
「你好容易把讀者吸引到你精心織造的形象世界中,讀者可以同人物共喜憂了,又跟著來一段議論,把讀者從情景中趕了出來……你多次多次地這樣折騰讀者,豈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我終於直率地向張潔同志面談了自己的讀後感。引號中的這段話,可能是較有說服力的;其他的未免生硬些,說不定是潑了冷水。
今年是改革年,在黨和政府大力推進下,改革的新風已吹遍祖國的沿海和內地,鄉村和城鎮。社會主義的各條戰線,read.99csw.com湧現出一批批披荊斬棘的創業者、改革者,向作家藝術家們發出熱情的召喚。為歌頌工業戰線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和十二大精神指引下的改革之風,為描寫不辭艱苦地開創新局面的社會主義新人,不少作家正在進行可貴的努力。張潔同志是較早的嘗試者之一,備嘗了甜酸苦辣的況味。自己的、別人的、成功的和不成功的經驗,對今後的展翅奮飛都是寶貴的。相信她將以改革家的精神激勵自己,繼續關注並參与工業戰線除舊布新的鬥爭,使自己思想上藝術上越發健壯成熟,使作家的彩筆與筆下的新人物同步飛騰!
這方面動筆較早的作家,體會較深,受到的磨鍊也較大。張潔同志是其中的一個。
《沉重的翅膀》出書了,它的母體的陣痛尚未了結,有時還相當沉重。據說因為長期的連續的挫折,這位作家一度在南方卧病。創作的路本來是很不平坦的,這就不必多說了。值得高興的是,我們九_九_藏_書終於看到了這部小說的第四次修改稿,可以想見作者付出了不少心血。說起修改,我也曾給作者出過難題,考慮到她在這方面還有不少潛力,我建議對全書做較大的改寫,使人物集中一些,枝蔓減少一些,主題突出一些。雖則是一片好心,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那麼容易了。
為別人的小說創作寫序,我太無能了。只因我曾冒昧參与了這部作品的苛求者的行列,如今此書以新面目重新問世,欣喜之餘,寫幾句聊表微忱。序文中仍然寫進了一些不甚得體的話,敬希作者和讀者原諒。
《沉重的翅膀》最初發表在一九八一年下半年的《十月》雜誌上,發表后立即引起爭論,成為首都文壇上(還不只是文壇上)一個惹人注目的事件。我讀時,不禁聯想到此前看過同一作者的幾個短篇。張潔同志的文筆是細緻的,敏感的,長於人物的心理描繪,但有時流露出感傷情調。現在,這位女作家從自己織造的精緻的、時而織進淡read.99csw.com淡哀愁的紗幕中走出來,大踏步地走上新時期工業戰線新舊鬥爭的戰場,這是應當鼓掌歡迎的。我們看到,作家的視野開闊了,心胸開展了,筆底也顯得挺拔潑辣了。所惜的是,作家在走上這個廣大戰場從事時代畫卷的綜合描繪時,缺乏洞察複雜矛盾的思想準備,也缺乏統御眾多人物、眾多場景的熟練的調度經驗,特別是保留了、或者放任了以主觀表現干擾客觀描寫的不良習慣(不是主客觀有機的有效的結合)。有些人物的心理分析是絕妙的,有些則幾乎是作者心理、情緒的化身。人物對話中議論過多,作者還迫不及待地隨處插|進許多議論。固然有些議論是精彩的,收到畫龍點睛的效果;但有些是不必要的,不妥當的,有的是完全錯誤的,因此引起嚴重的責難。
此後不久,得知張潔同志考慮了來自各方面的批評意見,先就那些不妥當不必要的議論部分,做了一百多處刪改。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一貫給予作者熱情幫助與支read.99csw.com持的韋君宜同志在電話里告訴我:書已付型,在紙型上挖改完畢,她要簽字付印了。
改革難。寫改革也難。不但工業現代化是帶著沉重的翅膀起飛的,或者說是在努力擺脫沉重負擔的鬥爭中起飛的;就連描寫這種在鬥爭中起飛的過程,也需要堅強的毅力,為擺脫主客觀的沉重負擔進行不懈的奮鬥。
現在這個修訂本,雖說還未能充分滿足各方面的要求,包括作者自己的要求,但經過大幅度的去蕪存菁功夫,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韋君宜同志告訴我,全書三分之一是重新改寫的。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除了內容上的修改加工,作者還在很多地方做了語法修辭上的推敲與潤色,使這些地方的語言簡練挺拔了。在中青年作家中間,一部長篇作品發表出書後,還下大功夫進行反覆修改加工的,如今並不多見。這種藝術上認真負責的精神,是難能可貴的。
1984年5月9日于首都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