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唔？唔唔……」田長浩驚恐地搓著手，紅著臉退到黑影里了。
吳楠和長浩都「噝噝」地吸著氣，坐了起來……
「我問你怎麼認識她的！」長浩打斷了他。
吳楠和長浩倒是愣住了。秦榛搞來了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倒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吳楠笑了。他有些不安地活動著身子說：「俺們管這叫『學生味兒』……」
「什麼味兒？」秦榛問她。
羅寧點點頭，仍舊看那個包。
「是得注意一下了。」田長浩語重心長地說。
秦榛哼哼著，在床上擰著身子，就是不言語了。長浩再三催促，他才說是在市體育館看體操時認識的，他說他有一段時間常常睡不著，就是因為她嘛。他說他第一次見她時，她是抄著手——兩手抄在褲子口袋裡，在紅地毯上來回走。我一看這個動人哪！我想她那麼小，兩腳站在我手掌里我也能把她舉起來。
長浩說你真能吹，你哪能那樣就把她舉起來！
大家都不吱聲了。
大家躺下來的時候，他問羅寧怎麼不在？羅寧哪去了？
秦榛穩重地坐在一旁。屋子當中有個穿運動服的小姑娘走來走去，膝蓋那兒一顫一顫的。她見了剛進來的兩個人，毫不吃驚，只是笑眯眯的，把手收起來。剛才這雙手大概還對著秦榛比畫什麼。
秦榛有些緊張，磕磕巴巴地說：「她……在市體工隊工作，體操運動員……她https://read.99csw.com十九歲了呀！」
體操隊員又玩了一會兒，說聲「要走了」，就想走出門去。她臨出門前從筒子包里摸出了一包東西，扔到羅寧的床上，朝幾個人笑笑，就走了。秦榛去送她了。
吳楠坐起來，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盯著羅寧問：「小體操隊員十分純潔，是吧？」
吳楠和長浩趕緊解開那個包，見是點心和咸花生米。他們有些納悶。
「男人味兒。我們體工隊男隊員宿舍就這股味兒……頂鼻子！」
「下雨了，吳楠。」羅寧說。
大家仍舊不言語。
長浩光著身子跳下床來，說：「羅寧，你還不知道，秦榛是你連襟了……」
「不要問他。他得意的時候自己就說出來了，不說心裏難受。」
秦榛神秘地笑著。停了一會兒他突然告訴：她叫艾華，是艾蘭的妹妹——你們沒見她捎給羅寧那包東西？那是艾蘭讓她捎來的……
吳楠真不幸。畢業前一年他們到一個縣城去實習，吳楠愛上了一位中學教師。她黑乎乎的，可一雙眼睛深陷在裏面，極其明亮多情，還有光光的高額和鼻樑。她多少有點新疆姑娘的味道，特別迷人。吳楠如醉如痴，常常去找她。她也對吳楠一見鍾情。可是這不久便被縣城一位領導的兒子知道了，他豎起一根手指對吳楠說：「你如果還想要你的腿，下次就不九_九_藏_書要來了。」吳楠回答：「下次我一定來，讓我們兩個試試看吧。」他真的又去找她了，可沒有找到。後來實習結束，他們也就離開那座縣城了。吳楠寫去了好幾封信，都未見迴音。再後來，吳楠得知她嫁給了一位老校長……一個謎，一個永久的痛楚……
秦榛幾天來老是獨往獨來，引起了同宿舍幾個人的注意。大家也不問他。包子里到底是什麼餡，到時候也就知道了。這個小子忙忙活活，肯定是有鬼。
長浩說：「秦榛這小子真行！」
她不笑了，十分嚴肅地整了一下頭髮，望一眼長浩，又望一眼秦榛。
吳楠笑笑：「這傢伙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他往哪飛。」
吳楠激動地站起來。他望著窗外的雨絲說：「不要說了。我全明白了……」
秦榛大聲說：「錄像太棒了！我明天晚上可不待在屋裡了，我明天可得早些去佔個好位子！……」
羅寧放下包，看樣子並不怎麼驚訝。他微笑著說：「是嗎？那這個傢伙這會兒正得意呢，你們聽他哼這一聲……說句真的，艾華太好了，太讓人喜歡了。不過秦榛你以後不能再對我嬉皮笑臉的了。」
不過體操隊員很快又高興起來了。她問這問那，一雙長腿踢踢踏踏的，語無倫次又天真可愛。她說：「你們這屋裡一股味兒……」
小姑娘似曾相識。但又的確是陌生的。她很瘦，個子倒read.99csw.com也矮不到哪裡去。臉相頑皮是主要的，漂亮倒是次要的。留了短短的頭髮，從後面看不誤為小男孩才怪！她也真像個小男孩那樣，吃著瓜子，吐著皮兒，笑眯眯的神氣，無所謂的神氣。她端量著吳楠，又瞟瞟長浩，多少有點做鬼臉的樣子。
到了宿舍門口，他們聽見裏面有哧哧的笑聲。吳楠看了看長浩，敲了敲門。笑聲沒了。坷垃叔咳著問：「誰呀？」他們也就把門推開了！
第二天晚上，吳楠和田長浩很早就離開了宿舍。可他們到大街上轉了一圈，一人吃了一杯冰激凌，就往回走了。
秦榛得意地哼了一聲。
「是啦，羅班長。」秦榛嚴肅地應道。
體操隊員嘻嘻笑著，竟然把腳放到了坷垃叔的小床上壓起了腿。吳楠這會兒在燈光下端量著她，覺得她到處都像個小姑娘，唯獨眼睛內涵豐富。他後悔剛進屋那會兒沒有好好注意一下她的眼睛！他又瞟了瞟秦榛，那小子得意極了，這會兒老在看她，像注視著自己的一件作品一樣……
羅寧點點頭：「是這樣……她和艾蘭不太一樣。她里裡外外都那麼純潔。開始我不懂這是為什麼，後來我好像明白一點了。她很小就表現出體操方面的天賦，體育部門就把她找了去，從此她整天和一幫小女孩子在一塊兒了。除了比賽，她們一般都是駐紮在訓練基地那兒，她們老住在海濱小城威海—九-九-藏-書—你們到過那裡嗎？沒有。你們該去看看。水是綠瑩瑩的，滿山滿城都是黃花。城裡的草坪像絨毯一樣，空氣絕對透明。也怪了，這是個沒有塵埃的城市。女孩子們就在這裏住著，訓練自己……」
秦榛回到宿舍來的時候，長浩和吳楠故意扯一些他插不上嘴的話題，他在屋裡不安而興奮地走來走去。有時他蹲下來和坷垃叔找幾句話說，坷垃叔的話他又聽不懂。他說：「哎呀，天真熱。」
「這個傢伙出賣羅班長了……」田長浩轉過身去，湊到秦榛床前教訓他。秦榛趕緊求饒，又責怪長浩怎麼能按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是個穴眼……
「你是說他搞上了一個？」
「艾華來了。」秦榛親切地告訴他。
吳楠回到自己床上，沒有吱聲。
這時候羅寧回來了。他拿起那個包，長時間地看著。
兩個人在黑影里笑著。他們都想：這麼積極地倡導看錄像可是從來沒有過。哼，明天晚上偏不去看錄像！
秦榛搶先回答：「可純潔了！」
吳楠和田長浩都知道羅寧為坷垃叔的事奔波去了，但故意都不吱聲。
停了一會兒秦榛又補充說：「不過你得搬回家去——這是個大前提。我對艾華說，我一定能讓你姐夫回家去住……」
他說完翻個身，呼呼地睡著了。
吳楠和田長浩兩個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想這麼個小姑娘總不會是秦榛搞來的對象吧。長浩用手撫摸著下九_九_藏_書巴問她：「上幾年級了呀？」小姑娘嘿嘿笑著，往後直退，長浩就伸手在她削短的頭髮上擼了一下，逗她。
秦榛走了好長時間才回來。他有些喘息，嘿嘿笑著，沖這個笑笑，沖那個笑笑。長浩說：「你這個小子，什麼時候逮住了這麼個『小麻雀』！」
秦榛也不吱聲了。停了一會兒他哼起一首歌來，哼完了以後又說：「明天晚上機關禮堂有好錄像，最新的，剛從市廣播電視局弄來的……」
坷垃叔一直像睡去一樣閉著眼睛，後來他聽到了羅寧的聲音，就睜開了眼睛。羅寧勸坷垃叔睡吧睡吧，老人才重新閉上眼睛。羅寧嘆息道：「農村人進城告狀真不容易啊！坷垃叔的事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我找『信訪辦』的領導，他老跟我打官腔，說組織原則啊，群眾影響啊……還問我搬沒搬回去！他倒關心起我這個事了……」
吳楠朝他擺擺手：「你還不懂。我問羅寧。」
吳楠還能尋得到他的愛情嗎？他是在嘆息這一切嗎？
秦榛細聲細氣地說：「她真小真好，是吧，是吧。你說怪不怪死了……」
「你他媽的！」吳楠踢了長浩一腳。
吳楠打破屋內的沉寂說：「下雨了。」
屋子外面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下雨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家聽見吳楠在床上翻動著，這才記起吳楠很長時間一聲沒吭了。肯定是秦榛的女朋友使他聯想起自己的婚姻了，他在嘆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