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 十

第一部

「尤里安看見了他想要看見而且應該看見的東西。我給了他迷狂;我給了他信仰和生活的力量。你說——我欺騙了他嗎?既然這是需要的,我也許就會欺騙他,誘惑他。我愛他。我至死也不離他。我正在把他造就成一個偉大的和自由的人。」
突然熱起來,像是從鐵匠作坊里衝出的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地面燙腳,好像是走近了一座熾熱的爐子。太陽穴上的血管直蹦,如此灼|熱,彷彿是他的臉緊挨著火把或者燒紅的鐵。他繼續往前走。
「你召喚他了嗎?」尤里安說。
尤里安頃刻之間清醒過來。神秘儀式的法師問道:
奧里巴西烏斯俯身在檯面上,觀察著剛剛取出的腎臟,說道:
「赫耳枯勒斯,赫耳枯勒斯,釋放我!」
「如果本儀式有不信神者或基督徒或伊壁鳩魯主義者在場,——請出去!」
其中的一間里,年輕的學者、亞歷山大里亞學派的醫生奧里巴西烏斯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鋼刀和巫師一起解剖一隻稀有的動物,這是從印度給馬克西穆斯運來的。大廳是圓形的,沒有窗戶,光線從上面射進來,設計很像亞歷山大里亞博物館的展廳;四周放著銅容器、焙燒爐、阿基米德的數學用具、克特西比烏斯和海倫的所謂火機;隔壁藏書室里很寂靜,阿波隆尼發明的水漏——響著滴水的聲音;那裡可以看到喜帕恰斯和埃拉托斯特尼的地球儀、銅質地圖和星象圖。朋友們按照偉大的解剖學家希羅菲爾的方法進行活體解剖。從房蓋上的圓孔里射進均勻的光線,馬克西穆斯身穿哲學家的普通衣服,饒有興味地觀看放在寬大的大理石檯面上的動物尚溫和的內臟。他那雙機靈的小眼睛在白眉毛下閃爍著洞察一切的光輝。
「是的。」
「可是信仰哪一種呢?神在何處?」
「人們怎樣稱呼你?」
天使第三次說,聲音已經很大,很近,很莊嚴:「棄絕吧!」——於是尤里安第三次重複道:
「在那裡,也在這裏。你信奉阿里曼,信奉奧爾穆茲德吧,隨你的便,不過你要記住:二者是同等的;魔鬼王國等同於神的王國。」九-九-藏-書
「你將掌握馬其頓的英雄所沒有掌握的東西。」
神秘儀式的法師薄嘴唇上出現一種模稜兩可的微笑:
「太陽——密多羅給你穿上紫袍。這是愷撒的紫袍。一切——都是你的。勇敢無畏地干吧!」
在幽靈的頭上,透過霧氣,晨星在閃閃發亮。天使重複說:
「開門!開門!基督徒們要出去!不信神的人也要出去!」
「我——成為愷撒?」
「看吧。」
馬克西穆斯用他那雙神秘莫測的眼睛看了看奧里巴西烏斯。
「你問吧。」
「假如你相信他,你就拿起十字架,像他吩咐的那樣跟隨著他。做個恭順的人,無邪的人,當劊子手裡無聲無息的羔羊吧;跑到荒原里去;把自己的精神和肉體都貢獻給他;忍耐,信仰——這是兩條道路中間的一條:加利利教的偉大殉教者像普羅米修斯和盧齊菲耳一樣,達到了自由的境界。」
「你想要見見古代的提坦嗎?」
風在尤里安的耳旁呼嘯。軍團從他的身旁賓士而過。地下突然一聲巨響之後,立刻恢復了寂靜——輕風吹來天上的氣息,彷彿在短暫的夏天的午夜時分。於是有一個聲音說:
「我棄絕。」
「釋放我,赫耳枯勒斯!」
「你在誘惑……」
陽光落到老人雪白的鬍鬚和眉毛上,這鬍鬚和眉毛像銀子一樣,閃閃發亮;前額上的皺紋更深了,更黑了;兩片薄嘴唇上掠過一絲模稜兩可的微笑,像女人嫵媚的微笑一樣迷人。
尤里安感覺到他們正在走出地下:迎面向他們吹來一股清新的海風,可能是清晨的風;他在自己周圍看不見,但卻猜測到了大海和天空的廣闊無垠。
「往何處去?」
尤里安費力地抬起眼皮,看到馬克西穆斯向他俯下身來。
「我為所有生存的人而難過。不應該有誕生,不應該有死亡。你到我這裏來吧。我——是影子。我——是安寧。我——是自由。」
手指骨頭急匆匆地讓人厭惡地在他的臉上蠕動起來,想要解開蒙在眼睛上的布。
「我為什麼棄絕了?」
「既然沒有統一的真理,沒有我要尋找的神,我要這一切有什麼用?」
「我不害怕。把一切都說出來吧。加利利教徒是正確的嗎?」
「我們的秘密比你想的更深邃和更美麗,奧里巴西烏斯。一個人需要迷狂。對於相信的人來說,妓|女就真的是阿佛羅狄忒,魚鱗就真的是星空。你說,人們看見油燈和彩色玻璃造成的幻影,因此而祈禱和哭泣。奧里巴西烏斯,奧里巴西烏斯,可是你的智慧所驚奇不已的自然界,豈不也是騙人的感情所喚起的幻影嗎?這種感情跟波斯巫師的燈籠是一樣的。哪裡是真理?哪裡是謊言?你相信,便認為其有——我不相信,便認為其無……」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奧里巴西烏斯反駁說九-九-藏-書,「你為什麼欺騙一個可憐的孩子?」
事先告訴過尤里安,他作為神秘儀式的參加者應該如何回答。他說道:
他把目光集中在銅環上,覺得光輝刺眼,刺得疼痛。他看了很長時間。物體的輪廓模糊了。他覺得身體裏面有一種安逸的綿軟無力的感覺;他覺得那個明亮的銅環已經不是在外面,而是在他的體內閃閃發光;眼皮垂下來,嘴唇上掠過一絲倦怠溫順的微笑;他完全被這光輝的魅力所傾倒。
尤里安蘇醒過來,把臉從地面上抬起來,他看見神秘儀式的一個法師在點燃神燈。他的頭裡旋轉起來,可是他記得他所發生的一切,猶如夢境一般。
「我棄絕。」
水小了。
「你是誰?」
他走進一個狹長的大廳。
「你就像我一樣吧。」
馬克西穆斯做了一個手勢。
「那就看吧。」
聲音在很遠的地方停息了,傳到這裏幾乎像是勉強可聞的微風:
「他自己願意受騙。」
「這是我,這是我,是我。你難道不認識我嗎?這是我。」
「既然不能——那麼你就跟大家一樣好啦。最好是毀滅。但你卻不能。我要大胆無畏。——你將成為愷撒。」
「掃羅!掃羅!你為什麼逼迫我?」
「你睡著了嗎?」
「你多麼美麗!」
「沒有。可是當豎琴的一根弦振動起來——另一根弦回應的時候:反面就會回應反面。」
「溫順的人,由於膽怯而饒恕敵人的人,是奴隸,是奴隸!釋放我!」
突然間,他的雙腳感覺到了潮濕;可以聽到淙淙的流水聲;水沒了他的腳面。他繼續前行。每走一步,水位都隨之上升,沒了腳脖子,然後沒到膝蓋,最後到了臀部。他凍得上牙打下牙。他繼續前行。水漲到了胸部。他想:「這也許是一場騙局:馬克西穆斯為了迎合君士坦提烏斯而想要弄死我吧?」可是他照舊繼續往前走。
「你——就是惡!」
「那麼你就選擇另一條:成為強者和自由人:不要憐憫,不要愛,不要寬恕;起來戰勝一切;不要信仰,也不要認知。世界將是你的,你將像提坦和晨星天使一樣。」
「往前走!別怕水,別怕火,別怕靈魂和肉體,別怕生和死!」
神秘儀式的法師把手伸向地平線,指著大海和陸地:
「我棄絕。」
「難道我行嗎,老師?……我每天都在等待著死亡。我——是個弱者,是個病夫……」
於是天使說:
「選擇哪一條?」
「反抗與我形影不離的那個。他想要單獨存在,可是我和他——成雙成對。」
「你是誰?你召喚誰?」尤里安問道,花費了很大力氣,猶如一個人在睡眠中說話一樣。
「我怎樣才能?……」
「你到我這裏來。」
「我——是帶來光明者。我——是晨星。我——是啟明星。」
這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者。雪白的鬍鬚幾乎垂到腰部,頭髮觸及肩部,白髮泛著輕微的金色;兩腮和前額上布滿深深的皺紋,洋溢著的不是痛苦,而是智慧和毅力;兩片薄嘴唇上掠過模稜兩九*九*藏*書可的微笑:非常聰明的偽善的迷人的女人往往善於這樣微笑。最讓尤里安喜歡的是馬克西穆斯的那雙眼睛:白色眉毛下面的這雙閃光的迅速轉動的小眼睛能洞察一切,可笑而又可親。神秘儀式的法師問道:
盡頭,有兩頭長著翅膀的亞述金牛閃爍著微弱的光。這兩頭牛馱著一個金碧輝煌的寶座,上面坐著大法師——以弗所的馬克西穆斯,只見他穿著綉金的黑色長袍,上面鑲著幾串純綠寶石和紅榴石,像神一樣。
然後,從香爐里升起的煙雲遮住了一切。
「更高級的嗎?」
他被帶著往前走。一扇鐵門也許是生鏽了,嘎吱一聲開了。他被帶進門裡,混濁的空氣向他撲面而來,腳下是滑溜溜的陡峭的台階。
「你是誰?」他問,可是想起來了,他違背了關於沉默的約言。
然後重新響起來,但聲音小一些,彷彿是來自遠處:
「你說什麼?就是說,提坦和天使的話——是謊言嗎?」
「掃羅!掃羅!你為什麼逼迫我?」
沿著階梯把他領到上面去。如今他的一隻手放在馬克西穆斯的手裡。尤里安覺得,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使他騰空而起,好像讓他長出了翅膀。神秘儀式的法師說:
於是尤里安說:
年輕的醫生那對很細很直的眼眉皺了起來。
當尤里安醒過來的時候,矇著他眼睛的布已經沒有了,他在一個巨大的光線暗淡的山洞里躺在綿軟的墊子上,讓他聞一塊浸著濃烈香水的布。
「不是我,但完全的真理卻是有誘惑力的和不平凡的。你如果害怕——你就沉默不語好了。」
「那就讓我跟你一樣吧。」
「相信,也不相信,」巫師回答說,「我們所研究的大自然,難道不就是奇迹中最大的奇迹嗎?我們作為占卜官考察這些血淋淋的器官、神經、內臟完美的構造,難道不就是奇迹,不就是秘密嗎?」
「惡。」
執事拖著長腔,宣布神秘儀式開始:
響起雷鳴,腳下的地在震動。他感覺到在往什麼地方墜落,但很快失去了知覺。
「兩種真理嗎?」
隱蔽在暗處的執事合唱隊用凄涼的聲音接著唱道:
一種死亡的寒氣滲進他的心裏深處,他不知不覺地,以習慣性的動作畫了三次十字,這就像他童年時代做了可怕的噩夢之後常做的那樣。
「願意。」
「尤里安!尤里安!為了我而棄絕基督吧。」
階梯到頭了。如今他走在一個狹窄的走廊里,手可以觸到牆壁。
「掃羅!掃羅!你為什麼逼迫我?」
又給他蒙上眼睛,讓他嘗了一種香氣馥郁的酒。他感到各個器官里有了力量和朝氣。
「你看著我的眼睛。」
「是我,是我。你若是願意,我給你解開蒙在眼睛上的布,你就會了解一切了,你就會認出我來……」
「在兩條道路中間選擇一條——就不要停步。」
烏雲密集,更加昏黑了。遠處響起了雷聲,閃電劃破長空。老鷹鳴叫著騰空飛起,從它的嘴上落下血滴。可是提坦的聲音比雷鳴更響:
提坦抬起頭來;他的目光與尤里安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天使消失了。刮來一股旋風,把香爐里的火吹得更旺。火燃燒到地上,在地上蔓延起來。然後,香爐被旋風給吹倒,火熄滅了。在黑暗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尖叫聲、痛苦的呻|吟聲,彷彿一支看不見的數不清的軍隊逃離敵人,在空中飛奔。尤里安驚恐萬分,匍匐在地https://read.99csw•com上,神秘儀式法師那件黑色長袍在他的頭上迎風飄揚。「快跑!快跑!」無數的聲音叫道,「地獄的大門開了。這是他,這是他,這是他——勝利者!」
「召喚你。」
「你看著!」
「反抗誰?」
「像我這樣。」
「你是我的兄弟:釋放我吧。」
在白色的煙霧中出現了一個頭部和兩隻巨大翅膀的模糊不清的輪廓。羽毛低垂著,像是垂柳的枝葉,上面閃爍著淺灰色。有一個人很像他的一個故去的朋友,從遠處用很微弱的聲音召喚他:
「是尤里安嗎?」
「兩種。」
「我不願意。」
「是的。」
正好午夜,尤里安在舉行神秘儀式的大廳門前脫下見習修士的衣服,引薦祭司給他穿上神秘儀式參加者用純埃及紙草織物縫製的長衫,讓他手裡拿著一個棕櫚葉,赤著腳。
「你就像我一樣起來反抗吧。我將給你力量。」
「它們——是真理。」
圓柱旁放著高高的細腿香爐,火舌在跳動,大廳里瀰漫著白煙。
「我不能忘記,加利利人的話里也有真理;我不能忍受兩種真理!……」
「還有另外一種真理。」
「老師,你如果愛我,那就告訴我,你是什麼人?你何以能夠忍受這種謊言?難道我不知道魔法是什麼貨色?——你們在黑暗的屋子裡把一些閃光的魚鱗貼到天棚上——於是想要探悉秘密的學生便相信這是按照法師的話而向他降落的星空;你們用皮革和蠟雕塑成骷髏,從下面給安上個長脖子,自己藏在地下室里,對著一個骨制的話筒說出你們的預言——於是學生便以為骷髏向他揭示死亡的秘密;當需要骷髏消失的時候,你們便把一個火盆端到跟前去——蠟熔化了,骷髏也就解體了;你們用燈籠透過彩色鏡子把影像打到有香味的白煙上——於是學生便想象在他面前出現了諸神的幻影;你們做一個石頭沿玻璃底的盛水容器,通過這個容器向他展示的活的阿波羅,原來是個換了裝的奴隸,所展示的活的阿佛羅狄忒不過是個換了裝的妓|女,你們也就把這一切叫作神聖的秘密!」
「不。跟你所棄絕的那種真理完全一樣。」
「是誰又把你鎖上了?」
有一個人從後面走近尤里安,用一條手帕緊緊地蒙住他的眼睛,然後說道:
「我反抗了。」
「願意。」尤里安回答道。
神秘儀式的法師解下矇著他的眼睛的布。他倆站在一座大理石高塔上。這是一座天文觀測塔,很像古代迦勒底塔,建在伸進大海里陡峭的巨大懸崖上。下面是馬克西穆斯的花園和別墅、宮殿、很像波斯波利斯的同拱列柱的山門。再往前,便是阿耳忒彌斯角和有許多圓柱的以弗所。再往東,則是群山,太陽應該從那兒出來。西面、南面和北面是一望無際的深藍色的大海,籠罩在霧靄之中,洶湧澎湃,興奮地期待著太陽升起。他們二人站在高處,尤里安感到頭暈目眩,他只好攙著馬克西穆斯的手。
尤里安覺得他從前在遙遠的童年時代已經聽到過這個聲音。
烏雲列開,露出藍天。九九藏書尤里安一動不動地躺著,臉色蒼白,半睜半閉著眼睛,看著在他面前迅速飛掠而過的各種輕盈的形象,他覺得,不是他本人在看,而是別人命令他看。
「它們——也是真理。」
「既然他的話是謊言,為什麼裏面有這樣的權勢?」
熱度減少了。可是空氣惡臭,難以呼吸。他撞到一個圓東西上,然後——一個接著一個。他根據氣味猜出了,這是死人的骷髏。
於是從黑暗中走出來二十四個少年。他們赤身裸體,每人手裡拿著一把西斯特琴,形同一彎新月,只是兩個尖端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圈,裏面鑲著一些很細的輻條,只要一觸動就震顫。少年們全體立即把西斯特琴舉過頭頂,用手指單調地彈擊這些縱向輻條,於是西斯特琴便凄婉纏綿地響了起來。
他覺得身旁有一個人並排而行——無聲無息,像個幽靈似的,在飄蕩。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他大叫一聲。然後又有兩隻手悄悄地抓住他,緊緊地扣住他的衣裳。他發現,這手上乾燥的皮膚脫落下來,露出赤|裸裸的骨頭。這雙手緊緊地扣住衣裳,彷彿是一個淫盪|女人在撒嬌賣俏,讓人厭惡。尤里安在臉上感覺到了呼吸,有一種腐爛的氣味和墳墓里的潮氣。突然間,耳旁響起了急速的低語聲,猶如夜深人靜時秋葉的沙沙聲:
「基督徒們——都出去!」
突然間,太陽從山的背面冉冉升起。他面帶笑容,眯縫起眼睛——太陽給尤里安白色的聖裝灑上第一抹光輝,起初是粉紅色的,後來是血紅色的。
「是的。」
尤里安的對面,站著一個人,只見他赤身裸體、瘦骨嶙峋,皮膚是深褐色的。這是印度苦行僧,是馬克西穆斯的助手。他在自己的頭頂上一動不動地舉著一個閃閃發光的銅環。有人對尤里安說:
「看吧,這一切——全都是你的。」
「尤里安!尤里安!為了我而棄絕基督吧。」
尤里安沉默不語。馬克西穆斯伏在他的耳朵上小聲說:「如果你想要看見大天使,你就棄絕。」
有一個人用手在他的頭部摩挲了數下,問道:
「你會找到他。假如你能夠辦到,你就把提坦的真理與加利利人的真理結合在一起吧——於是你將比人世間所有女人生的人都偉大……」
「我是凡人,軟弱無力。」
「你想見被擯棄者嗎?」
「哲學家馬克西穆斯怎能相信奇迹呢?」
尤里安又半合上眼睛,沉醉於輕鬆美妙的夢境之中。
「如果尤里安知道了你在欺騙他,他還能夠感激你嗎?」
雙排青銅圓柱支撐著穹隆,每根圓柱上雕刻著兩條盤著的蛇,青銅散發著銅銹味。
「釋放我,赫耳枯勒斯!」
「你的眼睛多麼悲哀!」
以弗所的馬克西穆斯有很大的藏書室、安靜的大理石的內室、裝配有科學器具的寬敞的解剖大廳。
魔法師向他指著山洞的深處,只見那裡放著一個三腳香爐。團團的白煙從祭壇上繚繞升起。一個暴風雨般的聲音響起——整個山洞顫動了。
他開始沿著沒有盡頭的階梯順級而下。死一般的沉寂。散發著腐爛發霉的氣味。他覺得他來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
他夢見了烏雲和雪山。下面,在無限的深處,可能是大海在喧囂。他看見一個巨大的軀體,雙手和雙腳都用鐵環給釘在山崖上,一隻老腐在啄著提坦的肝臟,黑色的血順著大腿流淌下來,鐵鏈嘩啦地響著:他疼痛得渾身痙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