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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十一

第一部

十一

與此同時,皇帝的手諭卻一道接著一道而來。
尤里安在談話時突然無意中向哥哥詢問他的妻子君士坦提娜的情況。加盧斯的臉色馬上變了,他本來拿起一塊白|嫩的野雞肉準備往嘴裏送,這時卻把手放下,兩眼噙滿淚水。
加盧斯渾身哆嗦,恐懼得號叫起來,這叫聲拖得很長,像是屠宰場上的牛挨了一刀沒有死一樣。
他伏在尤里安的耳朵上小聲說:
尤里安前來會見時本來打算喚起哥哥悔悟,在思想上模仿利巴尼奧斯風格準備好一番話,想要談談美德和公民的高尚品格。他所期望看到的是一個遭到命運女神涅墨西斯之劍迫害的人,可是如今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年輕的競技運動員安詳的面孔。尤里安的話到了嘴邊卻咽了下去。他不帶厭惡,不帶憤恨地看著這個「善良的獸」——他在思想上這樣稱呼哥哥——並且想,對他講大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
下令讓加盧斯脫掉衣服。他不想解開鞋帶:腳太臟。當他幾乎脫得精光的時候,屠夫開始用繩子把他的手背到身後綁起來,他對待小偷已經習慣這麼做。斯庫迪洛跑過去幫忙。可是加盧斯感覺到他的手指觸及他的身體時,他不由得瘋狂起來。他從劊子手的手裡掙脫出來,雙手抓住統兵官的喉嚨,開始掐他。他赤身裸體,身材高大,很像一頭年輕力壯的猛獸。從後面跑過來幾個人,把他從統兵官身邊拖開,給他捆綁上手和腳。
加盧斯從安條克赴梅迪奧蘭的途中,斯庫迪洛跟副帝乘坐同一輛車,跟他寸步不離,低三下四地討好他,逗他開心,片刻不讓他安寧,把他當成一個固執的病孩,斯庫迪洛如此愛他,沒有力量對他置之不理。
屠夫並不是個很熟練的劊子手。他把斧頭砍下去,可是沒有砍准,僅僅碰到脖子一點兒皮。於是他又第二次舉起斧頭,對斯庫迪洛喊道:
尤里安覺得很可憐他。他明白,哥哥「掙不脫君士坦提烏斯的鉤」。
過河時在危險的渡船上,過伊利里亞沼澤地時走在坎坷不平的路上,他都關懷備至,用手緊緊地摟著副帝的腰部。假如副帝試圖擺脫——他則摟得更緊,更加體貼,說他本人寧肯死,也不能讓副帝的最寶貴的生命遭到絲毫危險。
離開城門不遠,他遇到新任命的亞美尼亞度支官陶里斯,這個宮廷里的大紅人放肆地看了副帝一眼,沒有給他行禮。
加盧斯覺得無限疲勞和虛弱。他合上眼睛,感到斯庫迪洛更加親切地摟著他。副帝覺得他在做一場噩夢。
「你在安條克還有兩個軍團嗎?」
「她漂亮嗎?」
他被押進隔壁的房間。一個理髮匠精心地給他剃了頭,颳得露出了皮膚——一頭柔軟的金髮可是年輕的副帝美之所在,是他的驕傲。從理髮室回來之後,他與統兵官斯庫迪洛二人https://read.99csw.com單獨待了片刻。副帝突然跪在自己最兇惡的敵人腳下。
城裡駐紮著士兵,顯得凄涼而又閉塞。
他警覺地朝著門口看了看,伏在尤里安的耳旁小聲說道:
第二天,加盧斯仍然在那些隨從的監視下離開了君士坦丁堡。
第二天早晨,讓囚徒坐到一輛兩輪木製驛車,這種車沒有篷蓋,通常下級官吏因公乘坐。刮著刺骨的寒風,下著雨雪,斯庫迪洛像通常那樣,用一隻手摟著加盧斯,另一隻手擺弄著他新換上的衣服。
他的眼圈突然紅了。
尤里安得悉了哥哥之死,心裏想:「現在該輪到我了。」
然後把匕首拋到路上。
讓他面對著窗戶坐下,因此冬季的強烈陽光直接照射著他的眼睛。皇帝最有經驗的偵探歐塞比烏斯是個很客氣的小老頭,滿臉皺紋,說話聲音很輕,委婉動聽,很像一個佈道者,由於很冷,他不時地搓搓雙手,開始了審訊。加盧斯感到疲倦得要死,迎合歐塞比烏斯的需要,供認了一切。可是聽到「叛國」一詞時,他臉色煞白,跳了起來:
斯庫迪洛一時一刻都不離開他。加盧斯有理由害怕這個過於經心的旅伴。
已經是深秋季節了。道路由於連綿不斷的秋雨而無法通行。可是卻催促副帝趕路,不讓他休息,不讓他睡足,他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入浴了。最大的痛苦之一就是他所不習慣的骯髒:他一生都十分愛惜自己健康的精心保養的身體,如今卻愁眉不展地看著自己沒有清洗和沒有修剪的指甲以及被路上的灰塵和泥漿給弄髒了的帝王紫袍。
「不好,不好,」斯庫迪洛既和藹又嚴厲地說,「不小心會割著。這可不是玩具!」
如今他看見屠夫把大板斧放在濕乎乎的磨石上噌噌地磨來磨去,所有的器官都戰慄起來。
「不是這樣!往右一些!把頭往右移動一下!」
加盧斯被押進一座兵營。
士兵們不受信任:他們幾乎全都愛戴和同情副帝。挑選一個屠夫充當劊子手,此人曾經在波拉廣場上處決過伊斯特里亞的小偷和強盜。這個野蠻人不會使用羅馬的劍,因此拎來一把大板斧——很像是雙刃鉞——他習慣於用來屠宰豬羊。屠夫的臉表情麻木,很漂亮,但好像沒有睡醒的樣子;他就其血統來說是個斯拉夫人。向他隱瞞了被判刑者是副帝,因此劊子手還以為他要處決的是個小偷。
屠夫高高地舉起斧頭,朝下砍去。一股熱血濺到斯庫迪洛的手上。人頭掉下來,落到石頭地上。
統兵官剛剛帶著皇帝的密旨來到安條克宮的時候,由於漫不經心的表現或者某種暗示而傷害了副帝娘娘君士坦提娜,她大發雷霆,幾近發瘋,難以控制自己。據說君士坦提娜下令用皮鞭懲罰皇帝派來的使臣並且https://read.99csw.com把他關進黑牢;不過也有些人不肯相信,即使副帝娘娘易動肝火,但未必敢這樣處置羅馬統兵官來冒犯皇帝陛下。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起碼是君士坦提娜改變了主意,把斯庫迪洛從黑牢里釋放出來。他又來到副帝宮裡,彷彿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任何人都不確切地了解內情,這給了他可乘之機;他甚至沒有向梅迪奧蘭打秘密報告,用他的嫉妒者的說法,他把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吞進肚子里了。也許統兵官害怕關於他受到懲罰的丟人傳聞會有損於他在宮廷里的飛黃騰達。
從亞得里亞諾堡開始,只給加盧斯留下十輛國家的驛車:除了兩三名侍寢官和一名御膳官之外,全部行李和僕役都得捨棄。
尤里安回憶起君士坦提娜來——她是個已經不年輕的寡婦,是君士坦提烏斯的妹妹,是哥哥的魔星;他想起她強迫哥哥犯下的無數愚蠢的罪行,有時只是為了一件貴重的小玩物,為了得到一串允諾的項鏈。尤里安希望了解是什麼力量迫使哥哥對這個女人唯命是從,於是問道:
清晨。夜間下了一場雪,把黑色的爛泥遮蓋上了。陰冷的死氣沉沉的太陽照耀著雪地,刺眼的反光映在兵營大廳抹著石灰的白牆上。加盧斯被押到這裏來了。
「好衣服,柔軟而且暖和。依我看比紫袍好得多。紫袍不保暖。可是這件的裡子很柔軟,是毛的……」
「一個都沒有。他把我的最好的士兵奪走,一點一點地,逐步地,說是為了對我有好處,你瞧,——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他多麼關心,多麼想念我,多麼渴望得到我的建議……尤里安,這是個可怕的人!你還不了解,但願上帝保佑你不了解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什麼都能看得見,能夠看到地下五肘。他了解我的最隱秘的想法——就連與我共枕席的人都不了解的那些想法。他把你也看透了。弟弟,我怕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雪白脖子。
就在這一瞬間,士兵們沖了進來。
「是的,可以說是尋歡作樂了!」他最後不無驕傲地說。
沒有盡頭的兵營一律採用官方的風格,是戴克里先時代建造的。房蓋上覆著積雪,風在不見人影的街道上吼叫著,大海洶湧澎湃。
加盧斯懶洋洋的臉上表現出小孩子般的恐懼。
他把一杯純葡萄酒一飲而盡。
士兵們的叫喊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
「你為什麼要到梅迪奧蘭去?——你莫非不知道嗎?」
他由於愉快的回憶而微笑著,用指尖輕輕地摩挲著由於喝過葡萄酒還濕著的嘴唇。
這時,下面兵營的院子里響起了底比斯軍團士兵的叫喊聲:「加盧斯愷撒萬歲!」
監斬官們著急了。讓人拿來一個大木墩當作斷頭台。讓加盧斯跪下。巴爾巴西翁、拜諾鮑德斯、阿波德穆斯分別九*九*藏*書抓著他的雙手、兩隻腳和兩肩。斯庫迪洛把他的頭部按在木墩上。他那有血色的嘴唇上露出滿足的微笑,兩隻手緊緊地按著這個進行絕望掙扎的頭,冰涼的手指摸著颳得光光的仍然殘留著理髮匠給塗抹的肥皂的頭皮,得到一種享受,他興奮地看著肥胖而綿軟的脖子,覺得跟少女的脖子一樣。
很快收到君士坦提烏斯皇帝的判決書,他認為指控他已故的妹妹對安條克的一切屠殺負有罪責,這是對他個人的侮辱。
「你將比我幸福:你會裝腔作勢。我經常羡慕……好啦,願上帝保佑你!」
他發現加盧斯處在君士坦提烏斯派來的一批陰險的高官顯宦監視之下:有表面上彬彬有禮實則狡猾成性的花|花|公|子,宮廷度支官萊翁提烏斯,此人以善於在門后竊聽和拷問奴隸而聞名;也有盾牌兵統兵官,寡言少語的蠻族人拜諾鮑德斯,此人很像一個換了裝束的劊子手;還有皇帝的典禮官,comes domesticorum——御林軍司令盧齊利安;最後,就是那個曾經在卡帕多細亞省愷撒里亞城任統兵官的斯庫迪洛,他如今由於有一些老女人的庇護而在宮廷里謀到一個職務。
「很好,」他說,「我也就這樣向皇帝稟報,說罪責全都在於他的親妹妹君士坦提娜,前副帝娘娘。審訊就此結束。把他帶下去。」他命令士兵。
「不行,當然!我如今像是一條掛在鉤上的魚;他輕輕地拉著釣弦,不讓釣弦斷了:因為副帝不管是什麼樣的,畢竟還是很有分量的。可是我知道——我脫不了鉤——遲早會把我拖到岸上!……我看到,怎能看不到,設著圈套,可是我照樣往裡鑽——由於害怕而自投羅網。這整整六年,甚至再以前,自從我記事時起,我一直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夠了!我玩過了,樂過了,夠了。——弟弟,他會剁了我,就像廚師剁小雞一樣。可是在這之前還耍手腕,用親熱來折磨我。但願能儘快地殺了!」
「救救我吧,斯庫迪洛!我知道,你能辦得到!今天夜裡我收到底比斯軍團士兵們的一封信。只要我對他們說一句話,他們就會營救我。米西亞神廟的寶庫里放著三十塔蘭黃金,那是我個人的。任何人都不知道。我送給你。還要送更多。士兵們愛戴我……我把你當成自己的朋友,當成自己的哥哥,讓你成為共同執政者,成為副帝!」
統兵官斯庫迪洛走進餐廳,奴顏婢膝地鞠了一躬,稟報說,為了慶祝副帝駕臨,明天將在君士坦丁堡賽馬場舉行賽馬,著名騎手科拉克斯將參加。加盧斯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下令準備桂冠,科拉克斯如能取勝,他將在民眾面前親手給自己的這個寵兒戴上。接著就講起馬、賽馬和騎手的靈巧來。
「小點兒聲!小點兒聲!……你說什麼呀!」read.99csw.com
「加盧斯愷撒萬歲!」
加盧斯在死前變得很溫順,也很平靜。他把自己置之度外,隨意由人處置,臉上露出毫無意義的笑容。他覺得他是個嬰兒:童年時代,每當強制地把他放進溫暖的浴盆里給他洗澡的時候,他也曾哭叫和反抗,可是後來則馴服了,發現這很愉快。
「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他嘟噥著,陷入極度的傷感,也許是由於喝了酒的關係。「我知道,只有你一個人愛我——還有君士坦提娜……」
「送命的繩套——明白嗎?他正在不聲不響地拉緊。我即使是鑽到地底下去,他也會挖出來,尤里安。不值得談。當然!我們尋歡作樂過了——當然。」
劊子手感到莫名其妙。斯庫迪洛小聲告訴他把被處決的副帝的頭拿走。屠夫起初把人頭夾在腋下,但是這樣很不得勁。於是他又把手指伸進嘴裏,鉤著把這顆人頭拎走了。就是這顆人頭當年一擺,曾使多少別的人頭落下來。
只是到了最後分手的時刻,他緊緊擁抱著尤里安,抽泣起來,他那雙藍眼睛孤立無助地眨巴起來。
他們在亞得里亞海濱離波拉要塞不遠的伊斯特里亞停下了。這個城市數年前曾經發生一場流血的暴行——君士坦丁大帝的兒子,年輕的英雄克里斯普斯被殺害。
晚上,巴爾巴西翁來到副帝的屋裡,不做任何尊敬的表示,下令讓他脫下副帝服,換上普通的長袍和軍人斗篷;斯庫迪洛這時表現出殷勤來:急急忙忙地從加盧斯身上往下脫紫袍,竟然把衣服撕破了。
統兵官以一種特殊的若有所思的目光,面帶微笑,長時間地從背後默默看著加盧斯像少女一般的柔軟的脖子;副帝感覺到了這種目光,他覺得很尷尬,便轉過身來。每逢這種時刻,他真想要給這位親切的統兵官一記耳光,但可憐的囚徒很快就清醒過來,只是以哀求的聲音請求停一下,以便吃點兒東西。他任何事都顧不上,以其通常的好胃口,大吃大喝。
「假如現在有她跟我在一起,——你想想看,弟弟,她也許能救我!因此我說——這是一個非凡的,不平常的女人!」
加盧斯喝得很多。不久前那種恐懼已經不見蹤影,他無所顧忌地開懷大笑,像無憂無慮的健康人一樣。
「你別說了。我什麼都知道。可是不能回去了……晚了!……」
向副帝宣讀判決書以後,他失去了知覺,倒在士兵的手裡。這個不幸者直到最後一刻還期望著開恩。現在他還認為最低限度會給他幾天、幾個小時的時間以便讓他對死亡有個準備。可是有傳聞說,底比斯軍團的士兵發生了騷動,陰謀營救加盧斯,於是馬上把他押赴刑場。
歐塞比烏斯面帶輕輕的冷笑看了看他:
「難道你從來沒有見到過她?——不,不漂亮,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漂亮。黝黑的臉,有麻子,身材矮小,牙齒很難看,她盡量避免笑。聽說她曾經背叛過我——夜裡更換衣服,像梅薩琳娜一樣,跑到賽馬場的馬廄去找年輕的馴馬師。可是這關我什麼事?難道我就沒有背叛過她?她不妨礙我生活,我也不妨礙她生活。都說她很殘忍。是的,她善於發號施令,尤里安。她不喜歡下流詩歌的作者,一些惡棍利用那種詩指責她沒有教養,把她比成換上華麗衣裝的廚房女奴。她很會報復。可是少有的精明,少有的精明,尤里安!我躲在她的身後很安全,猶如躲在石頭牆的後面一樣,不過,我們卻很開心,尋歡作樂——也就心滿意足了!……」https://read.99csw.com
「不是我,不是我!」他束手無策,笨拙地嘟噥著說,「這是君士坦提娜,全都是——君士坦提娜……若是沒有她,我什麼都不能幹。她要求處死忒奧費盧斯、多米西安、克萊瑪提烏斯、蒙提烏斯和其他一些人。上帝可以作證,不是我……她什麼事都沒有告訴過我。我甚至不知道……」
巴爾巴西翁、阿波德穆斯和盾牌兵統兵官向著另一個門奔去。
他抱住他的兩條腿,對他滿懷期望。可是斯庫迪洛突然打了個冷戰,感到副帝用自己的嘴唇觸及他的手。統兵官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不慌不忙地把手抽回來,面帶微笑看著他的臉。
「自從那天起,我就對什麼事都不再關心了……只有她一個人能夠拯救我。弟弟,這可是個非凡的女人!若是沒有她,我早就完了……我不能——我什麼都不會——灰心喪氣了。他們願意怎麼處置我,隨他們的便吧。」
「你難道不知道,尤里安?君士坦提娜去謁見皇上的途中——她是去找他為我說情的——患寒熱病死在比菲尼亞鎮的哈利基驛站。我得到她逝世的消息以後連著哭了兩夜……」
彷彿是為了摸摸衣服裡子,他把手伸進副帝的衣服裏面,突然輕輕地而又不失禮貌地笑著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這是加盧斯藏在衣服里的。
加盧斯路過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尤里安去看望了這個不幸的哥哥。
「不能逃跑嗎?」
在諾里克,皇帝又派了兩名使臣——侍從官巴爾巴西翁和阿波德穆斯率領陛下的兩隊御林軍前來迎接。
他也朝著門口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問道:
加盧斯身體健康,心情快樂,但跟平時一樣思想輕浮,他招待尤里安一頓豐盛的晚餐。他特別讚賞肥美的科爾希達野雞——肚子里填滿新鮮的底比斯海棗之後進行烹制的。他像孩子那樣無憂無慮,有說有笑,回憶起馬塞魯姆來。
於是摘下了假面具:在加盧斯行宮的周圍安置了衛隊守夜,如同看守監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