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在哪個方面？我好懺悔。」

尤里安佔領並且為帝國奪回了阿亨托拉圖穆、布羅科馬古穆、三酒店、薩利松、涅梅特、萬吉昂、莫貢蒂亞克。

他突然彎下腰，還沒等她清醒過來，吻了她的嘴唇。

她驚叫一聲，蒼白的臉朝著他轉過去。

「尤里安，如果你信奉他……」

「羅馬副帝的娘娘不可能是基督的新娘！」

他聚精會神地盯著十字架、《福音書》和讀經台：

「海倫娜！」

她跳起來，奔向凈室里對面的一個角落，雙手把臉捂上；然後又慢慢地把手拿開，用那雙驚呆了的眼睛看著他，突然開始畫起十字來，給自己畫，也給他畫。

她突然絕望地小聲抽泣起來：

琉提喜阿-巴黎坐落在河中間的一個小島上，四面環水。兩座木橋把城市與河岸連接起來。房子建築風格很獨特，融高盧與羅馬式風格於一體，帶有寬敞的玻璃門廊，這不同於南方的露天門廊。家家戶戶的煙囪冒著炊煙，形成一道道煙柱，向著城市的上空裊裊升起。樹木上都掛著白霜。花園裡，向陽的牆邊，無花果樹為了防寒而精心地包裹著乾草，這是羅馬人運到這裏來的，非常罕見，正如凍僵了的南方孩子ｈttps://reaｄ•９9ｃsｗ•coｍ一樣，擁擠在一起。那年冬天特別冷，儘管來自大洋的西風也帶來了解凍的天氣。巨大的白色冰塊在塞納河裡相互碰撞，咔嚓咔嚓地撞碎了。羅馬和希臘軍士看著這些冰塊感到很驚奇。尤里安欣賞著那些非藍非綠色的龐然大物，認為它們可以跟略帶綠色紋理的弗利吉亞白大理石相媲美。

「安靜些，海倫娜。你把我當成了別人，但我是個跟你一樣的人。如你所看到的，我的靈魂不能沒有骨和肉。我是你的丈夫。基督的教堂為我倆的結合進行了祝福。」

她用手慢慢地揉揉眼睛。

「滾開，魔鬼，魔鬼！……主哇，你為什麼拋棄了我？……」

他不禁渾身一抖，站了起來。火熄滅了。老鼠啃咬著羊皮紙。他想要看見活生生的人的面孔。突然間，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奇怪的冷笑扭曲了他的嘴唇。

「是用教會的婚姻嗎？可是我們現在卻是陌生的，海倫娜，不是嗎？」

宮廷那些御用詩人當年在諷刺詩中把尤里安叫作「victorinus——小小的勝利者」，如今收到副帝在高盧取得勝利的消息不禁大為震驚。許多人議論起以弗所的馬克西穆九*九*藏*書斯的魔法來，認為是他用一種神秘力量幫助了自己的朋友。

「你還在祈禱嗎？」

颳起了暴風雪。風在爐灶的煙囪里咆哮，好像有人敲擊關著的護窗板。尤里安讀了揚布里科斯的來信。一股南方的氣息、埃拉多斯的氣息向他撲來；他合上眼睛，他覺得雅典衛城的大理石山門籠罩在黑暗之中，飛掠過來，在他面前融化了，猶如夢幻，猶如天空上的金色雲彩。

他沒有敲門，自己把門打開，走進燈光暗淡的凈室。姑娘正跪在讀經台和一個大十字架前。

士兵們把尤里安奉為神明。每前進一步，他愈加相信是奧林匹斯諸神保佑了他。不過，他繼續參加教堂的禮拜，並且在羅納河畔的維恩內城故意出席了一次隆重的祈禱儀式。

給他呈上幾封書信，這是他不在期間在琉提喜阿收到的，一封來自小亞細亞，是神聖者揚布里科斯寄來的。

他粗暴地撕開基督徒的黑色衣服。他的靈魂籠罩著驚恐，可是一生中從來還沒有體驗到這種快活。突然，從撕破的衣裳里露出雪白的裸體。於是羅馬副帝面帶冷笑，挑戰式地看著凈室里對面的一角，只見祈禱台上黑色十字架前的神燈在眨著眼睛。read.99csw.com

尤里安走進藏書室。這裏潮濕而寒冷。巨大的爐灶里生起了火。

「請原諒……我發生了錯覺。你來得非常突然。我出現了幻影。這個幻影每逢夜裡都在這裏遊盪。我已經看見了兩次，它對我講了你。從那以後，我就害怕。他說，你的臉上……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尤里安？」

她緊緊地貼在牆上，像一隻被捉住的小鳥，瑟瑟發抖。他走過來，抱住她。

「你不要笑，」她說，聲音更小了，但也更嚴厲了，照舊沒有抬起眼睛，「我在上帝面前為你的靈魂負責。」

「你——為我？」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放開！……」

「特別的？是的。我想——你不要生我的氣……」

北方的美景是凄涼而又神秘的，猶如對遠方祖國的思念一樣，吸引著他的心，讓他為之感動。

「我們永遠聯繫在一起了。」

她垂下眼睛，沒有回答。他又笑了，仍然笑得很奇怪，沒有笑出聲來。

他走到她的面前，直接盯著她的眼睛。她輕輕地說，讓人勉強聽得見：

「用什麼？」

「聖禮。」

「你這個蠢貨！難道我不是你的丈夫嗎？」

「是的，在祈禱——也為了你，最虔誠的愷撒……」

「也為了ｈtｔｐs://ｒｅａｄ.9９csｗ.cｏｍ我？是這樣。你認為我是一個大罪人嗎，海倫娜？」

他憤恨極了，走到門前，把門上了鎖，然後重新走到妻子面前：

他繼續笑著，親吻她那雪白的纖細的脖子，在頭髮下面留下許多兇狠而貪婪的吻。

她是皇后的親戚，名叫海倫娜，皇帝強迫她在尤里安出征高盧前不久嫁給了他。他並不愛她。儘管從結婚那天起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的時間，他幾乎還沒有看見過她，更不了解她。她至今仍然是個處|女。海倫娜從少年時代起就幻想成為「基督的新娘」，一想到結婚，她就感到恐懼。出嫁時，她覺得自己算是完了。可是後來看到尤里安並不要求跟她過夫妻生活，她便安心了，開始在宮廷里過著修女式的生活，經常獨自一人，臉色蒼白，不聲不響，從頭到腳裹著基督徒的黑色衣服。她暗中祈禱時發誓保持童貞。

十二月中旬，百戰百勝的愷撒經過長期出征之後，返回他所喜歡的巴黎西人在塞納河上的小城琉提喜阿-巴黎越冬。

他把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面帶微笑，看著這個修女沒有血色的臉。這張臉洋溢著處|女的冰冷，唯有那雙粉紅色的嘴唇、美麗的半張著的小嘴、孩子般的驚懼和疑問的表情顯得特別九_九_藏_書突出。

他笑了。

她想要叫喊，叫女僕進來：「葉留菲里亞！葉留菲里亞！」

「我的哥哥！不該這樣。我發誓了要保持貞潔之身，我是——基督的新娘。我想你……」

他向她走過去，用手遮著油燈的火苗，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她完全沉浸在祈禱之中，沒有發現他。他說道：

「我為你的靈魂而擔憂，尤里安。」她重複說，直接看著他的眼睛，流露出明亮的無邪的目光。

一天傍晚，北方的天空閃著淺綠色的光輝，這讓南方居民感到驚異。剛剛下過的一場雪在軍士們的腳下嘎吱嘎吱地響。

他覺得他是在進行兇殺。她沒有力氣反抗他了，但仍然無限哀求地小聲說：「可憐可憐吧，我的哥哥！」

「你滾開，滾開，滾開，魔鬼！這個地方是神聖的！我用忠誠的十字進行詛咒——你從我面前走開，別讓我再見到你！上帝將要復活，他的敵人都不得好死！」

她使盡最後的力氣企圖把他推開：

「別害怕。你說話呀。你是否認為我有什麼特別的罪過？」

駛近宮殿了——這是一座巨大的建築物，磚拱和塔樓在黃昏明朗的天空下顯得黑黝黝的。

不懷好意的好奇心驅使他在那天夜間經過黑暗的空無一人的通道向海倫娜住的塔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