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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毒果 六

第三部 毒果

切奇利婭的丈夫貝加米尼伯爵根據主人的安排坐在貴賓席上,這天晚上特別高興,甚至很活躍,儘管他已經年老並且患有痛風症。他指著犀牛角說:
用銀碟端上金黃色的柑橘,散發著馬利瓦西亞葡萄酒的香氣。這時,宮廷詩人安東尼奧·卡梅利·達·庇斯托亞作為貝林喬尼的競爭對手,朗誦了長篇頌詩:「藝術與科學之神對公爵說:『我們都曾是奴隸,你來了,把我們解放了;萬歲,摩羅!』四種自然元素——土地、水、火和空氣——唱道:『在上帝之後第一個操縱宇宙舵輪——魔法師的輪子的人萬歲!』」
進餐時用三個指頭和刀子,沒有使用叉子——當時認為叉子是不能允許的奢侈;天然水晶柄的金叉,只給女士們使用,而且是吃漿果和果醬時才用。
還歌頌了家庭的愛情、摩羅與吉安-加萊亞佐叔侄之間的和諧,而且詩人把心胸開闊的保護人比作鵜鶘,這種鳥用自己的血肉哺育幼崽。
公爵又欣賞起這兩個女人來:讓他高興的是她倆坐在一起,妻子在招待情婦,把一種美味的菜肴往她的盤子里盛,伏在她的耳朵上小聲喳喳著,握著手,出人意料地表現出一種溫情,很像是年輕婦女有時不由自主地產生的那種柔情。
「天主啊,」他深受九-九-藏-書感動,把目光抬向天空,感慨道,「一切全得感謝你!還需要什麼呢?以前這裏曾是一片荒原。我和列奧納多一起開鑿了運河,灌溉了這片土地,如今每一個谷穗,每一根禾稈都得感謝我,猶如我得感謝你一樣,天主啊!」
內廷御膳官端來白葡萄酒和紅葡萄酒,這是塞普勒斯產的,摻了阿月渾子、肉桂和丁子香,加過溫,因此濃郁芳香。
傳來獵犬的吠叫聲、獵人們的吆喝聲,柳條叢的上空掠過一隻紅色的誘鳥器——展開翅膀的山鶉標本,用來招引獵鷹。
「大叔,我說大叔,」他指著貝加米尼伯爵對摩羅說,「你得信他的:他精通各種角,不僅懂得動物的角,而且也明白人的角。基——唏——基,基——唏——基!誰養山羊,誰長角!」
公爵殿下要喝葡萄酒,侍膳官們莊嚴地呼應著,彷彿是在進行祭祀似的,從小餐櫃里拿出一個高腳大酒杯,宮廷總管把鑲著金鏈的犀牛角往杯子里放了三次:如果葡萄酒有毒,犀牛角就會變黑並且滲出血跡來。蟾蜍石和蛇芯也是這一類的預防測驗物——是放在鹽瓶里的。
「基——唏——基!」公爵所喜愛的小丑,駝子雅納基手拿嘩啷棒——這是豬膀胱裏面裝了一些豌豆read•99csw•com,頭戴系著很多鈴鐺並支著兩隻驢耳朵的小帽——發出嘩啦啦和叮噹叮噹的響聲。
做完祈禱以後,全體入席。
笑聲越來越大。一張張的臉由於飲酒過量而變得通紅,並且活躍起來。吃過第四道菜以後,年輕的女士們在桌子底下悄悄地鬆開扎得很緊的褲腰帶。
公爵環視一下自己的領地:牧場和田野里灌溉溝渠縱橫,果園裡栽著橫豎成行的蘋果樹、梨樹、桑樹和枝頭垂著一串串果實的葡萄樹。遼闊的倫巴第平原繁花似錦,真是人間天堂,從莫爾塔拉到阿比亞特拉索,一直鋪展到天際,在霧靄中影影綽綽地可以看見玫瑰峰頂的白雪。
銀喇叭合奏起來,歡迎熱菜—— 一隻龐大的野豬頭裝滿栗子,一隻孔雀肚子里裝著機器,把尾巴耷拉在盤子里,拍打著翅膀。最後還有一個特大的蛋糕,做成城堡形狀,起初發出號角的聲音,後來用刀切開外面的硬殼,從裏面躥出一隻小鸚鵡。它在餐桌上跑了起來,把它捉住,關進金籠子里,它模仿著樞機主教阿斯卡尼奧·斯福爾扎著名的紅鸚鵡,滑稽地叫著:「吾主。」
談論起狩獵來,貝雅特里齊講道,一頭鹿從樹林里跳出來,用角頂了她的坐騎,險些沒有把她從馬上撞下來。
上來的菜https://read•99csw•com肴有從熱那亞用快傳郵遞送來的薊菜,有肥美的鰻鱺和曼圖亞人工飼養的鯉魚,這是伊薩貝拉·德斯特的禮物,還有閹雞胸脯肉凍。
「殿下,」公爵夫人對丈夫說,「我們這次豐盛的宴會是突然安排的,為了慶祝什麼令人高興的事呢?」
摩羅什麼都沒有回答,只是偷偷地跟切奇利婭的丈夫交換了眼神:切奇利婭幸福的丈夫明白了,宴會是為了慶祝切奇利婭的新生嬰兒而舉辦的。
「我想,殿下,法蘭西國王也沒有這麼大的犀牛角。這麼大的實在少見!」
貝林喬尼驚嘆道:「這位英雄好漢面對五個餅兩條魚,吃剩下的不夠兩條狗吃的!」
公爵做了個手勢,抬來一個厚底高沿煎鍋放在塔波內修士面前,裏面盛滿內臟和荸薺。僧侶做了祈禱,挽起袖子,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不一會兒工夫便把一大鍋食物吃個精光。
傻瓜狄奧達剛才把一頭家豬當成野豬打死了——這頭家豬是獵手們故意帶到樹林里放到弄臣腳下的——這個牛皮匠和魯莽漢的這一舉動引起鬨堂大笑。狄奧達講了自己的功勛,併為此而驕傲,彷彿是打死了卡呂冬的野豬。大家挑逗他,為了揭穿他的吹牛,把打死的家豬抬來了。他故意裝作狂怒。而實際上他是個最狡猾的滑頭,扮演傻瓜的角色是有利可圖的:他那雙銳利的小眼睛不僅能分清家豬和野豬,而且也能分清愚蠢的笑話和機智的笑話。https://read•99csw.com
米蘭公爵連哄帶騙,好不容易才把這個聞名遐邇的大肚漢從烏爾比諾吸引來,因為他而跟各國君主發生了不和,據說他有一次在羅馬為了取悅于自己的教皇,把大主教三分之一的厚毛料內法衣切碎,蘸著醋吞了下去。
主人帶著宮廷總管圍著擺好餐具的餐桌走了一圈,查看是否妥當。公爵夫人和各位應邀前來進晚餐的來賓魚貫地走進大廳。列奧納多也在來賓中間,並且要留在夏宮過夜。
黃昏了,但太陽還沒有落山。從春汛時會被淹沒的提契諾草場飄來濃烈的清香。
來賓們哈哈大笑起來。所有的人都被笑聲所感染,每一個笑話都引起鬨堂大笑,猶如一顆火星足以引起震耳欲聾的爆九-九-藏-書炸一樣。唯有孤獨的和沉默寡言的列奧納多的臉始終保持寂寞無聊的表情:他的保護人的尋歡作樂,對於他來說早已司空見慣。
吃野豬頭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吃飯時不吝嗇時間,俗話說得好:就餐時不會衰老。
貝雅特里齊與盧克萊西婭並排而坐。
公爵用手指威脅小丑。
晚餐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名叫塔波內「碩鼠」的胖修士引起了普遍的開心。
晚飯前,公爵為了等著打獵很快歸來的夫人,去查看宮裡的管理情況。他先去看馬廄,那是一座帶有柱廊的建築物,很像古希臘的廟宇;然後到了新建的富麗堂皇的乳酪作坊,在那裡可以品嘗新鮮的乳酪。經過一排乾草棚和地窖,他來到獨處一隅的牲口飼養場。這裏的每一個細節都使主人心花怒放:他所喜愛的紅花母牛的乳|房往外流淌著乳汁,一頭肥壯的大母豬向剛剛出生的小豬崽發出咴咴的叫聲,製作奶油用的水曲柳木桶里泛著黃色的乳脂泡沫,糧倉里裝得滿滿登登,散發著蜂蜜味。
摩羅的臉上泛出幸福的笑容:他的家真正是所謂豬滿圈,糧滿倉。他回到宮裡,在游廊里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慷慨好客的主人殷勤地款待,一再勸大家多吃多喝。一個個連吃帶喝,幾乎要脹破肚皮。優雅的夫人和淑女們也都不顧羞恥,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