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鳥兒從天上飛過去了。弗蘭切斯科用目光追隨著它們，想象著當年這裏魚兒在大海的波濤中遨遊的情景，那時荒涼而深邃的大海跟現在的天空一樣湛藍。

最近幾天，這種零星的戰鬥在倫巴第平原上不時地發生。

有一天散步歸來，他倆坐在陡峭的阿達河岸懸崖上一棵老椴樹下休息。他們的腳下展現出一望無際的平原，路邊栽著一排排白楊和榆樹。夕陽西下，遠處貝爾加莫一棟棟白色的小房看起來讓人感到親切。阿爾卑斯山的https://read.99csw.com雪峰彷彿是在空中飄蕩。天空晴朗。只有遠處，幾乎是在天邊上，在特里維利奧、卡斯特爾羅佐內和布林亞諾之間才影影綽綽地看見幾塊浮雲。

「不知道，」列奧納多回答說，「可能是在打仗……你瞧，火光。好像是發射火炮。是不是法蘭西人跟我們的人發生了衝突？」

列奧納多既不考慮法蘭西國王，也不想公爵，整天帶著弗蘭切斯科在周圍的山岡、河谷與樹林里漫遊。有時逆河ｒｅad.９９cｓw.coｍ而上，進入林木茂密的山裡。他在這裏雇傭幾個工人，進行挖掘，尋找大洪水前的海生動植物化石。

「自從這條構造奇異的魚在我們今天發現它的那個山洞里沉睡之日起，」他沉思地說，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安詳的微笑使他容光煥發起來，「有多少個民族，多少帝王在時間的長河裡滅亡了。億萬年的光陰流逝而去，這個世界上發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這條魚卻一直靜靜地躺在那個秘密的處所里，全hｔｔpｓ://ｒｅａｄ.9９cｓｗ.ｃｏm身被掩埋，由於時間的蠶食只剩下一副骨骼，支撐著厚厚的泥土！」

他伸出一隻手指了指眼前的遼闊平原。

他倆沉默不語地觀看了一會兒煙雲。然後就把它忘卻了，開始查看最後一次挖掘的所得。老師拿起一塊大骨頭，只見它的一端很尖，上面還覆蓋著泥土——可能是大洪水前魚類的鰭。

戰爭和政局的消息傳到瓦普里奧莊園時已經變成了雷鳴的微弱餘波。

「弗蘭切斯科，你在這所看到的一切，當年曾是覆蓋著歐亞非大部分地區九_九_藏_書的海洋的海底。我們在這裏山中發現的這些海洋動物證明，亞平寧山脈當年原來是大海中的島嶼，它如今卻高聳在鳥飛魚躍的義大利平原之上……」

3月下旬，梅利齊的莊園傳來越發令人惶恐的消息。路易十二的軍隊在戴拉特萊穆爾的指揮下越過阿爾卑斯山。摩羅懷疑自己的士兵會叛變，避免發生戰鬥，受到迷信的預感所驅使，變得「比兔子還膽小」。

他倆又看了看遠處的煙雲和炮火。現在只覺得它在那無限的遠方是如此渺小，如此安然，在夕陽照耀下成為玫read.99csw.com瑰色，讓人很難相信，那裡正在進行戰鬥——人們在相互廝殺。

「那是什麼？」弗蘭切斯科問道。

他倆都默不作聲。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二人的感受卻是相同的：管它誰勝誰負——是法蘭西人戰勝倫巴第人，還是倫巴第人戰勝法蘭西人，是國王還是公爵，是自己人還是外國人取勝，豈不都一樣嗎？祖國、政治、光榮、戰爭、王朝的覆滅、民眾的騷動——人們覺得偉大和威嚴的這一切，豈不很像那塊渺小的在夕陽的照耀下——在大自然的永恆的光輝中正在消散的煙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