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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部 血紅色的獸 二

第十三部 血紅色的獸

「聽說,」貝特蘭多說,「星期五,就是米凱雷死後第二天,聖上拒絕接見西班牙使臣,儘管這位使臣十分焦急地等待著接見——其原因是樞機主教之死給聖上帶來極大的悲痛和操心事。」
大家都沉默了。
「米凱雷樞機主教是生什麼病死的?」不久前剛剛來到羅馬的法蘭西使臣表現出好奇心。
羅馬在愷撒時代是偉大的,如今更加偉大:
「是不是這裏的空氣,或者也許是蒂布爾河水具有有害僧侶健康的成分?」貝特蘭多狡黠地指出。
「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接著一個!」阿博雷亞臉色煞白,嘀咕道,「一個人今天還活得好好的,可是明天……」
人群騷動起來,疏散開。門開了,教皇亞歷山大六世·博爾吉亞走進接待大廳。
這是什麼?喬萬尼想,是褻瀆神明還是孩童的天真無知?伊麗莎白腹中的胎兒在嬉戲,她的臉上流露出神聖的激|情,這跟伊西斯為被切成碎塊的俄西里斯而慟哭時的面部表情豈不是一樣的嗎?亞歷山大六世跪在從棺材里走出來的基督面前,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埃及祭司們迎接被人殺死後以https://read.99csw.com阿皮斯形象復生的太陽神時,臉上豈不也是露出同樣的表情嗎?
「由於吃了或者喝了有害胃腸的食物。」教廷財務總管唐·璜·洛佩斯小聲回答道,他像亞歷山大的大多數近臣一樣,是西班牙人。
這時,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因瓜分克里斯托弗·哥倫布不久前發現的新土地和島嶼而發生爭端,於是請求教皇予以裁決。教皇應該最後明確劃定瓜分地球的界線,十年前最初傳來發現美洲的消息時他本來已經劃過一條界線。教皇邀請了列奧納多和其他一些學者,希望與他們一起商議此事。
喬萬尼起初不願意去,可是後來好奇心佔了上風:關於教皇,他已經耳聞了許多,如今想要親眼見識一下。
大廳里坐滿高官顯宦和主教們,他們在等候著教皇,喬萬尼一邊觀看壁畫一邊聽著他們談話。
「聽說蒙雷亞勒樞機主教昨天夜裡病了,可是真的?」教廷侍從佩德羅·卡蘭薩問道——他也是西班牙人,「各位大人,這是真的嗎?」
「怎麼樣?聖上如何?沒有勞累吧?」
Regnat Alexander,ille vir,iste deus.九-九-藏-書
「從大教堂來,大人。」
有一天,老師發現學生總是悶悶不樂和愁眉不展,希望讓他散散心,便提出跟他一起到教皇宮殿去。
第二天早晨,師徒二人去梵蒂岡,經過教皇大廳——亞歷山大六世給塞薩爾頒發金玫瑰的儀式就是在這裏舉行的,然後進入內部的房間——被稱作基督和聖母大廳的接待室,最後來到教皇的工作室。拱頂和牆壁上拱門之間的圓穴都畫著平土利鳩取材於《新約》和聖徒傳的壁畫。畫家在這些拱頂上並排描繪了多神教的神秘傳說。朱庇特之子——太陽神俄西里斯從天上來到下界,與大地女神伊西斯訂婚。他教導人們耕地,採集野果,栽植葡萄。人們把他殺死。他死而復生,從地下走出來,以白牛——貞潔的阿皮九*九*藏*書斯的形象重新出現。
又有一群高官顯宦、騎士、禁衛軍在教皇的侄孫唐·羅德里格斯·博爾吉亞的率領下走進來,隨後,教廷侍從、寢宮總管、財務總管以及教廷的其他官員從隔壁其他大廳湧進這間屋子。
「喝了一杯。——Biberatt calicem.」
「噢,天主哇,天主!」阿博雷亞深深嘆了一口氣,扳著手指數起來,「樞機主教奧西尼、菲拉利、米凱雷、蒙雷亞勒……」
這裏十分奇怪,羅馬教皇的房間里取材於《新約》的畫與以阿皮斯形象出現的博爾吉亞家族徽章中的金牛崇拜為鄰——生活的歡樂把兩個神秘傳說——耶和華之子和朱庇特之子調和起來:纖細的小柏樹彷彿被來自荒涼的烏姆布里亞山岡的風給吹彎,天空飛翔的鳥兒正處在春天的發|情期,相互追逐嬉戲;另一邊是聖伊麗莎白擁抱著聖母,向她祝賀:「你腹中所懷的胎是有福的。」——一個少年侍從在訓練一條狗用兩條後腿站立;在俄西里斯九_九_藏_書與伊西斯的訂婚儀式上,也有一個這樣的淘氣鬼,渾身一|絲|不|掛,騎在一隻大雁的背上:一切都洋溢著生活的歡樂。在所有的裝飾圖案、花紋、手執十字架和香爐的天使、手執神杖和托著果籃跳舞的長著山羊蹄子的浮努斯中間,出現一隻紅色的獸,神秘的公牛——像太陽一樣,光芒四射,金光燦燦,這隻牛洋溢著生活的歡樂。
「聖父,聖父!」人們嘁嘁喳喳一陣,然後寂靜下來。
喬萬尼覺得比任何矛盾都讓人可怕的是如此明目張胆地把神與獸調和起來。
「毫無倦意。他唱日祈讚美詩,唱得不能再好了。莊嚴、神聖、華美,跟天使無異!我覺得我不是處在人間,而是在天堂里,置身於上帝的侍者中間。當教皇舉起聖餐碗的時候,不只是我一個人,許多人都哭了……」
Caesare magna fuit,nunc Roma est maxima:Sextus
列奧納多在聖斯皮里托醫院進行人體解剖。貝特拉菲奧給他充當助手。
人們為之頂禮膜拜、唱讚歌和在祭壇上焚燒神香的那位神祇,變成金牛犢的博爾吉亞家族九*九*藏*書徽章上的那頭公牛,跟羅馬教皇本人一樣,被詩人們給神化了:
「有這種事?」阿博雷亞驚奇地問道,「他怎麼啦?」
這場談話除了明確說明的意思之外,還暗含著一層意思:米凱雷樞機主教之死給教皇帶來操心事,讓他沒有閑暇時間,因為他整天忙於清點死者的金錢;有害主教大人胃腸的食物,就是博爾吉亞的著名毒藥—— 一種有甜味的白色粉末,能夠在預定的期限內逐漸地殺死服用的人,或者是一種酊劑,用焙乾的西班牙蠅磨碎過篩后浸泡而成。教皇發明了這種便捷的弄錢方法:他精確地關注著各位樞機主教的收入,他覺得有誰已經暴富,便把他打發到另一個世界去,宣布自己是其繼承人。據說豐盛地款待樞機主教們,就像給肥豬催肥是為了屠宰一樣。擔任司儀的日耳曼人約翰·布爾哈德在日記里除了記述教會的禮儀之外,還不時地簡潔而又無動於衷地記下某些主教的突然死亡:
「貝特蘭多,您從何處來?」阿博雷亞樞機主教向費拉拉使臣問道。
「確切的不知道。聽說是噁心,嘔吐……」
這裏主宰一切的是亞歷山大:他是人,他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