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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皇太子在逃亡中 六

第六部 皇太子在逃亡中

她沒有叫喊,沒有呼救,一聲不響地掙扎著,敏捷而有耐力,像貓一樣。搏鬥過程中,他撞到桌子上,放在上面的蠟燭掉下來,熄滅了。屋裡立刻陷入黑暗之中。他的眼睛里出現了火輪,在迅速旋轉。風暴就在近處,好像是在他的耳邊咆哮著,響起了瘋狂的笑聲。
「你犯傻了,怎麼的?」他叫道,攥緊拳頭,突然發怒了,「我硬是要你去,你就得去!你想要自由,太過分了。你忘了自己是什麼人嗎?」
「咳,你可真是個孩子,我的傻孩子!我看你——完全是個小孩子。對我們女人的脾氣一竅不通,什麼都不懂。咳,真是個傻瓜,我說不愛,你就信以為真了?過來,我伏在你耳朵上說句話。」
「把她殺死了,殺死了,殺死了,真該死!……」
阿芙羅西妮婭裹著皮襖,屈膝坐在安樂椅上,一聲不響地用眼睛盯著他。她的臉色好像很冷漠,只是嘴角略略顫抖著,無意識地動著手指,把皮襖上的一根金絲扣帶忽而解開,忽而扣上。
她把扣套拽了下來,把帶子扔到地板上。
「你也這麼說,阿芙羅西妮婭!看來都是托爾斯泰和魯勉采夫向你吹的風,而你就聽得入迷了。」
「原諒我吧,原諒我吧,親愛的!……」
「那該怎麼辦,那該怎麼辦,阿芙羅西尤什卡?……」他絕望地把兩手攤開,「接到愷撒的諭旨,要求立即把你打發走。未必能同意等到明天早晨。說不定要採取強制行動。得逃跑,儘快逃跑!……」
他彷彿是第一次看見這雙燃燒著嚴肅之火的眼睛,這雙半張著的滾燙的嘴唇,這個如蛇一般滑膩的顫動著的軀體。她原來是這樣的!他幸福而又驚異地想道。
「我願意找他——就去找,願意找別人——就去找。用不著請示你。」
等皇太子睜開眼睛時,阿芙羅西妮婭已經不在屋裡了。卧室的門關得不嚴,從門縫裡透出一道光亮。他明白了,她在卧室里,於是走過去,往裡面看了看。
「別瞎說了,太子!連愷撒都不願意收留一個不體面的姑娘,更何況教皇。他由於在教會中的地位而不可能。沒有軍隊,怎能談得上保護,既然你父皇要動用武力來要你。」
「沒辦法,親愛的!準備上路吧。明天到羅馬去找教皇。這裏的紅衣主教告訴我,教皇會為我提供庇護……」
「你隨便罵吧,太子!這頂什麼用?我怎麼說的,就怎麼做。」
收拾完畢以後,她坐到桌子前,修了修鵝毛筆,寫了起來,寫得很慢,很困難,好像是描花一樣,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寫。他踮著腳,走到她身後,彎下身看去,只見前面幾行是:
皇太子的房間里又潮又冷。但又不能在爐中生火,由於狂風,煙不能從煙囪里冒出去。風吹透了牆壁,因此室內有穿堂風,蠟燭的火苗不停地抖動,熔化的蠟油流淌下來,又凝結九*九*藏*書成長長的針狀。
「以前是什麼人,現在還是什麼人:是皇帝陛下彼得·阿列克塞耶維奇的忠實女奴。皇上讓上哪兒去,我就上哪兒去。我決不違背他的意旨,決不跟你一道去反對父親。」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阿芙羅西尤什卡?」他說,臉色煞白,聲音突然變了,「基督保佑你,親愛的!可是難道……噢,主哇!難道我能離開你嗎?……」
突然,她全身僵住了,輕輕地推他,又嘆息一聲:
「阿芙羅西尤什卡,親愛的,我心上的人兒,這是怎麼了?主哇!難道是吵架的時候嗎?你為什麼這樣說話?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在這倒霉的時候,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你不可憐我,還不可憐『銀子』嗎?……」
她突然站起來,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他驚恐萬分,心好像是停止了跳動。
「我非常感激你的仁慈,殿下!這豈止是仁慈!堂堂的皇太子竟然要跟一個女奴結婚!可是這個傻瓜蛋——卻不高興擁有這種榮耀!我忍受著,忍受著——再也沒有力量忍受了!上弔也好,跳河也好,全都是因為你這個討厭鬼!莫不如當時你就把我殺了,宰了!你說我要當皇后——瞧,你多會哄人。少女的羞恥和自由對我來說不是比你那皇位更寶貴嗎?我已經看夠了你們的皇族——你們都不要臉,干盡了下流的勾當!你們的宮廷里跟狼窩裡一樣:相互監視,這個恨不得咬斷那個的喉嚨。你爸爸——是一頭大野獸,你——就是一頭小的:大野獸要把小野獸吃掉。你跟他上哪兒講理去呢?皇上剝奪了你的繼承權,做得好。這種人也配當皇帝?到教堂去當個小差事吧,好祈求饒恕罪過,偽君子!把老婆折磨死了,把子女拋棄了,跟一個不合法的女人搞上了,不能離開她!窩囊廢,完全是個窩囊廢,軟弱無能,齷齪不堪!就拿現在來說吧,一個女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可是你卻能一聲不吭,連個屁都不敢放。唉,真是不知羞恥!你就是一條狗,我把你打個半死,然後只要哄哄,給幾句好話——又耷拉著舌頭跟在我屁股后跑起來,就像公狗跟在母狗後邊一樣!你也想要愛情!難道這樣的人也有人愛?……」
「回到父親那裡去?」
「噢,我親愛的,我的阿寥申卡,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想什麼,我就想什麼,你說什麼,我就說什麼——你說的話,也就是我想的!我整個人都聽憑你的意旨……要說我的苦楚,只有一點:我們當女人的都愚蠢,兇惡,而我更甚。既然上帝讓我這個不幸的人生到世上來,那我有什麼辦法呢?他給了我一顆永不知足的貪婪的心。我看到你愛我,可是我還覺得不夠,我還想要什麼,自己也說不清。心想,我親愛的為什麼這麼安詳和溫順,連句頂撞的話都不說九*九*藏*書,從不發脾氣,不教訓我這個蠢材?沒挨過他一個手指頭,沒聽過他一句斥責的話。常言道:打是親,罵是愛。莫非是他不愛我?好吧,讓我試探一下,氣氣他,看他會怎麼樣?……可是——你原來竟是這樣,差一點兒把我殺死!完全像你爸爸。沒把我的魂兒嚇掉了。好吧,這可是今後的教訓,永遠牢記,永遠愛你,就是這麼回事!……」
突然,他發現她睜開了眼睛,只見她看著他,露出奇怪的笑容。
「回去。」
他閉上眼睛,堵上耳朵,不看也不聽。他覺得,一切都坍塌了,他自己也垮了。突然間,他完全明白了,從來還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楚,沒救了——不管他怎麼掙扎,不管他怎麼辦——他反正是完了。
一切都跟一個半月以前他收到令人高興的消息時那樣。
「好!……你想到哪兒去了?你閉嘴吧,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你以為不會給你上刑嗎?甭想。他們可不看你的肚子大小:姑娘在拷刑架上生孩子,這在我們那裡可不是新鮮事兒!」
「你發誓!」
他覺得,現在他們二人之間的狀況跟從前正好翻轉過來了:不是他佔有了她,而是她用暴力佔有了他;她的親吻讓他受了傷,她的親熱溫存——猶如把他殺死了。
他的臉抽搐著,扭曲了。他一隻手抓住她的喉嚨,另一隻手抓住頭髮,把她摔倒,動手打了起來,又拖拽,又用腳踩。
他知道,這是走向毀滅,一切都將結束,不過他為這種結果而高興。
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
「怎麼不去?你又想出了什麼鬼主意?」
他看著她,認不出了。她的臉在一頭紅髮的光輝照耀下,叫人感到害怕,但也非常美麗,從來都沒有這麼好看過。女妖!他想,突然覺得,牆外的風暴——跟她是多麼和諧,風暴的怒吼給她憤怒的講話伴奏:
她沒有回答,沒有看他,也沒有動一動——好像是個死人。
皇太子想要去找教皇,我勸說他別去,可他不聽,還大發脾氣,懇請大人速派人來接我,最好是你親自來,免得他硬拉我走,我想,沒有我,他哪兒都不會去。
皇太子終於站到她面前,低聲說道:
他像一個要自殺的人在最後一分鐘已經舉起刀來那樣,猶疑起來。但畢竟還是說了:
「主哇,耶穌,聖母,為了她,把我的靈魂帶去吧!……」
「我很痛苦,」她繼續說,「咳,我要死了,真痛苦——和你非法同居是罪孽呀!我不願意當個不體面的姑娘,想要在人們和上帝面前當一個正派的妻子!你說:我反正跟你的妻子一樣。得了吧,算是哪份妻子呀?野地里舉行的婚禮,小鬼給唱的聖歌。我們的兒子,『銀子』一出生就是個私生子。你要是回到父親身邊,就能正https://read.99csw.com式結婚。托爾斯泰說:讓皇太子向他父皇提出條件——等他回去以後,允許他結婚;他說,你父皇還要為此而高興呢,只要是皇太子放棄皇位,隱居鄉下。跟一個女奴結婚,這和戴上僧帽是一回事——他反正當不成沙皇……我親愛的,阿寥申卡,我所需要的也正是這樣。親愛的,我最害怕你當沙皇,比什麼都怕!你一旦當上沙皇——就顧不上我了。頭就暈了。沙皇根本沒有時間愛|女|人。我不願意當那令人厭惡的皇后,只想永遠都當你的愛妻!我的愛——就是我的皇上。我們到鄉下去,或者是波列茨科耶,或者是羅日傑斯特溫諾,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我和你,還有『銀子』——什麼事情都牽涉不到我們……噢,我的心肝,我的命|根|子,我的寶貝!……你不能做到嗎?還是捨不得皇位?……」
「相信,相信!……」他幸福得又是哭,又是笑。
他的心收縮得疼痛,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去。
「你問什麼,親愛的,你自己知道——我能做得到……」
「愛你,愛你,像愛自己的靈魂一樣,我的心肝,我的歡樂!在這個世上我怎能沒有你,離開你,我怎麼活呀?我寧肯讓我的靈魂離開肉體。不相信嗎?」
然後在房間里折騰起來,自己也不記得都做了些什麼:忽而給她聞酒精,忽而想起羽毛灰可以使休克的人蘇醒過來,便尋找鵝毛筆,忽而往她的頭上澆水。他忽而伏到她身上哭泣,吻她的手、腳和衣服,呼喚她的名字,用頭撞床角,揪自己的頭髮。
「就是不去,」她照舊心平氣和地說,盯著他的眼睛,「我已經向彼得·安得烈伊奇說過:不跟皇太子到任何地方去,除非去見他父皇,讓他一個人隨便到什麼地方去好啦,我可不去。」
他突然一抖,彷彿是從沉睡中醒來,剎那間感到,她躺在他的胳膊上,一動不動,好像是死了。他鬆開那隻還抓著她頭髮的手。她的軀體倒在地板上,發出一個短暫的沒有生命的聲音。
又像方才一樣,他的心嚇得好像是停止了跳動。覺得從那隻溫柔的手下面伸出了父親那隻鋼鐵的手,在抓他的心。「她說的不是真心話!」在他的頭腦里出現一道閃電,「由她說好了,只要是她愛我就行!」他又心安理得地補充一句。
她掙扎著要坐起來。他幫助她坐了起來,突然覺得她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把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臉上,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天真的信賴的柔情:
「一切都能做到!上帝在上,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就是連死我都能去——只要你說一聲……」
她正在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包一個包袱,好像是立即就要離開他。包袱很小:衣服不多,只有兩三件常穿的連衣裙,那是她自己縫製的,還有一個姑娘用的舊匣子,上面的鎖頭壞了,蓋上畫著一隻read.99csw.com鳥,在叨葡萄串,畫面的顏色已經剝落——那是她特別值得紀念的,她當年在維亞節姆斯基府上當使女時就已經用這個匣子積累嫁妝了。凡是他贈送的衣服和別的物品,全都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很顯然,她不想拿他的禮物。這比她那番惡毒的話更讓他傷心。
10月1日夜間,西洛可風終於颳了起來。
「隨你的便,太子。我可是不去。你也別要求我。」
她不是在耳語,而是在輕輕地嘆息:
他又禱告。
「阿芙羅西妮婭,阿芙羅西妮婭……你怎麼樣,親愛的?……是不是去請醫生?……」
「你父皇不是答應開恩嗎?」
他體驗到一種瘋狂的亢奮,猶如當年用暴力佔有她時一樣,他突然明白了,她一向欺騙他,一次都沒有屬於他,儘管有時表現出最熱烈的柔情蜜意,只有現在把她殺死,他才能真正佔有她,以滿足自己的渴望。
「阿芙羅西妮婭,阿芙羅西妮婭,你說些什麼呀?你不相信我的話嗎?我要跟你結婚,用婚禮來贖罪。現在你就等於是我的妻子了!……」
「你竟然是這樣,這麼說!……竟然跟托爾斯泰和魯勉采夫一個鼻孔出氣,他們可是我的敵人呀,是殺人兇手!……你辜負了一切,辜負了我的一片好心,辜負了我的愛情!……你是一條毒蛇!無賴,孬種……」
阿芙羅西妮婭聳聳肩。
「你以為我愛你嗎?當初是你粗暴地侮辱了這個不懂事的姑娘,姦汙了她,用刀子逼著,你那時候倒是應該問問我,是不是愛你!……」
「畜生,畜生,畜生!」
地板木塊嘎吱吱地響了。阿芙羅西妮婭迅速轉過身,驚叫著跳起來。他倆默默地站著,一動不動,臉對著臉,彼此盯著眼睛,好像當年他用刀子威脅著向她撲上去一樣。
他把匕首遠遠地拋出去,跑進了隔壁的房間,抓起一個亮著蠟燭的蠟台,回到了卧室,只見她躺在地板上,伸著雙臂,臉色煞白,前額上流著血,閉著雙眼。他本來想要跑出去呼救,可是他覺得她還在呼吸,於是他就跪下去,彎腰把她給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她盯著他的眼睛,微笑著,以母親般的溫存撫摸著他的頭髮。
皇太子在室內快步流星地前後走來走去。他那有稜有角的黑影在白色的牆上晃動,忽而縮短,忽而伸長,頂到天棚上,在牆與天棚銜接處彎曲了。
「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
「怎麼,嚇壞了吧?以為把我殺死了?胡思亂想!女人可不是這麼容易打死的。我們像貓一樣富有生命力。挨了情人的打——體重就增加!」
「要麼就是你不愛我了?」他繼續說,這是溫柔的祈求,是戀人狡黠的哀求,「那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走吧。上帝保佑你。我不強留你。但你得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驚恐起來。甚至火氣都消了。他渾身無力,疲九_九_藏_書憊不堪,坐到她身旁的安樂椅上,抓起她的手,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她繼續看著他,一聲不響,仍然面帶莫名其妙的笑容。
她把嘴湊近他的耳朵上,小聲而熱烈地說道:
她當初裝扮成少年侍從時曾佩帶匕首,剛才用它從一大張紙上裁下四分之一來寫信,現在這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在桌子上閃閃發亮。皇太子抓過去,揮動起來。
「我了解,了解爸爸的開恩。你瞧,他要往哪兒開恩!」他指著自己的後腦勺說,「教皇要是不接待——就去法國,去英國,去找瑞典人,去找土耳其人,去找長著兩隻角的魔鬼,就是不去找爸爸!你從今以後永遠也別向我提起這種事,阿芙羅西妮婭,聽見了嗎,你別再提!……」
「你真的要找他去嗎?」他嘶啞地小聲說。
「隨你的便好了,太子。可是我不跟你去找教皇。」她小聲說。
他覺得,她是一個女妖,是一個白色的魔鬼,跟她一起乘著風暴,向黑暗的無底深淵飛去。
「往哪兒跑?跑到哪兒都得被抓住。說來說去,只有最後一條道——回到你父親那裡去。」
她熄滅了蠟燭,擁抱他,表現出無限的柔情蜜意,那麼深沉,又那麼可怕,猶如死亡一樣。
「你就等著瞧吧,我會讓你知道,我是怎樣愛你的!我會為這一切而大哭!我自己要走上斷頭台,可是卻不能夠為你抵罪!我要把一切都講給你的父皇——你是如何請求愷撒動用武力向沙皇發動戰爭,你是如何因軍隊嘩變而幸災樂禍,你是如何想要加入叛亂的一夥,你是如何盼望父親死去,你這個惡鬼!我全都稟報,你逃脫不掉了!皇上會給你施加酷刑,用皮鞭抽你,而我將要看熱鬧,還要問你:我親愛的阿寥沙,我心上的人兒,你還記得阿芙羅西妮婭是怎麼愛你的嗎?……你的『銀子』,等那個狗崽子一生下來,我就親手掐死……」
「你以為我不會親熱嗎?」她彷彿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使他熱血沸騰,「等著吧,我會更親熱的……但是你得滿足我這顆愚蠢的心,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好讓我知道你是像我愛你一樣愛我——至死不變!……噢,我的命|根|子,我的愛,我的親親!你能做到嗎,能做到嗎?……」
在聖艾爾摩的高處風暴颳得尤其厲害。
她緊緊地貼在他身上,越來越緊。
他驚恐起來,覺得頭髮豎了起來。
「彼得·安得烈伊奇希望你好。」
城堡裏面,甚至門窗緊閉的室內,風的呼嘯聲也很強烈,好像是身在遭受風暴襲擊的船艙里。在這風暴的呼嘯聲中——忽而聽到狼嗥聲,忽而聽到嬰兒啼哭聲,忽而聽到萬馬奔騰的蹄聲,忽而聽到巨鳥扇動鐵的翅膀的聲音——大海的狂濤洶湧澎湃,如遠處隆隆的炮聲。好像是大牆外面一切都坍塌了,世界末日已經來臨,籠罩著無邊無際的混沌。
「回到父親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