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看著這隻碗，重複著分裂派長老的話：

「為了聖父、聖子和聖靈。」

「滾，滾，滾，離開我，牛頭！」皇太子氣憤地叫喊，「俄國沙皇的奴才！下流坯，全都是下流坯，無一例外！曾經是雄鷹，可是卻成了戴軛的牛！把教會出賣給反基督了！我要不經懺悔而死，不領你的聖餐！……蛇的血，撒旦的肉……」

他突然睜開眼睛，盯著瑪特菲神甫。

「別讓我去啦，大人！我不習慣做這種事。這是皇家的事，很可怕。要負責任的——躲也躲不掉。我有老婆和兒女……開開恩吧！」

「別害怕，別害怕，孩子，別害怕，親愛的，」他說，聲音更低了，更親切了，「主派ｈｔtps://rｅad•９９csw•ｃoｍ我來看你，他自己很快也將隨我而來。」

他突然感到，床上，剛剛瑪特菲神甫坐過的那個地方，如今坐著另一個人。他睜開眼睛看去。

「你是伊萬神甫？還是老爺爺？」皇太子問道。

「你是什麼人？」

他給皇太子領了聖餐。太陽進入他的體內，他感到沒有悲傷，沒有恐懼，沒有疼痛，沒有死亡，只有永生，永恆的太陽——基督。

一隻變形的黑貓跳到皇太子的脖子上，要掐死他，用爪子撓他的心。

「如果我向你泄露什麼，你會報告嗎？」

「神甫，沙皇有令，凡是懺悔時暴露出來的背叛或暴亂，你們懺悔師皆得向保密ｈtｔｐs://ｒｅａd•99ｃｓw.ｃｏm局報告，你可知道嗎？」

瑪特菲神甫逃跑了。

瑪特菲神甫沉默不語，垂下目光。

「真的復活了！」皇太子回答道，一股興高采烈之情充溢了他的靈魂，好像是復活節那天在三位一體大教堂做晨禱時一樣。

「有什麼法子呢，太子？我們由不得自己……有妻兒老小……」瑪特菲嘟噥著說，心裏想：瞧吧，真糟糕！

夜裡，他的病情惡化，看守軍官害怕了，跑去報告要塞司令，說皇太子要死了，可別讓他不經懺悔就死去。司令派駐軍神甫瑪特菲去給他舉行懺悔儀式。可是他不願意去，哀求司令說：

皇太子處於昏迷狀態，認不出人來，說著譫語。

瑪read.99csw.com特菲神甫驚恐地向後退去。他的手哆嗦起來，差點兒沒把盛聖餐的碗掉到地上。

「你可知道，你們的聖餅可像什麼東西？像是倒在城裡街道廣場上的死狗！只要領了聖餐——這個人就能獲得生命：你們的聖餐可真是萬能——是砒霜，要不就是升汞；很快就滲進骨髓和大腦里去，一直滲進靈魂——然後你就在火焰地獄里休息吧，在地獄之火里呻|吟吧，就跟不可救藥的罪人該隱一樣……你們想要毒死我，我可不幹！」

「伊萬，伊萬——正是我！」老頭親切地說，微笑著，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像是蜜蜂的嗡嗡聲，或者遠處傳來的祈禱鐘聲。皇太子聽著這聲音，感到既恐懼又甜蜜。九九藏書他竭力想看清老頭的臉，卻不能看清。

「我的上帝呀，我的上帝呀，你為什麼離棄我？」他受著瀕死的折磨，呻|吟著，躺在那裡翻來覆去。

這是一個鬚髮皆白的小老頭。他低著頭，皇太子看不清他的臉。老頭既不像聖母報喜大教堂保管祭物的神甫伊萬，也不像百歲的養蜂爺爺，阿列克塞曾經有一次在下城區森林的深處遇見過他，他當時坐在自己蜂場的蜂箱中間曬太陽，他白髮蒼蒼，渾身散發著蜂蜜和蜂蠟味；他的名字也叫伊萬。

老頭抬起頭來。皇太子這才看清了，只見他的臉很年輕，認出了他是雷子約翰。九*九*藏*書

「駐軍神甫瑪特菲。派我來給你做懺悔。」

「懺悔？……可是神甫，為什麼你長著牛頭？……你瞧，臉上全是毛，頭上有角……」

當天，對他又進行了刑訊。抽了十五鞭子，沒等結束就把他從拷刑架上解下來，因為布留蒙特羅斯特宣稱，皇太子有可能死於皮鞭下。

「怎麼樣，太子殿下，做懺悔好不好？」他終於說，畏葸地希望他不拒絕。

「知道，殿下。」

約翰手裡拿著的好像是太陽：那是盛著血和肉的聖餐碗。

司令答應一切責任全由他承擔，於是瑪特菲神甫便勉勉強強去了。

「基督復活了，阿寥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