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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如鶴沉下臉,一句話也沒回答。部隊儘管走著、走著。
葡萄園、白色的別墅、空無人跡的別莊,一直伸延到路旁懸岩上。間或有人戴著自製的草帽,拿著鋤頭、十字鎬,站在那兒張望:無數的戰士,擺著手,從他們旁邊不停地走過,無數尖尖的槍刺在擺動。
「郭如鶴大概是發瘋了!」
山頂發亮了。黑壓壓的無數的槍刺,閃閃發光。
這是些什麼人?他們從哪來的?疲倦地揮著手,川流不息地到哪去呢?臉黃得像熟皮子一樣。滿身灰塵,衣服破破爛爛。眼睛周圍都是read.99csw.com黑圈。馬車吱吱響著,疲倦的馬蹄發出侉侉的聲音。孩子們從馬車裡探望著。想必是沒有休息,連馬都垂著頭。
「他在趕咱們呢。」不敢明說的聲音,在隊伍中間傳開來。
天空漸漸發亮了。這瞬息萬變的大海,無邊無際地展開來,它有時成了嫩紫色,有時成了煙白色,有時罩著一層藍色。
「你們幹嗎學他那樣呢!」水手們身上帶著手槍、手榴彈、機槍子彈帶,繞過前進的馬車,混到走著的隊伍里叫道,「都瞧不見自己受的https://read.99csw•com壓迫。不是他當過沙皇軍官嗎?他戴過金肩章啊。你們記住:他把你們往死路上帶呢。你們將來後悔都晚了。」
鋤頭又在挖著地。這同他們有什麼相干呢!……可是疲倦的時候,都伸起腰來,又望見大路上,沿著彎彎曲曲的海岸,都盡在走著、走著,無數的槍刺在擺動。
似乎都疲乏得要命,想著一躺下去就會死死地睡一個悶頭覺。可是營火紅通通地跳動著,照亮了黑暗,一片生氣。說話聲、笑聲、手風琴聲陣陣傳來。戰士們開著玩笑,互九-九-藏-書相往火上推著。有的到輜重那邊,同姑娘們玩。鍋里煮著稀飯。一堆很大的營火,舔著連部的黑鍋。軍用灶是不大冒煙的。
向郭如鶴報告道:加入他的部隊的史莫洛古洛夫的兩隊人和輜重都掉隊了,他們在中途的村子里過了夜,現在他們中間相隔十來俄里路是空的。他把小眼睛一擠,藏起了不妥當的嘲笑的火花,什麼話也沒說。都儘管走著、走著。
太陽把影子縮得非常短的時候,行軍中止了一刻鐘,飲了馬,汗透了的人們,也都喝了水,於是就又在那灼|熱的公路上行動起來,沉重地移https://read.99csw•com著鉛一樣的腿,灼|熱的空氣流動著。海面映著刺目的光輝。大家走著,不敢明說的怨聲,已經分明地、嚴重地破壞著隊伍的秩序。有幾個連長和營長對郭如鶴說,要把自己的部隊拉出來休息一下,然後單獨前進。
「他幹嗎趕呢:這邊是海,那邊是山,誰會動咱們呢?要這樣的話,沒有哥薩克咱們也會累死。那五匹馬已經丟了,跑不動了。連人也都倒到路邊了。」
太陽已經升得比山還高了,地上熱氣騰騰,望著海上的光輝,眼睛都痛起來。一小時,兩小時,五小時過去了——人流盡在走著、read.99csw.com走著。人都走不穩了,馬也停下來。
掀起一陣亂罵。
夜間停下來。在黑暗裡,沿著數十俄里的路旁,一堆堆的營火放著光。砍些又彎、又矮、又乾的,帶刺的灌木——在這荒野里沒有森林——把附近別墅上的籬笆都拔下來,把窗框拆了,把傢具都拉來燒了。煮東西的鍋,在火頭上滾著。
疲憊的夜,籠罩了一切。一分鐘都不消停的,一分鐘都不寧靜的黑壓壓的人流傾瀉著。
這無邊無際的移民,好像要在這裏久駐下去一樣。
繁星已經無力地閃著白光。荒涼的、燒焦了的褐色的群山、窪溝、山峽,全都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