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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血殤 護理鏈

第四部 血殤

護理鏈

帕爾迪斯·薩貝提對此有話要說:「突變提高了病毒感染人類細胞的能力,降低了它感染其他動物的能力。隨著病毒在人與人之間傳播,它在提高人際傳播的能力。我們知道病毒會突變。病毒的絕大多數突變毫無用處。但只要你給它足夠多的機會,遲早會有一根火柴被擦燃,於是點燃火種。」
2014年10月初,蒙羅維亞慘遭埃博拉病毒的蹂躪。所有埃博拉治療中心的病床都被佔滿,根本沒有空余的床位能夠收治更多的埃博拉病人;人們在家裡照護病毒的受害者。無國界醫生組織出於絕望,決定在蒙羅維亞發放65 000套埃博拉防感染和保護用品。這些裝備簡單、廉價而原始,包括塑料桶、漂白水、外科手術服、口罩和手套。無國界醫生組織的人員到處分發裝備,向人們講解該在何時如何使用它們。一套裝備可用於處理一具屍體,也可用於一名人員在照護一名病人時保護自己。
埃博拉戰爭不是通過現代醫藥打贏的。這是一場殘酷無情的中世紀戰爭,交戰的一方是普通人,另一方是一種生命形式,它想將人類的身體用作求生工具,活過億萬年的時光。為了戰勝這個非人類的敵手,人們必須去除自身的人性。他們必須克制最深沉的情緒和本能,撕開愛與情感的羈絆,隔離自身或隔離他們摯愛的親人。為了拯救自我,人類必須變成怪物。
2016年6月1日,下午1點左右
ZMapp真能在幾分鐘內滅殺埃博拉病毒嗎?目前已有的少量證據表明ZMapp確實能夠治愈一些人甚至許多人的埃博拉病症,而且在部分人身上見效極快。抗體藥物似乎將是藥物學方面的一個巨大進展。研究人員——包括Mapp生物的科學家在內——已經開始研發更多的抗體藥物,用來對抗埃博拉和其他病毒。ZMapp也許是一類銀彈藥物的榜樣,它們就像天使之劍,能夠治療一個人身上的多種傳染性疾病。有朝一日或許會出現能夠治療病毒或耐葯菌所致感染的抗體藥物,甚至有可能治愈由先進生物武器導致的病症。無論事實能否證明ZMapp是百發百中的埃博拉殺手,它都是人類與傳染病之戰的一個重大突破。
沒人知道馬科納毒株為何如此危險。然而2016年6月1日,「泰德」·迪爾坐在長島石溪他妻子公寓的餐桌前喝綠茶(夫妻兩人在不同地方工作)。他看著筆記本電腦上的一張圖片,圖片中是某種蛋白質的具體結構,這種蛋白質存在於埃博拉外殼上柔軟的球狀突出之中。這些球狀突出能幫助埃博拉病毒粒子進入人體細胞。
Mapp生物和肯塔基生物製品公司製造了三批藥品級的ZMapp,2015年4月,NIH開始在獅子山開展ZMapp的人體試驗工作。然而這時的埃博拉患者已經過於稀少,難以獲得ZMapp的有效統計數字。總而言之,藥物用在11名患者身上,他們全部痊癒。但隨後藥物未能挽救一名男童,他接受一劑注射后很快死去。沒有足夠的統計學證據能夠確認ZMapp對埃博拉的有效性。美國食品與藥品監督局判定ZMapp有一定前景,但需要做更多的動物實驗才能獲得許可,在緊急情況下用於人類。

新增埃博拉病例的數字逐漸下降九-九-藏-書,剛開始很緩慢,後來越來越明確。隨著新增病例數的下降,埃博拉群集內的粒子總數也在下降。病毒粒子無法傳播到新宿主身上,群集開始收縮,而不是擴張。它們被困在它們殺死的宿主體內,無法進入新宿主的身體,海量的病毒粒子與喪生的宿主一同死去。到2014年年末,埃博拉的風潮漸漸過去。在馬科納三角洲,它已完全絕跡。
白宮負責總統安全的官員仔細研究了肯特·布蘭特利和南希·萊特博爾的病歷。「我見過那些檔案,」加里·科本傑後來解釋道,「你讀的時候肯定會說:『哇噢,這東西真的管用。』」2014年秋,一名白宮官員聯繫國立衛生研究院的一名官員,問他能不能向白宮提供ZMapp。NIH得知了0號備品的存在。0號備品最後被放進了華盛頓特區內或附近某個秘密地點的冰櫃。假如麗莎·亨斯利感染了埃博拉病毒,0號備品有可能會用在她身上,但這組藥物現在專供美國總統使用。當然,前提是埃博拉有可能來到華盛頓。
胡瑪爾·汗呢?根據構成遺傳密碼的字母,救護車司機走進某人家裡后引燃的烈火也吞噬了他。遺傳密碼顯示汗同樣死於露西·梅攜帶的病毒。無論他在何處通過何種方式感染病毒,他都是在照護自己的團隊成員時被傳染的。遺傳密碼告訴我們,汗沒有辜負他的屬下,他與他們一起死去。
「爆發就是這麼終結的,」無國界醫生組織駐布魯塞爾的官員阿曼德·斯普萊切說,「永遠是因為行為模式的改變。人們決定要結束這一切的時候,埃博拉爆發就會結束。」
這種病毒是個真正的惡魔,它隨著忠誠和愛的鏈條傳播,正是這樣的情感將醫院的醫護人員彼此連接在一起,最終連接著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非洲的醫務工作者為了拯救同伴而獻出生命,另一方面,他們是擋在病毒和你我之間的一道防線,儘管這條防線是那麼薄弱,正在犧牲中不斷消融。
肯塔基生物製品公司忙著趕製更多的ZMapp的時候,全世界只存在一個療程的藥品級ZMapp。這就是0號備品,存在在美國某處的一個冰櫃里。在0號備品是全世界唯一一組ZMapp的這段時間內,它顯得彌足珍貴,是一份國家資產。
非洲西部不存在類似於剛果盆地的遠古法則那樣的習俗。然而在2014年,人們與埃博拉的交戰法則完全就是1976年讓-弗朗索瓦·盧泊爾醫生站在市場案台上推薦扎伊爾人民使用的方法。病毒通過接觸體液傳染。假如你學會識別癥狀,不去觸碰體液,避免接觸出現癥狀的那些人,放棄處理死者,你就能保住自己不被感染。
「泰德」·迪爾發現,比起最初在梅里昂杜進入小男孩身體的野生埃博拉,這些埃博拉病毒中有一種感染人類細胞的能力強大了四倍,它就是A82V馬科納變異體,馬科納毒株。馬科納毒株在人類細胞中無比致命。這種埃博拉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到底是什麼因素使得馬科納毒株如此致命?
「假如我們為大型爆發做好基本的準備工作,」薩貝提在近期說,「我們就有可能讓它變得沒那麼嚴重、誇張和瘋狂。」薩貝提將四級傳染病大流行稱為癲狂事件。「我們為什麼要坐等某種極其癲狂的事情爆發,而不是事先計劃好如https://read•99csw•com何應對?」她問,「為戰爭做準備談不上有什麼價值,因為戰爭中發生什麼是不可預測的。然而為流行病爆發做準備就有極大的價值了,因為爆發中會發生什麼很容易預測。咱們做好準備,不要被嚇住。」
迪爾的導師傑里米·魯本打電話給帕爾迪斯·薩貝提。除了知道馬科納毒株似乎極其危險,他對它幾乎一無所知。薩貝提聽后非常激動。她告訴他,馬科納毒株在非洲西部取得了優勢地位。它擊敗了其他所有種類的埃博拉;正是這種埃博拉病毒掃蕩了非洲西部的那些城市,殺死了胡瑪爾·汗,一直傳到達拉斯和紐約。對,她對魯本說,這種埃博拉就是牙齒最尖利的那條魚,集群中的頭號殺手。在遺傳密碼的18 959個字母里,它與其他埃博拉病毒僅有一個字母的差別。這一個字母的突變導致構成埃博拉的諸多蛋白質中的一個發生了細微改變。
2014年8月和9月,病毒在城市內爆炸性傳播的時候,安雅·沃爾茨,凱拉洪營地的臨床護理管理者,探訪了馬科納三角洲的基西村鎮。她在三角洲見到的是基西村莊開始施行反向隔離,切斷它們與外界的聯繫,防止病毒進入村莊。1976年,揚布庫地區的村民也正是這麼做的。「村民在區域級別上自我隔離。任何人在進入村莊前都必須接受檢查,」沃爾茨說,「他們檢查進入村莊的人,看這些人有沒有得病。」村民檢查沃爾茨和司機有沒有疾病的癥狀,命令他們用漂白水洗手,然後才被允許進入村莊。在一個村莊,村民乾脆不允許沃爾茨和司機進入,因為他們已經切斷了與外部世界的聯繫。「感覺像是回到了舊時代,」沃爾茨說,「他們不去參加葬禮,不再互相親吻,不觸碰其他人。行為模式徹底改變。」
就在「泰德」·迪爾想通馬科納毒株為何如此危險的時候,在英國諾丁漢大學,一位名叫喬納森·K.鮑爾的研究人員與同事發現了馬科納毒株一個同樣令人不安的特性。它異常容易感染人類細胞,但並不會感染蝙蝠細胞。換句話說,馬科納毒株是一種適應了人類的埃博拉病毒。馬科納毒株比其他所有埃博拉病毒都了解人類。
蛋白質由氨基酸長鏈構成,它們就像以獨特方式摺疊的項鏈。在馬科納毒株這種高危病毒之中,組成柔軟突起的蛋白質內有一個氨基酸分子發生了改變。在野生的梅里昂杜埃博拉病毒之中,這個氨基酸分子是丙氨酸。在馬科納毒株中,它變成了另一種氨基酸分子:纈氨酸。這個改變似乎無足輕重,但它為什麼會使得埃博拉病毒的傳染性強了四倍呢?
賴比瑞亞的一個鎮子上有一位名叫法圖·科庫拉的年輕女性,她正在學習護理,由於醫院缺少空余床位,她不得不在家裡照護四名家庭成員:父母、姐姐和一名表親。她沒有任何保護裝備,於是用塑料垃圾袋自製了生物危害防護服。她用垃圾袋包裹腿腳紮緊,然後穿上橡膠靴,再套上垃圾袋。她穿戴雨衣、外科手術口罩和數層橡膠手套,她用褲|襪和垃圾袋包裹頭部。法圖·科庫拉如此穿戴后,為全家人靜脈滴注補液,以免他們脫水。她的父母和姐姐活了下來,表親不幸死去。她本人沒有受到感染。當地醫務工作者將法圖·科庫拉的做法稱為「垃圾袋法」。你需要的僅僅https://read•99csw•com是垃圾袋、雨衣和相當分量的愛與勇氣。醫務工作者向無法去醫院的居民傳授垃圾袋法和它的其他變種。
隨著埃博拉的流行勢頭逐漸平息,NIH開始測試VSV-ZEBOV疫苗,結果顯示出確鑿的有效性。在本書寫作時,疫苗正在剛果東部接受測試,埃博拉病毒在此處爆發,變得不受約束,而且無疑正在人體內演化。
2016年春,埃博拉大流行平息后一年,一位名叫威廉·「泰德」·迪爾的博士后研究生開始用埃博拉病毒蛋白做實驗,所用樣本采自疾病流行期間在集群中演化出的幾種埃博拉變異體。迪爾在仔細查看魚群中各個種類的魚,他在傑里米·魯本博士這位著名艾滋病研究者的實驗室里工作,實驗室屬於馬薩諸塞州大學醫學院。
帕爾迪斯·薩貝提將畢生精力用在研究病毒如何演化和突變上。多年以來,她一直在告訴她在哈佛和布洛德研究所的同事,說他們應該在公寓或住宅里儲存一個月的食物和基礎醫療物資。這是個小小的預防措施,以防真的遇到四級事件,你不得不反向隔離自己一個月,就像非洲村民那樣。暫時切斷你與外部世界的聯繫。「我希望你們能考慮不得不在家裡待一段時間的可能性。」她對她的團隊這麼說。
「泰德」·迪爾開始在電腦屏幕上轉動蛋白質的照片,研究它奇異的結構。忽然間,他頓悟了,他發現蛋白質的形狀能夠更好地嵌合人類細胞膜上的某個突起。就像鑰匙與鎖具的咬合。他意識到突變的埃博拉蛋白質能夠更好地黏合在人類細胞的外壁上,就此打開細胞,更容易讓埃博拉粒子進入細胞。突變的埃博拉能夠附著在人類細胞外壁上的一個突出受體上,這個受體的功能是將膽固醇拉入細胞內,名叫尼曼匹克受體。埃博拉利用尼曼-匹克受體入侵人體細胞。(尼曼匹克病是一種致命的遺傳病,會導致人體細胞無法良好地吸收膽固醇。出於這個原因,尼曼-匹克病的患者應該對埃博拉免疫。)
那天坐在餐桌前,「泰德」·迪爾第一次明確地認識到了馬科納毒株為何如此擅長侵犯人類。「感覺就像手握彩票,眼看著所有數字都對上了,」迪爾說,「我們能大獲全勝,純屬鴻運當頭。」迪爾向大自然的顯微廳堂中瞥了一眼,發現有個微小的東西似乎不太一樣。也許他目睹了這個世界如何與更大的災難擦肩而過,上萬人死亡和三個國家遭受重創相比之下算不了什麼。

假如四級病毒在世間爆發,超級城市紐約被迫施行遠古法則,情況會怎麼樣?紐約市費不了多大週摺就會產生遠古法則。一種能夠通過肺部感染人們的高致死率「干」病毒。這種病毒沒有疫苗,無葯可治。你搭地鐵、乘電梯,就有可能被傳染。假如遠古法則降臨紐約市,我們能夠想象病人趴在街頭或中央公園裡死去,人們躲得遠遠地圍觀。病人乞求幫助,沒人願意伸出援手。警察身穿全套個人防護裝備。病人需要救護車。沒有救護車。醫院回到中世紀。醫務人員有的逃班,有的奄奄一息,剩下的已被壓垮。所有醫院的病床都滿員了。人們在街上就被貝爾維尤醫院拒之門外。停屍房塞滿屍體,高危得彷彿地獄。遠古法則施行期間,精神正常的人絕對不會走進紐約市的任何一家醫院。交通癱瘓。食品供應短缺read.99csw.com甚至斷流。學校關閉。人們由於害怕感染而不去超市。預言家預測未來,編造治療手段。人們帶著病毒離開城市。機場變成傳染場所,航班紛紛取消。父母在公寓和住宅內照護生病的孩子。假如一家人里有人生病,就必須指定一個人來照護病人,這個人需要犧牲自己的生命來照護摯愛的親人。富人為了保命,花錢如流水;窮人和弱勢群體一如既往地付出最大的代價。假如存在疫苗或能治病的藥物,腐敗就會隨之而生。公司和個人會囤積疫苗,以天價出售給其他人。
城市居民同樣不觸碰或接近任何有可能攜帶病毒粒子的地方或個人。假如埃博拉在一個家庭內出現,鄰居會避而遠之。假如你住在馬薩諸塞州的韋爾斯利,某種四級病毒正在鎮上傳播,你那條街道上的一個人生病待在家裡,你恐怕也不會希望你的孩子去和他家的孩子玩耍。即便病毒已從患病家庭中消失,非洲人也還是躲著他們走。看似患病的人在街頭遊盪,甚至躺在街邊奄奄一息,人們只會任由他們孤獨死去。陌生人不會得到幫助。整個非洲西部的居民不再握手,不再擁抱和互相觸碰,像強迫症患者似的用漂白水洗手。有段時間,人們改變了他們的殯葬習慣。任何神志清醒的人都不會想要親吻布滿埃博拉粒子的屍體。
露西·梅的馬科納毒株又從「姨媽」身上擴散出去。「姨媽」的弟弟,穆罕默德·伊拉在嘗試拯救姐姐的生命時從她身上感染了露西·梅的病毒。
許多研究者認為凱內馬的護士是被患者或當地社群的居民感染的。然而遺傳密碼說出了不一樣的真相。凱內馬的醫務人員是在努力拯救彼此的生命時被相互感染的。醫務人員之中這條災難性的感染鏈始於一個小事件。2014年6月30日當天或前後,救護車駕駛員薩爾·紐可爾決定違反規定。他去朋友家裡探望朋友,但不想丟面子或嚇壞別人,因此沒有穿密封防護服。他進入那幢屋子時沒有穿戴任何防護用具,但那幢屋子裡有人感染了馬科納毒株。這個人與麥寧道的葬禮有著緊密聯繫。致命馬科納從此人身上躍入紐可爾先生體內。他吐血,入院治療。6月18日清晨6點左右,紐可爾在衛生間里跌倒,撞破了頭皮。露西·梅護士為他清洗傷口——一個善意的護理行為——他在事後不久去世。幾個致命馬科納病毒粒子從紐可爾先生身上進入露西體內,很可能是在她為他清洗頭皮的時候,病毒隨即在胎兒和她本人體內爆炸性擴增。
關於凱內馬,還有一個故事可說,異常簡單,但顯得更加可怕,就像《聖經》的啟示。2017年夏,帕爾迪斯·薩貝提和羅伯特·蓋瑞為凱內馬政府醫院的拉沙熱研究項目組建立了一個基因組測序實驗室,培訓當地工作人員進行基因組測序。從2018年到2019年,獅子山技術人員為凱內馬醫院的埃博拉患者血液內的埃博拉病毒做了測序。換句話說,他們揭示了殺害他們朋友和同事的病毒集群的遺傳密碼。遺傳密碼不會撒謊。它揭示了一段隱秘的歷史,既令人震驚,也令人動容。
「到了某個時候,人們忽然想明白了。」麗娜·莫西斯在幾個月後說。馬科納三角洲的基西村民首先領悟了真相:埃博拉不是虛構的,也不是外國佬的陰謀,而是一種會傳染的疾病。馬科納三角洲的居民認識了這https://read.99csw.com種疾病的徵兆和癥狀。他們避免與疑似患有這種疾病的人接觸。他們不再去參加葬禮。除此之外,他們開始將患病的親人送進無國界醫生的營地。後來,同樣的事情在整個非洲西部發生。「他們逐漸意識到的是他們不能照護他們的親人,」麗娜·莫西斯繼續道,「他們必須將他們的幼兒、配偶或親愛的祖母送進隔離病房,為的是拯救家裡其他人的生命。換了是我面對同樣的處境,我覺得我會很難做出這樣的抉擇。然而風險是你的生命和你家裡其他人的生命,你很快就會想通的。」
2014年10月至12月

馬科納毒株的浪潮逐漸平息,它在八個國家境內造成了死難,其中包括西班牙和美國。3萬人受到感染。超過11 000人死於這種病毒,還有數以千計的死者沒有被算在內,因為醫院在疾病流行期間遭受毀滅性打擊,使得他們無法得到醫療救治。獅子山有7%的醫生不幸遇難。幾內亞、賴比瑞亞和獅子山的醫療體系受到重創。三個國家的經濟運轉瀕臨崩潰。凱內馬政府醫院至少有37名護士身亡,還失去了兩位醫生——胡瑪爾·汗和薩爾·羅傑斯。最後,遠古法則取得勝利,新發病毒暫時退回它在病毒圈內的隱藏之處。
7月3日夜間,露西·梅在產下死胎時去世,馬科納毒株從她身上躍入她的護理者體內。遺傳密碼不會撒謊:「姨媽」姆巴盧·方尼孤注一擲地嘗試拯救露西·梅的生命,從她體內取出已經死亡的胎兒,在此期間感染了病毒。三名護士,普林西斯·鮑瑞、希雅·馬貝和法蒂瑪·卡馬拉,都是被露西·梅傳染的,很可能也在她們合力搶救露西的那個夜晚。阿萊克斯·莫伊博伊護士在夜班期間照護露西·梅,他同樣感染了露西·梅身上的病毒。「姨媽」顯然知道嘗試挽救露西·梅有可能讓她獻出生命。這些護士也知道。「姨媽」和她的護士們在搶救露西·梅時做出了終極的犧牲:他們就像在世貿中心垮塌前一瞬間衝進塔樓的消防員。他們在履行職責,因為那是他們必須去做的事情。他們全都在嘗試拯救露西·梅但最終失敗的過程中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希雅·馬貝和法蒂瑪·卡馬拉從苦難中活了下來;普林西斯·鮑瑞與「姨媽」一起失去了生命。
換句話說,假如我們無法儘快阻止馬科納毒株的蔓延,它就會繼續提高它在人類之中擴散的能力。它會變得更加適應人類。我們的世界這次走了好運。假如馬科納毒株傳入某個貧窮的超級城市,它能夠感染的人數會遠遠超過幾千,也會得到更多的機會去演化和突變。這次埃博拉大流行平息后的很長時間內,沒人真正理解這個世界離一場巨大無數倍的災難究竟有多近。帕特里克·索耶將馬科納毒株帶到了拉各斯,假如它在這個人口2 000萬的超級城市爆發,結果會是怎麼樣?假如拉各斯變成疫區,病毒會不會轉移到世界各地的其他城市,使得更多的城市也變成疫區呢?假如馬科納毒株持續演化,變得越來越熟悉人類的身體和免疫系統,遠古法則遲早會降臨洛杉磯和東京的街頭、德國的魯爾工業區、聖保羅的棚戶區。我們人類是一個物種,彼此相連,但對病毒來說我們只有一個身份:宿主。
石溪鎮,長島,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