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立木先生最近在一個電視節目中拍了一輯。」《巴特》雜誌的編輯田中插了一句。

「這裏也一樣。」

「高倉健。」立木說，「他最近拍了市川昆導演的《四十七人的刺客》，要我造型。高倉健是一個老派的日本人，鞠起躬來作九十度。看了我起初為他拍的幾張，喜歡得不得了，以後有一些重要的場面，就打電話來要我去拍拍看。有一次我去九州拍別的東西，他追電話來，我只有馬上乘飛機趕去東京。我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是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我不能逆他意，對於這種人物，我做死了也肯干。高倉健那天拍斬下敵人首級的結尾戲，我建議他用牙咬著頭顱上的辮子，向鏡頭奔來。高倉健大叫好，說真有點超現實的感覺。電影也照拍了，可惜ｒead•99ｃｓw•ｃｏｍ導演市川昆太過保守，沒有用這個鏡頭。」

立木回憶：「身材另當別論，最有趣的當然是有個性的女人。像我從前拍過的加賀茉莉子，她是一個在都市成長的女人，在大都市中她如魚得水，但是有種憂鬱的倦態和風塵味，我把她帶到鄉下，她即刻活潑起來，像個美少女妖精，讓我看到她的另外一面。」

表情一變，立木露出頑皮的笑容：「現代的女人不同，先問你可以出多少錢？宮澤里惠，就是一個例子。」

立木肯定地說：「在失戀的時候，在失意的時候。」

「對。」立木嚴肅地道，「和把長發剪短了的心態相同。她們要脫的不是衣服，而是脫殼，這種蛻變是本能的，不可以壓制的，她們要重新出發，她們要以一九-九-藏-書個完全新的姿態出現，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日本人都強調這一點。」我說，「是不是穿起和服來，露在外面的只有這個部分，所以你們都認為性感？」

「你拍女人的時候，是不是可以用光線來把她們的腰拍得細一點？」

進過他鏡頭的美女無數。

「依你的眼光，女人身上哪一個部位最漂亮？」

立木微笑：「日本女人多是腰長腿短，當然是看背脊最好。她們的臀部也多數是薄的，我們男人看慣了，反而對西方的翹屁股女人不感興趣。你呢？你認為女人哪個地方最美？」

話題又轉回裸女：「日本的法律不是禁拍毛髮的嗎？」

「不大拍了，讓年輕人去搞吧。」

這一點我也贊同。

「女人在什麼時候決定脫衣服？」

「還有哪一個印象九*九*藏*書較深？」

立木今天來了香港，我們一起吃飯。

「對對。」立木說得興起，「電視的一個特輯里要我拍裸女，結果有二百人來應徵，有的跟著男朋友來，有的和老公一起，還帶女兒兒子，我都推掉。結果選了十個，她們都不是職業模特兒，一來就把衣服脫|光，站得直直。向我說，『什麼？還要做表情？』真把我氣死！」

酒醉飯飽，臨走前立木送了一本他的寫|真集給我，在封底寫上了「花開多風雨，別離是人生」幾個字。本來，生命的開始就往死亡漸近。這首似漢文非漢文的日本詩，也有道理。不過見了那麼多的裸女，立木的一生，也無憾吧。

「男人呢？」

「腰。」我斬釘截鐵，「腰細的話，腿一定長，而且腰是無法用整形來彌補的。」

「這簡直是https://read.99csw.com一場革命嘛。」

「不。」立木說，「和普通女人一樣，扭扭捏捏地遮掩這裏那裡。這還不算，有時還向我說，拍我左邊的臉比較好看！我從相反的右邊拍了，還不是那個貓樣！」

「受過訓練的對象中，有哪一個最有趣呢？」

「唱歌的小柳琉美子。」立木笑道，「她調皮搗蛋，在拍照片的過程中一直說男人的屁股比女人的漂亮，把我樂死了。」

立木同意地道：「說得也是。」

「通常拍出名的明星，她們是不是一走出來就脫得光光的？」我打開話匣子。

「還常拍裸女照片？」

立木繼續說：「這種女人已經漸漸消失。自從牛仔褲出現，女人的屁股就越綁越小了，如果要找大屁股的女人，只有肥婆身上才找得到。」

「燈光、鏡頭的角度，都可以補救，但https://read.99csw.com是幫助不大，太粗的腰，怎麼拍也粗。美國《花|花|公|子》雜誌拍老牌『小肉彈』泰莉·摩亞復出時，用一塊黑絲絨把她的腰遮了一點，是好辦法。但是雜誌太貪心，用太多張照片，就被看穿了。總不能每一張都身包黑布呀！」立木大笑，「不過，有時我也挺懷念舊時畫家的裸體模特兒，她們都是健康的，粗大的，也有另一種美感。」

日本的攝影界中，無人不識立木義浩。

「說得對，是造反成功！」立木又笑了。

在旁的人聽了都大笑。

「是啊！」立木說，「但是這一兩年中，所有的雜誌都一齊刊登露毛的照片，政府罰不勝罰，只好收聲。」

眾人又笑了一輪，老酒再下肚三杯。

大家都同意立木的說法。

「背脊。」立木轉過身來示範，「女人的脊椎骨蠻性感的，當然頸項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