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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懸挂 1 十二月一日

一、懸挂

1 十二月一日

「六棟才三個人……是因為人事縮編這種老問題嗎?」
「衣服、隨身物品之類的?」
渡瀨接過裝在尼龍袋裡的紙片,用看著餿水般的眼神掃視紙面。儘管眼瞼半開半閉,古手川卻很清楚,這男人的瞳孔宛如無底洞般深不可測。而且映入他視網膜的東西,絕不會看漏。
已經在轄區的飯能署成立搜查本部。時間來到中午,以為會直接去搜查本部的,沒想到警車駛向別處。
「被吊的前一天,也就是四天前的白天到入夜之間吧?査了一下胃的內容物,有三明治和綠茶還沒消化。我是從屍斑和下腹部的腐敗狀態推測的,大概是那個時間吧。現階段我能說的,差不多就這樣了。」
十八樓、十七樓、十六樓——。
「那麼,跟鑒識人員說,這裏交給他們了。喂,菜鳥,走。」
掃過紙片。字不是計算機打的。是手寫的,而且簡直像三歲小孩寫的那樣,每個字大小不一,每一行歪七扭八,隨便哪個字不是斜斜的,就是突然一筆拉得好長,根本不像是要寫給人看的。
「唉,世道使然吧。」
「把衣服扒光,是為了隱藏身分嗎?」
奮鬥了五分鐘,終於取下來的屍體就這麼叼著吊鉤包在帆布里。
「一首爵士歌曲的一段歌詞啦,就是比莉‧哈樂黛的名曲〈奇異的果實〉……啊,你還太小不知道吧?這首歌唱的是在那個還有奴隸制度的年代,黒人被處私刑吊在樹上的樣子。」
「……所以才會變成這麼一副被蟲蛀掉的狀態啊。說得也沒錯,十三樓這種樓層,是滿容易變成空樓層的。順便問一下,你上班的時間是?」
「三天前?這中間都沒被人發現,就這麼一直風吹日晒嗎?哼,難道是因為剛好對到對面那棟的樓梯,形成死角看不見的關係嗎?唉呀,光是吊在十三樓,就夠形成死角了。又不是阪本九,誰會昂首向前走啊?可是,這個吊鉤是原本就固定在這裏的嗎?」
「……我們一共有三個人,我負責第一棟和第二棟。」
「死亡推定時間是什麼時候?」
發生這起命案后,住戶會再更少吧。古手川不由得做了個壞心眼的預測。
埼玉縣警接獲通報的時間是清晨六點。搜查一課和鑒識課人員不久便趕到現場了。從高樓眺望,東方天色已然變白,但離太陽出來還得再等一會兒。
「不是,要隱藏身分會先毀容吧,兇手要毀掉被害人的臉根本不成問題。」
嘴巴掛在鉤子上。
「最近哪,這樣的屍體愈來愈多了。」一旁的渡瀨火大地說:
「急什麼急,我只是說聯想看看。」
打開法醫學教室的門,冷不防福爾馬林的臭氣襲來,刺|激之強烈叫人嗆得慌,但渡瀨狀似若無其事,「啊,老師,總是給您添麻煩了。」活力十足地喊出第一聲。
渡瀨說完便心煩地搖了搖手,但「私刑」這個用辭餘音不絕。不是棄屍也不是分屍,只是將屍體高高吊起來。此舉確實令人感到read.99csw•com,除了污辱被害者之外,同時具有示眾意味。事實上也的確留下證據足以證明這個推斷。
大致完成現場搜證工作后,還在地上爬來爬去的鑒識課員,就被斜眼命令開始搬送屍體。由於吊鉤穿過屍體的嘴巴,大伙兒為了要不要拿出鉤子還爭執了一下,最後,以鉤子本身必須進行鑒識而不得不回收為由,決定連同吊鉤一起從屋檐撤下。這麼一來,害古手川得拿著工具幫忙進行吊鉤的拆除作業了。
光崎教授放下頭部,指著喉嚨。慘白的皮庸上,明顯有兩條像是用馬克筆畫上的紫色繩索勒痕。
「班長,到底要去哪?」
呼啦呼啦。
訊問后,辻卷被帶去確認死者,但他表示不曾在大樓里見過這名女性。
渡瀨那帶幾分傲慢的話,讓光崎教授眉頭一皺。才想說他就要動怒了,但是——
「我聽說現場留下一張奇怪的紙,上面寫著『抓到了一隻青蛙』、『乾脆把牠弄成布袋蟲的樣子』,對吧?」
「那麼班長,你是將這個解釋成私刑啰?」
「和你這樣的菜鳥一組,轄區警員會很頭大。再說,我想找人訓練你。但他們手上案子一大堆,其他又沒人願意。一課永遠都是人手不足啊。要不然你是怎樣?跟我一組不爽嗎?少在那裡啰哩八唆,跟我走就對了!」
渡瀨並無責備之意,但辻卷頻頻道歉。
「『今天,我抓到了一隻青蛙喔』?這是複印件吧?呿,犯罪聲明嗎……。喂,菜鳥,你好像對這種案子很感興趣?」
「少來,一點都看不出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幹嘛問我這個老頭子的看法,既然是科學辦案,把一個人私下的看法當成參考,百害而無一利啊。」
「屍體全身赤|裸,只用藍色帆布包著,四周也沒找到類似的東西,找到的就這張紙而已。」
「會直接找法醫問事情的,恐怕就只剩下你了。現在辦案的那些傢伙,全都只想看看報告了事。」

(圖一)
光崎教授的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慢慢走回原來的椅子。
冷不防被丟來這麼一句,古手川窮於回答。自己的確在等待這種獵奇性的、會被媒體大炒特炒的案子,也不否認當下確實湧上摻雜著功名心的戰鬥欲。
「肚子捅一刀后,丟下屍體落荒而逃,這種乾淨利落的屍體還真叫人懷念啊。唉,屍體應該沒有高不高興的,但這具屍體鐵定超不爽。你聯想看看啊。南方樹上結著奇異的果實,枝葉滴著血、樹根滴著血,黑色屍體在南方的微風下搖晃,白楊樹下結著奇異的果實。」
「這具屍體上只有最低必要的傷害,並沒有受到其他施暴的跡象。對一般人來說,殺人是極端的行為,屍體也是極其恐怖的,總會擔心屍體會不會又爬起來,會不會攻擊自己。之所以把屍體破壞、丟棄或藏起來,就是這種恐怖心理作祟。但是,這傢伙哪裡會覺得恐怖,簡直就像在跟大批觀眾說『快來看喔!』。根據我的判斷,把人家的衣服扒得一|絲|不|掛,然後吊在高高的地方,用布包起來……這傢伙根本不把屍體當屍體看,而是單純把它當成一件藝術品或是人體模特兒之類的。你想聽聽我的個人意見是吧?那我就說了。這傢伙是個如假包換的精神病患,你最好有跟刑法三十九條格鬥的覺悟吧。」九*九*藏*書
一看,嘴唇還在微微顫抖。
不,不是顫抖。
「那麼,為什麼?」
呼啦呼啦、吧嗒吧嗒。呼啦呼啦、吧嗒吧嗒。
異臭撲鼻。
「啊,這麼說來真不好意思。」
一問之下才知道,當初每一棟都有一名常駐的管理員,後來因為管理費用削減而將人員減半,於是在人手不足與費用不足的情況下,公園及設備就任其荒廢了。
即便這個季節,法醫學教室仍然沒有暖氣之類的設備。這是由於處理的全是屍體,室溫必須長時間保持在五度以下。但也不至於太冷。寬敞倒是挺寬敞的,可是天花板很低,又吊著更低的日光燈,給人難受的壓迫感。偌大的空間擺著四台表面為不鏽鋼制的解剖台。地上可能才剛沖洗過吧,汪著好大範圍的積水。全部共八盞日光燈照得室內通亮,但那種青白的燈光讓室內更顯寒氣森森。
定睛一看,剛好一陣風吹過來。
那東西晃動時,剝落的帆布便隨風招展。
不過,打從心底升起生理上的嫌惡感,也是事實。
這位向來行動敏捷的上司,讓古手川半厭煩地感嘆。敏捷是渡瀨的優點,但,可靠的反面,就是常常讓人有被牽著鼻子走的慌張感,古手川不喜歡這樣。別的不說,這麼一來,自己不就無法率先行動了嗎?
「要訊問管理員我一個人就夠了,何必班長親自出馬。」
「平常大樓都有打掃吧?」
今天之所以特別留意,是因為帆布上方開始剝落了,看得到一點點掛在鉤子上的部分。
渡瀨在被命令之前就伸手去拿白袍了。「喂!」一聲同時丟了一件過來,小聲說:
「冷……喲!」
就在暴露于外的樓梯出入口、迎面正前方的屋檐下,吊著那個。三天前眼角就瞥見那個長二公尺左右的東西了,但每次總是趕時間沒多留意,況且十三樓一個住戶都沒有,完全沒停下來的必要。
到了現場,還是一如以往感覺到有點毛骨悚然,不過,比起害怕。志郎更覺得沮喪。明明「天空舞台瀧見」這名字取得多氣派,偏偏報紙非得投到每一戶門前的信箱不可。這種規模的大廈,按理說一樓應該有集中的信箱才對。其實「天空舞台瀧見」也有,只是住戶都覺得下來拿報紙太麻煩了。如果這裡是一般的集合住宅,志郎還不至於不情願,因為住戶很集中,送報再方便不過了。但,這幢大廈的住戶數才不到一成,而且分佈零散,想到上下左右的移動距離,還是跑透天厝相連的住宅區要效率高多了。
吐一口氣,定睛看著下個區域,有問題的大樓就在眼前。位於瀧見町角落的二十層樓大九_九_藏_書廈,共有六棟,大廈名為「天空舞台瀧見」。在終於泛白的天色下,聳立的大廈群中無一扇窗戶有燈光,看起來就像個黑不隆咚的靈骨塔。
「好歹也要跟一下流行嘛,每次每次都死成這德性,有夠受不了。好像是三天前就晾在那了?那地方通風很不錯吧,屍體干成這樣。反正沒過度腐爛算是走運了。」
「我、我不是每天都在這裏,我只有一、三、五這樣隔天隔天來,也不是每次都會打掃所有樓層,每一樓差不多隔兩周才會打掃一次。」
還有氣嗎?……
一邊悄悄嘆氣,一邊追上渡瀨。雖然嘴巴上說不得已,但他只要待在犯罪現場就渾身充滿幹勁。其他班的警部總是一屁股黏在辦公桌上不動,這個人卻老是找盡各種理由離開縣警本部跑出來。
一路順暢下到十三樓時,腳步突然停下。
「……你在念什麼啊?」
「怎樣,有意見嗎?」
活像個沙包或巨大的布袋蟲。
先由三個人抓好屍體,然後古手川踩上欄杆,取下固定住吊鉤的螺絲釘。由於姿勢太不自然,還得有一個人幫忙扶住古手川的腰才行。拆除時,古手川突然往下看,與屍體的臉只有幾公分距離,一見白濁的眼球旁邊有幾隻蛆似要跑出來,連忙撇開視線。已經了無生氣的一張臉。不過並無外傷或變形,只要公布肖像畫,遲早便能確認身分吧。
「嗯。」
辻卷羞於見人似地低下頭來。
昏暗中。仍能辨識那個東西是由藍色帆布包著的,而且僅由一個嵌進屋檐、手掌大小的金屬鉤子吊著,風一吹便晃來晃去。
「可是,我想問問不能說的部分耶,就是不能寫在驗屍報告上的。老師,你私人的看法是?」
突然抽筋似地叫了一聲,志郎當場跌倒。反射性地別過臉去,發現剛剛吹落的帆布就掉在地上。帆布邊緣貼著一張紙,紙上的文字很簡單,志郎當場讀起來。
「你不是每天來?這麼大的大樓耶?而且總不會全部六棟才一個人管理吧。」
「就算是冬天,放屍體的地方要是超過攝氏五度,屍體就會開始腐敗。一開始腐敗,體內含有硫黃的蛋白質就會分解而產生腐敗氣體。腐敗氣體會隨著時間開始膨脹,讓眼球、舌頭、嘴唇這些柔軟部分腫脹起來,所以臉部長相會變得跟生前完全不一樣。這點,這個死者運氣不錯。喂,小子,你有認真在聽嗎?」
「發現的人呢?」
一被叫到,古手川立刻乖乖點頭。平時對老人的不敬,全被光崎那不由分說的口氣,以及屍體散發出的猛烈死臭,給嗆得無影無蹤。
「或許這不符合科學辦案原則,但我本來就不是全盤信任科學辦案的,而且我會向一生奉獻在專業上的專業人士請教。」
「法醫學教室。」
「後頭部有裂傷。頭皮一剝落,就看見內出血,頭蓋也有受傷。從形狀來推斷,應該是被鈍器毆打的吧,但,這不會一次就造成致命傷,致命傷在這裏。」
眼前那具女屍隨風搖蕩。乾巴巴又蒼白的皮膚上,屍斑從下半身蔓延,白濁的眼球好似要從張開的眼窩滾出來。吊鉤從嘴巴插|進去貫穿上顎后,尖端直接從鼻子旁邊突出。除此之外並無明顯的外傷和出血,死狀並不凄慘,但read•99csw•com再多看幾眼,心的溫度就會直線下降。一般來說,死狀凄慘的屍體可以看出兇手陰暗但沸騰似的激|情,然而這具屍體只讓人感到一徑的寒意。
「我說啊,最近你送來的死人都沒個象樣的,上個月那個像是帶骨頭的爛肉廚餘,這次是乾燥過的。」
一|絲|不|掛的女性屍體。
「是的,據說這棟大廈從開始出售起,就為了掛帷幕而釘上鉤子了。」
「再來是……」
不過,抱怨也沒用。志郎腋下夾著七份報紙,搭一號棟的電梯直達最頂樓的二十樓,把該樓層的報紙送完后,就改走位於角落的樓梯下來。與其一次一次搭電梯,不如走樓梯送下來比較快。
「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
志郎不由得憋住氣,繼續上路。騎了幾分鐘,吸進的寒氣很快讓鼻水流出來了。雖不至於狼狽到不能見人,仍慶幸這種時候路上沒車也沒半個人影。
呼嚕嚕喝完最後的湯汁,光崎敎授慢慢站起來,走近蓋上一大塊布的解剖台。掀開布,和今早才剛告別的屍體又再見面,只不過,從鼻子突出來的鉤子已經拔掉了。
「要卸下屍體就得三個人力,如果兇手只有一個人,那麼那傢伙鐵定是個大力士。」
(——牙齒?)
心底開始發毛,好奇心卻搶先出頭,才起一聲「別去!」就被另一個聲音壓下。志郎上前掀開帆布的一角,沒想到帆布才稍微固定一下而已,便輕易地掀開了,而且立時被風吹跑。露出來的是——
無論被害者是大樓的人或是外面的人,背著那樣的屍體在大樓里走來走去,不可能不被看見。但管理員六點以後就不在了,加上住戶人數少到這種地步,不被看見就有可能了。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誰叫這幢大廈是個空有氣派外觀的僻地。
跑完住宅區后,已送掉大半。引擎和身體都暖和了,指尖也不再凍僵了。
派到一課已經一年,很想趕快參与重大案件拘捕犯人——。一動起這念頭,輕輕握起的右手手指便找到了手心上的溝紋。不看也知道,掌心橫切著二條平行的傷痕。古手川不自覺地用左手拇指摩挲那二道軌跡。從前被人指出來后,才知道自己有這個摩挲的毛病。
「唉呀,一大早把你請過來,真是抱歉,你是管理員辻卷先生吧?我是埼玉縣警渡瀨。」
「還有,注意一下你的態度。反正現場沒留下半點東西,也沒有目擊者,你又沒其他地方可去,就跑來這裏了吧。唉,隨便啦,反正驗屍官已經走了。我馬上吃完了,你們穿上白袍等著。」
聲音多麼親切悅耳,偏偏聲音的主人長得一副想揍人的模樣。辻卷嚇得肩膀一抖,向後退了一步。大概是聽到有緊急變故而倉皇趕到吧,辻卷一開始便神情不安;就算沒有不安,那張貌似老鼠的瓜子臉好寒磣,看起來更可憐了。
「直接的死因是勒緊脖子造成窒息死亡。兇器是細繩索類的東西。力量很大。喉嚨上的擦傷不是普通的深。勒痕有兩條是因為繩子繞了兩圈的關係。其他倒是沒看到毆打的跡象,也沒有性|交的痕迹。還有,鉤子的前端是圓的,卻可以貫穿上顎部的骨頭和肉,我推測是組織開始腐爛,沒辦法支撐屍體本身的重量才貫穿進去的。上臂和https://read.99csw.com腹部有瘀斑和繩索勒痕,只不過像是從布上面勒住的,所以不明顯。是搬運屍體時弄到的吧?順便說一下,這名死者就在這幾天接受了植牙治療,應該是拔掉虎牙。」
「你還是一樣煩死人不償命啊。你到底當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大學的校園,也可以算是醫院,而且我們還是在死者的靈前喔。」
不,這可不是比喻,事實上這個大廈群就被取了綽號「幽靈大廈」,聽起來就很嚇人。每一棟有八十戶,總共四百八十戶。但是入住的居然不到一成。別說黎明前的此刻,就是家人都回來的黃昏時分,點燈的房間也是屈指可數。
儘管覺得會是白跑一趟,還是去訪問了鄰居。令人驚訝的是,不只十三樓,原來十四樓也無人居住,結果,整棟的住戶一一問下來,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不好意思,我本來嗓門就比較大。」
「法?……為什麼?」
「沒、沒有意見啦。」
呼啦呼啦。
「……因為青蛙沒穿衣服啊。」
「我們走運,今天是光崎教授當班。那位老先生走路雖慢,做起事來可是劈哩叭啦快得要命,這時候應該驗屍驗得差不多了。我們哪能在本部乖乖等報告,又沒有目擊情報,也沒有任何線索,現在只有直接去問那個屍體說什麼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
光崎教授把手伸進屍體的頸部後面,扶起頭。耳根附近的頭皮已經開始剝落,露出了頭蓋骨。
到了一樓的管理員室,管理員剛到。
「快穿。臭味要是沾上西裝,洗都洗不掉。」
深夜三點三十分。從報紙經銷商出來,一發動電動機車,冷不防地,刺骨寒風撲鼻而來。
寒風襲來一股帶甜膩的腐臭。
「你應該聽說了,十三樓的樓梯附近發現一具女屍,所以之後要拜託你幫忙確認是不是這裏的住戶。對了,發現的人說,三天前就看到屍體吊在屋檐上了。」
志郎的派報區域是離經銷商最遠的五個區,總共六百份,是經銷商里份數最多的,可酬勞是按份數計算,當然愈多愈好,而且超過五百份的話,老闆還會提供機車,算是雙重好康。高中未禁止考機車駕照,但若非必要,仍是不允許的。派報雖是工作,然而一大清早騎機車馳騁的快|感無可取代,心情雀躍得簡直像自己獨佔大馬路般。
「叫做立花志郎,一個送報的。他負責送這棟大廈,就是在送報時發現的。好像三天前就看到這具屍體被帆布包著了。」
是滿出嘴巴無以數計的蛆在蠕動著。
一邊急忙披上白袍,一邊不小心看到那大碗裏面是烏龍麵。背對著躺在解剖台上的屍體大啖烏龍麵,到底神經有多大條啊?
古手川忽然往大樓底下看。冬日清晨,應該有人聽見警笛聲才對,卻見不到半個看熱鬧的影子。棟與棟之間的小公園雜草叢生,從這裏望去,都能看出遊樂器材生鏽了。和大樓氣派的外觀相比,此情此景多麼寒酸。
角落裡,一位把臉從大碗里抬起來、白髮全部往後梳的老人正瞪向這邊。光崎藤次郎,法醫學教室的主人。身材短小、五官端整,唯有雙眼如猛禽般銳利。
(咦?什麼啊?)
一邊吐著白氣,古手川和也拉緊外套領子。寒風凜冽,令人畏寒的原因卻不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