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懸挂 2 十二月二日

一、懸挂

2 十二月二日

「是我在問你耶。」
「我一開始就沒把這條線考慮進去。單純的竊盜哪會這麼大費周章。上個月死者有打電話回老家,但完全沒提到交了新男友,或是被奇怪的傢伙糾纏之類的話。他們好像也想不透有什麼理由非殺掉他們女兒不可。」
「這種事,對搜查有幫助嗎?」
只要了解狀況就會覺得理所當然,但不對勁的感覺仍揮之不去。這個國家哪裡亂了套了。民眾回去的地方、想好好休息的地方,卻因為始終讓人搞不懂的經濟效率等原因而空洞化。如果這是所謂的地域振興、再開發,那麼揮舉大旗的領導者,就都只是拚命蓋空屋的混蛋罷了。
「這很平常啊。」
從醫院往最近的車站。以為桂木就要回家了而一時沮喪,沒想到他中途改搭西武新宿線。
「報告書是正式見解,老師的是單純的直覺。」
「屍體的狀況,你看報紙知道了吧。她的交友圈中,你有沒有想到哪個人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沒有,我覺得沒有。她的計算機都開著,畫面上的網站我看過幾次,幾乎都是跟時裝流行有關的網站。也沒聽她提起過什麼。」
「警部,有一個自稱是被害人朋友的男人來了。」
不過,在房間四處巡視時,華麗感便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空虛。排在書架上的書類幾乎都是雜誌,有流行雜誌、裝潢特輯、珠寶專門志、郵購的過期目錄、首都圈美食指南、婚禮雜誌、轉職情報志,然後是看起來不搭調的自我啟發書——。根本是商品型錄中,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的現貨清單,在這個架上到處都是。荒尾禮子到底渴望多少東西,又到底入手了多少呢?想到先前那些賬單,答案便不言而喻。
語尾微微顫抖。桂木的眼神定住一處,彷佛有誰躺在哪兒似的。
「那傢伙會先去看死者。不管真的假的,他一開始就有種說要去看死者。那麼,等他從大學醫院出來,我們就跟蹤他。」
這是一間隔局狹長的單間套房。果然是二十幾歲女生的房間,玄關與走道上都布置了一點裝飾品。雖然年紀和她差不多,但自己那個只是睡覺用的超殺風景宿舍,根本比都不能比。走到客廳,華麗感更明顯了,色彩鮮艷的抱枕和玩偶堆得到處都是,顏色多到令人有點頭暈。
「她家裡相框的照片被抽走了。」
千萬別給我干出從這裏走到現場這種無腦的事啊——一出車站,冷冽的寒風叫人渾身發顫,古手川便在心裏這麼念著。果然有求必應嗎?桂木叫了計程車。時間已經過十一點了,頗擔心能否叫到車繼續跟蹤,幸好這時段的乘客某個程度很固定吧,很快就招到下一部計程車了。
「我們都不太跟彼此的同事往來,所以我誰也……他們公司的人沒這麼說嗎?再說,最後跟她碰面的人是誰呢?」
果然如渡瀨所料,桂木直接前往大學醫院看荒尾禮子的大體。據同行的警察描述,桂木始終不發一語地凝視死者的臉,沒有哭泣也沒有叫喊,甚至連表情都沒改變。
這名自動冒出頭的人全名是齊藤勤,是個髮際線後退的五十歲男子,如果真是一點都不緊張的話,就肯定是個精於堆滿諂媚笑容的典型業務員。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與其向他問東問西,渡瀨乾脆直接讓齊藤面對屍體。一看見屍體,齊藤強忍住嘔吐似地按住嘴巴,過了一會兒便確認死者就是荒尾禮子。
「一般人不太會記得一個禮拜前晚上的事吧,偏不巧,我的一周生活可說一成不變……。就是在埼玉市內的爵士吧里read•99csw•com一個人喝酒,然後一點過後離開。我是常客,你們問問老闆就能確定了。」
突然,古手川對桂木的看法改了。被甩了,但男方不死心,溝通不良的最後就將女方給絞死——。簡單到多麼可笑,但正因為簡單,因此沒什麼瑕疵。
桂木摀住臉,當場崩潰倒下,彷佛至今強忍住的情緒終於潰堤似的,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間泄出,隨風消散。
「桂木先生啊,到此為止吧。」
光這一句,就讓桂木如雕像般動彈不得,臉上寫著:到底怎麼回事啊?
然而,這個希望在經過一個小時的查訪后,就漸漸知道要破滅了。的確,從車站到荒尾禮子的公寓中間全是商店街,但可以說是已經死掉了的商店街。三年前,在郊外開了一家超大型購物商場,把客人都拉走了,因此連在車站前,店鋪拉下鐵門的景象並不稀奇。更令人驚訝的是,一般在車站前都看得到的酒吧和藥局也歇業了。連車站前都這個樣子了,之後的事便不難推知,一過傍晚太陽下山後,就只會有昏暗的街燈和便利商店的燈光而已,一時還會令人錯以為來到虧損連連的地方線無人車站了。感受不到居民的溫度,感受不到生活的氣息。購物客都跑到郊外,晚上想逛街的人都前往東京都心,從車站出來的人都直接鑽進被窩裡,這裏儼然變成一個市郊住宅區了。
「你是指一點以後的不在場證明?……那還真的沒有,因為我之後就睡覺了。」
於是,問到荒尾禮子現在的住所和老家的地址后,古手川便和幾名鑒識課員前往位於飯能市緒方町的荒尾禮子家裡,渡瀨則待在才剛于飯能署成立的搜查本部,等候各方回報消息。
「你想的話,我向上面請示看看。那,你剛剛說你們沒連絡了……是分手了嗎?」
「看來是只有你知道的事吧,如果這樣,那就是很特別的情報了。」
「褲子的膝蓋?」
正想反駁這種有點自以為是的理論時,一名警察走進來。
古手川開始檢查書桌的抽屜。雖然最近大家都把地址記在手機上,不過還是有人會使用通訊簿來當作備分。而且手機的話,如果不往來就可以立即刪除對方的數據,但寫下來的通訊簿要刪數據比較麻煩。
被指謫出來的每一件都有道理,毫無反駁的餘地。
「……沒有我能夠做的嗎?」
「嗯,我電話打了,簡訊也發了,但她都沒回。」
「女生不都愛說些口是心非的話。」
「啊?」
過了幾站后,桂木在緒方町下車——是荒尾禮子家附近的車站。
風,倏地冷颼颼。
結果,腿都快跑斷了,得到的成果卻寥寥無幾得令人沮喪。有三個人表示有時會看見荒尾禮子跟一個男人手挽著手走路,而最重要的星期一那天,卻沒半個人看到她。為慎重起見還跑去車站的剪票口,但找不到一一記得乘客長相的站務員。待大致問過一遍后,日已西沉,如厚重窗帘般的黑,覆上了整個站前商店街。街上暗得似要滲出墨來,唯有便利商店發白的燈光孤單地浮在那裡。
門牌上用圓體字標明「荒尾」的平假名〈あらお〉。原本就沒訂報紙吧,門口的信箱中沒有報紙,但塞滿了郵件,有各種廣告單、電費通知單、消費貸款和信用卡公司寄來的催繳通知書。一打開門,是香水味嗎?一股花香溫柔地撫慰鼻read.99csw.com腔。這幾天聞到的不是死臭就是福爾馬林的嗆鼻味,這花香讓人有種賺到了的感覺。
「桂木先生,十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二的晚上,你人在哪裡?」
「荒尾小姐當天穿的是燈心絨的褲子和法蘭絨襯衫,外套和圍巾,然後是靴子,還有手提包。這些東西全都沒留在十三樓現場,而且也沒在她家裡,當然,也沒在大樓的所有垃圾桶里。附帶說一下,大樓的角落裡有一個現在已經不用的小型焚化爐。我們也都查過了,並沒有發現燒掉衣服或那些東西的痕迹。究竟是兇手拿走了,或者她被搬來這裏時就是赤|裸的?就算你是她男朋友,要找到警察找不到的東西,這想法也太瞎了吧。我們這幫人可是靠這個吃飯的。」
「剛剛你說你們吵架,是為了什麼原因?」
「果然沒看到。他的長褲燙得線條直挺挺的,就只有膝蓋部分皺成一團,這表示他在進來之前一直抓著褲子。哪是什麼意志力強,他是在故作鎮定、拚命壓抑,不讓人看出來其實他心裏七上八下的。」
「是啊,煩死了。後來我說,我們這個樣子就算在一起也不會長久。所以她會氣起來都不回我簡訊什麼的也很正常,因為我把她認為的唯一的避風港給毀了。」
一行人抵達一棟叫做「聖別莊緒方」的公寓,離最近的車站約半公里。荒尾禮子平時搭電車通勤,很可能就在從車站回公寓的途中遇襲。而且發現屍體的瀧見町就在隔壁。這麼一來,便能縮小兇手範圍了,至少兇手是熟悉這一帶的人。
「……什麼?」
「所以你認為是我懷恨在心?」
「如果沒有的話,你就不會懂我的心情了。如果對方真的比自己更重要,就算無緣在一起,也會希望她幸福的,怎麼可能反過來懷恨在心?」
「可是,荒尾小姐好像跟她同事說你們分手了。」
「請你協助我們釐清案情。而且,反正說了荒尾小姐也不會生氣了。」
「……這個,不說不行嗎?」
「這和這件命案無關吧。」
到達目的地,下了計程車后,桂木就站在大樓里的廣告牌前確認著什麼,然後走向一棟。古手川和渡瀨決定從隔壁棟繼續追蹤桂木的身影。
「哪個傢伙?」
桂木看著車站前面的簡略地圖。於是古手川終於想起來了。雖然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但這裏也是離「天空舞台瀧見」最近的車站。兇手一定會重回犯案現場——聽到滾瓜爛熟的教訓,在腦海的一隅蘇醒。
「然後呢?」
「意志力強?剛剛他出去的時候,你沒看到他褲子的膝蓋嗎?」
離開醫院已經過九點了。兩人開始跟蹤。
「你這個王八蛋,問個案情也不會嗎!哪有質問的一方被氣昏頭的?到了最後簡直都被對方耍著轉!」
故意用話激怒對方,但桂木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
「上個月初我們一起拍了新照片,應該是打算換成新的吧。」
桂木一開口便說。上個月底以後就沒跟荒尾禮子連絡了。然後又說。他看了今天的報紙就立刻決定出面。
「我們不合,是因為她急著結婚。我們交往才一年而已,但我覺得才一年,她覺得已經一年了,這點我們的認知不同……她再三要我去見她父母,但我總說不必那麼急……雖然這樣,但我並沒有因此不喜歡她。」
從窗戶往下窺視,桂木剛好走出警署。垂頭喪氣。被風推著似地走向大門口。古手川心想,如果這是演技,也太厲害了。
「但是,最後他丟了個梗,所以結果算不錯吧。」
沒花多少時間就https://read.99csw.com找到了。記事本大小的通訊簿。嘩啦嘩啦地翻頁,看到一個前面打著★記號的男性名字。
「沒有,你還有沒說的。荒尾禮子是個怎樣的人?我不是問你她會不會被人怨恨這種事。」
出乎意料似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桂木低頭淡淡笑了。
沒錯。就是他。
最後一擊便是倒蓋在書架上的相框。一翻過來,裏面什麼也沒有。恐怕是她自己抽掉的吧。相框中的空虛,正如實反映出屋裡的空虛。
「鑒識課的人正在奮戰中呢。那,現場的鑒識結果出來了嗎?」
桂木追億似地將視線投向斜上方,壓低聲音開始說。
「我知道的已經都說了啊。」
「是因為她來我們公司做複印機的保養……呃,我想看看她。」
桂木禎一。住址和電話號碼,還有出生年月日。泛泛之交的話,並沒有知道出生年月日的必要。
沒多久,桂木便出現在發現屍體的十三樓。古手川他們待在樓梯的暗處無法看清全貌,但桂木似乎在現場嘎吱嘎吱地來回走動著。只能從欄杆縫隙中偷窺若隱若現的身影,這叫古手川急不可耐,反觀渡瀨,卻狀似了無興趣般心不在焉地眺望著。這是因為現場鑒識工作已經結束,封鎖線也拆了,所以此後就算有人在現場徘徊,也沒必要慌張了嗎?
「那個叫桂木的傢伙,絕不是省油的燈。他一邊回答問題,一邊就在刺探我們這邊到底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他說他是一點以後睡覺的,那麼離現在還有六小時。這個壓抑情緒來刺探警察動向的傢伙接下來會採取什麼行動。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就算是素人偵探的首度出擊,也太不象話了。兇手在她周邊的可能性還是很高啊。你再這樣到處打探,說不定下回被殺的就是你了。這應該不是她希望的吧。」
「那麼,你說沒連絡,意思是也沒回簡訊什麼的?」
「這麼說,金錢這條線的可能性就小了。」
「結果有夠誇張的。『從現場周邊採集到成堆包含被害人在內不特定多數的頭髮,現在正在全力分類中。藍色帆布和紙張上都未檢出發現者以外的指紋,雖然從時間點看,這是理所當然的。關於那張紙,筆跡鑒定人的報告已經完成。所使用的紙張是大型廠商製造的中性影印紙,是極為常見的產品,因此要從紙張鎖定末端使用者根本不可能。筆跡是手寫的。沒有使用到尺。如果是故意寫的,那就是經過相當的練習;如果不是故意寫的,那就如同所見,應該是一個精神年齡只有六歲程度的人,或是沒有好好受過義務教育的人寫的……。』喏?沒想到光崎教授私下的意見,會出現在正式文書上吧。」
「被害者的父母從長野過來了,剛剛才看過屍體。」
向管理員說明原委后,借了備分鑰匙。
「禮子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是到處都看得到的二十六歲上班族。為了上大學離開家鄉長野,然後在這裏上班。是個喜歡打扮、旅行和美食的普通粉領族。但是,她好像不太確定目前的工作是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她家裡有轉職情報志不是嗎?那不是最新一期,是二年前的。她根本就沒認真想要換工作。但這樣真的好嗎?她說過,她應該還有別的選擇吧。很可笑對不對?都二十六歲了,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啊。到底是女孩子,對工作總是沒那麼在乎吧。不過,這樣的人其實很多,也不光是女人,男人也是啊。明天自己會怎樣?後天自己會怎樣?會不會日復一日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人啊,只read.99csw.com要心不定,原本確定的事情有時就會動搖起來。現在回想起來,我們最後一次談話,或許剛好就是處在那種狀態。我覺得她要的就是結婚。」
「好了」這兩個字梗在喉間。古手川不擅應付被害者遺族肝腸寸斷般的場面。但棘手的事還有一個。
「咦?你是在計算機軟體公司上班啊?請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是啊……」
「那種直覺才重要呢。如果你覺得直覺是不科學的,那就誤會大了。聽好了,包括刑警在內,凡是在第一線處理犯罪的人,他的五感中都儲藏著龐大的資料,有屍體的損傷情形、屍斑的出現方式、腐爛的臭氣、鞋印的深度、兇器的觸感、現場的聲音和空氣等等。這些不管本人有沒有意識到,他的網膜、鼓膜、鼻腔、舌尖和指尖都會記憶下來。然後,這些資料被累積起來、細分好以後,就變成判斷的依據了。你剛剛說的直覺,就是從這個龐大資料庫里迸出來的一個結論,比起經過科學檢查而提出來的正式見解,一點都不遜色。」
「對男人來說是起點,對女人來說是終點。是這樣嗎?蠻常聽到的。」
淡定的語氣反而令人覺得意志堅定。有點故意咂嘴想讓桂木聽到,但他的表情並無動搖。
第二天開始,渡瀨等搜查一課十一人和飯能署的強行犯科合作。形式上是來支持飯能署的,但主導權自然而然移到縣警本部這邊。
「會願意為了她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你有這樣的女朋友嗎?」
媒體披露這起命案,同時公布被害者的肖像畫后,馬上有自稱被害者上司的人主動連絡搜查本部。這個人自稱齊藤,在津久田事務機器銷售公司上班,他說被害人很像他公司的從業員荒尾禮子。
桂木思考了一下,說:
桂木搖搖頭說:
交給計程車去跟蹤,果然注意力就渙散了。車窗的景緻一幕幕掃過鬆弛的視野,經過燈光稀落的住宅區后,黯黑的區域愈來愈遼闊。有路燈。但那些以美觀為優先又高聳入雲似的橘黃色燈光,照到地面時光量已大為減弱。路旁儘是成排就要倒塌的廢屋,根本見不到光源。夜風搖曳著高高的草木,又敲打著剝落一半的廣告牌,哐啷哐啷聲甚至傳進車裡。一個大男人要獨自走這條路,也得先有心理準備才行。沿路要是發生個萬一,也會被這深邃的幽暗給隱沒了。要搬運荒尾禮子的屍體,還有比這條路更適合的嗎?在這個光線昏瞑、夜魔囂張之地。荒尾禮子那具被吊起來的屍體,並無不可思議的違和感。居然敢在這種地方蓋那樣不搭調的高樓大廈,古手川不禁感到佩服。
隱身在趕著回家的上班族後面,與桂木同一車廂,但保持相當距離。桂木抓著吊環隨電車搖擺,瞼上依然讀不出任何情緒。
「會不會這樣?才剛分手,想找個新男人,就進入奇怪的網站,然後被神經病給誘拐了。」
大致偵訊完,桂木一離開,渡瀨就從門后慢慢走出來。應該聽到一部分內容了吧。
「畜生!」男人的嘴裏首次飆出咒罵聲。
回到飯能署的搜查本部,渡瀨出來相迎,但表情比平時都更不悅。才想說是因為接到報告的內容太過貧乏而氣惱,但是——
「丟了個梗……什麼意思?」
「但是,後來她就提分手,也不跟你連絡了。換句話說就是這個意思吧?」
「喔,他說他叫桂木禎read.99csw.com一。」
古手川匆匆抄下內容,又借了一張荒尾禮子的照片,就把後續丟給鑒識課,自己跑出去了。這裡是不折不扣的商店街。死者回家的時段人潮很多,要是出了什麼變故,一定有目擊者才對。
「你去過被害人的家裡吧?」
接著,桂木走出大樓,繞到後面。一追過去,發現後面是各棟的垃圾集中處,桂木正從堆積如山的垃圾中拿起一包。渡瀨見狀便等得不耐煩似地說:
「我、我……」
不意間,彷佛聽見屋裡打哪傳來怨恨和嫉妒的聲音。
不由得和渡瀨面面相覷。那就省下傳喚的麻煩了。但他為何主動出面?是出於想盡一名善良市民的義務呢?還是自知被懷疑,乾脆主動投進敵營好一探動靜呢?
「你開她計算機看了?」
「真的看不下去了。」
「有啊,你可以提供情報給我們。」
「很抱歉,刑警先生……你有女朋友嗎?」
原本僵硬的表情緩和下來,警戒心解除了。桂木慢吞吞地站起來。
「我太自私了嗎?……我一定是太自私了。老實說,當她提出想早點結婚時,我真的覺得很煩,而且很害怕,一下就在心裏計算馬上結婚的利弊得失。但是,但是,這是遲早的問題,我並不是沒考慮過兩人要結婚的。不論她多愛鬧彆扭、多愛發脾氣,她仍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生氣也好哭泣也好,我就喜歡她的樣子……。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在路上碰到有人發麵紙或傳單,她一定會說聲謝謝后才拿。她說如果不理他們,那些發麵紙或傳單的人就太可憐了。你看,明明他們只是陌生人,只是在工作而已。還有,她很喜歡看天空。她曾說,她的家鄉長野的天空好高好高,高得離奇,為什麼都市的天空會這麼低,低得簡直像要被壓碎一樣。而且,對了,她很喜歡小孩,每一次在公園看到小朋友在玩,她就會開心地笑。我問她說,因為那是別人的小孩吧。她說跟這沒關係,小朋友全都很可愛,而且應該沒人不喜歡小孩吧……她應該會是個很棒的媽媽,偏偏……偏偏……」
「聽說是獨生女。她父母是在當地承包外部裝潢工程的,最近好像都沒工作,經濟拮据,被害人有時還會寄錢給他們。沒想到你找到的那些借款催繳單,好像就是這麼來的。」
「……那傢伙,意志力超強的……」
「沒有,那是……那是她的說法,我並不這麼認為。最後一次通電話時,也都是她單方面在講,我從沒說過要分手。」
「對不起。可是,她不是個會讓人怨恨的人。」
不意間,桂木的視線落在前面那位坐著、穿西裝的男人身上。男人打開報紙,是埼玉日報的晚報。有一面跳出「瀧見町獵奇殺人」這個標題。桂木的眼睛死盯住那個標題。沒有熱度、空虛的、一動也不動的視線。男人發現后,立刻害怕似地連忙折起報紙。
「啊,那就……」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非是禮子不可?那傢伙到底在幹嘛?把人扒得精光吊起來,這有多可怕,多痛苦啊。要是他殺掉的是其他喜歡在深夜晃蕩、死了也沒人傷心的那種亂七八糟的人不就好了?……畜生、畜生、畜生……」
然後猛地從暗處跳出。古手川根本來不及阻止。
在另個房間初次見到桂木禎一,對他的印象說好是慎重,說壞就是簡直膽小到像個草食性動物,眼神看似溫和卻始終閃爍不定。但話說回來,這種類型的人多的是,幾乎所有人進到警察機關的那一瞬,都會畏畏縮縮的。
「她都沒進去什麼奇怪的網站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