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十九章 兩廣統一與湖南之內訌
我說:「你願不願見他們是另外一回事。現在我們都到梧州去了,你一人住在南寧也寂寞,不如和我們一道去梧州玩玩。」葉琪執拗我不過,就跟我們一道乘輪去梧州。汪、譚一行也於1月26日,由我方派往迎接的代表白崇禧陪同西上,到了梧州。我們既然是主人,少不了要發動群眾來一幕「盛大歡迎」。好在汪兆銘自刺攝政王以來便享盛名,誰不想一瞻風采,所以汪、譚等抵梧之時,軍民齊集江邊,真是萬頭攢動,歡呼之聲震動山嶽,盛況空前。葉琪雖未去歡迎,但也頗為此場面所感動。他嗣後曾說,想不到在他心目中需要打倒的人,在此地卻有如此的號召力。
3月間,我們又派黃紹竑為代表,和白崇禧再度赴粵會商。歷時很久,才將問題解決。
唐生智唯恐力有不逮,乃打電報給我,請我在他出兵驅趙時,「派一旅之眾,在黃沙河遙為應援」。據說,唐生智擬此電稿時,劉文島曾從旁建議道:「『一旅之眾』,未免太少,『在黃沙河遙為應援』,也未免太遠。因黃沙河還在廣西境內,恐應援不及吧!」
自此以後,我們遂發動所有的報館、通訊社,一致宣傳葉琪是唐生智的代表,特來和兩粵革命當局會商湘、粵、桂合作的步驟。消息一出,不脛而走。港、穗、滬、漢各報競相轉載,弄得葉琪有口難辯,曾數度要求我更正。我說:「更正什麼啊?就做唐孟瀟的代表又何妨!」
軍長 李宗仁 | |
黨代表 黃紹竑 | |
參謀長 白崇禧 | |
第一旅旅長 白崇禧(兼) | 第一團團長 陶鈞 第二團團長 呂演新 |
第二旅旅長 俞作柏 | 第三團團長 李明瑞 第四團團長 李朝芳 |
第三旅旅長 劉日福 | 第五團團長 張國柱 第六團團長 龔壽儀 |
第四旅旅長 黃旭初 | 第七團團長 許宗武 第八團團長 林暢茂 |
第五旅旅長 伍廷颺 | 第八團團長 陸受祺 第十團團長 梁朝璣 |
第六旅旅長 夏威 | 第十一團團長 韋雲淞 第十二團團長 葉叢華 |
第七旅旅長 胡宗鐸 | 第十三團團長(缺) 第十四團團長 楊騰輝 |
第八旅旅長 鍾祖培 | 第十五團團長 尹承綱 第十六團團長 周祖晃 |
第九旅旅長 呂煥炎 | 第十七團團長 楊義 第十八團團長 蒙志 |
獨立第一團團長 陳濟桓 | |
獨立第二團團長 羅浩忠 | |
入伍生團團長 呂競存 | |
炮兵營營長 羅傳英 | |
工兵營營長 馬典符 |
唐生智說:「你話雖有理,但是把廣西部隊請進來容易,恐怕送出去不容易。」所以唐生智此時天大的野心,不過是取趙恆惕而代之,佔領整個湖南而已。如果吳大帥對他的驅趙行為不加干涉,唐孟瀟也就安心做他的湖南省省長,保持一個北洋軍閥附庸的地位,無心參加革命了。
這時我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勸葉琪赴廣州一行,做初步的聯絡。葉琪九-九-藏-書聽了大驚。他返鄉的目的原系聯桂謀粵,如赴廣東觀光,豈非背道而馳!他堅持不去,並開玩笑地說道:「廣州他們在搞共產,我如到廣州,吳大帥知道了豈不要殺我的頭?」
我接到唐生智的電報之後,立刻回電照辦。我知道唐師一出,暴風雨便會隨之而來。因此,我立刻下令,要桂林方面部隊鍾祖培等向黃沙河進發。同時命令全省動員,各地部隊都向桂林集中,準備入湘,實行北伐。同時我也拍電報給廣州中央汪、譚、蔣等軍政首領,申述此時乘機援唐北伐,正是千載一時的機會。因為直系的勢力在北方受挫不久,元氣尚未恢復,吳佩孚正想利用統一兩湖的機會,復振直系。現在直系討馮的戰爭正在進行,精銳部隊被吸收在華北,湖北全境空虛,我們如利用唐生智為前驅,乘機北伐,擊吳佩孚于立足未穩之時,我們可以一鼓而下武漢。順流而東,便可師洪楊的故智,直搗滬寧,統一長江流域,則全國不難定了。我們如不能把握時機北伐,待吳佩孚北方消滅了國民軍,南方統一了兩湖,直系勢力完全恢復之後,那我們問鼎中原的機會,便一逝永不再來。
此次葉琪事件,吳幕內親趙小官僚乃利用兩廣的宣傳而中傷唐氏。吳佩孚也因唐的坐大可慮,再慫恿趙恆惕抑制唐氏。趙得吳大帥為後盾,遂有收回水口山礦務和提高省長職權的行動。然吳佩孚卻又暗中示意唐生智叛趙。唐生智本已有「彼可取而代也」的野心,至是乃正式有囊括全省、驅趙出湘的舉動。
廣西為廣東以外由中央直接管轄的第一個省份。我們經數年的血戰,才把全省統一;復以全力將軍、財、民、教各政整理就緒之後,赤膽忠心將全省毫無保留地雙手捧獻中央。不幸當局目光短小,氣度狹隘,滿腹生意經,竟認為統籌辦理廣西省務為「蝕本生意」,而不願接收,硬性責令我們「自理」,使廣西形成半自治狀態。此例一開,國家法度全失。其後,中央本可「賺錢」的省份,如湖南等,在我軍克複之後也循例「自理」,鬧出各省割據之局。而始作俑者,厥為中央政府的負責人,豈不可嘆!
葉琪若有所悟地說:「唐鬍子倒很有野心!」
我們以少擊眾,消滅陸、沈的部隊,打退唐繼堯東侵之師,在短時期內統一廣西之後,全國莫不另眼相看。因三數年前,我李某、黃某、白某,位均不過中下級軍官,名不見經傳,且都是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而我們的對手,如陸榮廷、沈鴻英、譚浩明、唐繼堯等,都是轟轟烈烈、中外聞名的老前輩,得勢享名凡十余年,然不出三年,竟被我們一一剪除。統一后的廣西,軍事、政治都顯出一股空前未有的朝氣,為全國各地所無。而我們三人始終合作如一,彼此為建國、建省而奮鬥,毫無芥蒂存乎其間。以之和其他各省當軸的互相水火,如皖系、直系的分裂,國民黨內胡、汪、蔣三人之間的鬥爭,雲南唐繼堯和顧品珍的火併,貴州劉顯世和外甥王電輪的骨肉相殘,以及湖南和北方各省的內訌等相比,我們似確有人所不及之處。而廣西也因此薄負時譽。那時聯省自治、保境安民之風正熾,於是,川、湘、黔等鄰省,都紛紛派員來桂觀摩。
第一,我方自動放棄改編為兩個軍的要求。將廣西兩軍合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七軍,由我擔任軍長,黃紹竑擔任黨代表,全軍共轄九旅二十一團及炮兵、工兵等營。茲將第七軍的編製列于下:
我說:「聯省自治在中國不可行,因聯省自治,事實上是否認中央政府,助長地方割據,為軍閥製造佔據地盤的借口。現在中國所急需的,乃一強有力的中央政府,而非地方割據,這是一不可。我輩如為私心所嗾使而妄圖并吞廣東,勢必蹈陸榮廷的覆轍;粵桂相爭,也將永無已時,讓唐繼堯等軍閥坐收漁利,破壞革命,這是二不可。至於湘粵戰爭,我守中立一點,也不易辦到。因我們已在廣東成立國民政府,以前的湘軍,現在同為革命軍的一部。以後沒有戰爭便罷,如有戰爭,斷非湘粵地方主義之爭,而為革命和反革命之爭,湖南將首當其衝而已。我們既已許身革命,斷難置身事外,這是三不可。」我於是乘機勸葉琪加入革命。
不過,我們對汪兆銘的革命理論多少也有點迷惘。如汪氏談起革命時,總是口口聲聲「革命的向左走」。一次在梧州郊外參觀,汪氏誤向左邊走去,我招呼他向右走。汪笑著說:九-九-藏-書「革命家哪有向右走之理?」我說:「向左走不通啊!」說得大家都大笑起來。但是我們當時便有些不解,本黨自有其革命程序,何必又一定向左呢?所以我們對他的一套革命理論也只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而已。
經我們再三勸告之後,葉琪終於答應到廣州去看看。我便派白崇禧、夏威二人和葉琪同去,因他二人對廣州各界相當熟悉,是最合適的嚮導。白、夏、葉一行,於1月下旬隨汪、譚前往廣州,在廣州受到極大的歡迎。我們對葉琪此行的對外宣傳,自然仍說他是湖南唐生智的代表,前來兩廣聯絡的。此事在外埠各報已哄傳一時,葉琪如果是位謹小慎微的人,可能就有所顧忌而不敢去廣東,幸而他是個陽份人,痛快豪爽,不拘小節。他又系湘軍中的實力派,對本身行動有相當自由,不怕人家誤會。所以他在廣州酬酢一番之後,便取道香港、上海、武漢,回湖南去了。
至於財政,仍由廣西自理,第七軍軍餉也由廣西自籌,中央暫不過問。軍財兩政既由廣西自理,黨務自然也由廣西當局斟酌地方情形,呈請中央核辦。誰知這一黨務獨立,日後竟獲致意想不到的善果。廣東當時國共糾紛已日漸顯著,嗣後國共紛爭擴大,我們廣西能夠維持一片清白,就因為此。
所以我在致中央的電報中便說:我第七軍援湘之師已經出發,北伐勢成騎虎,希望中央速定大計,我本人即當東來向諸公就教。我的電報發出后不久,便收到汪兆銘、譚延闓等聯銜的複電,電內對我出師援湘的義舉深為佩服,至於速定北伐大計一項,都說「俟兄來廣州之後,再行商酌可也」。
這是我和廣東方面中央的領導人物第一次晤面。汪、譚二人都儀錶堂堂,口角春風,對我們在廣西方面的成就稱讚備至。他們二人在我當學生期間便已全國聞名,都是我們所企慕的允文允武的英雄人物。今朝一見之下,他們滿口「救國」、「革命」,更說得順理成章,足開茅塞。所以此時我們對他們,尤其汪兆銘,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
時期將屆,我和黃紹竑便約葉琪一同去梧州,葉琪頗為躊躇。他原為圖謀對付廣東而來向我們疏通的,現在不但任務沒有達成,反要和我們一道去見廣州方面的代表,絕非其始料所及。還有,葉琪對譚延闓很瞧不起。譚氏的部隊便是在葉等追擊之下潰往廣州的。加以譚以前在湖南,老謀深算,八面玲瓏,周旋于湖南各派系之間的作風,也不是血氣方剛、豪爽痛快的青年軍人如葉琪等所習見,所以葉琪不願見他們。
所以我當時的判斷是:唐生智驅趙必然成功,但是在趙氏被逐之後,吳軍必定南下。以吳討唐,正是師出有名,名正言順。然以唐敵吳,則無異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唐生智必然一敗塗地無疑。這樣則唐生智必將向兩廣乞援,加入革命;我們兩廣也正可藉此機會,以唐生智為前鋒,出師北伐。
就當我和廣州中央電報往返之時,唐生智便已出兵驅趙。唐軍於3月初向長沙進發,趙恆惕自知勢有不敵,吳大帥也態度曖昧,便通電辭職,並薦唐生智為代理省長。趙本人則於3月中旬離長沙避往上海。唐生智遂於3月17日佔領長沙。
葉琪初來之時,似頗自信三項使命必可完成其一。誰知他住久了,不覺為我們所感化,不但不圖離間我們和廣州國民政府的關係,反而對我們兩粵合作表示同情,頗有接受我們的勸告,加入革命的可能。我因而問他:「你看趙炎午會不會加入革命?」
同時,我們也將葉琪奉命來桂的企圖,詳細密告中央各領袖,以免引起誤會。
為求計出萬全,唐生智並請蔣百里在吳大帥前代為說項,庶幾在渠出兵驅趙時,不致受吳大帥的阻梗。蔣百里是我國軍界的老前輩,又是首屈一指的軍事理論家;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后,復到德國陸軍大學深造。1912年,任保定軍官學校校長,唐生智便是他的得意門生,往還極密。此時蔣氏正在吳佩孚幕內任總參謀長,頗得吳的敬重,吳以「先生」稱蔣,見必立迎。
葉琪對我們的新作風中,最感新穎的便是群眾運動。因為在國民黨改組之後,我們仿效蘇聯,發動群眾運動。各縣都組織有農民協會、工會、學生會等。群眾大會經常舉行,情緒極為熱烈,軍民打成一片,如水乳的交融。這些,都不是華北和長江流域各省
九-九-藏-書
可比。有時我們也請葉將軍在群眾大會給我們講演,並請他指導,群眾輒報以歡呼和熱烈的掌聲。葉琪系初次見到這種熱烈的革命運動的場面,頗為感動。我告訴他說:「這就是革命運動啊!北方的軍閥遲早要被我們革命勢力所打倒,我希望你們湖南也能加入到我們革命陣營里來!」葉琪聽了頗為嚮往,但和他所負使命又極相矛盾。看準葉琪這種矛盾心情,我便乘機責以大義。針對他的三項使命,我也以「三不可」說服他。但是我的看法和唐生智不同。我認為吳佩孚見趙恆惕坐大,尚且不能忍受,他怎能坐視唐生智驅趙。在我看來,吳佩孚必定是等唐、趙鷸蚌相爭到白熱化時,再派兵入湘,把唐生智、趙恆惕一鍋煮。這樣,吳大帥的兩湖巡閱使的名義才名副其實,同時已經垮台的直系勢力才可復振,以便進一步窺伺兩廣,征服西南,實現其武力統一中國的迷夢。
就當葉琪訪桂的高潮期間,我們忽然接到廣州國民政府主席汪兆銘來電,說他將偕中央委員譚延闓、甘乃光到廣西來慰勞我們廣西軍民。因這時正是廣東方面二次東征之後,全省粗告統一,1月間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時,黃紹竑和我當選為候補中央監察委員。然兩廣表面上雖然合作無間,實際上仍系統各異。汪、譚此行的目的,顯欲以聯絡感情方式,圖進一步謀取兩廣統一的具體計劃,也可能因葉琪的到桂,不無有些疑慮而有此一行。我們當然複電表示歡迎。廣東方面因到南寧費時太多,希望我順流而下,他們溯江而上,到梧州會晤。我們也答應了。會晤的時間便決定在1926年1月26日。
總之,葉琪實負著說客的任務,他的注意力尤集中於廣東方面。因那時廣州中央實行聯俄容共政策,聘請俄國顧問等事,招致全國的注目,而湖南當局疑慮更甚。他們認為廣東方面聯俄容共的結果,必將幫助被逐的湘軍回湘。如是,則趙恆惕、唐生智便首當其衝。為防患於未然,所以派一位廣西人葉琪和我們聯絡。葉君來時所攜除趙省長親筆函件之外,還有湘軍其他師長「四校同學」唐生智、賀耀組等的聯絡函件。
葉琪於1925年冬季,銜趙省長之命,取道桂林來南寧和我們會晤。葉君既是我陸小同學,為人又豪放不羈,所以和我們無話不談。他此次回桂,所負使命約有三端。湖南當局鑒於廣西新近統一,生氣蓬勃,故盼湘桂兩省能採取同一政治立場,實行聯省自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能守望相助,攻守同盟,自然更為理想,此其一。如我們廣西當局有野心,想恢復以前陸榮廷囊括兩廣的舊局面,湖南當局願意出兵協助,同下廣東;但湖南當局之意僅在消滅廣東境內譚延闓和程潛所部的湘軍,不是想和桂軍分割廣東地盤,湘軍一滅,他們便班師回省,此其二。如以上兩項我們都做不到,則湖南當局希望我們不要為廣東方面所利用,至少在湘粵發生戰爭時,採取中立態度,此其三。
我們複電同意后,白崇禧復和中央洽談很久,然兩廣統一,仍有許多困難。例如軍隊改編問題,當時我們廣西部隊有兩個系統,實力和人數,相當兩個軍而有餘。1924年總理北上前,曾委我和黃紹竑為第一、第二軍軍長。此時中央想改編為一軍,事實上不無困難。其次即為軍費和財政上的困難。廣西為一窮省,一向不能自給,在清末即依賴湘、粵兩省協餉。此次如由中央統一辦理,中央便須彌補廣西費用的不足,這點中央顯然感覺困難。而我軍如按中央各軍標準,由中央財政部發餉,則中央「虧本」尤大。其實,中央可以要我們裁減兵額,我們當然可以照辦。不過此事中央頗難開口,因值此戎馬倥傯時期,練兵之不暇,斷然不能裁軍。因此項問題無法解決,白崇禧遂未得要領而返。
葉君已多年未回省,對省內情形頗為隔膜。他在湖南時聽說我們忠誠擁護廣州國民政府,便很不以為然。因此時外界謠傳廣東已經赤化,實行共產公妻制度。葉琪到南寧后,便責問我:「為何和廣州方面的共產黨合作?」我說:「我們國民黨自有我們的三民主義,我們為什麼要實行共產主義呢?」
唐生智入長沙后,也因吳佩孚態度不明,不敢遽以代理省長自居。仍以師長身份,請趙氏回湘主持大政。嗣後因見吳佩孚無聲討表示,而我方援師已在途,才於3月25日就「代理省長」職,誘捕湘軍第二師https://read•99csw.com師長劉鉶,並進攻趙軍殘部,於3月30日佔領岳州。
然而唐、趙、吳之間,表面上雖有隸屬關係,事實上卻是各不相能的。吳佩孚為圖著實控制湘省,暗中拉攏唐生智以制趙,以收分化統治之功。因湖南自譚延闓、程潛被逐出境之後,儼然成為趙家天下。且直奉第二次戰爭,吳氏慘敗,直系在長江流域的勢力驟減。孫傳芳于曹錕賄選時,對吳的態度已是陽奉陰違,使吳有尾大不掉之感。吳佩孚乃玩弄手法,以分化趙恆惕的部下。當時唐生智業已桀驁不馴,得吳大帥接濟械彈,遂更無忌憚。
(銜略)吾省軍政前途,今後亟須上革命軌道,前電經已略陳,素為鈞座所明悉。欲負擔革命工作,完成革命任務,在理論與事實上,均非將軍、民、財三政與廣東鎔成一片,直受中央支配不為功。政治關係省內,抑亦關係全國,自成風氣,實不可能。軍隊更改編製,尤與財政關係密切。即以軍隊而論,廣東革命軍確實注重改良士兵生活,月餉十元至十二元。吾省若將財政自理,則于士兵生活問題必難解決。結果必有貌合神離之象。而於政治建設方面,結果亦將演成閉門造車之情境,將來必為革命之阻礙,而吾國家之命運,亦必因而延滯。連日與中央諸公磋商,若吾省能將軍隊依照廣東編製,政治能接受中央策略,財政交中央支配,則一切問題當能與中央合轍,由中央統同籌劃,互相調劑。此後對於革命任務,因屬共同負擔,而於補助接濟方面,亦已痛癢相關,不能秦越相視矣。禧知兩公對於革命重要,已有深刻認識;對於革命工作,已有堅確決心,歷年奮鬥,其目的在救中國,非救區區之廣西也。禧抵粵以來,見中央對廣西僅抱聯合的態度,一切設施規模大小,目光在粵省,不似統一全國機關,于將來革命政府之發展,諸多妨礙。已對汪、蔣、譚諸公自動提出先將兩廣確實統一,此種主張,駐粵各方極端讚許,想兩公必然贊同。現因體念上級官長,以圖節省電報來往時間起見,由汪先生髮議組織一中央特別委員會,討論兩廣統一辦法,先將軍事、財政統一,次再及其他條件。議決案由禧帶回南寧,交兩公核奪認可后,交中央軍事政治委員會議決,由國民政府執行。巧日開始討論,兩公有何意見,請速電示為禱。白崇禧叩皓印。
湘事發展至此,吳佩孚見時機已至,乃立刻調兵南下,循粵漢路向唐軍出擊。吳軍久經訓練,精銳無比,遠非唐生智所能敵。一經接觸,唐軍立刻潰敗。吳軍於4月3日攻入岳州,同月24日復將唐軍逐出長沙,南向進迫衡陽。唐生智至此幾已潰不成軍,復擬自衡陽向廣西邊境撤退,並急電向我求援。
二
這樣一來,不但葉琪來桂的三項使命一無所成,結果反而變成我們離間吳佩孚、趙恆惕、唐生智的工具了。
當我們兩廣軍政統一逐漸完成之時,湖南內部趙、唐的分裂也日益顯著。此時兩湖一帶的政局,最高執政者表面上仍是吳佩孚。吳自稱討賊聯軍總司令。趙恆惕是湖南省省長,名義上是受吳佩孚管束的。況岳州重鎮,自1919年以來即為吳氏親信部隊的防地,湘當局常受其監視。趙省長之下,有省防軍四師,師長是賀耀組、劉鉶、葉開鑫和唐生智。唐生智又兼「湘南督辦」和「水口山礦務督辦」,控制湘南最富的水口山鋅礦,所以他的第四師是湖南省防軍中訓練和配備最佳、人數最多的一師。
在汪、譚初抵梧州之時,葉琪仍不願去見他們,但是譚延闓對葉琪反而頗為讚賞。當我向譚氏提及趙恆惕的代表葉琪現在梧州時,譚氏倒很想一晤。譚說:「葉琪年輕能幹,當年在湖南時,他居然把我們的部隊打得落花流水。」言下似頗有長者風度和「不念舊惡」的器宇。我因而把汪、譚的誇讚之辭轉述給葉琪聽,並勸他參加我們歡迎汪、譚的宴會。葉琪聽了這番「高帽子」,頗為高興,也就答應參加宴會。我告訴他,宴會上恐怕要請他發言。葉說,如要他公開發言,他就不去。但是最後他還是參加了。
趙氏在赴滬途中過漢口時,吳佩孚曾約其一晤。趙恆惕顯然認為唐生智的稱兵犯上是吳佩孚慫恿所致,竟拒絕和吳氏晤面。
四
三
read•99csw.com當時廣東方面的編製,採用蘇聯式的「三三制」,自班、排,至師、軍的編製,都以「三」為遞進:三班一排,三排一連,依此類推。我軍的編製卻稍異(詳下章)。
歡迎汪、譚的宴會極為熱烈。我致歡迎辭后,便請汪、譚兩先生訓話。汪、譚兩氏除竭力稱讚我們統一廣西的成就外,對葉琪也順便誇獎了一番。隨後,我便請葉琪講話。葉琪在此場合下,也只有勉強應酬,投桃報李,對汪、譚恭維一番,引起熱烈掌聲,全場皆大歡喜。打破湘粵多少年來的夙怨,奠立湖南唐生智等日後加入革命的初步契機。
唐生智因利用蔣百里的關係,向吳佩孚疏通驅趙,以霸佔整個湖南。而吳佩孚此時的用心也極為陰險,想在唐生智驅趙之後,加唐氏以犯上罪名而討伐他,一石打二鳥,收復湖南如探囊取物了。所以在唐生智有犯趙行跡時,吳大帥即表示不作左右袒。吳的唯唯諾諾,自增加了唐生智驅趙的勇氣。
我說:「那麼唐孟瀟呢?」
我說:「有野心就得啦!我們一定要把他拉入我們的革命陣營!」
我方接電后,即令鍾祖培旅兼程前進,向衡陽唐軍增援,全省援軍也向湘邊進發。5月初旬,當唐軍正預備自衡陽西撤時,我軍適趕至衡陽,和吳佩孚追軍發生激戰。我軍轉戰多年,驍勇無比,全軍奮勇衝鋒,喊殺連天,遂將吳軍攻勢阻遏。吳軍聞我軍喊殺之聲是兩廣口音,知是生力軍,也不敢戀戰,紛紛後撤,衡陽才轉危為安。唐生智新敗之餘,也收拾殘部,和我軍合力反攻,雙方遂于衡山、衡陽間和漣水一帶相持,進入膠著狀態。戰事詳情,于第二十二章中當再詳敘。
我說:「吳佩孚能管你們湖南的事?縱使廣東方面在搞共產公妻,你去看看也無妨。相反,你看到了其中內幕情形,回到湖南去報告一些真情實況,說不定吳佩孚還會嘉獎你有膽有識呢!總之,去看看不算是壞事。」
這些代表中,最受我們注目的,便是湖南省趙恆惕的代表葉琪。葉君那時在湘軍劉鉶第二師任旅長。他是廣西容縣人,陸小第二期畢業,后入保定軍校,與黃紹竑、白崇禧及廣西許多高級將領都有先後同學之誼。當時更有所謂「四校同學會」的組織,由陸軍小學、預備中學、保定軍校、陸軍大學四校畢業生所組成。因四校同學都和葉氏有相當學誼,趙恆惕即利用這種關係,派他來和我們就政治立場有所商洽。
汪、譚梧州之行,外間不明真相,稱之為「梧州會議」。其實,我們並未舉行任何會議。汪、譚西行的目的只在聯絡感情,他們也聲稱「慰勞」而來。不過我們彼此間雖未提出具體統一的辦法付之討論,然此行的影響,倒確實增強了兩粵團結的基礎。因汪、譚兩氏確曾順便道及兩廣黨政軍統一的必要,這和我們的期望正不謀而合。
還有,葉君在湖南久聞我軍紀律森嚴,戰鬥力堅強,而十分景仰。不意回桂后見我們的軍隊都是衣著不整的「叫化軍」。因為廣西當時財政困難,我軍的制服都是最粗的土製灰布製成,既易褪色,又易破爛,士兵著久之後,難免襤褸不堪。因之,葉琪覺得十分詫異,為什麼這一窩爛軍隊能打勝仗呢?但是他對我軍戰鬥力的堅強,體驗最深。先是,當陸、沈交兵之時,趙恆惕曾派葉琪、李品仙、馬濟等部入桂援陸。馬濟入廣西稍一交綏,便被沈鴻英打得棄甲曳兵而退。葉琪、李品仙則率師在黃沙河觀望一番,未敢前進。而沈鴻英後來和我軍交戰,不數星期,大軍兩萬餘人便一敗塗地。兩相比較,便知我軍和湘軍的戰鬥力是怎樣的了。這位葉將軍讚歎之餘,實百思不得其解。
葉琪搖搖頭說:「趙省長老了,只求保境安民,談不到革命了!」
我方遂于汪、譚返航時,派白崇禧為代表,前往報聘。白氏抵粵后,見廣東自統一以後,氣象一新,兩粵如能統一,則不難問鼎中原。乃根據我們的意見,正式提出確實統一兩廣的方案,以便將廣西軍、民、財、教等大政完全統一于中央政府之下,劃一辦理。中央也特設「特別委員會」來處理兩廣統一問題。經數度會談之後,2月19日白崇禧遂以皓電向我們報告。原電如次:
到此,統一會議中各項問題,才粗告解決,兩廣總算正式統一於國民政府號令之下。到1926年6月,中央正式頒布《省政府組織法》,民政長公署才遵命結束,改設廣西省政府,黃紹竑被任為省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