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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三十一章 順流而下,底定東南

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三十一章 順流而下,底定東南

三中全會同時議決,黨政中央俱行改組。3月11日全會選出國府委員二十八人,軍事委員會委員十六人,我均當選為其中的一員。3月19日,即我到達安慶的翌日,武漢國民政府突派郭沫若、朱克靖二人前來看我,並攜來委任狀與大印一顆,特派我兼任「安徽省政府主席」。郭氏時任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副主任,朱氏則系第三軍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為一知名的共產黨。朱氏稍談即去,郭氏因系老友,晤談甚久。
先是,中國國民黨第二屆中央執行委員會於3月10日在漢口召開第三次全體會議,由譚延闓任主席,出席中委凡三十三人。此三中全會實系一不折不扣的反蔣會議,不特原來的反蔣分子如徐謙等均有激烈的反蔣演說,縱使少數號稱袒蔣的溫和派如譚延闓等,此時都一反常態,在會議席上詆毀蔣氏不遺餘力。三中全會隨即通過一系列的議案,如「統一黨的領導機關案」、「中央執行委員會軍事委員會組織大綱」、「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組織條例」、「統一財政及外交案」等,要旨均在抑制蔣總司令,削減其在黨、政、軍、財各要政上的控制力,使其變成一單純的受黨領導的軍事領袖。
我說:「你看我能找什麼人呢?我總指揮部里的人已嫌不夠用。再者,我也不希望只掛個名,讓別人去代拆代行,因為我還是要負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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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黨中央此種抑制軍事獨裁的議案,實無可厚非。當時蔣氏身兼中央各要職,培植私人勢力,軍事獨裁的趨勢已極明顯。北伐勝利進行中,總司令部兼理克複地區民、財兩政,權力也實在太大,亟須抑制。
郭氏可能誤會我不滿意武漢的作風而故意推辭,所以喋喋糾纏不休。我一再解釋說:「我在軍書旁午、戎馬倥傯之時,哪有工夫來處理省政呢?」郭說:「你可擇一人暫時代拆代行!」我說:「這樣挂名不做事,豈不是兒戲政事?再者,本黨中央人才濟濟,又豈非我莫屬呢?」
1927年1月中旬,我東路軍——前敵總指揮所部,由佔領江西各軍抽調組成,集中完畢,遂在白崇禧指揮之下,自遂安、蘭溪、湯溪向浙江出擊。是時,我第十九、第二十六兩軍曾小有挫折。旋與東路軍前敵總指揮所部主力會合,向敵反攻,遂次第肅清浙南,2月18日我軍乃進佔杭州。斯時,我東路何應欽部也自福建趕來增援。何部自1926年秋入閩以後,未遇激烈抵抗,實力毫無損失,至是全師入浙和白崇禧會合。白氏親率東路軍第一、二、三縱隊東攻淞滬;何氏則率第四、五、六縱隊北上長興,進攻鎮江。
蔣氏已聽到郭沫若攜來委任狀和大印,為我所謝卻的故事。蔣笑著說:「你不高興他們的作風,不接受武漢政府的委任,我現在來委你做安徽省省主席吧!」說著,九*九*藏*書他便從衣袋裡取出一紙已經寫好的「手令」,特派我為安徽省主席。我也同樣謝絕他的委派說:「不是不願就,是做不了,做不好……論統兵作戰,我尚有幾分經驗。論地方行政,則我既無經驗,也無興趣,更沒工夫,如何能做省主席呢?你不是要我帶兵到前線打仗嗎?」
蔣說:「做安徽省主席你最適當,你最適當。你現在不能分身,可以隨便找一個人暫時代理!」
東路戰事發展至此,我軍已獲決定性勝利。北軍為確保滬寧計,乃兼程南下,向孫傳芳增援。張宗昌本人也於2月23日至南京,並於2月27日偕孫傳芳至上海布防,擬與我東路軍決戰。張學良也率奉軍到徐州,以為策應。
但是,蔣無論如何非要我做不可,而我則無論如何不肯接受。僵持到最後,蔣說:「你看什麼人最好呢?」他要我推薦一人來做。我想了一想便說:「如果總司令夾袋中無適當的人選,倒不如暫時委派陳調元做。他原是安徽省省長起義來歸,省政府的班底還在,他做起來實是輕而易舉。」蔣也點頭稱是。這樣,就把這個政治禮物送到陳氏的身上。果然,後來陳調元竟以我一言的推轂,當了三年安徽省主席。
當武漢方面反蔣運動尚在繼續醞釀之中,我國民革命軍東下滬杭的戰事便已開始。我方肅清東南的戰略是分兩期執行的。第一期以東路軍單獨向浙江發動攻勢,以便將敵軍主力吸引到滬杭寧三角地九*九*藏*書帶。待戰事進展到相當程度時,我軍便發動第二期攻勢,使江左、江右兩軍同時齊頭並進,以雷霆萬鈞之力,一舉截斷滬寧、津浦兩線的交通,佔領南京,如是,江南之敵便成瓮中之鱉了。
不過,浙江戰事剛開始,孫軍便已處於不利地位。先是,當江西戰事正在緊張階段時,敵方浙江省省長夏超突於10月16日就國民革命軍第十八軍軍長之職,並親率浙江省保安隊八營,向上海進攻。雖終以眾寡不敵,為孫軍所敗,夏氏藏匿鄉間民房,被捕殉職,然東南人士的反孫情緒,初未稍減。孫傳芳為收拾東南人心,乃調原駐徐州的浙軍陳儀第一師和周鳳岐第三師回浙。唯斯時浙軍已暗中和革命軍通氣,到了孫傳芳自江西全部潰退,周鳳岐遂於12月中旬在衢州防次宣布就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軍軍長之職。陳儀則因事泄,在杭州被拘,其原駐紹興、寧波一帶的部隊,也正式受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軍,沿錢塘江南岸布防,和在杭孫軍夾江對峙。據守富陽一帶的第二十六軍一部也和第十九軍聯成一線,對抗錢塘江北岸的孫軍。所以在我東路戰事尚未發動之前,孫傳芳已喪失浙江將半了。
時敵人後方津浦路既受威脅,滬寧一帶的直魯軍都不敢戀戰,紛紛後撤。我東路軍白崇禧部第一縱隊遂於3月21日進駐上海。3月22日東路軍何應欽部第四、六兩縱隊佔領鎮江。3月23日,程潛的江右軍佔領南京。殘九九藏書敵渡江北竄,江南遂悉為我有。北政府海軍的長江艦隊也在楊樹庄等率領之下,背叛北政府,加入革命陣營。整個長江流域,至是均入于革命政府管轄之下了。
唯敵軍此時也在通盤調整,重新部署。孫傳芳自江西敗退,便已感覺到獨力難支,不得已乃決定向奉方輸誠乞援,並親往天津謁見張作霖,且行跪拜之禮,更和張學良結八拜之交,認張作霖為義父。張也捐棄孫氏昔日反奉的前嫌,予孫軍以補充接濟,使孫氏能重整旗鼓,捲土重來。張、孫兩氏複決定聯合組織「安國軍」,張作霖任總司令,以孫傳芳和直魯軍總司令張宗昌分任副總司令。且擬疏通敗往河南的吳佩孚,作北洋軍閥的大聯合,以與革命軍相對抗。孫氏南旋后,遂將蘇皖北部讓予直魯軍駐防,自率其精銳在滬杭一帶,和我東路軍的主力相鏖戰。奉軍和直魯軍則僕僕于津浦線上,準備渡過長江,南下增援。
戰局發展至此,我第一期作戰計劃已順利完成,我江左、江右兩軍乃按原計劃,於2月下旬同時東進。程潛的江右軍自江西循彭澤、馬當之線東進;我則指揮江左軍自鄂東的黃梅、廣濟、羅田,向安徽的宿松、太湖、潛山一帶進迫安慶。敵安徽省省長陳調元固早已秘密向我輸誠,渠所部兩萬人分駐安慶、蕪湖一帶,我軍一旦東下,陳部便立刻反正,3月4日在蕪湖正式宣布附義,並就任國民革命軍第三十七軍軍長之職。皖軍王普部也受編為第二十https://read.99csw.com七軍,王受委為軍長。安徽革命元勛柏文蔚收集北軍殘部于鄂皖邊境的英山、霍山一帶,成立國民革命軍第三十三軍,柏任軍長。皖軍馬祥斌部則受編為獨立第五師,佔領合肥。安徽至此,可說真正是「傳檄而定」。
就在郭氏離去第二天,蔣總司令忽自九江乘軍艦到安慶,並親來江左軍總指揮部找我。

當我江左軍於3月初旬進駐安慶時,我遂率總指揮部自武漢乘輪東下,於3月18日抵安慶。此時革命軍捷報頻傳,革命勢力如日中天,而黨政軍內部的鬥爭,也隨之表面化了。
郭氏還是喋喋不已,無論如何要我把委任狀和大印收下。他是下午2時來看我的,一直談到傍晚,我便留他晚餐,並以白蘭地酒饗客。郭氏既健談,又善飲,兩人且談且飲。郭君還和我猜拳,他的技術比我高明,酒量也比我大。平均起來,他飲一杯,我要喝下四五杯之多,把我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客室的沙發上,便熟睡了。等我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我忙問左右:「郭副主任哪裡去了?」副官們說:「你醉了之後,睡在沙發上,他再三推你不醒,便帶著委任狀和大印,回武漢去了。」
郭氏把委任狀和黃布包著的一顆大印,放在我桌上,要我接受中央委任為安徽省省主席。我說:「我是個統兵的人,政治非我所長,實在不能兼顧安徽省政,希代轉請中央另簡賢能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