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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三十三章 兩路北伐會師隴海路

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三十三章 兩路北伐會師隴海路

南京國民政府既已正式成立,並選胡漢民為主席,此外軍事委員會和總政治部也次第成立(總政治部主任為吳敬恆,副主任為陳銘樞),乃公開否認武漢中央的合法地位。武漢方面也于同時以國民政府主席汪兆銘的名義,下令撤去國民革命軍蔣總司令職務,另以馮玉祥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唐生智副之,並擬組織所謂「東征軍」,順流東下,討伐我輩「叛逆」。在漢的原有激烈分子如徐謙等,衝動之情已不消說,即漢方軍人唐生智、張發奎、程潛、朱培德輩,也都摩拳擦掌,恨不得一舉蕩平東南,方泄其憤。
在全軍北進時,我本人則在合肥小住,以整飭第三路直轄的新編各軍。先是,我軍駐紮蕪湖時,因廣西後方匯款未到,餉糧不繼。我曾召集蕪湖商界,籌借軍餉十余萬元。駐軍籌餉,為我國近代的通例,駐地紳商也認為是一項正規的負擔,不以為異。如數目不大,紳商都樂為之助,初無怨言。到我軍渡江北上時,適後方軍匯到達。我遂召集原來紳商辭行,並將前借的款如數奉還,未少毫釐。這種舉動,在當時商民眼中簡直是奇事。因自清末以來,駐軍借餉,如數歸還的,這還是頭一次。
梁園大捷后,我軍尾追不舍,5月20日遂克明光、臨淮關和鳳陽。22日克津浦線上的重鎮蚌埠。斯時我軍第一、二兩路也在何、白二人指揮之下,與我呼應,齊頭向隴海線推進。
可是合肥的情形便不同了。因原駐此地的第三十三軍、第二十七軍、第十軍等,多系北軍收編,加入革命為時甚暫,戰鬥力既差,擾民尤甚。士兵佔住民房,強買強賣,拉夫借餉等事,時有所聞,紳民嘖有煩言。我抵合肥時,全城紳商代表道左相迎。尤以紳士季雨農曾助馬祥斌守城月余,不辭勞瘁,深堪嘉許。他們對我都很愛戴,我對他們也很尊重,彼此相處無間,他們遂得盡所欲言。因此,我對駐軍擾民情形洞悉無遺。遂于合read.99csw.com肥召集軍事會議,面告柏文蔚、王天培、王普等軍長,務必嚴申軍紀。
合肥小住之後,我即隨軍北進。6月2日徐州克複,遂移總指揮部于徐州。此時我友軍第一、二兩路也北進到隴海路會師。高級將領於6月上旬雲集徐州,作進一步北伐的商討。
敵軍潰敗后,復將主力二萬餘人集結于柘皋、店埠、梁園附近,與前攻合肥之敵劉志陸、張敬堯等聯合,以圖頑抗。我二、三兩縱隊遂向柘皋推進,以尋找敵軍主力而殲滅之。
當我軍進抵隴海路時,武漢方面北伐軍也同時抵達該線。先是,武漢軍在唐生智、張發奎二人指揮之下,曾與奉軍激戰于京漢路。斯時,馮玉祥的西北國民軍也已出潼關,攻佔洛陽,威脅敵軍的側背。奉軍不敢戀戰,於6月1日自鄭州北撤。武漢軍遂佔領隴海路中段,進駐鄭州、開封,與徐州我軍遙相呼應。
命令下達之後,第十軍暨第二十七軍乃於5月3日由大通渡江,向廬江、舒城集中。第七軍則分三處渡江,第一師於5月5日自西梁山,第三師7日自蕪湖,第二師及十五軍於6日自荻港開始渡江,7日渡畢。
此期北伐計劃我軍作戰的總方略,系以第二、三兩路為主力,由皖北攻截津浦路,第一路則陳兵于鎮江、常熟一帶,俟二、三兩路奏功后,渡江北進,以肅清蘇北之敵。

武漢方面情勢雖轉緩,唯江西方面的朱培德反蔣仍力,有待疏通。先是當我軍於3月末離贛東征時,武漢中央遂將親蔣的江西主席李烈鈞撤換,而代之以朱培德。朱氏銜蔣甚深,積憤已久,一旦取得江西省省主席地位,遂激烈反蔣,所有在贛的蔣系人物悉被摒除。朱氏並親作長書致何應欽,曆數蔣的偏私狹隘、市私恩、圖獨裁等各項罪狀,力勸何氏加入反蔣陣營。何應欽在南京曾將此函示我。該函確系朱培德親筆,長凡十余頁。我問何應欽:「你把這信給總司令看了沒有?」
4月下旬,南京方面軍事委員會乃決定繼續北伐,以減除江北敵軍的威脅,並解合肥之圍。5月1日,軍事委員會正式發布命令,將東線各軍分編為三路,繼續北伐。第一路總指揮為何應欽,轄第一軍(欠一、三兩師,何自兼軍長)、第二十六軍(周鳳岐)、第十四軍(賴世璜)、第十七軍(雷萬順);第二路總指揮由蔣總司令自兼,白崇禧代行,轄第四十軍(賀耀組)及第一軍的一、三兩師(楊傑指揮)、第六軍(亦由楊傑指揮)、第三十七軍(陳調元),陳調元併兼前敵總指揮。我則受任第三路總指揮,以王天培為前敵總指揮,轄第七軍(夏威)、第十五軍的第二師(師長劉鼎甲)、第四十四軍(葉開鑫)、第二十七軍(王普)、第十軍(王天培)、第三十三軍(柏文蔚)、獨立第五師(師長馬祥斌)九_九_藏_書
當我方決定繼續北伐時,武漢軍似乎真在作「東征」準備。目擊此一危機,我乃於4月間派參謀長王應榆往漢,向武漢各領袖陳述我的意見。我力主雙方均承認既成事實,大家分道北伐,待會師北京,再開會和平解決黨內糾紛。王氏抵漢后,不久便有電來說,武漢中央大體同意我的建議,主張先將北方之敵擊潰再說。
我方對此種威脅,自不得不採取相應防禦措施。先是,江右軍總指揮兼南京衛戍司令程潛,因同情漢方反蔣,已先期離寧返漢。程氏第六軍中的兩師精銳,一在南京,一在江北。程氏去后,其在江北的一師遂取道九*九*藏*書淮河北岸,遁返武漢。原駐南京的十九師因我軍監視很嚴,遵命改編為「暫編第六軍」,由原第六軍參謀長楊傑晉陞軍長。
我於5月14日返抵蕪湖,乃乘輪穿巢湖往合肥前線督師。在我去湖口期間,我軍第二、三兩縱隊已於5月13日大破直魯軍于柘皋,斬獲極豐。我於15日抵合肥時,敵我正相持于合肥東北梁園一帶。是日夜間,敵人新得蚌埠方面開來援軍,由馬濟親自指揮,夜襲我軍。來勢如疾風暴雨,猛不可當。我軍駐梁園部隊以為敵軍新敗,無力反攻,全軍解甲而卧,初未防備。驟遭襲擊,將士均于睡夢中驚醒。所幸我軍征戰有年,臨陣沉著,未被沖亂。將士就地據守,十分穩定。敵軍在主帥馬濟親自指揮之下,拼全力衝殺,已沖入梁園鎮上,與我軍巷戰徹夜未停。黎明之後,我方看透敵軍虛實所在,乃展開兩翼,向敵陣包抄過去。敵軍猛撲一夜無功,至是士氣已沮,我軍一旦反擊,敵人遂全線潰亂,一經跟蹤追擊,遂潰不成軍。馬濟復調集白俄騎兵千餘人,向我左側翼反撲。此批俄兵在北戰場中聲威素著,因俄兵人高馬大,當之者每為其氣勢所懾,而望風披靡。此次俄軍指揮官仍施展故技,列隊向我衝來。我軍將士均不發槍,候其行近,則槍炮並施,全軍迎頭逆襲。俄軍遂掉轉馬頭,奪路而逃,與北軍數萬人張皇逃竄,互相踐踏,伏屍遍野。主帥馬濟也落荒而走,在肥北高粱田中,為當地紅槍會用梭鏢所傷,不治而死。
斯時江北敵軍為程國瑞和許琨等部,一經接仗便紛紛潰敗後撤。5月11日我第一縱隊遂佔領含山,第三縱隊也于同日佔領巢縣。12日第二縱隊進駐巢縣,與第三縱隊會師。第四縱隊也于同日抵達舒城。
我的一席話,說得朱培德頗為所動,我便請他轉告漢方中央各同志,切勿河漢斯言,自貽伊戚。說完,我便辭別回船,駛返蕪湖。朱氏也去武漢報告,卒使寧漢暫緩衝突,分途北進。事實上,寧漢雙方也各為利害形勢所迫使然,並非全靠我這和事佬之力。
據說,馬氏此https://read•99csw•com次在梁園督戰,是抱定孤注一擲的決心而來的。他在蚌埠曾向張宗昌建議說,這次犯皖的革命軍的主力系廣西部隊。廣西部隊概長於運動戰,唯求速戰速決,利於進攻,疏於防守,一旦戰罷,則解甲高卧,防備極疏。馬說:「我知道他們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三斧頭砍過之後氣就鬆了。這次我們決定於夜間進襲,攻其無備,包管可以一舉而聚殲之。」
第三路總指揮 李宗仁
前敵總指揮 王天培
第一縱隊指揮官 葉開鑫第四十四軍
第二縱隊指揮官 夏威第七軍(缺第二師)
第三縱隊指揮官 胡宗鐸第七軍第二師 胡宗鐸
第十五軍第二師 劉鼎甲
第十五軍獨立旅 嚴敬
第四縱隊指揮官 王天培第十軍
第五縱隊指揮官 柏文蔚第三十三軍
總預備隊指揮官 王普第二十七軍
正當寧漢雙方鬩牆之爭相持不下之時,新近敗北的孫傳芳殘部和直魯軍主力也開始向我反攻,意圖捲土重來。4月12日直魯軍許琨部自淮河南下圍攻合肥,我軍馬祥斌部正死守待援。另路直魯軍則沿津浦路南下,攻佔浦口,並經常以野炮隔江轟擊南京。時西線敵軍也圖南犯,奉軍精銳正由張學良率領,自京漢線南下至駐馬店,威脅武漢。處此緊要關頭,寧漢雙方如真自相火併,必將同歸於盡。
張宗昌很看重馬濟,因為馬氏是多年宿將,又是廣西人,我軍上下多半曾任其部屬。馬氏既如此建議九九藏書,張宗昌遂挑選直魯軍精銳,交馬氏親自指揮,南下增援。渠探得我軍在梁園宿營,遂乘夜拼全力猛撲。誰知我軍的沉著,大出其意料之外。馬氏未能撼動我軍絲毫,反而自食其果,一敗塗地。
計劃既定,我遂將所部分為五個縱隊,指定集中地點,剋日出擊,其戰鬥序列如下:
這時朱培德陳兵於九江、湖口一帶,武漢如真來一次「東征」,則朱培德部勢必為先鋒無疑。為徹底避免革命軍自相殘殺,我認為有一晤朱氏的必要。因此,當我軍開始渡江北進時,我乃電約朱氏一晤。5月11日,我自蕪湖專輪西上,翌日抵湖口。朱氏乘輪來迎,我遂過船與朱氏傾談。
柏軍長是皖省耆宿,辛亥革命時曾任安徽都督,是一位革命老前輩。他向我訴苦說,他的第三十三軍全是北軍和地方軍臨時收編的,軍紀極壞。我告訴他說,你必須痛加整頓,否則我便將一切不法的軍隊繳械、遣散。柏氏唯唯。王天培、王普、葉開鑫、馬祥斌都表示絕對服從總指揮的命令。會後,我便通令全軍,並張貼布告,整飭軍紀,有違令擾民者,軍法從事。三令五申之後,果然全軍肅然,一反故態,卒能令行禁止,秋毫無犯。足見天下無不可治的軍,只是事在人為,以及主帥是否能以身作則而已。
朱氏和我一見面當然就痛詆蔣氏,并力述南京另行成立中央的非計。我則說,此一問題的是非曲直極難辯明,何況南京國府已經成立,欲罷不能。眼下當務之急,不是辨是非,而是解決實際問題,如何避免寧漢雙方的軍事火併,然後再緩圖徹底解決。我更強調說,如果武漢方面真要「東征」,從地理和軍隊位置說,當然以他的第三軍為先鋒,則首當其衝的便是現駐安徽的第七軍。試問以第三、七兩軍自相砍殺,武漢方面有無制勝的把握呢?如兩敗俱傷,豈不是替北方軍閥造機會,使寧漢同歸於盡嗎?我一再申說,為今之計,只有寧漢雙方承認既成事實,將錯就錯,暫時相安,並於津浦、京漢兩線分路同時北伐,直搗燕京,內部問題,再緩圖解決。
何說:「我當然要給他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