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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犯罪了!並無解說。」——向謝扶公與蘇阿姨致意

「我犯罪了!並無解說。」
——向謝扶公與蘇阿姨致意

據說老年人有火氣是壽征,我為老人期頤之慶而祝福。弟對他的冒火,毫無反感。兄如向老人寫信,亦乞代致意焉。
蘇梅是我的阿姨,健雄是我的學長,對這二位,我都寧願「罰款」,不願「頂嘴」的。不過,無辜地出了三十五塊錢,對我這小氣鬼來說,心裏多少也覺得有點冤枉罷了。
讓這樣可愛而方方正正的老前輩「罵」兩句「四人幫」,也是應該的——何況,其錯原來是全在我呢!
為使兩位老友氣平,我原想寫一篇叫《向阿姨頂嘴》的小文,把帽子也分一兩頂給那兩位「壞人」。後來你紹唐先生打電話來說「不必了,不必了」,我也就不想頂嘴了。

不過蘇阿姨也太偏心。她在罵我的書上說我是:「妄誕、瘋狂、荒謬、淺薄、輕率、欺詐、下流和輕薄;種種惡德,說不盡、道不完。」這一來好帽子被我這位壞人戴盡了,使我兩位「壞人」朋友九-九-藏-書——湖南「騾子」周策縱、蘇州「空頭」夏志清,都氣得鬍子一飄一飄的,因為他二人竟然一頂也未分到。
德剛上
關於顧少川先生的稿子,他既有得賣,我就可買到。「學問天下之公器」,我最恨學術商業化,兄既有顧公之諾,管其他「老小子」事呢!弟閱人多矣,「老小子」所知亦多,所謂「家有敝帚,享之千金」,不足掛齒也
現在我這些姑媽、姨媽們都已不在人間了,剩下個蘇阿姨,居然還健在台南,我聽到她老人家的消息,已經感到很高興了。讓她「罵」兩句,出口老人read.99csw•com氣,對健康也是有好處的。為著老人的健康,我也是罰票照填:「我犯罪了!並無解說。」三十五塊美金照出無誤——只要對她老人家健康有好處。
犯了錯,要有勇氣認錯。人家罵,你最好賠不是,不必把「強辯」當「槍斃」,弄得那樣緊張。
乾脆再向「罵」我的另一老前輩——蘇雪林教授,也「解說」幾句
一不做,二不休。
謝公是位極可愛的老前輩,一天到晚上帝、上帝的,耄耋而有童心,弟對他極其敬重。中國政客如果個個都有謝老十分之一的可愛,中國早就大治了。九九藏書
我有位學長吳大姐——吳健雄。吳學長一向是對我愛護備至,更從未教訓過我一句。這次在一起吃飯,她忽然破例認真地說了幾句——說我不應該批評我們的老師胡適之先生。吳大姐舉了好幾個例子,但是竟然沒有一個是我的書上有過的。
謝扶公罵我之文,乞兄不必顧慮,應該一字不易刊出。此事本是我不對,長者之罵,正志吾過也。自己該罵,就該讓人罵。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老師胡適之先生是「外黃內白的香蕉」呢——在拙著哪一頁?哪一行?別的例子就不必多舉了。
吳健雄教授的故事哪裡來的呢?
我們安徽人有句形容前輩老太太的話,叫「顛倒」——老人家年紀大了,顛顛倒倒。
今早家中水管不爭氣,滴滴答答。老婆要我修水管。修了一半,收到你的挂號長信,並拜讀謝扶老罵我作「四人幫」的長文。本事不夠好,水管還在繼續漏,暫時就讓它去漏吧,提九九藏書起筆,立刻回兄一封信。這是懶人的破天荒,然兄有要務也。
原載《傳記文學》第四十四卷第五期
承兄寄下老人罵我之書,翻之未起絲毫反感。蘇梅本是我的阿姨——她是我姑媽的「女師」和留法同學,她的同學之中,更不知道有多少個姑媽、姨媽、嬸母、伯母。但是我那些這個媽、那個媽,當年都是一批「小姐」,不像蘇梅是個「才女」呢。
謝老的舊詩並不太「靈光」,但他老人家總喜歡「口佔一絕」。這也是扶公極可愛的地方之一。
謝公去歲寄一本詩集給我,說「兄如已有」的話,就叫我轉送給殷志鵬。弟對舊詩興趣仍然很大,但是也是個「室小書多似亂山」的人,我想讓我先翻翻再轉殷君,這就「拖」下來了,結果惹了扶公「狗血噴頭」一場大惡罵,罪有應得,活該!兄還是把它登出去吧,免惹老人不快。務必九-九-藏-書!務必!
1984年4月7日
談笑之間,才知道蘇阿姨把罵我之書也航寄了一本給她。吳學長是位科學家,對文史書籍只是偶爾翻翻的,誰知偶爾一翻就翻出「香蕉」來了。其他讀者、作者可能也有相同的情況,那又叫我何從解釋起呢?
向阿姨頂嘴一下,但是想起阿姨「年紀大了,顛顛倒倒」,也就不再多頂了。
最近弟與李又寧教授聯合請客,那是星期日,想不到我竟然泊錯了車,吃了一張罰款單。那單上說:「你犯罪了嗎?還是另有解說(可免罰款)?」老婆持票震驚,問我有無「解說」。我取票填入:「我犯罪了!並無解說。」乖乖地送上美鈔三十五元,賠個罪了事。弟這樣坦承犯罪,在我們安徽土話,叫作「伸直了睡」,不必彎彎曲曲的了。弟已另稟謝公,字寫得拳頭大一個,因他九十多歲了,眼睛不太好故也。
紹唐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