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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一個人在家看電視泡腳。」
高棟閉了會兒眼,淡淡地說:「再過一年半載,咱們廳長不是高陞公安部就是去政府里,到時的廳長人選,如果部里沒有特別安排,按省里的內部推薦,基本就是周衛東了。你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如果他當上廳長,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吳主任眼睛一亮,尋思著:「舉報人明白您和周衛東的關係,所以把信寄給您,他知道您敢動他!」
案發現場是河邊的一處綠地,城市叫三江口,自然河道眾多,城市裡很多內河兩岸都布置成了綠地公園,種著花草樹木。
「我——」張一昂吞下一大口空氣,冷聲喝道,「照片拿給我看!」
幾分鐘后,報警電話蜂擁打入公安局。暴恐警情永遠是警方的頭號大事,一時間,全市的警力集體奔赴三處現場。
張一昂當即奔赴現場,李茜非要跟來,他想:帶她去現場也沒什麼危險,若是她被屍體嚇傻早點滾回去,倒能順利完成政治任務,便也沒反對。
「等等,」趙主任用力咳嗽一聲,打斷他的話,「你叫的是哪種外賣?」
他目光從遠處每個圍觀老百姓的臉上滑過,還特意在一些面相不良的人臉上停留,他相信罪犯做賊心虛,是不敢與警察對視的。
單位的人不知道李茜有公安部的背景,一直當她是張一昂帶過來的秘書性質的文職警員。至於張一昂調到地方,為何只帶這麼個初出茅廬的女警,那是他的個人道德作風問題,這塊自然有紀委的人管,何況他還打著光棍,暫時也談不上違紀吧。他們只能感慨現在剛出校門的女孩兒,為了要求「進步」,真是拼老命啊!
「會不會是周榮乾的?」
吳主任遞給他一個文件袋,說:
「高廳說過你就是這樣的優秀刑警。」李茜聽高叔叔介紹,這位張局長是非常優秀的刑警,跟著他能學到真本領,既然你那麼想當刑警,跟著他可算找對人了。
張一昂很無奈,公安部大領導的千金下凡,他既不能讓她參与辦案,又得讓她過把癮,還要把她早點打發回去。這種既要、又要、還要的政治任務,著實是為難他了。
死者臨死前在一塊石頭上寫了幾個字,雖然有點潦草,但基本可以認出來。為什麼要寫下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一定代表著兇手嗎?
眾人集體搖頭,表態沒人懷疑葉劍的死跟他有關,隨後又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
沒過多久,辦公室吳主任敲了兩下門走進來,高棟迫不及待地起身詢問:「怎麼樣了?」
張一昂氣得只想一榔頭了結陷害他的人。
任何單位,論資排輩和站隊都在所難免,他初來乍到,對此倒也無可奈何。
高棟點點頭:「盧正失蹤至今,算起來三江口的刑偵副局長職位,已經空缺半年多,是時候填上了。按慣例,這小地方上的崗位都是地方自己定,但這次一定要安排我們自己的得力幹將進去!」
高棟看了幾眼鑒定報告,問:「這封信上寫的內容,物鑒中心的人也看到了吧?」
張一昂咬咬牙,感慨時運不濟,好不容易有個可以證明他昨晚在家的人證,誰知是欠債潛逃人員,聽到警察電話就直接掛斷。
「我……我當然也是這麼以為的啊。」
眨眼間的工夫,黃金店已在兩人的掌控之中,方超淡定地走上前,槍口在三個女人頭上來回移動,從容不迫地說:「不要害怕,大家都配合一點,把櫃檯的鑰匙交出來,我們拿了東西就走,不傷人。」
「刑警的職業本能。」李茜慢慢念叨著,投過來的眼神更顯崇拜,「那你覺得會是誰殺了他?」
坦白說,李茜長得還不錯,女警里很少有這麼膚白貌美的,所有男同事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可只有張一昂知道,她是個棘手的大人物。
「為什麼要去三江口?」三江口是浙江沿海的一個縣級市,雖說經濟也算髮達,但畢竟跟省會杭州壓根兒沒法比,想來貪官也沒杭州的有錢。
當天晚上的各種新聞、微信群以及公安內部,都在激烈討論著下午的爆炸案,而關於這間小小黃金店的搶劫案以及當天這座城市裡的其他案件,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今天早上他剛到辦公室,就見實習女刑警李茜捧著一大沓材料放到他辦公桌上,然後畢恭畢敬地等在一旁。
吳主任尋思說:「舉報人信里還說,如果你願意查周榮,就讓省廳空降副局長來三江口,填補盧正的位子,他會在看到您的態度后,跟我們正面接觸,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張一昂回到公安局,站在單位的布告欄前,盯著上面的照片,這些是刑警大隊內大部分可公開身份的警察的職業照,第一張就是葉劍。
這能力,他能不強?
王瑞軍看出他的疑惑,湊過來解釋:「陳法醫是腰椎間盤突出,不是瘸子。」
「原來如此。」張一昂咽了下唾沫,畢竟猜到了結局,也算殊途同歸。他瞥了眼李茜,對方正以一種神奇的眼光仰望他,便轉頭朝王瑞軍下令,「保護好現場,在我趕到之前誰都不許動!」
他帶著一臉疑惑站起身,對其他警察說:「地上扔著兩百塊錢都不撿,走得也太匆忙了吧?」
三個女人蜷縮地靠在一起,嚇得簌簌發抖,連頭都不敢抬。
「自己人也要小心哪……」高棟輕嘆一聲。
「畢竟只是做技術的,和裏面牽涉到的事不相關。高廳,你看要不要安排刑警去查寄件人?」
「比如呢?」
他來三江口赴任前夕,高廳特意請他吃飯,末了,高廳和顏悅色地跟他商量,有位剛從警校畢業的女同志會跟你一同去三江口,你看怎麼樣?張一昂一想就知道這人肯定是關係戶,表態雖然他不指望女刑警能幹出什麼成績,但多個幫手也好。
「嗯……」吳主任衝著這兩次人情,繼續艱難地替張一昂說話,「可在辦這次案子上,我覺得可靠比能力更重要。我聽說張一昂從學校一畢業就跟著你,他出身最純,其他人就算能力比他強,畢竟查周衛東,萬一想搞政治投機,蛇鼠兩端……」
李茜充滿希冀地望著他:「接下去你要安排我什麼任務?」
趙主任攤開手,看著眾人,眾人紛紛惋惜地點頭,不自覺地將目光統一投向了張一昂。
「你這樣說也沒錯。」
「周衛東怕也會爭這個坑。」
開頭就遇到困難,他也不敢向領導求助,苦思冥想之下,總算被他想出一招,他經過打聽,刑警大隊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副大隊長王瑞軍素來跟葉劍有矛盾,中隊長宋星是王瑞軍的好哥們,於是便想拉攏這兩位。
「你是說周榮在公安局裡也有人?」
這三江口什麼地方,這種手眼通天的本事,誰乾的?
萬事開頭read.99csw.com難,好歹拉了兩個人,但這兩人也談不上心腹,要讓三江口的整條刑警線聽他指揮,只有兩個辦法。第一是靠時間熬資歷,張一昂沒這耐心。第二就是儘快破個大案,以能力服眾來樹立威信,對此,張一昂沒來由地充滿信心。
「穩住,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方超打斷道,他和劉直的作風完全不同,他一向認為搶劫也是要靠腦子的,暴力只是輔助手段,於是便拿出他一貫的沉穩作風,不緊不慢地跟她們講道理,「我相信你們一定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你們肯定很害怕,你們在考慮要不要把鑰匙交出來。其實道理很簡單,你們上班賺多少,有必要為了這點工資搭上性命嗎?記住一句話,命是自己的,錢是老闆的!」
除了單位內部的人事問題外,擺在他面前的,還有個附送的難題。
張一昂挺起胸膛:「辦案不是兒戲,從來不是靠個人的能力,而是團隊的工作。但凡優秀的刑警,不能憑個人的力量冒險激進,他要站在全局的角度,統籌安排方案!」
「我來三江口后,除了第一天跟他聊過幾句,第二天開始他就請病假,直到現在。我打聽過,他身體一向很好,之前基本不會請假。我來他請假,隨後他被殺,這其中必有關聯!你看著吧,很快就會有相應的線索冒出來。」
得知這一情況后,張一昂思索片刻,當即下令:「把門撬開,找找有沒有其他聯繫到這兩人的方法。」
「說吧,他得了什麼病?」
張一昂到三江口赴任前,吳主任已經替他做好了當地情報的收集工作,據說齊振興有可能是周衛東的人,但肯定不對周衛東唯命是從。周衛東到省廳前,是三江口上級市的公安副局長兼書記,而當時齊振興曾短暫地在他手下工作過一段時間,再早之前兩人的工作沒太多交集。前年三江口公安局抓了一個涉黑的老闆,據說這老闆業務上和周榮有來往,私交也很不錯,可從那次公安局對這夥人最後的處置上看,絲毫沒有手下留情,齊振興甚至在局裡親口指示要辦成鐵案。
省公安副廳長高棟坐在椅子上,左手夾著煙,右手舉起一封舉報信的複印件,反覆閱讀著上面短短的半頁文字。
「根據犯罪心理學的統計,像這種戶外命案,罪犯有 50% 以上的概率會在案發後 48 小時內回到現場查看。」
「看得出。」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李茜小聲糾正:「書上寫的是 24 小時。」
為了栽贓他殺害葉劍,連外賣送餐員都算計進去了?
吳主任點點頭,周衛東素來有一些傳聞,但如果真有證據,這幾年中央巡視組早把他給抓了。
「那怎麼辦,不幹搶劫幹什麼?」
所以吳主任和高廳商量的策略是,張一昂赴任后,先耐心觀察,絕對不能直接跟齊振興對立,若是跟單位一把手翻臉,往後的工作就難辦了。
方超和劉直坐在酒店房間里,獃獃地望著桌上一尊白玉鑲金的財神像,旁邊還有一小堆黃金首飾。
「沒有下一次了。」方超眉頭一擰,「連著三次引爆土炸藥分散警力去搶劫,俗話說事不過三,再來一票,准被警方發現其中的關聯。」
「一個人的名字?」張一昂頓時眼睛發光,「葉劍臨死前寫下人名,絕對就是兇手名字!字跡可以辨認嗎?」
王瑞軍嘀咕著:「估計兩夫妻是欠了不少債吧。」
「原來是法醫。」張一昂點點頭,突然轉頭怒斥,「那還不趕緊把屍體拖回去,還在等什麼!是不是要等到做完頭七再屍檢啊!」
按照計劃,方超持槍守著三個營業員,劉直負責收羅財物,整個過程不要超過三分鐘。到了三分鐘,方超看到劉直的背包已經沉甸甸的,再多負重太大,不利於逃跑,只能忍痛放棄櫃檯中的其他金飾。他一揮手,劉直拉上背包拉鏈,掏出繩子飛快地將三個女人捆綁在地,用膠帶封住她們的嘴巴。
王瑞軍輕鬆地笑起來:「那簡單啊,把昨晚的技|師叫過來給局長做個證就可以了。」
這話嚇得張一昂魂飛魄散,事後找吳主任打聽這叫李茜的女孩背景,吳主任只知道她叔叔是公安部里位高權重的大領導,具體情況也不瞭然。
王瑞軍解釋道:「我們按局長手機裡外賣的派單信息,給送餐員打去電話,她聽說我們是警察,要她來公安局了解一些情況,嘴上說好的好的,就急匆匆掛了電話。我們過幾分鐘再打過去跟她確認時間,說事情緊急馬上派車接她過來,話說到一半她就掛掉電話,再打已經關機了。」
那是個老城區里一間小小的食品雜貨店,此刻捲簾門緊鎖。
宋星剛從法醫那邊趕過來,跟在座的領導們彙報:「陳法醫判斷葉劍的死亡時間是昨晚的 8 點到 10 點間,我們初步查到葉劍昨晚跟朋友吃飯,大概 9 點后離開,也就是說,葉劍死於昨晚 9 點到 10 點之間。」
省公安副廳長高棟收到舉報信,舉報的正是他的死對頭——周衛東。
吳主任繼續吹風:「其實他能力如何不重要,舉報人說了嘛,只要我們表明了態度,他會弄到證據交給我們,重要的是三江口這個點,一定要我們最靠得住的人來鎮守。」
幾分鐘后,王瑞軍接到派出所人員打回來的電話,結果又讓他們大吃一驚,派出所警察來到對方住所敲門,敲半天沒人應,旁邊鄰居說剛才兩夫妻拖著兩個箱子,抱著小孩兒著急忙慌地離開了,說是回老家。
見領導態度有了轉機,吳主任再接再厲:「張一昂過去一直躲在您的光環下,沒有太多他個人施展的機會,這次就讓他獨當一面試試吧。說不定放到地方上,他才能釋放潛力,破幾個掙面子的大案!」
張一昂跟他目光對視了一秒,那人馬上把頭轉開,隨後又偷偷看了幾眼張一昂,低頭跟拉警戒線的警察說了幾句。張一昂心中一凜,不好,該不是在探聽案情吧!
人在瀕死之時,力氣即將耗竭,提著最後一口氣寫的字自然潦草難辨,但中間這個「一」字實在太好認了,代入張一昂的名字,簡直一目了然。上面寫的正是「張一昂」三個字,後面還跟著一個耗盡最後力氣捶下的感嘆號。
高棟站在原地凝神思索幾秒,又重新坐下,把煙頭掐滅,打開文件袋。裏面一共有兩份材料,一份是用透明塑料袋包裹起來的舉報信原件,另一份是幾頁物證鑒定報告。
他只好把所有坐在辦公室里查資料的活兒全部派給李茜,誰知小姑娘效率極高,任務完成得比他布置起來還快。
一旁正低頭整理背包的劉直停下手,好奇地問:「洗腳的又怎麼九-九-藏-書了?」
首先是局裡的其他領導,雖然待他表面還算客氣,但實際接觸中,明顯把他當成傳染病患者,集體對他隔離,跟他敬而遠之。其次刑偵這條線內部,刑大隊長葉劍自他到任后的第二天起,就請起病假,再也沒見著人。據說原本按照內部推薦,葉劍會接任副局長,結果張一昂突然空降,猶如一記老拳正中葉劍心窩,便秘患者即將舒暢之際突遭痔瘡破裂痛昏倒地,這心情可想而知!更有傳言葉劍和周榮私交甚篤,怕也是另一層原因吧。其他的刑警雖沒有明面跟他對著干,但看著其他領導的態度,也自然跟他保持著距離。
張一昂思考片刻,答道:「我當時應該在洗腳。」
張一昂謹遵領導指示,到了三江口后,齊振興表現出來的雖不是很熱情,倒也沒使壞的地方,他似乎是個規規矩矩,一切按章程辦事的人。
高棟笑了笑,說:「你猜周衛東是什麼時候開始跟我過不去的?我來省廳前管刑總,調任副廳后,刑總里還能說得上話。一次刑總隊長找我,說他們破了起案子,一個叫周榮的商人找他們,自稱是周衛東的侄子,想撈人。案子已經定性,放人是不可能的,他希望把罪名弄輕點。我一看卷子,原來是富二代輪|奸未成年女孩兒,我直接讓刑總往最重的辦。這事以後,周衛東對我態度就變了。當然,後來我也調查過他,可他為人處世滴水不漏,看起來真是一身清白。」
「信上舉報周衛東,為什麼舉報人要把信寄給我,而不是寄給紀委?當然,他在信上說他還沒有實質證據,這是其一。我想第二點是,他知道我跟周衛東有矛盾,這也不算什麼秘密。我是刑警出身,他是政工那條線的人,在我到省廳前,我們的工作經歷從來沒有交集,我到省廳這三年,他仗著資歷老,又是常務副廳長,很多地方針對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幾秒鐘后,距他們五公裡外的市區,一家銀行門口的花壇處,突然「嘭」的一聲,中間一棵拳頭粗的冬青樹直接被攔腰炸斷,兩輛停在旁邊的電瓶車被炸飛幾米遠,現場頓時冒起滾滾濃煙,伴隨著過往行人驚恐的尖叫,百米外一位駕駛汽車的女司機被嚇得失控,導致多車追尾相撞。
張一昂一愣,吃驚地望著在座諸位:「他對我有意見,又不是我對他,我有什麼理由殺他?」
劉直沉默了片刻,惱羞成怒道:「大不了下一次再來過嘛,不就是搶個劫,怕個屁!」
「那您的意思?」
陰謀,絕對是陰謀!有人要陷害自己!
過了半晌,方超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長嘆道:「我真是不明白,前兩次搶珠寶店,確實是我們經驗不足,沒想到那些標牌幾萬、幾十萬的玉器壓根兒不值錢,最後只得按斤兩賣個白菜價。這回吸取教訓了,要干黃金這種硬通貨。結果經過這麼多天準備,目標找好了,搶劫也成功了,誰知你又來這套,不多拿點黃金,往包里塞個二十多斤重的財神像算什麼?」
其他刑警也勸張局消消氣,這事還得慢慢來,找不到送外賣的人證還可以想其他辦法,現在公安部三令五申警察的執法作風,如果店主確實是剛巧老家親人病危回去了,鬧出誤會就沒法收場了。
「雖然有點潦草,基本……基本能認得出來。」
王瑞軍驚訝了:「這都能被您料到?」
眾人面面相覷露出不可捉摸的表情,張一昂連忙挺直身體,正色道:「我是通過陌陌來偵察『附近的人』中是否存在涉嫌違法犯罪的可疑人員。對了,接著我還叫了個外賣,來的是個三十齣頭的女人——」
李茜不明所以:「這又說明了什麼?」
高廳很高興,又說女孩一直要當刑警,你得想個辦法早點打消她這念頭,把她趕回來。同時,這女孩沒接觸過江湖,不懂危險,而且性格衝動,你得牢牢看好她,別讓她參与一線工作,更不能讓她出半點意外!張一昂隨口問了句,如果出了意外怎麼辦?高廳直接翻臉放話,那就把你的狗頭提回公安廳來!
「絕對不行!」張一昂脫口而出。
張一昂愣了一下,緩緩點頭:「果然不出所料!」
大家想了想,對此都表示認可。
見她們渾然沒有反應,劉直馬上失去耐心,揮舞著匕首吼起來:「聽見沒有,快他媽把鑰匙交出來!老子數到三,不交就殺人了!一——」
張一昂冷哼一聲:「這種地頭蛇在局裡能沒點關係嗎?其他人我暫時不了解,刑大隊長葉劍據說就跟周榮關係非常親近,大隊長都這樣,我們的工作難度可想而知。」說到這裏,他不由生氣起來,「原來的盧局長失蹤半年多,葉劍一直代理副局長工作,他以為最後肯定能升職,誰知省廳突然派我下來。他定是惱羞成怒,我到這裏第一天他還生龍活虎的,第二天開始就請病假,這算是給我臉色看嗎!算起來他都已經請了一個多星期病假,可千萬別病死過去!」
「我管刑偵,這個人選我說了算。」高棟思索片刻,抬頭道,「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派誰去?」
十分鐘后,方超打開了手機導航軟體,看到市區主要道路皆已變成紅色一片,說明整座城市徹底堵成一鍋粥。他輕笑一聲,朝劉直點下頭,低聲下令:「動手!」
「局長,有線索了!」正是說什麼來什麼,說話間,王瑞軍飛奔過來,到了跟前,卻又停下不語,微胖的臉上寫滿了扭捏。
一名領導好心地問:「張局,你好好回憶一下,你那時在做什麼?」
把他趕走,這才是敵人的真正目的!
「呃……」張一昂心裏在說,看你效率這麼高,不如把公安局的地都擦一遍吧。
高棟哼了聲,搖搖頭:「張一昂這小子能有啥能力,辦案基本靠猜!」
宋星給出另一種建議:「現在不少手機應用上都設置了定位,雖然定位可以偽造,不能當成直接證據,但不失為一項參考。局長,你那時有沒有用過某些應用里的定位功能?」
他思索片刻,釐清了思路,朝眾人說:「現在問題歸結到一點,只要證明葉劍的死跟我沒關係,我這邊的工作就能繼續進行了,對吧?」
「搶路上的店鋪,歸根結底是拿命賺錢,稍有不慎我們就得進去,這不是長久之計呀!我們倆又都沒有一技之長,找份正經工作是不可能的了,做點生意,我們也不是這塊料。回過頭來看,我們得換個思路,做點其他輕鬆又不用本錢的買賣!」
方超咽了下唾沫,直接抬手開槍,「嘭」一聲,旁邊一個玻璃展櫃頓時四分五裂,三個女人腿一軟,嚇得跌倒在地,女老闆顫抖地掏出鑰匙,高高舉過頭頂,劉直一把抓過九九藏書鑰匙,嘀咕一句:「早他媽開槍不就結了。」
劉直含糊爭辯著:「我……我看這東西擺在正中間,以為很值錢,摸上去像和田玉。」
王瑞軍只好掏出手機,點開現場傳過來的照片,這是河邊的一塊大石頭,葉劍臨死前用一枚小石子在上面劃了幾個字。
照片上的他,年約四十,濃眉大眼,臉形短而寬,一臉橫肉,不拘言笑,坦白說,這副尊榮放古代落草為寇也一定是當大哥的料。
大家著急問:「是什麼?」
「得要一個能力強又絕對可靠的人過去。」其實吳主任心中早已有了人選,見領導投來詢問的目光,便馬上亮出底牌,「張一昂!」
「局長,你怎麼事先知道葉劍會出事的?」李茜臉上寫滿了好奇。
張一昂點點頭:「總之你要記住一點,罪犯很可能會回來查看,很可能他此刻就躲在這裏的人群中!」
李茜,她就是那個難題!
高棟躺在椅子里,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當上副廳長之前的刑警生涯中破的最後一起案子,確實遇到了叛徒,若說用著徹底放心的,除了張一昂,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選。
張一昂噓了聲,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做個手勢,招來王瑞軍,暗暗指向那人:「此人神色極其可疑,你找人側面調查一下,查清他的身份,記住,先不要打草驚蛇!」
他馬上叫上王瑞軍、宋星、李茜和幾個骨幹警員,親自帶隊,三輛警車,以抓捕 A 級通緝犯的陣容集體奔赴送餐員的住址。
張一昂哪曉得自己會一語成讖,此刻也只好胡亂應付著:「也不能說事先知道吧,大概是多年干刑警的職業本能。」
吳主任還轉達了高廳對他的殷切期許,讓他下派地方任職,不光是為了查周衛東,更是給他機會,希望能看到他破幾個大案,當然,轉達的只是高廳的後半句,張一昂差點就當場對天起誓,一定要在三江口乾出一番轟天裂地的成績,決不能讓領導失望!
「怕沒那麼簡單,我們當時以為她手機沒電了,或者正在送餐,只好聯繫了外賣平台公司,對方提供給我們送餐員的身份信息,一查她身份證,居然是三年前江蘇省的失蹤人口。我們還查到她有個丈夫,丈夫也在三年前的同一時間失蹤了。」
「好,我馬上去叫!」王瑞軍果斷應答,急忙向陳法醫奔去,嘴裏嘀咕著,「剛才明明是你說現場一切誰都不許動,等你過來,現在又怪我?」
這時,刑大副隊長王瑞軍飛奔進辦公室,開口就喊:「張局,葉劍死了!」
畢竟在省廳工作,一眼望去頭上全是領導,下到地方后才有自己的話語權。何況高廳如此器重自己,將查周榮牽出周衛東這樣驚天動地的計劃交給他,還花了整整一下午教他怎麼展開工作,怎麼應付地方上的人事糾葛。
其他警察也趴下身去看,咦!果然地上扔著兩百塊錢。一個警察撓著頭說:「奇怪啊,我剛才怎麼沒注意到?」
大家都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笑起來,接下去工作就簡單了,查一下外賣的訂單記錄,再找送餐員核實一下,自然就能徹底證明張局長的清白了,誰知這工作一點都不簡單。
對付宋星這樣的業務骨幹,張一昂自然也有他的辦法。業務骨幹都佩服破案能力強的領導,張一昂是高廳一手帶出來的徒弟,高廳是昔日的神探,全省刑警的偶像,單人在沒有任何負傷殘疾的情況下就獲得了一次公安部一等功,兩次團隊一等功,其他獎項無數,他是省廳大領導里唯一刑警線出身的。作為神探的徒弟,想必也不是凡人。藉著高廳的招牌,他將宋星也暫時收入麾下。
陳法醫前去處理屍體走路一瘸一拐,張一昂又皺起了眉,這是個殘疾人?不能吧,三江口刑偵力量得有多薄弱,法醫好歹也是警察,平常搬屍體也是個體力活,怎麼找個瘸子就應付過去了?
方超觀察了一會兒周圍,低頭看向手錶,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很快城市的晚高峰就會到來,時間和他計劃的一樣,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了撥號鍵。
張一昂帶著李茜翻開帷幕走進去,裏面技偵隊員正在做最基礎的檢查和拍照,現在是金秋十月,天氣涼爽,葉劍穿著長袖襯衫和休閑褲,粗看他身上布滿傷口,身上衣物被大量血跡染成黑紅一片。張一昂回頭看了眼李茜,發現她絲毫不為所動,反而眼睛里透出磨刀霍霍的光亮,只好無奈搖頭。
「高廳真這麼說啊!」張一昂喜出望外,領導看人果然客觀又準確,他咳嗽一聲,把笑裂到耳垂的嘴巴縫回去,繼續說,「三江口是周榮的地盤,他是地頭蛇,我們空降來此,要想對付他,千萬不能著急,以免打草驚蛇,我們要先在刑警隊里拉出一幫我們的自己人。」
方超把手槍鎖上保險,藏在腰后,劉直背上雙肩包。兩人從頭到腳都做了連他們爸媽都認不出來的偽裝,這才從容地離開酒店,叫了輛計程車,徑直駛到郊區的一個街口,走進一條巷子,他們穿行一陣,到了外面的馬路上,又繞路走了一長段,最後來到了一個丁字路口。
「我——」
「舉報信上沒有檢出指紋和其他的指向性物質,看來舉報人的警惕性很高。如果要查舉報人身份,除非安排刑警直接去找快遞公司,畢竟是寄到公安廳的文件,想必收件的快遞小哥準會留心寄件人。」
張一昂盯了他幾秒,問:「什麼線索?」
「張一昂?」高棟嘴巴張到一半,吃驚地看著對方,「難道你認為他能力強?」
警察叫來了旁邊店面的鄰居,鄰居介紹店主是對夫妻,兩人都三十五六歲,還帶著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兒。他們是半年多前來的,租下了這個店鋪,平時賣食品飲料兼一些蔬菜,為人很客氣,不像犯事的樣子。雜貨店裡面隔成了兩間,平時一家人吃住都在店裡。
此刻,齊振興和局裡幾個資格老的領導坐在小會議室里低聲交談,張一昂、李茜和王瑞軍到來后,在會議桌的對面坐下。齊振興先是隨口聊著最近的工作,問他來三江口是否習慣,繞了一大圈,佯裝不經意且帶著很好奇的口吻說:「咦,對了,聽說張局本來就知道葉劍會出事啊?」
「為什麼?其他刑警說,你們都是這麼定向調查嫌疑人的。」
相比之下,宋星就麻煩一些。他是警隊里的破案好手,業務骨幹,只是除了工作,為人處世刻板了些,所以他比王瑞軍早三年當警察,獲得的表彰也更多,卻在中隊長的位子上始終升不上去。
「和你媽!二十多斤的和田玉?指甲蓋大的一家店,你當是故宮啊!」
不至於吧!
「兇手是誰?」張一昂急問。
王瑞軍尷尬地說read•99csw•com:「齊局長和其他局裡領導……想叫您過去談談,還有李茜。」
張一昂舌頭都直了,幸好李茜還算清醒,忙問:「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會失蹤了呢?」
拉上王瑞軍很簡單,他和葉劍不和,新來的領導也跟葉劍不和,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敵人的領導更是朋友,只要處理好和新領導的關係,不出多久,新領導自然會想辦法調走葉劍,讓他升大隊長。
如今自媒體時代,消息傳播速度快,如果這些警察當眾撬開店門,發現是一場誤會,無疑影響極其不好。一個縣級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就可以不通過任何手續,光天化日撬開居民家的門,那還有什麼事情干不出的,老百姓還談什麼安全感?
高棟想了想,這也是事實。
方超手持一把槍,站在酒店客房的窗戶邊,撩開兩片窗帘的中間縫隙,指向對面的沿街店鋪,「瞧,做中介的、治前列腺的、免費旅遊、美容整形,還有各種融資理財、傳銷,現在市面上儘是這些店。房租太貴,老老實實做買賣的都關門倒閉了,能活下來的全靠坑蒙拐騙!不過說來最可氣的,還是路口那家足浴店!」
事發這塊地方樹木繁茂,平時人也不多,今天一大早有個老頭來到河邊偷偷釣魚,一不留神看到旁邊趴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頓時嚇得心血管病發作,送醫院搶救,差點釀出第二條人命。
河岸地形是斜坡,圍觀老百姓站在高處,底下警察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盡收眼底,當然了,這樣一來,張一昂同樣能把每個圍觀者的表情看清楚。
張一昂一愣,隨即大聲道:「當然是吃的外賣!」
張一昂思索了會兒,臉上帶著猶豫,最後,慢慢點了下頭。
「去年學過。」
王瑞軍遲疑了片刻,吞吐道:「現場調查發現,葉劍臨死前在一塊石頭上寫了幾個字,看著……看著像一個人的名字。」
緊接著,市區另外兩條熱鬧街道也相繼發生了類似的小規模爆炸事件。
張一昂皺眉盯著上面的字,回頭詢問他們倆:「字跡也太潦草了吧,這都能看出寫的是我名字?」
「局長,你在看什麼?」李茜來到他身側,發現他神色肅穆。
高棟思索許久,長長嘆息一聲:「但願在我退休之前,能見他破一個大案。」
「我昨晚去了那家足浴店,結果真的給我洗腳!」
張一昂強自把喉嚨的鮮血咽下去,怒瞪著王瑞軍,明知故問道:「誰說的!」
對於突然空降三江口任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張一昂充滿了感恩的心。
「撬門?這……這不符合程序啊。他們頂多欠錢跑路,又沒犯什麼事,我們什麼手續都沒有。」王瑞軍為難地表示,繼而勸說,「局長,你也知道,現在督查這麼嚴,老百姓動不動就投訴,主人不在家我們當眾撬門,事後網上肯定要說我們濫用公權力。」
「她!」誰想幾個領導一同把手指向了李茜。
一個女人孱弱地抬起頭:「我是老闆。」
「他是……」王瑞軍支吾不語。
李茜被一堆手指著,尷尬地回望張一昂,干張嘴解釋不出來。她只不過是想替領導吹噓幾句,到處跟人說葉劍的案子不出張局長所料,誰想惹來了大麻煩。
「沒病啊,被人捅死的。」
一來三江口就遇到這麼針對自己的大案,此地果然深不可測。
「要不然呢?」
此人年紀不到五十,穿著簡單的休閑 T 恤,站在一個拉警戒線的警察後面,一手按著腰,一手捏著香煙屁股。當其他圍觀群眾都探頭探腦地朝這裏張望時,他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你學過犯罪心理學吧?」
「不然你以為呢!」
「不用了,」高棟把舉報信原件放入抽屜,把鑒定文件投入了碎紙機,按下開關表達他的態度,「不管信上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首先要保護舉報人,不能讓舉報人誤以為我們想查他。既然舉報人暫時不願透露身份,我也尊重他的個人選擇。」
「咦——」果然,一個人落入了他的視野。
「他……他能力難道不強?」吳主任看著領導明顯不對付的神色,只好在一旁乾笑起來。
「這麼快啊!」張一昂病懨懨地應付一句,對材料看都不看一眼。
方超轉過身,來到換衣鏡前,仔細檢查臉上的鬍子和假髮,幽幽地說:「真正的足浴啊,是不洗腳的。」他回頭看著一臉茫然的劉直,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走吧,等幹完這票,我帶你洗他一回真正的足浴!」
張一昂哼一聲:「我就問問你,24 小時就有 50% 的概率了,那麼 48 小時概率豈不是更高?」
轉眼間,他赴任三江口已一個星期有餘,這地方上的人事關係,遠比他預期中的更複雜。
「我們沒說你殺害葉劍啊……」「對啊,你這反應有點奇怪。」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紛紛否認懷疑他,不過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另外又說,葉劍臨死前寫下你的名字,還加了個感嘆號,為了正常的工作流程,也為了避嫌,葉劍這起案件的偵破工作,你需要迴避,等查清楚了才能重新介入日常工作。
張一昂跟王瑞軍耳語幾句,王瑞軍出門打了個電話,過了會兒,中隊長宋星跟著他進來了。
他退出帷幕,雙手交叉著站在原地,朝河岸上方的圍觀人群仔細觀察。
今天下午四點多,兩夫妻帶著小孩兒和兩個箱子,鎖上卷閘門離開,鄰居看到了詢問,他們說老家親人病危,趕回去看最後一眼。鄰居提供了男店主的手機號,撥過去發現也已關機。
王瑞軍道:「八成這對夫妻欠了很多債,從江蘇隱姓埋名逃到我們浙江來。我讓派出所的人根據她登記在外賣平台的地址去找,現在還在等消息。」
一個半月前。
岸上已拉出警戒線,先一步趕到的警察早就守在現場,警戒線後幾十米外的地方,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少說也有上百人。小城市的特點就是隨便出點新鮮事,附近走過路過的都會奔走相告,一呼百應,好像在這裏大家都不用上班似的。
張一昂點了點頭,面向眾人:「只要證明昨晚 9 點到 10 點間我不在案發現場,就行了吧?」
方超持槍控制全局,劉直單手攥著匕首,抓住其中一個女營業員,推搡著將三人都趕到櫃檯旁邊的一處角落集中起來,命她們蹲下身,雙手露出抱住腦袋。
「你有沒有感覺,現在的中國啊,整個社會普遍浮躁,人人都想賺快錢,到處都是陷阱和騙局,就拿手機來說吧,接到的十個電話里,九個在推銷詐騙,你再看看樓下——」
「他……他寫了你的名字。」
大家臉上在善意提醒,但實際立場早已擺明,接下去你不能管刑警隊了,至於該幹什麼,那隨便read.99csw.com你,反正國家也不會少了你這份工資的。
在吳主任的印象里,張一昂能力極強。前年他車子在小區里被人劃了,找派出所報案半個月沒消息,他告訴了張一昂,結果第二天人家就把划車的給揪出來了。後來他親戚在旁邊一個城市開飯店被當地流氓勒索,他諮詢張一昂這種事一般能怎麼處理,誰想沒幾天流氓提著禮品去店裡登門道歉了。
一時之間,他也沒有辦法,只好來到卷閘門下,蹲下身,彎著腰透過底下三指寬的縫隙艱難地向里張望,視線只能看到底下的一小塊區域,什麼線索也沒發現。情急之下,張一昂用背向眾人的左手從口袋裡掏出兩張一百塊,趁人不備放在手心裏揉成兩個小團,再用手指透過縫隙把錢彈了進去。
這些刑警和他相識不過一周,談不上交情,現在要他們當眾干違規的事,換誰都不幹。其他人還說這事情就算齊局長批了也不行,必須得走程序。
張一昂深吸一口氣,頓時激動不已:「這送外賣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抓回來!」
張一昂原本以為只要找來送餐員一問,關於他的嫌疑,自然就水落石出了。誰想沒過多久,王瑞軍又飛奔過來,告訴他一個驚掉下巴的消息:「張局,昨晚給你送外賣的女人,失蹤了。」
其他警察看看周圍,已有不少群眾掏出手機錄像,畢竟一堆警察聚集在小賣部門口,個別人認得警銜,發現中間幾個都是地方公安局的領導,好奇心更盛了。
張一昂心中一凜,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次陰謀的實際目的不在於嫁禍他,人不是他殺的,當然最終嫁禍不了,但這事直接導致他不能參与工作,變相停職了。案子一天不破,他一天不能工作,時間一長,高廳為了避嫌,也只能將他調回省廳。
對面的拐角處有一家中等規模的私人黃金店,這正是他們蹲點多日後決定下手的目標。
「因為三江口最安全。」方超翻開報紙的另一面,指著底下巴掌大一角很不起眼的新聞,「三江口公安局的副局長失蹤了半年,找不到人,都上報紙登尋人啟事了。你想啊,三江口的警察把他們老大弄丟了都找不回來,還能抓到我們?開玩笑!」
見他遲遲不語,李茜積極表態:「不如我去喬裝便衣,跟蹤周榮,暗中進行調查吧?」
「你說的三十多歲女人,是送餐員?」
「這個……我們沒有證據,要查周榮,還有更多的基礎工作要做。」
張一昂看他表情就知道定有內情,正色道:「你放八百個心,我的崗位是行政高配的,背後是公安廳,在三江口這裏,不管是誰乾的,我都敢毫無保留地查他,葉劍寫了誰,你只管說出來!」
「這還需要慢慢調查。」
張一昂點點頭,心裏還是感慨,三江口刑警隊這麼湊合,想來以後辦案註定是很艱辛的了。
兩人深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地挺直身板,快步離開黃金店。
兩人套上膠皮手套,大步走向黃金店,快到店門口的監控區域前,他們快速抽出一張塑料面具戴在臉上,劉直拿出兩張印有「停業裝修」的貼紙,往店面玻璃門上左右一拍,兩人閃身進店,關上門,方超掏手槍,劉直拿出一把長匕首,雙雙撲到店裡三個猝不及防的女營業員面前,威脅著大喊:「都別動,搶劫,老實點,一動就開槍!」
「周榮嘛……」張一昂思索了片刻,搖搖頭,「不至於,葉劍是刑大隊長,殺了他可是特重大命案,警方一定會全力偵破,我很難想象周榮膽子大到這種地步,何況據說他和葉劍關係一向很好。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葉劍的死跟我的到來很有關係!」
齊振興四十齣頭,作為一個基層出身、家裡毫無背景的官員,這個年紀當上三江口公安局局長,兼著副市長,實屬不易。
吳主任說:「可您執掌刑偵,又是副廳長裏面最年輕的。」年輕是一項千金買不到的政治資本,這正是他的優勢所在。
「找的是自己人,我全程在旁邊看著出結果。」
「張局,周榮所有的歷史資料都在這裏。」
張一昂見這幫人已經表明了立場,他再強制要求下去,怕是連王瑞軍和宋星都要站到對立面去了。可這送餐員如果就此找不到,他怎麼辦?單位里的人都知道葉劍死前寫了他名字,這讓他如何立足,怕是過不了多久,什麼也沒幹就被調回省里去了。那簡直是他從警路上永久的笑柄。
局長辦公室的趙主任擺出實事求是的態度講:「葉劍這人,我們知道他脾氣是相當不好,他是原來盧局一手帶出來的徒弟,以前跟盧局也經常吵架。盧局失蹤后,他就代理盧局的工作,估計心裏想著他能提上來,所以張局你來后,他不服氣,可……可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啊?」
方超搖搖頭,一副視他無藥可救的模樣:「搶黃金店,最後搬走財神像的,全中國也就你一個了。」
「呃……他呀,不用查了吧,他是主法醫老陳,本來在休假被臨時喊過來的,等著把屍體拖回去解剖。」
在劉直好奇的目光中,方超找出一份報紙,攤平后指向上面的一個新聞標題——《貪官家中被盜千萬不敢報警》,冷笑起來:「千萬哪,你算算,得搶多少家店鋪才能賺到一千萬。弄個貪官,就全來了!趕緊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就動身去三江口,弄他個貪官發財。」
「做鴨子啊?」劉直看了看方超,又想想自己,有點心動,「這……這我沒試過,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為什麼這麼說?」
葉劍的屍體還是在原來的位置,周圍一圈已拉起簡易帷幕,遮擋老百姓獵奇的目光。
李茜不以為然說:「那一定是當成詐騙電話了,現在冒充警察的詐騙電話太多了。」
張一昂抿了抿嘴巴,低聲吐出兩字:「陌陌。」
半個小時后,旁邊一家店鋪的友人過來串門,救出了店中被困的三人,眾人馬上報警。警察此刻都聚集在市區的暴恐現場,周圍交通一片癱瘓,直到一個多小時后才趕過來。
高棟繼續說:「可這次的舉報信不同,舉報人說周榮就是周衛東的白手套,據說周榮黑白通吃,手裡還沾著命案。三江口管刑偵的副局長盧正半年前失蹤了,迄今查無線索,舉報人說盧正當時正在調查周榮,是周榮把盧正殺了滅口,可對於這件事,舉報人稱他手裡也沒有直接證據,不過掌握了一些線索。」高棟眼神一寒,冷聲道,「這麼大的刑事命案一旦證實,什麼級別的都跑不了!」
李茜順著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這人,不禁低聲叫起來:「局長……這個人我覺得——」
「行你媽!」方超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我說搶店鋪不行,我們換個方向,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