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章

第三章

張一昂打了個大哈欠,睜開一隻眼閉起一隻眼朝王瑞軍看了看,他趕緊低下頭,張一昂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轉頭吩咐宋星:「繼續問吧。」
三江口這小城市,半年時間里兩個重要刑警被害,按概率講,這不應該是巧合,想必兩個案子存在某種關聯。
女人亦步亦趨地小心跟在王瑞軍身後,來到幾人面前,堆出滿臉的笑意,目光不敢直視他們,低垂雙眸,朝每個人點頭,嘴裏親切地說了三遍「領導好」。
劉直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周榮不屑地哼了一聲,給方庸下結論:
宋星板著臉:「你認不認識葉劍?」
「文化產業園啊……」方庸一愣,放下茶杯,過了會兒,臉上收斂了笑容,微微向後仰著打量著周榮,「產業園是政府招商引資的項目,我就是幫政府辦事的,我有沒有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園區能真正做好,以文化為基礎,帶動新城區的發展。怎麼,周老闆突然提起產業園,是有想法吧?」
「不行,」張一昂直接搖頭否決了,「我們不清楚葉劍留下的信息到底代表著什麼,怎麼查,怎麼問?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
周榮深深佩服地嘆口氣:「老師,您是文化人,境界就是不一樣,我真得好好學習。不像我這生意人,家裡只會堆著錢,在您面前真是太俗氣了。」
周榮思索一秒,知道對方是聰明人,只好坦白相告:「嗯……其實還想順道諮詢一下方老師關於東部新城的一些政策問題。」
對付文化人,得用文化人的手段,只是該如何跟他接觸呢?
「你不信?」方超哼一聲,白了他一眼。
方庸冷眼打量周榮,已然瞧出他的心事,便問:「周老闆,你半路等我,就想問這字畫的真假?」
「他是個詩人——可惜沒有靈魂。」
王瑞軍決定給她一點提示:「是不是我剛才給你出示證件,你看到就記住了?」
「兩個,今天兩個都在。」
張一昂看著眾人,大家臉色各異,李茜臉頰透紅,想不到領導竟是這樣的人,而許科長這老實人臉上此刻表情卻最為豐富。
宋星掏出手機,找出存著的葉劍的照片,遞過去:「你左右滑動看下,前後幾張都是同一個人。」
「方老師,你家真是——」周榮站門口環視一圈,正要奉承,卻發現這房子他媽的也能叫裝修?他見牆上好歹掛著幾幅字畫,總算找到詞來巴結,「極具一種古樸的文化氣息。」
李峰搖搖頭:「小飛不肯說,他大概是怕我直接找僱主接單拿全部吧,江湖的事有江湖的規矩,我也沒細問。」
對於如何跟方庸接觸,周榮絞盡腦汁苦思良久。他找過很多人側面打聽情況,均言方庸為人正派,不光嘴上痛恨腐敗分子,更是身體力行,很多公司此前也想跟方庸拉上關係,均告失敗。可以想象,若是某日方庸去世,組織上會評價,他是一個崇高的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一個全身心為人民服務的無產階級戰士。所謂無欲則剛,方庸簡直是個沒有弱點的官員。
「我進去又不用花錢,要他們批什麼?」
「軍哥?」張一昂不由皺眉,打量了眼王瑞軍和周淇,問,「你們倆認識啊?」
他們聽出屋子裡共有三個男人,擔心屋裡的人若突然打開後門,他們便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雖說手裡有槍,兩人也不怕三個男人,但鬧出大動靜是在所難免的,說不定會驚動保安,他們倆總不能把追他們的人都開槍打死吧。
周榮聽到「光顧著自己賺錢」,想了幾秒便心領神會,連忙表態:「老師絕對放心,哪有公司能一家把錢賺完,如果可以讓我運營,我一定會好好做,把蛋糕做大,這個蛋糕不是我一個人的,大家都有份。」
「我不知道啊,我對他不放心,不敢讓他留我手機號,我跟他約定每天晚上七點到一個路口碰面聯繫,可那之後我連去了好多天,也沒見過他。我想說不定他跟僱主報兩百萬后,僱主覺得他不可靠,直接殺他滅口了。」
「這才是于右任的真跡,你那張啊,太假了,直接撕了吧。周老闆,你來,再看看這個。」方庸走到書架前,打開玻璃櫃,指著一個巴掌大的煙灰缸物件,「貨真價實的元青花螭龍雙耳三足鼎,我很少拿出來給人看。對了,你左邊那幅是齊白石的小樣,年輕時的東西,尺寸和水平都低了點,不過齊白石就算打張草稿,放到現在也是難求的珍品。……那是唐三彩,物件小,貴在手藝精湛。還有剛才咱們坐的這套椅子,你可別看他舊,明代的海南黃花梨,隔壁還有張床才稀罕,我都不敢睡。」
方超搖著頭笑起來:
「是這樣,我最近收了一幅民國時期于右任大師的字,我聽說您是這方面的權威,所以想找您鑒定一下,看這字是真是假。我本想當面去找您吧,又怕影響不好,打聽到您家住這一片,您一般中午回去午休,所以就想著在這兒碰碰運氣。嘿,果然把您等到了。」
宋星冷聲問:「你敢肯定?」
李茜思考了一會兒,做出一個結論:「一人給葉劍留下紙條,約他在大晚上到案發地這麼偏僻的地方碰面,葉劍也獨自去了,說明葉劍和這個人之間,一定有著某些秘密。」
「我——」劉直吞下滿肚子髒話。這都 2017 年了,還有人騎這麼破的自行車,連一輛電瓶車都買不起!竟然還在用著翻蓋的按鍵手機!這日子過得也太心酸了吧,大貪官能是這副鳥樣?
隨著一陣客套的說笑聲,方庸打開門,引周榮和胡建仁進門。
方超、劉直偏偏選上了「三江口海瑞」的家,他們能發現什麼?
方庸站起身,走到了牆邊的一幅字前,指著說:「周老闆,你過來好好看看吧。」
方超得意地直點頭:「這胖子果然是個大貪官,我判斷沒錯吧?不過文物嘛,不是硬通貨,我們也沒法賣,還是錢來得實在!那個生意人,我們吃定了!」
周榮盯了幾秒方庸的表情,吃驚地問:「這字真是假的?」
過了片刻,王瑞軍想起了什麼,又不無擔憂地表示:「這樣倒是個辦法,不過如果我們不暴露身份,恐怕進不去,老鴇也叫不出來。我聽說這家會所管得很嚴,進門要先打電話說暗號,暗號每個月更換一次,只發到老客戶的手機上,如果沒有暗號,外人根本不讓進。」
胡建仁也不懂文物,掏出手機查了下百度,驚呼出聲:「這編鐘可不便宜。」
張一昂不由笑起來,心下在問,你叔叔算不算警察。九-九-藏-書當然,這麼不要命的比喻他是不敢說的,他含糊地解釋一句:「各行各業都得從基層干起啊。」
「你也想找女人?」
劉直搖頭嘆息:
「對對對,剛才您是有給我出示證件,我看到就記住了。」
方庸搖搖頭:「我真討厭你們這些生意人,自以為很聰明,弄種種花樣。我跟你說,在我面前,不要拐彎抹角!」
「你把這兩個都叫下來。」
此刻,眼見方庸的自行車騎來,周榮恰到好處地開門下車,堆出滿臉笑意站在了方庸前方,親熱地叫了聲:「方老師!」
「你真的對這些感興趣?」方庸目光微微一變。
「幾千萬?」周榮倒吸口氣,「姓方的說著對錢沒興趣,報出來的東西可真是大胃口。不過也好,我不怕他要價貴,就怕他不肯收。只要我們跟他這把合作成了,以後東部新城的肉,我們吃定了,得儘快弄到編鐘。」
「不認識你怎麼知道他名字?」
「車?」周榮向後視鏡看去,注意到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一輛破夏利。
張一昂朝宋星點下頭,宋星立刻換上一副審問犯人的嚴厲面孔,問:「今天我們找你的事,還有誰知道?」
「那該怎麼辦?」「是啊,其他也沒辦法了。」眾人紛紛陷入不解。
「我——」
見他不信,方超冷哼一聲:「那我問你,現在普通公務員都人手一台車,他這級別的騎個破自行車上下班,這也正常?」
司機問:「老闆,要不要甩了他們?」
周淇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光聽名字不知道,如果有照片的話,我應該會認得。」
在眾人紛紛詫異的注視中,王瑞軍連忙糾正:「我是說,我能通過線人,知道暗號。」
「你別看他騎個自行車,據我所知,胖子名叫方庸,是東部新城的管委會主任,就是東部新城的老大。東部新城號稱再造一個三江口,這胖子級別跟三江口市長平起平坐,他在這小區里有套房子,我查了房價,這裏的房子怎麼也得三百萬。」
十多分鐘后,兩人重新站到了一起,臉上寫滿了懊惱與不甘。
方超瞪了他一眼,一臉陰沉地拿起桌上的一隻搪瓷杯,裏面還泡著茶葉,杯子外印著毛主席經典畫像,上寫「毛主席萬歲」。他深深吸了口氣,不甘心道:「偽裝!越是大貪官越愛偽裝,他總不能把錢都放外面擺出來吧,否則早就被人舉報了!指不定某間屋子裡藏滿了現金。好好找,特別是天花板、床墊下面,還有牆裡的暗格,一個都別放過。」
聽著方庸講述屋子裡各種不起眼東西的來歷,周榮和胡建仁倒吸一口氣,心頭千迴百轉,雖然他們不懂文物古玩,但光這些名頭就知道這房子里的物件可絕對不便宜,就連地上鋪的黑不溜秋的地磚,也是方庸專門找人用古磚鋪的,不是仿古磚,是正經的文物古磚!
屋后的小花園裡,方超和劉直就躲在牆根下,警惕地聽著屋子裡的一切,不敢輕舉妄動。
周淇急忙允諾,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兩個助理,讓她們到樓下茶館來一趟,沒幾分鐘,兩人下樓,張一昂讓人不要進來,王瑞軍跟著周淇到門口確認一下便可,這次的事必須封牢嘴巴。
王瑞軍警惕地關上門,走到周淇身邊,看了眼張一昂的眼神,便對她說:「你坐下,我們領導有話問你。」
劉直比較了幾眼:「好像不是同一輛。」
「那就行了,這事你來安排,總之,今天晚上我要見到老鴇!」
「消費習慣唄,老東西用習慣了不想換,你瞧,我這內褲穿了不下五年了,還不是照樣好穿。」
你呀,整個兒道行太淺了,看不|穿妖魔鬼怪的皮囊。我教你,你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
他是三江口作協主席,省文聯的副主席,有時會發表點詩歌,出過一兩本從沒見上市銷售但周圍人人讚不絕口的詩集,還入選了魯迅文學獎候選人。據說他還喜歡研究歷史,年輕時跟考古隊跑過一陣。
周淇不安地猶豫了一下,又回憶了一番,方肯定說:「至少我沒見過他,不過也許他來時我不在,我不在的時候是助理接待的。」
方庸激動地湊近端詳,才過幾秒,臉上就冷淡下去了,搖搖頭,轉身吐出兩個字:「假的。」
李峰之所以手上會有這麼多條命案,一開始純屬為了他老婆蔣英。
不多時,小包廂的門開了,穿著緊身襯衫的王瑞軍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個年約三十的漂亮女人,一臉的玻尿酸將她塑造成多位女明星的綜合體,她衣著打扮花枝招展,一看便是娛樂場所的人物。
周榮只好苦惱地站起身,來到牆邊,念出上面的字:「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他倒吸一口冷氣,就差跪下認錯了,「領導,是我說錯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討論了半天,大家還是把注意力回到了葉劍案上。
「這些是我找到的歷年報道這胖子的新聞,所有照片里他都騎破自行車,這麼多年了,他為什麼不換輛新的?」
「明擺著假的啊,形都不像,更別提神了,這種字還掛于先生的名,都假到天上去了。話說,你從哪兒搞來這麼假的字?」
不多時,一個四十來歲的胖乎乎男子騎著一輛老舊的鳳凰牌自行車從小區大門的行人通道出來。他戴著一副一絲不苟的黑框眼鏡,穿著典型老幹部風格的黑色夾克衫,一九分的髮型遮掩著頭頂的貧瘠。他悠然自得地踩著踏板,每轉一圈齒輪上都會發出一聲咔嗒響,他渾然不覺,以一貫的速度不緊不慢地騎著。
「胖子靠騎車減肥啊。」
張一昂觀察著她的表情,過了會兒,覺得她不像撒謊,便朝宋星點下頭,讓他繼續問。
劉直緊緊握住拳:「說得很對。」
「要不回來你自己掏!」周榮咬了咬牙,轉而道,「這賬先記你頭上,現在上哪兒弄套編鐘?記住,一定要真貨!」
「一套編鐘?了解,了解!」周榮笑著連連點頭。
「我這輩子第一次見白痴在兩個搶劫犯面前說他家有錢,超哥,咱們換目標吧。」
他們相視一笑,走進去將整個房子環顧一圈,不過似乎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
「股神啊,他老人家也搶過劫?」 「他老人家搶的是大劫,搶成千上萬人的劫。他老人家總結過一句搶劫的經驗,別人貪婪的時候我恐懼,別人恐懼的時候我貪婪。你想啊,幾個人敢大白天入室搶劫?別人不敢,就該輪到我們貪婪了!——別廢話,趕緊動手!」
方庸帶著他們轉了一九_九_藏_書圈,回過頭,語重心長地說:「我呀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對錢一點都不感興趣,我唯一的愛好就是搞點收藏,你們也看到了,這屋子裡的東西就是我全部興趣所在。」
「是啊,我……我怎麼會知道你名字……知道你名字……」周淇聲音越來越小,眼神飄忽,不知該如何作答。
「東叔說得果然沒錯。」周榮咬了下牙,「公安局的社會車輛我們都知道,肯定是新來的張局長找了輛查扣多年的車子來跟我們,還以為我們不知道,自作聰明!」
李茜好奇地瞧著她,問:「你就是周老鴇?」
「小飛去哪兒了?」
法醫的工作沒有進展,只知道葉劍死前先被車撞擊,又被人用刀捅過,但身上這麼多方向不一致的刀口,兇手是怎麼做到的,依然是個未解謎題。張一昂派人幾次去催,都被陳法醫打發回來:「我當了二十幾年法醫。我都查不出結果,還有誰能知道?你們不要催我,我一直在想辦法弄明白!……我腰椎跟屍檢結論沒關係!」
「你知道僱主是誰嗎?」
周榮哈哈一笑,摸著自己腦袋,感慨萬分:「專家就是專家,不一樣的,看來我又被人忽悠了。方老師,既然字是假的,也不值錢,不如您拿回去,掛牆上看看也好。」
「我們平時走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美女,她們的男朋友大部分都是醜八怪,你知道為什麼嗎?」方超笑著問劉直,「因為大家有個誤區,看到了一個美女,心想長這麼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男朋友肯定很優秀,就不敢去追了。反倒是那些屌絲不要臉,大張旗鼓去追美女,最後呢美女配屌絲成了常態。我很早就知道這道理,很早就投入了實踐,結果發現知道道理並沒有什麼用。所以我要賺錢,賺很多錢,有錢自然有美女,這是我做這行的最大動力!」
周榮和方庸道別後,坐上賓士車離開小區,到了外面馬路上,周榮臉上的笑容瞬時消失不見,厲聲對胡建仁罵道:「你他媽五十萬塊錢買了幅假字,我還當成見面禮,真丟人丟到外太空了!」
「盧正真的不是你殺的?」
劉直不可思議地望著胖老幹部遠去的背影,瞪大了眼睛:「這就是你說的費了千辛萬苦,找出來的三江口大貪官?」
方庸家和市政府之間有一段空曠馬路,周榮讓司機把他的大奔停在路邊,他和秘書胡建仁坐在車裡,等了足足大半個小時,才見方庸不緊不慢地騎著自行車過來。 儘管風傳方庸為人正派,難以接近,但面對東部新城這麼大一塊蛋糕,周榮還是想試試。
宋星握著拳頭直截了當地說:「要不我們以掃黃的名義,把水療中心整個端了,人全部帶回來審。」
李峰淡笑道:「領導,我騙你們幹嗎,我以前犯的事都夠槍斃十回了,真是我乾的,我肯定認。」
這是大案,派出所馬上通知上級公安機關,可還沒等大部隊趕到,他當晚乘人不備打傷看守警察,搶奪槍支逃了出來,帶上蔣英出走,從此開始了亡命天涯路。
「那你就是想找小姐咯?」
「這幾年下來,他至少換過三輛不同的自行車!」
劉直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有個親戚剛考上公務員,雜七雜八收入也有十幾萬一年。他這級別的幾十萬總有吧,按揭個三百萬的房子太正常了。要是早幾年買的房,一半就夠了。」
「我知道三江口有個人,別人叫他鄭老哥,他以前販過文物,跟這圈子的人熟,我找他問問,不過——」胡建仁皺起眉,不無擔憂地道,「榮哥,方主任跟我們第一次碰面,就直接明碼標價,這也太直接了吧?」
張一昂微微一愣,搖搖頭,一副鄙夷的表情瞧著他:「我是說穿便服去,把老鴇單獨叫下來問話,跟她說清楚,如果她不配合我們工作,馬上把場子查了!」
審完李峰后,張一昂匆匆回到辦公室,召集了幾個骨幹開會。
他禮貌性地掛了電話,重新踏上自行車。
胡建仁遲疑道:「難道是警察,不過公安里有這種破夏利嗎?」
周榮咽了下唾沫,怒瞪了胡建仁一眼。此時也不便提五十萬買了張假到天上去的字,只得慌忙向方庸解釋,自己不懂字畫,所以才上當,花錢買了教訓,希望能跟方老師多多學習這方面的知識。
宋星介紹說:「案發當晚,葉劍參加完酒會後,在酒店門口叫了輛計程車,來到案發地附近,我們已經找過司機,他對葉劍當時的狀態沒什麼印象。我們想,葉劍為什麼要在大晚上獨自來到案發地?他肯定是約了什麼人!」
方超和劉直一同坐在汽車後排位子上,大談著各自的抱負,描繪著這票幹完的美好生活。
饒是周榮見過很多大領導,卻沒遇見過如此不留情面的人物,一時不知所措,只好解釋:「方老師您說得對,我呀只是想找個機會,認識您,卻一直找不到時機。聽說您對書畫古玩頗有研究,我對這些門道也很感興趣,這次是真心地向老師您學習。」
這一回兩人臉上做了偽裝,身上都只穿著乾淨利索的運動休閑衣褲,低頭斜靠在座位下方,目光則牢牢地盯著馬路斜對面一個小區的大門。旁人從車外走過,若不低頭往裡細瞧,壓根兒不會發現後車位上躲著兩個人。
大家一致認為盧局長肯定是被人殺害了。
「退伍兵有什麼好怕的?」方超很是不屑,「你知道巴菲特嗎?」
李茜問道:「能查出紙條的來源嗎?」
周淇連忙說:「沒人知道,我剛跟樓上的助理交代過,我出去辦點事。」
「幹嗎等半夜?現在方庸出去了,不就是最好時機嗎!」
方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離去,低聲道:「目標就是他!」
方庸一邊饒有興緻地煮著茶,一邊向他們賣弄茶文化。周榮一開始以為他話中另有玄機,或是暗示什麼,聽了一陣才明白他就是在說茶。
「最重要線索……」眾人皺眉嘀咕起來,李茜突然眼前一亮:「局長的名字!」
這裏的一切都跟豪華不搭邊,更和大貪官沒法聯繫到一起。你雖然不指望大貪官家的煙灰缸也是金子做的,可裝修至少得到星級酒店標準吧,可這屋子湊合得連小旅館都不如。
劉直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慢慢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周榮見到他這副表情,暗自一驚,莫非方庸之前只是在試探自己,確定自己要行賄后,再翻臉?他真是三江口海瑞?周榮心中大急,惹上了這號人物,往後該怎麼辦?
張一昂讓眾人https://read.99csw.com先匯總這幾天的調查情況,以便決定接下去的方向。
周榮挺直身體,正色道:「非常非常感興趣!」 方庸盯著周榮,沉默不語,似乎一直思考糾結著什麼,過了半晌,說:「那就到我家裡談。」
眾人正待宋星繼續說下去,誰知他低下頭:「暫時……暫時查到的線索只有這些了。」
方超兩人已經盯上了周榮這個地頭蛇的錢,他們能成功嗎?
「那麼老鴇是不是小姐?」李茜天真地問。
「我們判斷的結果是,有人給葉劍留了張紙條,約他當晚來案發地見面,繼而發生命案。可見留紙條的人,極大概率就是兇手!」
兩人謹慎地向四周觀察一下,沒有人,旁邊也沒有監控,他們趕緊翻進花園,躲在牆角,慢慢起身透過窗戶向里張望,觀察了一陣,房子里沒人。事不宜遲,趕緊動手。他們本想直接撬鎖,一抬頭欣喜地發現窗戶的月牙鎖並未扣緊,劉直掏出一個 U 形鐵絲插入兩片窗戶中間的縫隙,伸進去探了幾下就將月牙鎖完全扣了下來,隨即兩人拉開窗戶跳了進去。進屋后,為了不留痕迹,他們還拿出特意準備的鞋套穿上,重新將窗戶關好。
左思右想,周榮決定在方庸上班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他永遠都是騎自行車,永遠都是破自行車,哪怕車壞了,換的還是破車!一般的貪官,根本不需要偽裝到這地步,所以,這胖子不僅是貪官,而且一定是巨貪!」方超自信十足地做出結論,「這幾天我躲在旁邊高樓已經查出了胖子的住所,他每天中午回家午休,下午再去單位。現在他離開家,要四個小時后才會回來。所以我們現在進去,在這幾個小時里把他家值錢的東西全部搬空!這大貪官下班回到家一看,肯定傻了眼,又不敢報警,哈哈,太妙了!」方超得意地大笑起來,不禁為自己的計劃所傾倒。
其中一個小區外面寬闊的馬路上,一側是白線畫著的停車位,中午時分,路上車流稀疏,停車位上三三兩兩的汽車中間,方超的那輛早已絕版的夏利車正靜靜地潛伏在其中。
「海瑞」的家裡別有洞天。周老闆聽出方老師的話外音,立刻連連答應。但是心裏卻下結論:「這是個沒有靈魂的詩人」。
方庸嘆口氣:「文化產業園有政府很多的配套資金和稅收支持,很多公司都虎視眈眈盯著這園區。從我的角度看,把事情做好是最重要的,我最擔心的是開發商光顧著自己賺錢,偷工減料,到時把事情辦砸了。」
接下去就是尋寶遊戲了!
清官,這胖子居然是個清官,整個房子只有門口鞋柜上放了幾百塊現金,多餘的錢一分都沒有!
「對,就是他,我記得姓盧。」
跟在他們後面的夏利車裡,方超一邊狠狠踩著油門,一邊又手握手剎,以防路口剎不住。跟了好一會兒,方才吐出一口氣:「剛剛看他們大奔出來,我想這下沒戲了,肯定跟不上,幸虧這大奔是新手,開不來,這麼慢,哈哈。」
方庸瞪眼道:「這字是假的,我拿回去掛起來幹嗎,別人不笑我神經病啊!」
物證方面也沒有在案發現場找到可疑人員的指向性證據。
劉直思考幾秒,也覺得不錯,唯一有個顧慮:「白天他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好眼力!」方庸再次朝他點頭,更開心了,笑道,「這是五十年代的黑磚茶,味道相當特別。」
她難得參与案件的分析,說完自己的結論,便滿懷期待地看著眾人,眾人只是隨便點點頭,說她的話很有道理,心裏都在說,是個警察都會這麼想,可知道了葉劍跟那人之間有秘密,對破案有個鳥用?
原來微服私訪僅此而已,大家又都笑逐顏開,一片其樂融融,各種出主意。
方庸是個公認的文化人,準確地說,他是個詩人!
「問題在於,他為什麼每次換的都是破車,他又是從哪兒淘到三輛幾十年前的破鳳凰!」
「呃……顧慮也談不上,我只是擔心這項辦案經費怕審計部門到時不批,嘿……嘿嘿,也小几千塊錢哪。」
「那麼後來盧正是被誰殺的?」
他們徑直走向方庸住所,這是個五層樓房,方庸的家是一樓,後院自帶個二十平方米的小花園。
「是這名。」
他不斷靠盜竊和搶劫維持生計,期間殺害了多名無辜群眾。他一路流竄作案,後來他會躲在三江口,據說是有人雇他來殺個人,結果沒殺成,就暫時住下了。
方庸得意地笑起來:「我這輩子從沒收過別人一分錢,當然也不會為了你們破例。屋裡的這些東西呢,大部分是別人送的。說起來我最喜歡的還是青銅器,可我家裡只剩下小樣了,原本我地下室有個鎮宅的青銅鼎,前一陣子有位大領導喜歡,我只能忍痛割愛。坦白說吧,要不是我這肉割得太疼,我也不會讓你一個外人來我家呀。我最想收藏一套編鐘,如果有一套編鐘擺在這裏,我就心愿滿足了。」
方超不屑道:「這幾天觀察下來應該沒人,不過也不好說呢。可就算有人又怎麼樣?憑我們倆也能輕鬆制住。」他手裡有槍,再加上他們倆的身手,他根本不擔心房子里還有沒有人。
方超拍拍他肩膀:「你這麼想也很對,古話說得好,富貴不嫖娼,猶如錦衣夜行。幹完這票大的,咱們倆一起找!」
周榮冷笑一聲搖搖頭:「我找人這麼多次約他,他早就明白我的來意,等著我們上門罷了。你看,一套編鐘幾千萬,他為什麼要一套編鐘?他這報價可不是隨便說的,早就在肚子里算過我們整個項目的收益。」
王瑞軍轉頭向張一昂解釋:「您瞧吧,做這行的,每天迎來送往,普遍記性好,這也難怪,難怪的。」
經過絕版夏利車旁時,胖子手機響鈴,他下車單手推著自行車前進,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摸出一隻手機,竟是當下難得一見的翻蓋按鍵機,他把手機貼到耳邊:「喂,哦,我是,快遞師傅麻煩你把包裹放門衛好了,謝謝啊。」
「在後備箱。」周榮引他過去,方庸停好自行車便急匆匆走到後備箱,打開后便見一幅裝裱起來的大字帖,底下還用泡沫板精心墊著,整張字帖草楷融為一體,美觀大方。
方超哈哈一笑:「你想找什麼樣的?」
房子約有一百五十平方米,還附贈了一個地下室,說起來面積不算小,可這裝修風格也太他媽儉樸了吧!
張一昂不由朝他問:「老許,你好像有什麼顧慮?」
聽他這麼說,方庸停下了腳步,過https://read.99csw.com了半晌,朝他點點頭:「周老闆,好眼力啊!」
周榮正好奇自己有哪門子的眼力,方庸已經興緻勃勃地引他們到客廳坐下,又從一個貌似醬菜桶的黑陶罐里挑出一勺泥炭一樣的茶葉,故意拿到周榮面前,問:「周老闆,這茶怎麼樣?」
「盧正後來被別人殺了嗎?我沒參与,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不是小飛,那小子沒這膽,說不定僱主不止找了他一個。」
劉直不由埋怨起來:「超哥,你是找了個大貪官,還是找了個焦裕祿啊!」
一時之間,討論戛然而止,眾人陷入了沉默,這案子人證物證都沒有,接下去怎麼查?
「別給我看內褲!」方超手指用力戳著手機,「你瞪大眼睛看仔細,這些新聞圖片上,他騎的自行車是同一輛嗎!」
等了很久,終於等到方庸和周榮道別離開的聲音,方超和劉直趕緊翻過小花園逃出去,按著進來的方向離開了小區,這才敢大呼一口氣。兩人互相看了眼,過了幾秒,同時笑出聲。
「編鐘是青銅器,青銅器是出土文物,不能買賣,少數能上拍賣的都在國外流轉,少說也得幾千萬,貴的甚至上億。」
另一邊,刑警們依然在為葉劍的案子奔波,雖然這案子的調查還沒取得突破性成果,不過李峰的審訊工作卻讓副局長盧正失蹤的事浮出水面。審訊室里,張一昂和王瑞軍、宋星等人臉色凝重地坐在一起,集體盯著對面被銬在椅子上的李峰,他們剛剛得到了一條極其突然的情報。
「平日接待的一共有幾個助理?」
劉直點點頭,正要收拾東西開干,朝小區門口又看了一眼,這高檔小區門口站著威武的保安,不遠處還立著塊廣告牌「退伍軍人保安,給您最安心的服務。——安琪物業。」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多了幾分遲疑不定:「要不……我們還是等半夜再行動吧?」
「你是?」方庸從自行車上下來,看了眼周榮和跟著的胡建仁,又掃了掃他們的座駕。
「方老師,我是榮成地產的周榮啊,羅市長跟您提起過。」周榮討好地走上前,做握手狀。
「這茶……」周榮心想這屎一樣的東西也叫茶?嘴上只好說,「這茶有點年月了吧?」
「叫盧正?」
這時,司機突然開口:「老闆,後面有輛車跟著我們。」
「不能吧!」他話音一落,所有人異口同聲尖叫起來。
方庸冷笑:「你想怎麼分蛋糕呢?」
他和蔣英同在一個村長大,蔣英比他小一歲,自小青梅竹馬。蔣英十六歲那年,被同村的表叔強|暴,表叔是村裡的惡霸,蔣英父母被他家威脅,不敢聲張,李峰得知此事後,找他算賬,結果爭鬥中不小心把對方殺了,判了十二年。出獄后,李峰找到蔣英,得知蔣英已經嫁人,丈夫嫌她此前被強|暴的遭遇,非但不同情,反而對她家暴,後來還逼迫她賣淫。於是李峰一氣之下,一不做二不休,提刀殺了蔣英丈夫一家,他也被村民當場抓獲,扭送到鄉里的派出所。
「甩什麼!搞得我心虛,慢慢開,讓他們跟著好了。」
接下去能否查出盧正失蹤的真相,關鍵是找出小飛,但能否找到人,也只能聽天由命。
「呃,我就是周經理。」對方一愣,乾笑著,「周淇,領導叫我小淇好了。」她抬頭去看喊她「周老鴇」的女警官,發現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娘們兒,長得還挺標緻,心想長這麼好看幹嗎要當警察啊,來我這兒上班多好,保證比警察收入高十倍。
宋星搖搖頭:「我們嘗試過各種辦法,誰給的紙條,什麼時候給的,還是一無所知。」
張一昂冷靜地看著眾人,看得出大家對接下去的方向都很茫然,他心裏感慨,三江口刑警的辦案能力果然很有限,最後還是得靠他這省廳的出手才行,也罷也罷,誰讓自己是領導呢。
話不多說,兩人開始在幾個房間穿梭奔波,仔細搜尋所有可能藏錢的地方,他們想搜天花板,可這房子的所有天花板就是原始的水泥板;床墊嘛,他媽的全是木板床,哪來的床墊!四周水泥牆壁被他們手指頭敲了個遍,也沒敲出半個暗他媽的格。
據說方庸很反感生意人來辦公室跟他談事,若是到他家拜訪,就更唐突了。通常情況想結識一個官員,都是靠朋友介紹,約出來喝茶吃飯,可羅市長說方庸不會出來應酬的,周榮託了政府里級別不低的幾個朋友去邀請,果然都被謝絕。
方超學著周榮的聲音說:「我這生意人啊家裡只堆著錢,在您面前真是太俗氣了。」
方庸直接打斷他,淡淡道:「說白了還不是為了錢嘛。」
總算待茶泡好,周榮喝了一口,言不由衷地奉承著這茶跟他喝過的完全不一樣,聽得方庸油然得意。趁對方心情好,周榮趕緊抓住機會,把話題往正事引,幾句場面話過後,故作輕鬆地笑道:「方老師,以您的文化品位,對新城區最近要推的那個文化產業園項目,想必有您自己的想法吧?」
張一昂咳嗽一聲,準備提示手下:「你們啊,集體陷入了思維盲區,恰恰忘了案發現場留下的最重要線索。」
張一昂很不滿地瞪她一眼。
這裏位於市政府的北面約兩公里處,附近有個湖,旁邊坐落著幾個小區,大都是低密度住宅,地段上可謂是鬧中取靜。
「這樣吧……」張一昂思索片刻,沉聲道,「穩妥起見,我決定親自來一趟微服私訪!」
周淇嚇得臉上玻尿酸都變了顏色,過了好幾秒才平復過來,重新擺出職業性笑容,說:「我肯定百分之百保密,這道理我懂,領導們問什麼我一定坦白說,軍哥已經跟我說得很明白了,絕對完成任務!」
盧正失蹤了這麼久,現如今物證肯定是找不到了,唯一線索是人證,也就是這個叫「小飛」的人。小飛和李峰一同坐過牢,身份很容易查,唯獨怕小飛如李峰所猜,被僱主殺人滅口了,那人證這條線也徹底斷了。
屍體、物證、人證,幾個大方向上沒有成果,不過總歸還是查到了一些線索。
方庸所住的小區西面以一條幾米寬的小河與外界隔成兩邊,方超對小區周邊地形早已了如指掌,他帶著劉直來到河邊,那裡系了一條小小的垃圾清理獨木船,兩人解開河邊纜繩跳上船,亂劃了幾下便到了對岸,岸上只是綠樹種的隔離帶,鑽過去就到了小區裏面。
胡建仁不禁感慨:「沒想到方庸這麼一個詩人,要錢的時候算得可真精明。」
「你是想送我錢?」方庸打斷他,臉上笑容頃刻間全部消失不見。read.99csw.com
「那好,我再告訴你一遍,今天找你的事,等下問你的話,你要麼忘掉,要麼爛肚子里,如果你傳出去,不光是查場子,你也得進來。平時管你們的,是派出所是治安隊,我們是刑警隊,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的手段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對啊,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王瑞軍頓時勃然大怒,拍了下桌子。
李峰臉上表情平淡無奇,他自被抓后,一直是這副模樣,既沒跟公安機關對著干,也沒惶惶不可終日,他知道自己是死刑,交代案情很配合,唯獨一直稱所有事都是他乾的,和老婆蔣英完全無關,求警方放過她。
「這個……」周榮突見他這副態度,尷尬地不知所措。
胡建仁戰慄地解釋:「我……我也不知道這字是假的,我一定找賣貨的算賬,這錢我一定給要回來。」
「一般說來,這種涉黃的場子都是跟酒店租的場地,不是酒店開的。這行雖然利潤高,但風險也大,老闆被抓是有可能判刑的,所以一般大酒店老闆不會親自開場子。不過酒店肯定是知情的,租給這種場子租金比普通的高一大截,當然就假裝不知道了。至於你要查水療中心背後的老闆到底是誰,這就難了,有時候連老鴇都不知道真正的老闆是誰。」
「于右任的字?」方庸眼睛一亮,明顯表露出了好奇心,不禁問道,「字在哪裡,我看看?」
王瑞軍點點頭:「知道!」
楓林晚大酒店的老闆陸一波,已經派警員和他初步了解過情況,據他描述,案發當晚他和葉劍一起吃過飯,此後葉劍先離開,他留在飯局很晚才回,他不知道葉劍為何遇害。
「你之前交代,你來三江口是有人雇你殺人,結果你發現下手對象是警察,你沒幹,是嗎?」宋星問道。
王瑞軍連忙救場:「是 VIP 卡,水療中心呢!」
大家都點頭同意。
王瑞軍盡量委婉地勸說:「如果會所知道局長您身份,哪還敢收錢,可萬一被其他部門的人知道了,總歸……總歸影響不太好的嘛。」
周榮一愣,這已經開始明碼標價要錢了嗎,前戲都沒做,直接就想要,這速度有點應接不暇啊!他尋思片刻,笑說:「不瞞老師,這項目我們公司做過財務分析,確實有利可圖,如果能讓我們公司做,該花的錢我們決不手軟,包括各種……嗯,比如您指定公司的諮詢費用——」
「對,是小飛找的我,小飛是我以前蹲大獄時認識的,你們可以查。後來我背了多條人命逃到江蘇,一次在路上居然被他認出來,我本想殺了他滅口,他當時請我們夫妻吃飯,還給了我兩千塊跑路費,我就不忍心下手了。那天喝完酒,他跟我說有人找他去三江口殺個人,給他一百萬。他沒殺過人,願意分我五十,讓我干,我就答應了。到了三江口我才知道要殺的是個老警察,還是個領導,殺了會出大事的。我媳婦兒堅決不讓我再幹了,我呢想著小孩兒那麼小,將來要花錢的地方多,幹了這一票就算被抓,給她們留點錢也好。我就跟小飛說,殺警察得跟僱主要兩百萬,定金先付一半。後來過了些天,再也沒遇過小飛。我們夫妻跑了這些年也累了,索性就在三江口盤了個小店,安頓下來。」
周淇恭敬地雙手接過手機,裏面幾張有葉劍的職業照,也有單位集體活動時拍下的生活照,她左右滑動著看了很久,最後抬起頭,露出束手無策的模樣:「這個人沒來過公司。」
楓林晚大酒店二樓茶水廳的一個小包廂里,張一昂一邊給坐在一旁的李茜和宋星倒茶,一邊跟初入江湖的李茜介紹風月場所的基本情況。他們都穿著便裝,張一昂是夾克,宋星著休閑小西裝,顯得有點拘束,李茜則在張一昂的建議下化上了濃妝,畢竟這裏可能是嫌疑人的地盤,出入娛樂場所得有娛樂場所的范兒。
宋星繼續說:「我們又查了葉劍的簡訊和電話,案發當天葉劍沒有收到過可疑電話和簡訊,技術人員還查了他微信信息,也沒有發現異常。最後我們在調取酒店門口的監控后,才弄明白原因。」
宋星掏出一張盧正的照片,問:「你要殺的警察是不是這個人?」
「怎麼個不便宜?」
周榮含蓄地笑著:「我們公司在三江口深耕了很多年,在項目運營上很有經驗,我個人也對文化產業特別感興趣,坦白說,我很期望能夠做一些文化產業的實際工作。不知——」
周淇連忙擺手:「不認識,一點都不認識。」
在了解的過程中,有一點引起了周榮的興趣。
看在羅子岳的面子上,方庸出於禮貌地伸手跟他握了握,又嫌他有傳染病似的甩甩手,一臉警惕地問:「你有什麼事啊?」
方超抿了抿嘴,打開手機,相冊里存了很多張方庸騎車的新聞圖片,都是過往記者採訪時拍下來的。
方超的臉色很難看,劉直一直大罵著方庸王八蛋,方超感覺劉直是在影射罵自己。正當兩人不知這一票該如何收場時,突然門口傳來幾個人的說話和腳步聲。
「可這大白天的,萬一屋子裡有人,我們直接動手,我怕會不會動靜太大,驚動到旁邊人家,這小區的保安是退伍兵,我怕……」劉直自己當過兵,當兵那會兒總被其他老兵欺負,留下了心理陰影。
地上鋪的全是髒兮兮的地磚,牆壁居然直接是水泥,掛了幾幅字畫和匾額,看起來簡陋得很。傢具也不多,基本是木頭的,似乎有些年月,桌上擺放的一應物件也都很老舊。
張一昂皺眉想了想,問:「你知道暗號嗎?」
周淇乖順地點下頭,略顯緊張地把屁股挪到一張空著的位子上。
「你看,軍兒又抓住了關鍵,水療中心!」張一昂朝他點頭以示鼓勵,「葉劍從錢包里找出水療中心的卡片,臨死之前藏到身下,必然是要告訴我們某個極其重要的信息,信息就是這水療中心的 VIP 卡。」
「我等這票幹完賺了大錢,就找一個……嗯,長得漂亮,清純又性感,溫柔,不會沖我發脾氣,對我百依百順的。」
「車壞了換一輛沒問題啊,三輛破自行車也沒幾個錢。」
宋星打開電腦里的監控視頻片段,畫面中看到葉劍一個人走到了酒店門口,背對著攝像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低頭看了幾眼,隨後將紙條撕碎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又點了一支煙,轉身朝酒店內環視了一圈,然後快步走出了畫面。
周榮不甘心,他相信但凡是個人,總有他的弱點,方庸身上也一定有其軟肋,只是沒發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