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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息 1、覆巢

第五章 不息

目斷秦庭馬角生,
家山雲水各吞聲。
三年一見無餘話,
千里孤筇又獨行。
未卜相逢空有約,
莫輕此別遂無情。
江潮海日題詩在,
莫遣紅塵識姓名。
——侯玄泓

1、覆巢

玄汸在蘇州的中峰寺、法螺寺住了三個月,應邀為僧人講解「四書」,尋求儒學與佛教的相通之處。他往來於群山之間,終於打聽到玄瀞已經渡過長江,在揚州天寧寺皈依了佛門。他還收到妻子寧若生的信,原來,岐曾被抓、龔老夫人投水時,寧若生因懷中嬰兒尚小,免於被抓,之後她帶著小嬰兒自殺未遂,輾轉躲到了崑山。他心中一直懸著的巨石落了地,隨後,他與蒼雪法師告別,踏上尋找妻兒的路。
在青山碧水環繞的大悲庵里,四個寡婦相依為命。她們是在巨大的變故中不得已才出家的,身在佛門,心卻留在了塵世。她們正值青春年華,終日面對青燈、古佛、木魚、經卷,卻無法斬斷心中的悲哀。
玄汸的兩位叔祖侯鼎暘、侯艮暘在獄中關了幾個月後被釋放,這有賴於嫁到南翔鎮楊家的表姐。表姐冒著風險,讓自己的兒子幾次到官府交錢打點,耗費巨資,終於將兩人解救出獄。兩人專程到南翔感謝楊家親戚,並劃出龍江村的幾畝地作為饋贈。
好在她們的生活並非完全與世隔絕,親人朋友不時來看望她們。梅花盛開時,夏惠吉從松江過來,看望姐姐夏淑吉和表姐盛韞貞,感慨她們「雨雪相依倍有情」,只是聚少離多,歡聚之後是更長久的落寞。
與此同時,玄汸離開中峰寺與妻兒會合后,也漂泊過吳縣、崑山、常熟多地,最後,他們也去了蘇州,與玄泓一家人聚首。
到了浙江,玄汸在杭州吳山的一座寺廟裡削髮為僧,改號一正。他得到寺中老僧的寬慰,沒有在廟裡逗留太久,很快告別了杭州。拂曉時分,他乘船回到了蘇州中峰寺。寺僧見他活著回來,以為見到了鬼,蒼雪法師則高興地說,大難不死,珍重前路。法師挽留他留在寺中,為他取了新的法號——死水道人。
「憶昔同在翠微閣,飛文聯句誇奇作。那知江海各天涯,青鳥無情雙寂寞。」離開姐妹的章有渭,面對殘破的侯家,只能咬牙接受眼前的生活。年復一年,章有渭跟著丈夫玄泓在外漂泊,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日趨平靜,玄泓卻止不住惦念家鄉,把無法回鄉視為最大的遺憾。
第二天一早,他與蒼雪法師告別,坐船離開了寺廟。他腦中迴響著法師的告誡,切勿向熟悉的地方走。他遠遠望著龍江村的方向,任由船夫毫無目的地划船。在一處不知名的河邊,玄汸掏出剩下的錢犒賞了船夫,在岸邊沉思片刻,縱身跳入水中。
兄弟二人哽咽著讀完家信。玄瀞深感自責,情急之下,他打算回鄉赴死。
深夜裡,姚媯俞時常難以入眠。有時,她點上油燈,聽窗外風卷落葉的沙沙聲,透過門帘看彩雲明月,看庭院里疏落的梅影,看輕霧籠罩的翠竹。「支離瘦骨惟供病,牢落愁懷豈為情?」相比佛經,她也許更喜歡翻看玄演生前寫的詩文,以及他們夫妻二人合著的《玉台清照集》。https://read.99csw.com
玄泓在妻子孫儷簫死後,續娶了松江府華亭縣的女子章有渭。章有渭的父親章簡是侯峒曾生前的朋友,曾在明朝任官。章簡養育了章有淑、章有湘、章有渭等六個才貌雙全的女兒,個個飽讀詩書,聞名江南。玄泓娶章有渭為妻,不僅因為她也來自名門望族,更因為她和自己一樣也是罹難忠臣的後代。1645年,清兵南下,當侯峒曾誓死守衛嘉定城的時候,章有渭的父親章簡和鄉紳李待問、沈猶龍等人拚命守護松江府城,最終兵敗自殺。
玄泓依靠自己的寫作才華和家族聲譽,在蘇州有了新的交際圈。當蘇州文人推舉他主導文社時,他婉言謝絕。蘇州慎交社成立后,他和侄子侯檠受邀加入,成為骨幹成員。當慎交社與松江同聲社發生矛盾時,他往來兩地,從中調和,促成雙方領袖會面,並促成雙方成員合盟,共奉文學家吳偉業為宗主,壯大江南文壇的力量。哪怕漂泊異鄉,他也一如既往地沉醉於文學。
玄汸和玄泓縱有萬千牽挂,也只能囑咐堂弟在異鄉隱姓埋名,靜心生活。相聚匆匆,他們約定事態平息后儘快回鄉,期待全家團聚的那一天。
三槐檻外憑誰植,五柳門前且自栽。
嘉定屠城后,侯鼎暘親手安葬了峒曾和他的兩個兒子玄演、玄潔,時隔六年,他又親手埋葬了峒曾僅存的兒子玄瀞。連年悲劇,門庭衰微,箇中滋味讓年逾古稀的他感到苦澀。侯鼎暘感到慚愧,他不是大義凜然的程嬰、杵臼,沒能保住峒曾的唯一血脈。可憐的玄瀞也不是幸運的趙氏孤兒,侯家還能重見天日嗎?
靈隱寺是杭州最古老的寺廟,浸潤了深厚的佛教文化,留下了明朝諸多名士的足跡。玄瀞在此出家,法號圓鑒。只是,佛光的籠罩沒能讓他忘記塵世的悲哀。他的身份終究是一名避難者。
另一次,他寄居浙江蕭山,拜會了元成先生,也就是1642年侯岐曾參加鄉試時的主考官。元成拉著玄汸的手,說了一段陳年往事:侯岐曾當年參加鄉試時,試卷被一名姓來的房考官無意中丟失,不負責任的房考官找來別人的試卷,填上岐曾的名字充數;後來,小吏找到了岐曾等八名考生的試卷,原來丟在了卧床頂上,試卷果然沒有批閱。當時,黃淳耀和陳俶、蘇淵去南京幫忙查卷時,看到的只是一份冒充的試卷。元成託了復社骨幹也沒幫上忙,岐曾最後只錄了副榜。元成先生說,現在岐曾已經去世,名節與日月爭光,說出實情,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靈。玄汸很震驚,後來他找陳俶和蘇淵求證,果然,他倆說當年看到岐曾落榜后心情抑鬱,只能編出一席謊話勸慰他。read.99csw•com
高士已從駒谷隱,遺民詎為鶴書催!
侯檠去大悲庵看望了母親夏淑吉。他已經跟隨玄泓移居蘇州,參加了蘇州的文社,頗有詩名。站在侯家的舊居前,他有感而發,寫下幾首詩。其一如下:
然而,玄瀞再也沒能活著回來。1651年,也就是岐曾被害案四年後,玄瀞在靈隱寺病亡,終年二十七歲。靈隱寺的僧人將他的遺體火化,把骨灰放入瓶中。叔祖侯鼎暘得到消息后,去杭州迎回他的骨灰瓶。
玄瀞則再也沒有回過嘉定。他起初在揚州天寧寺,後來輾轉去了杭州靈隱寺。身在蘇州的玄汸和玄泓打探到他的去處,悄悄去杭州探望了他。這是他們各自漂泊三年後第一次重逢。
「本是閨中秀,超然遠物華」,對年輕的盛韞貞來說,變故尤其突然。她遠離松江娘家,名為侯家的聘妻,卻從未與玄瀞做過一天的夫妻。玄瀞下落不明后,她的身份很尷尬,或許她有過不甘心,但最終無奈地選擇了削髮為尼。她在松江的父母已經離世,親人只剩兄長一家。寄居龍江村七年間,她只回過松江三次,平時只能寫信與兄長往來。也只有在至親兄長面前,她才表露出自己的病痛與哀傷。門前的草木幾度蕭條,又幾度返青,她幽居大門之內,盡量遠離門外輕薄的世俗。
之後,兩人在佛前焚香叩頭,揮手告別。玄瀞不知道這是不是和堂兄的最後一別,含淚離開。
「秋風滿地忠魂在,夜月空堂孝子無。」滿門忠魂,青山埋骨,落得個香火斷絕。
陸元輔冒著受牽連的風險,回拜夏淑吉,接受了她的委託。夜裡,他換掉儒服,打扮成商人,帶著侯檠乘船離開了嘉定。同時裝在船上的,還有幾十捆侯家先祖、侯峒曾父子和侯岐曾等人的手稿,這是保留侯家遺稿的最後機會。
小船行至西關外,忽然被一名手持鐵索的衙役攔下。船夫大驚失色,叩頭問過後,才知道這名衙役只是要搭船。玄汸和玄瀞也鬆了一口氣,趁著夜色順利離開了嘉定。兩人一路躲躲藏藏,兩天後,他們逃到蘇州中峰寺,受到高僧蒼雪法師收留,趕忙寫信告知家人。過了幾天,他們收到家裡的來信,才知道龔老夫人投水自盡和侯岐曾被害的噩耗。信中還說,嘉定正全城搜捕侯玄瀞,官兵已經抓走了玄泓和兩位叔祖侯鼎暘、侯艮暘。
縱空冀北求良馬,甘向山陰作散材。
玄泓在獄中關了半年。其間,他的妻子孫儷簫被押赴南京,途中病亡。他年幼的兒子侯榮由夏淑吉代為撫養。半年後,在夏淑吉等家人的幾次打點下,加上玄瀞一直下落不明,官府終於釋放了玄泓。read.99csw.com
玄泓回家后,擺在他面前的是更加艱難的處境。連年大旱、江河淤塞、局勢動蕩造成糧食歉收,糧價空前高漲。每石大米的價格已經飆升到四兩銀子,每石小麥的價格也漲至二兩銀子。
他們輾轉流離,到達太倉,投奔張溥家。張溥在明朝滅亡前已經去世,張溥的夫人王氏悄悄派人迎接他們,兩人暫時安頓下來。在張家的七錄齋,陸元輔繼續教習侯檠。七錄齋是張溥生前的書房,得名於他年輕時讀書總要抄錄六七遍的習慣。七錄齋中,陸元輔和侯檠每每讀到前人的忠孝事迹和先祖的遺文,不免潸然淚下。
在外漂泊期間,玄泓曾經帶著侯檠悄悄回鄉探望。侯家的舊居前,荒草叢生,殘菊飄零,一函函古書散落在地上。欄杆、橫樑、鏤窗、彩繪,他們追憶每一處舊日面貌,感到親切,也感到心寒——回家之路如此艱難。
逃離嘉定的侯氏子孫稍稍恢復了安寧,已經出家的侯家女人們只能留在嘉定。
他也許不會向親人講述孤身漂泊的經歷,但從他寫的詩稿中,玄泓他們可以感到他的苦楚。「死灰殘夢憑誰語,付與雲堂日暮鍾」,天寧寺里,無名氏的孤墳殘碑讓他心寒;靈隱寺旁的韜光庵里,玄瀞記得十年前看到唐朝詩人駱賓王在牆壁上的題詩清晰可辨,現在已經漫滅不清,他自己也重演了一千多年前駱賓王削髮為僧、避難寺廟的一幕;站在靈隱寺的三生石旁,他想起三生石的傳說,在詩的末尾感慨「我本石畔無知者」,字裡行間又要滑向痛苦的深淵,卻似乎遲疑了一下,塗掉了這一句,改用一句「三生風月渾閑事,愧我題詩一損神」的自嘲,及時把自己從悲傷中拔|出|來了。
就在他逐漸失去知覺的時候,路過的村民把他救上岸。聽說他是嘉定忠義侯家的後代時,淳樸的村民紛紛給他幫助。兩名讀書人給他拿來衣服,幫他出主意,勸他逃到浙江。他感到極度疲憊,不過還是聽從眾人的建議,把長袍脫下,留在岸邊,換上短衫,坐著來時的船離開。船駛出沒多遠,他再次跳河,在命懸一線的時刻再次被救上來。他全身變成青紫色,眼睛、鼻子不停向外冒水,大腦幾乎失去了意識。他不再尋死,完全順從眾人的安排,坐船駛向浙江的方向。read.99csw.com
玄汸和玄泓兄弟在蘇州收到玄瀞病亡的消息,匆匆趕回嘉定龍江村,和族人一起,將玄瀞的骨灰瓶埋葬在圓沙的家族墓地,緊挨著他的父親侯峒曾的墳墓。世間又少了一個親人。他們為玄瀞的死肝腸寸斷,朝著靈隱寺的方向稽首,用文字寄託自己的哀思。事後,他們懾于風波未平,擦乾眼淚,重新踏上了漂泊之路。
1647年五月初十,侯岐曾被官兵抓走的消息傳來時,玄汸和玄瀞正在縣衙處理籍沒事宜。聽說家中的變故,玄汸顧不上回家,帶著玄瀞倉皇出城,躲到嘉定城東。兩人在民家躲避一夜后,聽說抓捕玄瀞的大兵已經進城,趕忙搭乘小船,一路向西逃亡。
這樣的文學積淀,這樣的敏銳才氣,這樣的黍離之悲,這樣的不屈不撓,出自一名十二歲的少年,無怪乎他從小就有神童之稱。
轉眼興亡嘆劫灰,田園松竹一徘徊。
深夜,玄汸躺在禪房的床上,望著月色下孤單聳立的經幢,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想到弟弟玄泓在大牢里遭受粗暴的刑罰,想到妻子和幼小的孩子生死未卜,想到三年內侯家接連遭遇重創,兩眼噙淚,心如刀割。他索性起身,撤去了蚊帳,赤|裸躺在地上,任憑夏天的蚊子瘋狂叮咬自己的肉體。
禪房的卧榻上,兄弟三人藉著點點燭光,談起昔日舊事。「私愧支硎雞足老,浪拋二十二年春」,玄瀞一生中的快樂時光,在他人生的第二十二年,在嘉定城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玄汸在外漂泊期間,去過一次南京,祭拜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明孝陵。戰亂剛過,孝陵內大殿損毀,樹木遭砍伐,處處是大兵踐踏的痕迹。秋風吹過,覆沒的王朝如同卷地的落葉,失去了曾經的威嚴,再也無法承載世人的尊重。他再拜行禮,心中黯然神傷。
家事安排妥當后,夏淑吉帶著年僅十歲的侯檠,跪在塾師陸元輔的面前,懇求他把侯檠帶到安全之地。侯檠自小就定為復社巨擘張溥的女婿,現在侯家遭難,能收留他的地方只能是太倉張溥家。
玄泓打探到嘉定官府對侯家的政策尚未鬆懈,只能帶著侯檠黯然離開。
玄泓在獄中關了更長時間,好言相勸和嚴刑威逼都沒讓他說出玄瀞的去處。玄泓被抓后,夏淑吉走出大悲庵,帶領僕人收了龔老夫人和岐曾的妾靜姝的屍體,埋葬在圓沙祖墳。岐曾被殺的消息傳來,她又派人去松江,為公公收屍、安葬。她不時派家僕到縣衙送錢,以免玄泓受折磨,同時拖延官府對玄瀞的追擊。幾番折騰后,家中的財產分文不剩。她還要奉養婆婆金氏,也就是岐曾的妻子。金氏守寡后,拒絕了娘家的改嫁意見,從岐曾的堂弟一支過繼了一個兒子。九*九*藏*書
隱居在龍江村大悲庵的寡婦,除了夏淑吉和姚媯俞、龔宛瓊,還多了個沒來得及嫁入侯家的盛韞貞。侯岐曾一案突發后,玄瀞逃亡他鄉,下落不明,盛韞貞和玄瀞的婚姻還沒開始就中斷了。玄瀞失去音訊后,盛韞貞剪斷頭髮,毀掉嫁妝,寫下一篇《懷湘賦》,以神話里忠貞不渝的湘妃勉勵自己。當時玄泓剛出獄回家,聽說后,將她迎入侯家。她跟著表姐夏淑吉削髮出家,拜姚媯俞、龔宛瓊兩名寡嫂為師,為自己取了個號叫作寄笠道人。
玄汸拉住他,說,現在形勢危急,你是伯父唯一的血脈,不容任何閃失。我父親這邊有子有孫,後繼有人。我的兒子剛出生,還沒滿月,現在不知是死是活,好在父親和祖母生前已經見過了。生死關頭,顧不得那麼多了。我代你死,你快走。到時我死在蘇州府邊界,官府往來查驗推論,至少要花十幾天。等查明死的人不是你,你已經身在五百裡外了。況且玄泓還在嘉定,他雖被關進大牢,一定也能審時度勢,不會隨便透露我們的消息。
籍沒令並沒有隨著侯家又一撥人的離世而停止。正相反,由於侯岐曾窩藏陳子龍、侯玄瀞暗通魯王等重大罪行,官府對侯家進行了更加徹底的查抄,房屋、田產一概繳沒,再也沒有商量的餘地。回到家中的玄泓,要安葬逝者,要撫養全家的孤兒寡婦,要應對官府三天兩頭的騷擾,還要防備無賴之徒在侯家垮下的時候再踏上一腳。要保住侯家僅存的幾條血脈,只有逃亡一條路。
面對鬱鬱寡歡的姚媯俞,夏淑吉的心情更複雜。她強顏歡笑,用詩文鼓勵同病相憐的妯娌,「聞香小坐忘塵世,步月清言掃舊愁」,但想到出家寡婦們的命運,她最終黯然神傷,「梅影橫斜應似畫,殘英滿地有誰收?」她會想起年輕時花鈿貼額、羅裙搖蕩的自己,想起亡故多年的丈夫侯玄洵,想起漂泊在外的兒子侯檠。她也會想起被官兵抓走的嫂子孫儷簫,她稱孫儷簫為六姊,她還記得當年孫儷簫從上海嫁到嘉定侯家時多麼風光,而今紅顏薄命,陰陽兩隔,她只能感嘆「彩雲散后空憑弔,野哭荒郊恨幾重?」
寒冬過後,冰雪消融,玄泓帶著年幼的子女,悄悄坐上了去浙江的客船。他離開嘉定后,改名侯涵。他們起初躲在異鄉的村子里,錢財散盡,衣衫襤褸。頭三年裡,他們輾轉住過太倉、金華、杭州,以及上海多個村莊。他們避居浙江時,陸元輔收到消息,把侯檠護送到浙江,投奔玄泓。三年後,局勢稍微緩和,玄泓仍不敢冒險回嘉定,便搬到蘇州,開始了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