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要不要生下來。

所謂劍走偏鋒。

他坐在小診所的婦科門口，手裡捧著PS2。夕陽西斜。一個面相老成的男人向他側目。然後說，小兄弟，你才多大。就搞出人命來了。

她說，留不得了。明天陪我去醫院。

初中時候，物理老師有個變態的習氣。就是發給他們一個所謂的「默寫本」，每堂課之前，默寫物理概念若干。這本是毫無新意的創舉，但是，自然科學家在物理領域的探索成果顯然沒有達到用之不竭的程度。於是，各種概念經不起反覆折騰，終於淪為考驗記憶的無聊手段。在同一本默寫本上第四次出現「比熱」的時候，他終於忍無可忍。在「比熱」一詞後面寫道：請九_九_藏_書見前二十八頁。

他在她身上不動了。然後起身，穿衣。將電視關上，點起一根煙。

她問他，你怎麼了？

他說，在這個時候說什麼試射失敗。太煞風景。

她沒能再出來。因為對流產麻醉劑藥物過敏。

好了。她笑著打斷了他。你怎麼會有這麼邪惡的想法？

他笑一笑。說，其實，我有預感，搞得好的話，是兩條人命，應該是對雙胞胎。

那年的世界盃。蘇格蘭對巴九-九-藏-書拉圭一場他看了，在遊戲機廳里看，手裡仍然沒閑著。開場兩分鐘，貝克漢姆一個自由球，巴拉圭隊員一頭蹭到自己門裡去了。接下來，屏幕上總是出現英格蘭對巴拉圭1∶0的字樣。但下面的小字，寫著進球隊員是巴拉圭4號。他想，這個4號死的心都有了。接下來一分鐘，守門員也受傷下了場。他想，這真是球如人生。身高兩米零三的Crouch，違反自然定律似的，一點都沒有大型動物的蠢笨。還和人比腳下的小球。帶球過人，技術細膩。解說員嘴碎地說：「喲，大個子也會繡花……」這場比賽的觀賞性，莫過於此。

他記得。某天，那個女孩，手裡夾著一支煙，說，歐文爬出了世界盃。

他說，沒所謂。但是你必須要想清楚。我可能會在某個上午消失不見。

她手裡揚著九_九_藏_書一張報紙，頭條是關於日本女性專用火車卡。為了防止風化的舉措，出其不意暴露出年齡歧視。在成見里，只有年輕女性才會常被非禮，這節火車卡成為學生或白領麗人的專用車廂。如果中年婦女進入，會引起年輕乘客的嘲笑。

女孩將空掉的指甲油瓶子，扔到他臉上。你們這些男人。叫女人自相殘殺。然後她開始笑，笑得很瘮人。

他說，你看的電影太少。想象力也不夠豐富。

她很瘦，手術服在身上，好像一隻淺藍色的燈籠。

她又開始笑，沒心沒肺。

為了這句驚艷的話，他談了一場戀愛。

他說，太韓風。劇情應該在你這裏改寫。我只不過是個風流的殺手。而你的丈夫為你買了一份高額保險。並且僱用了我。你起居正常，無懈可擊。為了殺你，我愁腸百轉。這時你的丈夫給我了提示，因九*九*藏*書為你對盤尼西林過敏。於是，我輾轉成了你的情夫。在一次有預謀的服藥后，我與你做|愛。沒有用安全套。你說，你要為我生一個孩子。藥物隨我的體液成功地進入你的血液循環……

多年以後，他偶爾會想起曾經說過的那個不祥的故事。這個故事和她進入手術室前給他的微笑嫁接在一起。

他們做|愛，電視里在播新聞。「朝鮮試射導彈敗，周邊國家齊譴責」。他支起耳朵，說，這個標題怎麼好像打油詩。

每個戀愛的人，都讀詩。他坐在抽水馬桶上，對她說，暴雨，就是聲與光的一場大邂逅。

而這次，他並沒有失敗。她懷孕了。

他好像也總和人生隔著。不是他在ｒeａｄ•９９ｃsｗ.ｃｏm過人生，而是人生驅著他走。不是水乳|交融，卻又不是兩不相關。不清不楚，脫離不開干係。

她笑。她說，我會將他養大成人，向他灌輸仇恨。然後去找你。那時候你落魄地躺在垃圾堆里，然後看到衣著光鮮的他。他向你伸出手，說，爸爸，我們又見面了。

他始終是個不怎麼合常規的人。九七年直播香港回歸的時候，他在宿舍里看鐵伊的偵探小說﹔世界盃萬人空巷，他跑到街上去打電動。他是個對湊熱鬧深惡痛絕的人。這是個矯情的習慣，但是在他，卻是自然的事。

朝鮮醞釀多時的試射導彈行動終於在昨日凌晨實行，在數個小時內連續發射六枚中、短程及洲際導彈，在周邊國家表示嘩然及譴責之際，朝鮮又多射一枚導彈，全部導彈都因發射失敗而墜海，全球股市受消息影響而普遍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