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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是自由引起的眩暈

焦慮是自由引起的眩暈

警察在幾公裡外抓住了格倫·厄爾森,詢問了奈特、店裡的顧客和「我聊」總部辦公室的管理人員。奈特告訴警察自己不清楚莫羅做了什麼,他們似乎相信了她。奈特向管理人員承認她知道莫羅違反了公司政策,會帶店裡的一台稜鏡去看療養院的傑西卡·厄爾森,結果因為知情不報被管理人員批評了一頓。第二天,臨時店長過來,要求清點所有稜鏡庫存,並建立了稜鏡進出店鋪的全新檢查制度,不過,奈特已經把莫羅從萊爾手中買下的稜鏡帶回了家。
「胡扯!」
不止一次,奈特希望有辦法判斷萊爾如何看待他的稜鏡,比如存在某種清晰的進度條。距她假意宣布放棄稜鏡已經過去一個月,雖然她知道萊爾比她開始這項行動時更願意放棄稜鏡,但是她不清楚還需要多久,一個月?半年?莫羅的耐心很快就會耗盡,然後他們就得嘗試更加激進的方法。
「我想知道我的決定是否重要!」奈特沒想到這句話說得如此用力,她吸了口氣,繼續說,「別管謀殺了,那不是我談論的重點。如果我可以選擇是非,在不同分支里總會有這兩種情況出現嗎?如果每一次對別人來說我同時也是個混蛋,為什麼還要刻意去對他們友善呢?」
「這裡有人叫莫羅嗎?」
「說起這個,你還記得幾個月前發生在好萊塢的那場車禍嗎?在我平行自我的分支里,死於車禍的是斯科特,不是羅德里克。」
奧內爾覺得有了坦言的勇氣,「希望你別介意我的說法,比這更好的賺錢方式不是沒有。」
「餿主意,餿主意。」凱文搖頭說。
自那之後她們失去聯繫,但是多年後丹娜又碰見了文妮莎。文妮莎說她原諒了丹娜,並理解丹娜那樣做的原因。她在牢里度過了一段時間,又經過戒毒所的強制戒毒,正嘗試讓生活回到正軌。她想參加社區大學的課程,但是自己付不起學費,父母也已經放棄了她。丹娜隨即提出要幫助她。
別的視頻沒有提到因為止痛藥被抓的事件,但也都遵循一種可以識別的模式。一條視頻里,丹娜因為把文妮莎介紹給一個引誘她吸毒的男孩而內疚;另一條里,一次成功的商店行竊促使文妮莎嘗試更多大額盜竊。所有這些文妮莎都陷入自毀性行為模式中,不論採取了什麼措施,所有的丹娜都為此感到自責。
莫羅對奈特擺擺手。「別激動,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他抱著稜鏡幾年不放手,對我們也沒好處。我們得讓他主動擺脫稜鏡。」
「我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跟貝卡在一起,」萊爾說,「可是跟我一樣,她也在找對象。如果我們合得來,不能說明什麼嗎?我知道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好,可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夠合拍,足以讓她忽略那一點。」
奈特倒了一杯咖啡,找座位坐下。這是她得到萊爾的稜鏡后第二次參加互助會,上周她還一直盤算宣布不再回來,可是最後她根本沒法說出口,所以不得不再參加一次來說明自己以後不來了。如果直接不來,大家會感到奇怪。
「你成天擺弄稜鏡,知道在某條時間線上我即將朝你開槍。」
「我不會付錢給你。」莫羅說。
丹娜知道有人這樣使用稜鏡,可通常都是通過指出平行自我的更惡劣行徑來為自己正名。她以前從沒遇到過如此獨特的做法:用平行自我的正常行為為自己辯護。她當然也沒想到豪爾赫會這麼做。「所以你認為你的平行自我的行為能反映你本人的性格?」
奈特立即警覺起來,萊爾決心達成這個目標嗎?如果是這樣,那簡直太糟了,即使是莫羅的計劃都不足以讓他賣掉稜鏡。

「我猜是安心吧,」豪爾赫說,「我曾擔心那種行為的意義,可是現在,我沒那麼擔心了。」
當然與錢有關,文妮莎打算重返校園,讓丹娜幫她交學費。「怎麼回事?」
平行世界里更好的奈特。「謝謝你,」她說,「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
那台稜鏡可能值不少錢,但是莫羅不能直接走上前去提出購買請求。於是他派奈特加入互助小組,讓她假裝想擺脫自己使用稜鏡的習慣。那個傢伙叫萊爾,奈特的任務就是跟他交朋友。不涉及性——莫羅明白自己無權要求奈特這樣做——只是成為互助小組的夥伴,成為他喜歡和信任的人。這樣奈特就可以和緩地勸萊爾放棄自己的稜鏡。當萊爾準備好的時候,奈特會告訴他自己也準備處理掉稜鏡,而且知道有人高價回收二手稜鏡,並建議他倆一起賣掉。然後奈特會帶萊爾去「我聊」,讓莫羅買下他倆的稜鏡。
「你先。」奈特說。
這句話似乎起作用了。「你說得有道理。」他承認。

這個互助小組的組織者是一位名叫丹娜的心理醫生,她很年輕,年齡不超過奈特,但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職責。要是在以前的互助小組,奈特可能需要這種人的幫助。
丹娜笑著對互助小組成員說:「今天誰想先發言?」
現在她得接觸斯科特·大冢的工作人員,說明她能提供什麼,併發去照片證明。
又一個丹娜說:「就在我們數止痛藥的時候,一位老師來到了我們的房間。我立即承認了一切,告訴她文妮莎和我從父母那裡偷來止痛藥,這樣就能組織聚會。最後學校罰我們停學一陣並留校察看。我覺得他們雖然想更加嚴懲文妮莎,但最後也只能平等對待我們。」
萊爾點點頭。「好的,就這麼定了。」
要點是,稜鏡並不像聯繫兩個分支的無線電,激活一台也不能啟動發射器來讓你追蹤它的頻率。它更像是由兩個分支共享的便箋簿,每次有信息傳輸,最上邊的一張便箋就被撕掉。一旦便箋用光,兩條分支就無法繼續傳輸數據,只能各自發展,從此再也無法跟另一個平行世界交流。
「真的嗎?臀部骨折怎麼會導致肺炎?」
「可是文妮莎開始逃避我,最後我終於質問她為什麼,她說一見到我就會覺得內疚。我告訴她不必覺得內疚,我想跟她一起相處,可她說我只是在讓事情變得更嚴重。我對她發火,她也對我發火。她開始跟一些不斷惹麻煩的女孩混在一起,被抓住在校內販毒后又被開除,從那以後成了監獄的常客。」
奈特舉手作了自我介紹:「我幾年沒參加互助會了,但一直也沒有再沾毒品。不過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不是說我需要參加互助小組的聚會才能防止復吸,但是我一直在思考問題,覺得需要一個地方袒露心聲。」
奈特一下子放鬆下來,有一瞬間她還以為肯定會被別人看透,但是沒人注意到她。扎蕾娜問萊爾:「你跟平行自我談過這件事兒嗎?」
一位陸軍將領購買了一台稜鏡,因為他覺得自己可以把一條時間線用作超級真實的軍事演習。他打算讓他的平行自我在另一條時間線開展軍事入侵,這樣他們就能看到對方的應對方式。結果,剛聯繫上平行自我,他就發現了這個方案的缺點,因為對方也打算以完全一樣的方式利用他。每條時間線在它自己的居民看來都至關重要,沒人願意當別人的小白鼠。
「我說的不是法律責任,」丹娜安撫他說,「我不關心你的經理知不知道。我說的承擔責任是向你自己承認自己的行為,並在決定以後怎麼做的時候把這件事考慮進來。」
後來丹娜對互助小組和自己都感到相當高興,可是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她把咖啡機送到教堂的廚房,正在給聚會的房間鎖門時,文妮莎出現了。
「好吧,我們想象你同時面對幾個選擇的情況,每種做法都與你的性格相符。舉例來說,假如一個收銀員多找了零錢給你,你可以退回去或者直接留下。假設你能看見自己的每種行為,取決於你一天來心情怎樣。在這種情況下,我會說,完全有可能同時存在一條你留下多餘零錢的分支和一條你退回零錢的分支。」
「甚至非粉絲可能都會有同樣的舉動。」
他走過來,把稜鏡放在櫃檯上,是較新的型號,有公文包那麼大。奈特把它轉過來,好看清一端的數字讀數:激活時間只有六個月,百分之九十的數據簿還沒有使用。她展開鍵盤,露出顯示屏,點擊上線按鈕,然後等待了一分鐘時間。
奈特在丹娜說話時審視著她,丹娜的表情已經恢復到通常情況下的冷靜與包容,但她失去沉著的瞬間吸引了奈特的注意,奈特以前從沒在互助會協調員身上看過類似情況。有一次她在戒毒人員聚會上聽一位協調員講自己的過去,那是個特別熟練的傢伙,他的故事聽起來就像是一場推銷活動的一部分。讓奈特好奇的是,丹娜做了什麼讓她自己覺得特別愧疚的事呢?
凱文問:「也就是說我們做個混蛋也沒關係?」
「我不關心那種,」奈特說,「我問的是,有同樣生活經歷的自我面對選擇的分支。」
「或者他的手機掉進廁所。」凱文說。

丹娜打開平板電腦,屏幕上僅有的圖標是幾個視頻,每一個的文件名都是她的名字加上順序排列的數字。她點擊第一個觀看,屏幕被她低解析度的面容填滿。可那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一個平行自我,在談論她的過去。
她們來到附近的酒吧,女人名叫文妮莎。奈特請她喝了一杯美格波本威士忌,自己卻堅持喝蔓越莓汽水。奈特謹慎地講述了自己的吸毒史,使之跟自己在互助小組的偽裝身份相符。她認為文妮莎不會跟丹娜講起這次對話,但是小心一點總不是壞事。文妮莎聽信了奈特的黑歷史,便開始講述自己的過去。她解釋說自己高中時潛力無限,已經要進入名牌大學,準備享受美妙人生。結果她最好的朋友為了自保而背叛她,一切戛然而止。從那之後,文妮莎走上了一條艱難之路,如今才剛剛擺脫。
正門打開時發出一聲鈴響,可是來人不是莫羅,而是一個穿著橙色運動衫的傢伙。「你好?我有一台稜鏡出售。」
丹娜猶豫是否要引導特蕾莎自己回答,但又覺得沒有必要。「這可能意味著你拒絕他並不是隨意的決定。也許感覺上搖擺不定,但其實不然。你拒絕他是基於深刻的內心感受,而不是一時興起。」
由一台稜鏡連接的兩個分支,除了量子測量結果,起始條件完全一樣。除非有人決定根據量子測量結果作出重大抉擇——「如果藍燈亮,我就引爆炸彈;否則我就拆除它」——兩個分支才會明顯偏離。如果沒有人根據量子測量結果採取行動,兩個分支會相互偏離多少呢?單個量子事件本身能否在兩個分支中引發可觀測的改變呢?能通過使用稜鏡研究更廣泛的歷史影響嗎?
「有什麼事?」
莫羅報出價格,奧內爾看見奈特的反應,數額似乎超出她的預期。
等她回到「我聊」時,還有半個小時關店,只有一兩名顧客沒走。她發現莫羅正在辦公室里用萊爾的稜鏡打字。「你來得正好,」他說,「我跟平行自我聯繫上了。」他比畫著讓奈特在屏幕上看他打字交流。
自從稜鏡發明以來,工程師們一直致力於增加離子陣列容量,最新型的商用稜鏡數據簿容量有1G位元組,如果只通過文本交流,那足夠你用一輩子,但不是所有消費者都滿足於此,許多人需要實時對話功能,最好能有視頻。他們需要聽見自己的聲音,或者跟自己的面孔對視。即使是低解析度、低幀率的視頻,也能在幾個小時內耗光稜鏡的所有數據簿。為了盡量延長稜鏡的使用壽命,人們往往依靠文字或語音交流,只偶爾使用視頻。
豪爾赫低下目光,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一直很煩惱。」他又抬起頭看著丹娜說,「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平行自我的侄女被瓦薩學院錄取,那是她的第一選擇。可是在我們的時間線上,瓦薩學院拒絕了我侄女。兩個平行世界里的不同都是我激活稜鏡的結果,是嗎?所以我侄女被拒的原因在我,她應該怪我。」
兩人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文妮莎就離開了。丹娜看著她走遠,心裏琢磨該如何恰當地描述她倆的關係。
「還可以怎樣考慮?」
特蕾莎好奇地看著丹娜:「你不好奇自己是否作出過錯誤選擇嗎?」
「我覺得不是你說的那樣,」扎蕾娜說,「維持婚姻比維持跟平行自我的關係重要得多。稜鏡被發明出來之前,每個人也都過得還行。」
有時候,來訪者的次序恰到好處,星期三下午對丹娜來說就是如此。首先是丹娜最費神的一位客戶,總是讓丹娜替他拿主意,丹娜拒絕時他就抱怨,最終自己作了決定還會責怪丹娜。隨後見到豪爾赫時,丹娜終於放鬆下來,彷彿有一股清風吹徹她的辦公室。豪爾赫面對的問題不是丹娜最感興趣的,可是丹娜喜歡這位客戶。豪爾赫風趣友好,總是心懷善意。他對治療過程有點猶疑,但是對於他因為缺乏自信和充滿負能量而舉步維艱的問題,他們取得了穩定進展。
丹娜臉上閃過痛苦的表情,但她很快調整好。「我們都犯過錯,」她說,「相信我,我也有過類似經歷。但是,為我們的行為負責和為意料之外的不幸擔責是兩回事。」
車禍之前,奧內爾沒有過多關注稜鏡。她知道斯科特的歌迷中流傳其他版本歌曲的盜版拷貝,但是斯科特從來不聽,所以她也不聽,對於羅德里克的電影也是一樣。但是車禍以來,她似乎被稜鏡數據商的廣告包圍:「現在訂閱,率先觀看羅德里克·費瑞斯如果還活著會拍出怎樣的電影。」
有人還爭辯說,更大範圍的歷史進程在兩個分支中不會變得不同,但這更難證明。斯利通加已經揭示出可以想象的最小變化最終會產生全球性的影響。假設一個時間旅行者要阻止希特勒崛起,影響最小的干預不是掐死搖籃里的嬰兒阿道夫,而是回到受孕前一個月,擾動一個氧分子。這不僅會讓阿道夫被他的一個兄弟頂替,跟他同齡或比他更小的每個人都會被頂替,到一九二〇年,他們將佔世界人口的一半。
互助小組又花了一些時間安撫凱文,並討論伴隨稜鏡生活的各種有效方法。互助會結束時,奈特對萊爾說:「我認為你作出了正確的決定。」
「沒關係。」他們一邊坐著喝咖啡,一邊等活動開始。
她的平行自我看起來也是難以置信。「是的,你那邊斯科特還活著?」
「可以這樣考慮。」
「我一直在琢磨,要是我沒有坦白,一切是否就會不同。那樣險些被抓足以警醒她不要陷入真正的麻煩,她開始惹禍就是因為生我的氣,要沒有那件事,她會上好大學,生活也會完全不同。」
「互助小組裡發生的一切都是保密的。」奈特說。
女人疑惑地打量奈特。「為什麼要告訴你?」
另一個新人年輕得好像剛從高中畢業,他自我介紹,然後開始發言。奈特轉向他,開始傾聽。
很少有人魯莽地去殺人越貨,因為你的行為後果在當前的分支里仍然由你自己承擔,不會落到其他分支的人頭上。雖然沒有爆發大規模犯罪行為,但是社會學家輕易就能識別出一種行為的轉變。埃德加·艾倫·坡用「反常之魔」來描述因為有能力做壞事而帶來的誘惑,對於很多人而言,這個惡魔的誘惑越來越大了。
「謝謝你,凱文。」
他停了很長時間才說:「我覺得……要是我也告訴她,我的平行自我們沒有做出同樣的行為,那她也許會知道,我的本性並非如此。這樣她就不會誤解了。」
誰會花這筆錢呢?肯定數額不菲。
「是的,不過如果你不喜歡,可以選別的位置。」
「沒有——」
「沒有一個平行自我扎過他們經理汽車的輪胎,他們都說自己幻想過。在我扎輪胎的同一天,其中一個差點動手,但是他忍住了。」
「是的,」她堅定地說,「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不管我做了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一點。」
很多人擔read•99csw.com心自己的選擇會變得毫無意義,因為他們的每個行為都會被他們作出反向選擇的分支所抵消。專家嘗試解釋說,人類決策屬於經典物理現象的範疇,並不屬於量子物理現象,所以決策行為本身並不會引出新的分支,而是量子現象產生了新分支,你在那些分支里的選擇始終是有意義的。雖然有人努力解釋,但很多人還是相信,稜鏡消除了他們行為的道德內涵。
丹娜決定在這件事上稍微給他一點壓力:「豪爾赫,我想給你個建議。即使你的平行自我們最近沒有因為憤怒而有所行動,這條分支上發生的事或許也值得考慮一下。」
莫羅搬著超大號紙箱進入庫房,出來時拿著稜鏡,在隔間里為第三位顧客設置好,還有幾秒鐘時間。四點整,三台稜鏡的就緒指示燈亮起,所有顧客都開始跟他們的平行自我交談。
「謝謝,奈特,我很感激。」
稜鏡無法實現與被激活前分叉的時間線進行通信,所以不會有人報道肯尼迪總統沒有被刺或蒙古人入侵西歐的時間線。同理,從技術發展方向看,通過不同的時間線獲取發明專利來掙錢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說存在使用稜鏡獲取實際利益的方法,它們只能來自激活后的不同時間線。
「我認為這個問題不存在總體上的回答,它完全取決於個人情況。」
「嗯,我查詢了這條時間線里的貝卡。」萊爾的平行自我一直在見一位名叫貝卡的女人,他們是偶然在酒吧認識的。
「有沒有動過念頭?」
他們進屋,莫羅站在櫃檯旁。「有什麼需要?」他問。
「我不確定統計數字,」丹娜說,「但絕對認為你的選擇很重要。你作的每個決定構成了你的人格,塑造了你要成為的那種人。如果你想成為總是把多找的錢還給收銀員的人,你現在的行為決定你將來是否會成為那種人。」

「嚴重嗎?」
丹娜知道文妮莎在利用自己的罪惡感,但是沒關係,丹娜確實有罪,她欠文妮莎的。
奈特和莫羅都放鬆地長嘆一口氣。「老天在上,莫羅,」奈特說,「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再下一次互助會上奈特談得比以往更久,描述了放棄稜鏡以來她感受到的自己態度的轉變。她沒有過度表達感情,但丹娜有點擔心她的期待也許有點不現實,會讓自己栽跟頭。凱文讓人尷尬地表達了同樣的看法,他也許更多是出於嫉妒,而不是同情。凱文比奈特更早加入互助小組,可是進展有限。幸運的是,奈特沒有跟他針鋒相對,她說自己明白,賣掉稜鏡沒有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的生活難題。然後,完全不用丹娜引導,互助小組餘下的時間都聚焦在凱文身上,聽他講上周的經歷。
店裡的最後一位顧客結束了交談準備結賬,奈特進入顧客一直在使用的隔間,檢查稜鏡數據使用情況並把它搬回庫房。等她收好錢款,三名預約了四點的顧客已經到店,其中就包括預定了莫羅帶走的那台稜鏡的顧客。
「因為有可能是別的問題,這個狀況會幫你認識到那些問題。」
她和文妮莎參加那次實習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五年,當時數據代理商才剛剛開始出現,稜鏡數據簿的容量在那個時代比現在小很多。讓丹娜吃驚的是,居然還有數據代理商留著古董稜鏡,更別說有足夠容量傳輸視頻的那些了。那些是數據代理商最寶貴的稜鏡,傳輸這些視頻可能窮盡了它們的數據簿。
「與錢有關。」
「『我聊』,在第四大街。」
「還行,」厄爾森夫人說,她的呼吸很吃力,「假如你可以卸下偽裝跟某個人交談,那一定是你自己。」
天氣預測中的誤差增長,等同於稜鏡不同分支間天氣的差異。初始的擾動就是稜鏡激活時氧分子碰撞的差異,一個月後全球天氣就會變得大相徑庭。斯利通加跟他的平行自我在稜鏡激活一個月後交換天氣預報時就證實了這一點。天氣預報都符合季節更替——沒有哪個地方在一個分支上經歷冬天,而在另一個分支上經歷夏天——可是除此之外,它們根本沒有關聯性。不知不覺間,兩個分支已經在全球範圍出現明顯差異。
第一個發言的傢伙說他從過量吸毒中醒來時,發現是他十三歲的女兒給他注射了鹽酸烯丙羥嗎啡酮解毒。聽起來讓人難受,但是奈特發現,回到一群有類似經歷的人中間,自己感到寬慰。接下來是一個女人發言,然後是另一個男人,他們誰都沒有詳細敘述慘痛經歷,這讓人安心。奈特不想緊接著一個傷心的故事發言。
「不是抵消,但那表明了我是什麼樣的人。如果所有的平行自我都扎了經理汽車的輪胎,那將說明有人得注意我的為人,那才是莎倫需要知道的。」豪爾赫沒有把自己的行為告訴妻子莎倫,因為他感到特別慚愧,「但是他們沒有扎輪胎意味著我在本質上不是個暴力的人,所以告訴莎倫會讓她誤解。」
女人咯咯一笑。「有趣的問題。你參加的是哪方面的互助小組?」
等大家一落座,萊爾主動第一個發言,他轉向丹娜說:「我最初參加這個小組時,你說我們的目標是跟平行自我建立健康的關係。」
他嘆了口氣。「為什麼我就不能直接忘記這件事曾經發生過呢?」
奈特勉強點點頭,「沒錯,是這樣。」
「她不把第一印象當回事當然好,但她沒有義務那樣做。」
「可以說是,」奈特承認,「但那不是我對這件事日思夜想的原因。我知道這不是傾訴悲痛的互助小組……我提起這件事是想讓你們有所啟發。」
這是一個機會,但是奈特不想馬上就參与進去,最好讓其他小組成員先說。
「你改變的不僅是你在這條分支里的行為:你是在給將來產生的所有分支中的自己打預防針。通過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你是在確保從此以後一個更好的你出現在越來越多的分支里。」
凱文開始了:「抱歉我之前插話。我不是說你嘗試那麼做就是愚蠢。我想說的是,那聽起來像是我會做的事,因此對於結局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抱歉你也沒能得到更好的結果。」
對於小規模的大氣現象,擾動的影響每小時擴大一倍,就預測而言,那意味著初始大氣測量中一米的誤差,會導致第二天的預測結果偏離一公里。在更大範疇上,誤差增長被地形變化和大氣分層等因素延緩,但不會停止,最後公里級的誤差會擴大到幾百或幾千公里。即使初始測量非常詳盡,包含了每立方米地球大氣的數據,你對未來天氣的預測也會在一個月內失去意義。提高初始測量精度的獲益也是有限的,因為誤差增長在小範圍內非常迅速,即使開始用每立方厘米的大氣數據進行預測,精確預測的延長時間也只能以小時計算。
「對啊,」凱文問,「他是你朋友?」
「請講。」
「他也許趕上堵車了。」橙衫男猶豫不決地說。
「我猜斯科特有很多粉絲會免費送他稜鏡吧。」奈特盯著手機屏幕說。
稜鏡的一個流行用途是跟自己合作,通過跟平行自我分割項目任務來增加產出,每個人做一半的工作,然後共享成果。有些人嘗試購買多台稜鏡,這樣他們就能加入由各種不同的自己組成的團隊。然而,並不是所有平行自我之間都能直接聯繫,這就意味著信息需要接力傳遞,稜鏡數據簿的消耗也就更快。不少合作項目突然終止,就因為有人低估了他們的數據用量,在一條分支上完成的工作被傳送出來之前窮盡了數據簿,導致項目數據永遠無法被其他分支共享。
「我會把一切都準備好。」莫羅說。
「當然重要。但即使你的行為違背本性,你也得為其承擔責任。」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有幾個問題。」
「那讓我們想想。為什麼瓦薩學院在另一個分支接受了你的侄女,在這一分支卻不接受呢?」
莫羅彷彿讀懂了奈特的心思,說:「你擔心跌進以前的毒癮?我可以為你保管錢財,保證安全,以免你亂花。」
橙衫男猶豫不決。
屏幕上的面容讓她更加熟悉:一是因為它屬於羅德里克;二是因為他的表情經受了數月悲傷的洗禮,跟奧內爾每天看到的斯科特的表情一樣。斯科特和羅德里克的內心肯定產生了同樣的波瀾,因為他們不約而同哭起來,奧內爾從沒有像此時這樣堅信,這兩個人註定應該在一起,他們看著對方的樣子就好像看見了自己。
她切換到視頻模式,屏幕上的文字變成效果粗糙的圖像,正對著她的是她自己的臉。
丹娜點點頭:「很多。」
「現在我們談談價格。」奧內爾說。
「你差點遲到。」奈特瞪著他低聲說。
「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什麼呢?」
「好的,給我們講講你這周的境況。」
奈特的手指懸在了接收按鈕的上方。
扎蕾娜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多年以前,我們十幾歲的時候一起學習舞蹈,但是她比我優秀得多。她得到一次茱莉亞學院的面試機會,可我卻嫉妒得暗中破壞。」
「對,然後你說服她放棄財產。那筆錢屬於我!」
「凱文,別這樣。」丹娜說。
「厄爾森夫人感染了急性肺炎,」莫羅說,「他說臀部骨折后多發急性肺炎。」
「可能跟我的一樣。」兩個奧內爾交流著車禍相關的信息,兩個分支里出事的情況都一樣:同一場電影首映式,同一個酒醉的司機,只有生還者不同。
厄爾森明顯變得慌張。「你覺得我不會動手?」
「我一直在想這起謀殺的隨機性。不是說殺手隨機選中他作為受害人,而是他用槍指著我上司時說,某個版本的他會扣動扳機,所以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他。這句話我們以前都聽說過,但我從沒在意。可是我現在好奇,說出那句話的人是不是真的沒錯?」
扎蕾娜在發言:「我侄女是高三學生,過去幾個月是大學申請期。這周他們得到答覆,她的結果不錯,被三所大學錄取。跟平行自我討論之前,我對此還感到不錯。」
斯科特和羅德里克一句接一句開始交談,奧內爾不想讓陌生人聽他們對話,便站起身說:「我們能給他們點隱私嗎?」
「是,是,我知道時間安排。」
「你倆都無話可說?」
「問題在於,熱賣的產品並不是她在我激活稜鏡後設計出來的,而是在我激活稜鏡之前。在這個分支里,我的在線商店正在銷售一模一樣的耳環,可是沒有人買,現實分離前的設計正在被她用來謀利,我卻一點錢都沒掙到。為此我怨恨她,為什麼走運的是她不是我?」奈特看見有人在同情地點頭。
「嗯,那會值點錢。」奈特指著稜鏡問,「另一條時間線發生有意思的事兒了嗎?」
「當然可以,不過遺產清算需要時間,你得儘早把錢轉給她。」
丹娜很高興水晶球公司能開誠布公,她知道有數據代理商會說空話,承諾做不到的事情。「那你怎麼做的?」
我並不是非得好奇,我知道自己的選擇。但是丹娜大聲說出口的是:「當然好奇,但我努力著眼當下。」
讓奈特高興的是,不管什麼主題的互助小組都有咖啡喝。她不怎麼在乎咖啡好不好喝,握著杯子讓雙手有事可做才是她所需要的。這個互助小組的活動場所——相當典型的教堂地下室——不是她見過的最佳的,咖啡卻一直非常好喝。
丹娜笑道:「你明白那不是我應該扮演的角色。」
「沒錯,我也是從傳單知道他們的。如果你賣稜鏡時需要精神支持,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然後我們可以去喝杯咖啡什麼的。」
奈特卻正相反,她願意把稜鏡留在桌上,留給斯科特。她尷尬地看了一下斯科特,說:「節哀順變。」
考慮到在厄爾森太太身上實施的成功計劃,奈特以為莫羅會滿足一段時間。厄爾森太太幾周前向一個偽造賬戶轉了一些錢,她的平行自我也聽信了止痛藥引起神志不清的說辭。厄爾森太太已經過世,一切問題都煙消雲散。可如今,莫羅沒有滿足於此,反而更渴望干一票大買賣。
「這次不需要你,我自己能行。」
萊爾不知怎麼回答,轉向丹娜求助。「除了瓦薩學院,你侄女和她的平行自我被錄取和拒絕的學校還有差別嗎?」
「好吧,」丹娜說,「我們談談。在水晶球公司諮詢結束后你感覺如何?」
奈特看見莫羅一直在打字,比硬體檢查所需的時間還久,這是好現象。莫羅在讓另一側的人相信他,高於市場價買下另一個萊爾的稜鏡,假裝一切正常,隨後莫羅會跟他解釋。幸運的是,萊爾不知道檢查稜鏡通常需要多久。
賣家到來的時候奧內爾有點吃驚,她以為「奈特」是個男人,可是帶著稜鏡出現在前門的是一個女人。奈特身材瘦弱,要是打扮一下本可以很漂亮,可她有點悲傷。奧內爾為斯科特工作多年,有豐富的經驗可以識別出機會主義者,可她在奈特身上沒發現這種感覺,至少沒有立即發現。
謹慎的懇求不會動搖莫羅,奈特需要一個更實際的出發點。「你不想讓他悲慘到把稜鏡當作與幸福生活的唯一聯繫吧。」
「所以我不願看見她協調戒毒小組,你無法相信她不去揭發你。」
「我不知道。」扎蕾娜說。

空氣分子間的碰撞同樣具有不確定性,可以被一米外原子的引力效應所影響。因此,即使稜鏡的內部與外部環境隔離,被激活時發生量子測量的結果仍然能影響外部世界,決定兩個氧氣分子是相互撞擊還是擦肩而過。不是任何人刻意而為,但激活稜鏡必然對生成的兩個分支產生不同的影響。差異起初感覺不到,只是分子熱運動層面的區別。可是如果空氣急劇流通,大約一分鐘之後,微觀層面的擾動就會擴展到宏觀層面,導致直徑一厘米的氣旋。
「我來吧。」萊爾說。
「很可能。」奧內爾想說世上還有好人,但是不希望因為暗示奈特不是好人去觸怒她。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奧內爾說:「既然錢已經轉過去,你介意我發表一下個人觀點嗎?」
「你怎麼得出的結論?」扎蕾娜問。
「我知道不容易,」丹娜說,「可問題在於,假設我們了解其他分支,是否應該作出更好的選擇。我認為絕對應該,我們都不是聖人,但都可以努力變得更好。每次你表現得慷慨大度,你都是在塑造一個下次更有可能慷慨大度的人,這很重要。」
她們談好后,厄爾森夫人稍微提高聲音,讓莫羅回到屋裡。「對話進行得如何?」他問。
「對,我好像在附近看到過他們的傳單。」
「分支是由任意量子事件產生的,對吧?即使在我們擁有稜鏡之前,分支也一直在產生,只是我們無法聯繫那些分支。總有一個分支,你在其中一時興起,掏槍殺人,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我們應該看到,發明稜鏡之前每天的隨機殺人數量跟發明稜鏡之後的相同。稜鏡的發明不應該在我們這條特定的分支上導致謀殺案增多。所以,如果我們在稜鏡流行之後發現殺人案變多,那不可能是因為總有一個分支里你掏出了槍。」
文妮莎看著丹娜,臉上只剩下震驚。她本可以否認,可她們都知道,這無法改變什麼,因為老師們會相信丹娜,不會相信文妮莎。有一瞬間,丹娜本可以收回所說的話,坦白真相,可她沒有。
他們在「我聊」公司的辦公室里吃著莫羅從兩個街區外的快餐車買來的墨西哥卷餅,然後莫羅提起互助小組的情況。「我們在萊爾身上進展如何?」他問。
扎蕾娜開始撕扯手裡的紙巾,這是她談論自己時的一個習慣,「可那意味著我的平行自我幫助了她的侄女,做了我在這個分支里沒有做的事情。所以應該怪我不作為。」
「當然,我想也是。」奈特說,她幾乎對自己的做法感到抱歉。
莫羅走出辦公室:「我就是。」

排卵是平緩且規律的過程,所以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到了特定時間,同一個卵細胞都會從卵泡中出現。然而,精|子到達卵子卻跟抽中彩票一樣,九九藏書取決於絕對隨機的力量,即使在兩個分支里性|交過程所在的外部環境看似相同,只要存在一個無法感知的微小差異,就會導致不同的精|子使卵子受精。因此,兩個分支里的天氣模式一旦變得明顯不同,所有的受精過程都會受到影響。九個月後,全球各地的每位母親將在不同分支生下不同的嬰兒。如果兩個分支中誕生的嬰兒性別不同,那將是最直接的證據;即使性別相同,結論依然成立。一個分支的新生兒迪倫不同於另一個分支的新生兒迪倫,他們是親兄弟。
「這你能做到?」
「我他媽不是劫匪,只想要回屬於自己的,要回這個傢伙從我母親那兒騙走的。」厄爾森用另一隻手掏出手機放在櫃檯上,「現在,把你的也拿出來。」他對莫羅說。
凱文聳聳肩:「就像是自殺潮吧,人們聽說別人在做,就產生了想法。」
「聽起來不錯,但是——」奈特想到多年不變的行為模式可能在一個人的大腦中形成思維定式,這樣你不用刻意嘗試,就會不知不覺掉進同樣的習慣——「但是不容易。」奈特說。
奈特在「我聊」外邊等萊爾,她知道萊爾有可能改變主意,不過還是看到他帶著稜鏡準時出現。最終見到這台稜鏡有點反高潮的意味,她和莫羅為此努力了好幾個月,可稜鏡看起來跟其他最新型號沒有差別,只是一個藍色鋁合金手提箱。奈特突然覺得當時的情形既了不起又出奇地平淡:每台稜鏡都像是童話故事里的寶貝,手提箱里藏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可大多數世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樂趣,也沒有特別的價值。這一台就因為可能會讓王子跟他的愛人團圓才更珍貴。
偶爾,臨時的改變可能避免事故。有一次,客機墜毀后聯邦航空管理局通知另一條時間線的對應機構,後者得以禁飛了對應的飛機,進行仔細檢查,發現了液壓系統的一個部件瀕臨失效。但人為失誤造成的事故無法避免,這在每條時間線上都是不同的。無法提前發出自然災害的預警:一條時間線上有颶風無法證明另一條時間線上也有颶風發生的可能;而地震在每條時間線上都會同時發生,所以提前預警也是不可能的。
「莫羅。」他從鏡頭前走開,然後另一個奧爾內出現在屏幕上。奧內爾能看見背景中的房間跟她自己此時的一樣,還認出了平行自我的穿著。
我相當確信的是,即使多世界詮釋是正確的,它也不意味著我們所有的決定都會被抵消。如果一個人的性格特徵由他長久以來所作的決定所體現,那麼,同樣也會從他在多個世界中所作的決定中昭示出來。假如你可以用某種方法調查馬丁·路德在多個世界中的態度,要發現一個他沒有反抗教會的世界,我覺得你得查找很多,而這,就證明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然後我認識到,我永遠不會跟平行自我形成那種關係,所以我決定擺脫稜鏡。」
在約定跟對面的莫羅交流的時候,奈特通過打字跟他溝通:
「可是這個互助小組的每個成員都指望擺脫稜鏡嗎?先是奈特,如今是你,我不確定是否要放棄稜鏡。」
「嘿,丹娜!」
男人盯著他:「我是格倫·厄爾森,你偷走了我母親的兩萬美元。」
「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激活稜鏡,你的侄女就會被錄取,」凱文說,「但那不一定成立。」
奧內爾握住斯科特的手看著他,無聲地問他是否確定。斯科特捏了下奧內爾的手,點點頭。之前他們倆談過,稜鏡所能提供的有限,不管他跟羅德里克如何節省,數據簿剩餘容量也無法滿足他們餘生使用。他們不會滿足於只用文字交流,會渴望聽到對方的聲音,看到對方的面容,所以數據簿最終會用盡,然後他們就得告別。但是斯科特願意完成交易,就他自己而言,多一段共處的時光是值得的,最後兩人分開,至少不是因為意外。
「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沒說止痛藥是我的,一切就會不同。如果我讓文妮莎一起分擔責任,我們之間就不會產生嫌隙,漸行漸遠,我們會一起受罰,她就不會開始結交那些問題女孩,會走上完全不同的生活之路。」
奈特走過去的時候,萊爾正在咖啡機旁倒咖啡。「你好。」他把剛倒的這杯遞給奈特,自己又倒了一杯。
「我想看看有多少個版本的我採取了同樣的做法。」
斯科特和羅德里克沒有猶豫:「給他們錢。」
「假如他們找到了,你讓他們去採訪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是不去確認平行自我,我怎麼知道那是不是反常的偶然事件。」
回到「我聊」后,莫羅用稜鏡向平行自我發了一條消息,讓他配合。他們倆會告訴那個平行世界的厄爾森夫人,這裏的厄爾森夫人因為服用止痛藥而出現幻覺,堅信自己通過稜鏡贈送了錢財,所以最好在她剩下的日子迎合一下她。這樣做可能就夠了,但是如果有必要,他們還可以謊稱另一個客戶意外地用盡了這台稜鏡的數據簿,徹底結束她們的視頻聊天。
最近這次有人出售的稜鏡不一樣:分支里沒有另一個斯科特,只有一個傷心的羅德里克。斯科特也許會對此感興趣,但是在確保提供的稜鏡合法之前,奧內爾不會跟他提起。
「不怪你。」萊爾說。
「要是另一條時間線發生了非常有意思的事兒呢?」
奈特考慮了一下,把稜鏡賣給大冢意味著前往洛杉磯,乘坐大巴單程需要幾個小時。真正賣掉之前很可能得預先見一面,也就是說,至少要去兩次。
丹娜查看了視頻文件的元數據,每個都包含了各自稜鏡的信息,它們都是在整整十五年以前被激活。
她們一致決定奧內爾跟斯科特談談,她的平行自我跟羅德里克談談。假如雙方對可能的情況持開放態度,她們再約定下周某一天讓斯科特和羅德里克試下稜鏡,並決定是否購買。
「我有個愛好,就是製作珠寶,通常是耳環,我還有一家小型在線商店銷售我的作品。我自己不處理訂單,只上載設計圖,這家公司製作實物,再郵寄給顧客。」這是真的,以防有人想去查詢她的商店,「我的平行自我最近告訴我,某個網紅碰巧用了我們的一款設計,在網上宣傳她有多喜歡,過去一周我的平行自我賣了幾百副耳環,她竟然在咖啡店裡看見有人戴那款產品。」
四周前發生了一件事,豪爾赫的經理是個自私的暴君,會貶低每一位下屬。丹娜與豪爾赫會面的一個永恆主題就是幫助他克服經理的侮辱。有一天獨自在停車場時,豪爾赫怒不可遏地扎了經理汽車的四個輪胎。過了很長時間以後,他也沒被發現。雖然他想假裝一切都沒發生,卻又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難受。
「要是你給我幾天時間,我可以看看你母親的平行自我願不願意還錢——」
「我問他們能不能查明,如果我跟安德魯結婚會怎麼樣。」
個人消費者有能力購買稜鏡時,零售商起初把稜鏡宣傳為數據服務之外的另一種個人選擇。他們以新手父母為目標客戶,鼓勵他們立即購買、激活,然後存放到孩子成年,到那時孩子就能看見自己的生命以另外的方式演繹。這種策略贏得了一些消費者,但遠不到零售商期望的數量。相反,當人們能夠為自己購買稜鏡時,除了探索「可能發生的」人生境遇,他們還找到了其他用途。
之後莫羅會安排拜訪斯科特·大冢,提出把這台可以跟他羅德里克交談的稜鏡賣給他。
「太好了,走吧。」
「好朋友之間的秘密也是一樣!」酒吧里有些人轉頭看她們,文妮莎繼續用正常音量說,「她不見得是我遇到的最差勁的人,至少還懂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不過有些人是你可以完全依靠的,而有些人只在某些方面靠得住,你得明確區分。」
丹娜對扎蕾娜說:「這些可以預見的行為結果是你造成的嗎?」
「我知道,這就是我現在的行動目標。」
「我沒有錢,已經轉到另一條分支上了。」

「錢屬於你母親,」莫羅說,「她想怎麼處理都行。」

「我想知道上次確認以來他們是否有所行動?」
「沒有,別的都一樣。」
「我猜這告訴我,除非確定想知道答案,否則我不應該讓他們查詢。」
「文妮莎對我大發雷霆。她說我應該告訴老師我們剛剛才發現止痛藥,肯定是有人在機場偷偷塞進了我們的背包,我們正打算向老師報告。她說學校不會歸咎我們任何事。然而因為我們已經承認,她也留校察看,討厭她的老師可以隨時開除她,她不會給他們那樣的權力。我們停學一結束,文妮莎就開始喝醉酒上學。這樣做了幾次后,學校開除了她,她開始被警察追捕。」
「我參加了一個由她協調的互助小組,正要離開時看見你們在交談。我沒聽清內容,但是看起來你對她很生氣。我只是好奇你是參加過她負責的互助小組,還是當過她的病人,才跟她有什麼不好的經歷。我不是成心打探隱私,只是想知道丹娜的某些情況我是否應該了解一下。」
「噢,那可太糟了。」
「可是一切的不同都是因為我的稜鏡。」
莫羅差不多跟奈特在同一時間到「我聊」供職,所以這家公司興盛時他們都還沒有加入。只有大公司能擔負稜鏡費用的時候,人們喜歡去店裡跟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流。現在人們可以自己購買稜鏡,「我聊」就只剩下幾家門店,他們的客戶大多是被家長禁止使用稜鏡的青少年或仍然覺得平行自我很新穎的淳樸老者。
扎蕾娜大聲回答:「我曾看到過,稜鏡流行以來,激|情犯罪的數量增加,雖然不多,但具有統計學意義。」

這傢伙一直在談論的明星夫妻是流行歌手斯科特·大冢和電影明星羅德里克·費瑞斯,在去一場電影首映式的路上,他們在豪華轎車裡被醉駕的司機撞到,羅德里克喪命,斯科特獨自在悲傷中活了下來。可是在這傢伙的稜鏡開啟的分支里,喪命的是斯科特,羅德里克成了生還者。
然後丹娜說:「都是文妮莎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奈特第一次不再扮演買家角色,而是成為一個賣家,她得提供稜鏡有價值的證據。奈特和對面的莫羅交換了各自印刷版報紙的照片,這可比報紙網站的截屏更難偽造。
「沒錯。」
在私人應用領域,企業家認識到,儘管從稜鏡獲得的信息價值有限,但還是可以作為內容賣給消費者。一種新型的數據代理出現了:企業同平行世界中的對應實體交換當前時間的新聞,再把信息賣給訂閱者。體育新聞和名人八卦最容易銷售,跟偶像在當前時間線的行為一樣,人們常常對他們在平行宇宙的行為也很感興趣。體育發燒友從多條時間線上搜集信息,爭論哪支隊伍的總體表現最佳,以及這是否比他們在單一時間線上的表現更重要。讀者對比不同時間線上發表的不同小說版本,結果平行自我創作的小說成了作者本人要面對的盜版書競爭。隨著稜鏡的數據簿越來越大,同樣的事情開始在音樂和影視領域接連發生。
「可我還覺得是自己的錯。」
「有進展,」奈特說,「我能看出他覺得沒有稜鏡更快樂。」
「這說明什麼?」
「你不像莫羅。」
高中時她們是好朋友,總是待在一起,相互吐露心聲,感動得笑中帶淚。不僅如此,丹娜還羡慕文妮莎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拒絕束縛。文妮莎曾在取得好成績后公開嘲笑老師,最後老師們別無選擇,只好將她留堂。有時候丹娜希望自己能有同樣的勇氣,但是她過度滿足於老師眼裡的好學生角色,不敢做任何可能會有損自己形象的事。
「因為我之前聽了你的話,並依此安排了計劃。要是你改變主意就告訴我。」
莫羅困惑地說:「你誤會了,我在幫助你母親跟她的平行自我聯繫——」
奈特過去跟文妮莎一樣,總是把自己的問題歸罪於別人。多年以來,她認為自己因強闖民宅被捕是她父母的過錯:如果他們沒有更換她家房子的門鎖,她就不用闖進去尋找值錢的東西換毒資。奈特花了許久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文妮莎顯然還沒走到那一步,這也許是因為她發現丹娜願意承擔責任。丹娜對文妮莎做過些糟心事,這點毫無疑問,可那都是在多年以前。如果文妮莎現在還沒過上正常生活,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不是丹娜的。
「那也不能說明是你的過錯。」
最後萊爾交出稜鏡,拿到自己的錢。結束后,奈特問他:「感覺怎麼樣?」
「百分百確定,」萊爾說,「我今早跟平行自我確認過,他也要一起賣。此刻他應該在那邊的『我聊』店呢。」
「嗯,這個想法很有趣,我知道她會比我兒子更好地使用這筆錢。」一想到兒子她就皺起眉頭,「我該怎麼操作?讓我的律師改遺囑嗎?」
奧內爾讓她在咖啡桌上準備好稜鏡,起初奈特跟另一側的人進行文字交流,然後她切換到視頻模式,把稜鏡推給奧內爾。一張面孔出現在屏幕上,但不是平行世界里的奈特,而是一個瘦高的男人,機會主義者。「你是誰?」她問。
奈特搬到現在的地方開始新生活,遠離了可能讓她再次使用毒品的人和地方。「我聊」的工作算不上了不起,但是辛勤勞動賺錢就挺好,而且她喜歡跟莫羅在一起。莫羅的行騙副業很有趣,奈特也一直擅長這類技能。她對自己說,這能幫助自己故態復萌,因為騙人帶來的快|感能夠安全替代吸毒的快|感。可是最近,奈特總感覺是在自欺欺人,即使沒有花錢買毒品,這些小騙局還是很可能讓她重新涉毒。她最好從這一切中抽身,找個遠離莫羅的新工作,可能還意味著再次搬家,但這需要錢,所以她還得繼續跟莫羅幹才能在以後擺脫他。
「我到你辦公室找過你,」文妮莎解釋說,「但是你不在,所以就找到這兒來了。」
一個四十幾歲、身穿防風夾克的男人走進正門,奈特走到前台:「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丹娜搖搖頭:「沒有,我沒用過。」
奈特再次把稜鏡在咖啡桌上準備好,奧內爾切換到視頻模式,先看見莫羅的臉,然後是她的平行自我,看起來跟她自己一樣緊張。有一瞬間,奧內爾產生了叫停整件事的衝動,她害怕斯科特只會更痛苦,但她知道他們不該放棄這個機會。她招手讓斯科特坐在身旁的沙發上,她的平行自我也在朝屏幕外的某個人擺手,然後奧內爾調整稜鏡,讓它面對斯科特。
「稍等,」她對顧客說,「我給你們登記。」她到庫房給另外兩位顧客取出稜鏡,剛在隔間設置好,莫羅就從正門走進來,懷裡抱著一個大紙箱。奈特在前台迎上他。
奈特假裝感興趣,所以也參与進來。「也許早晨時有人在他前面插隊。」
奧內爾知道奈特和斯科特見面時會尷尬,可實際情況超出她的預期。幾個月來,除了家庭成員或密友,斯科特幾乎不跟人說話,疏於練習面對公眾時需要的那種表情,有望再次看見活生生的羅德里克令他特別焦慮。至於奈特,她似乎挺冷淡,不同於奧內爾想象中很快就要賺大錢的人。

丹娜點點頭。「我們傾向於認為總有人要為特定事件負責,因為那幫助我們理解世界。我們過於喜歡這個想法,結果有時候就會責怪自己,就為了有人可以指摘。然而,並不是每件事都受我們控制,或者說,不是每件事都受人控制。」
「我沒有你要的那筆錢。」
特蕾莎通常會用一些客套話來做開場白,但這次沒有。她一坐下就說:「今天午休我去了水晶球公司。」
厄爾森打開他手機上的數字錢包。「轉兩萬美元。」
「有人用槍指著你,你就該按他說的做。」奈特發現自己心臟狂跳,便嘗試用深呼吸來平復,她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濕透,「我最好去看下顧客——」這時厄爾森又出現在門口。
斯利通加和他的平行自我對稜鏡啟動一年內誕生的嬰兒進行了九*九*藏*書DNA測試,並在論文《天氣對人類受孕的擾動影響》中揭示了上述內容。他已經為《基於普雷加平行世界通信儀的大氣誤差大規模增長研究》使用了另一台稜鏡,就是為了避免那個試驗結果的公布會對這個試驗產生莫名影響。在孕育為這些孩子的受精卵最初形成時,兩個分支之間完全沒有通信。每個孩子的染色體組成跟另一個分支對應孩子的都不相同,唯一可能原因就是一次量子測量所造成的。
「我聽懂你的意思了,」扎蕾娜說,「但究竟是什麼引發謀殺案增多呢?」
凱文說:「你跟平行自我的關係不完美,也並不意味著你必須放棄稜鏡。這就好比是,如果婚姻沒有童話故事里一樣幸福永久,你就不結婚。」
「就好像你也許染病了,但是結果卻沒有。」
「如果你知道理論錯誤,為什麼還需要更多理由呢?」
「這傢伙說是因為不經常活動,而且依賴氧氣,造成呼吸很淺。不管怎麼樣,厄爾森夫人肯定得了肺炎。」
後來她們要去華盛頓特區實習。兩人計劃離開前的晚上在酒店房間舉辦一場聚會,但害怕讓老師知道:酒水難以隱藏,大麻也容易聞到。最後她們在父母的葯櫃里搜集止痛藥,都是丹娜爸爸牙齦手術和文妮莎媽媽子宮切除時剩下的,足夠她倆和朋友們用。
接下來,擁有稜鏡的粉絲提出,要把自己的稜鏡交給斯科特。他們了解到斯科特和羅德里克沒有稜鏡,雖然斯科特可以很容易從數據提供商那兒買到,但是很多粉絲想跟他有所聯繫,想成為減輕他傷痛的人。奧內爾知道斯科特考慮過找一台稜鏡,為了再次看見活生生的羅德里克他願意放棄一切。但是問題也顯而易見:在每一條沒有發生車禍的時間線上,她丈夫都還活著,他的平行自我也在那裡。斯科特會成為闖入二人幸福婚姻的傷心的鰥夫,讓他們想到災難會從天而降,彷彿美好生活中的一個凶兆。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即使想看到平行世界里的羅德里克,他也不想被當作憐憫和害怕的對象。
她有自己的疑慮,即使現在幾乎都無法相信。「我們還沒有成功呢。」她說。
「請講。」丹娜說。
萊爾說:「也許我們分支的招生負責人在審核她的申請材料時心情不好。」
「要是想多賣點錢,你得自己研究一下再來找我們。」
「是啊,」莫羅用他短粗的手指撓了撓下巴,「不過我有個想法。」
她倆彷彿雕塑一樣站立良久,一言不發,丹娜似乎看見自己所有的未來計劃向晨霧一樣散去。
奈特第一次參加互助會時,對其他參与者討論的內容表示懷疑:一個男人過分地擔心他的平行自我比他更快樂;一個女人因為平行自我投票給不同的候選人而陷入疑慮。正常人會把這類事情當作問題嗎?在嘔吐物中醒來,因為湊不夠現金而糊弄毒販:這些才算得上真正的問題吧。一時間,奈特幻想告訴互助小組的每個人,他們應該放下包袱,但實際上她肯定沒有,不僅是因為害怕暴露自己,還因為她沒資格評判別人。那他們對自己感到難過該怎麼辦呢?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自怨自艾總好過把自己的真實生活搞得一團糟。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信任她主持戒毒小組嗎?」
「沒錯,那有可能發生。實際上我就在協調一個使用稜鏡上癮的互助小組。」

「什麼意思?」
莫羅把紙質食物托盤和空飲料杯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好吧,我們繼續按你的方法堅持一下,不過你得抓緊。」
「不用客氣。」
奈特向互助小組宣布自己已經賣掉稜鏡時丹娜有點兒吃驚,在以前的互助會上她沒覺得奈特已準備好跨出這一步,但是她知道這些事情總會讓人出乎意料。奈特似乎對自己的決定感到高興,不過那是典型反應,每個人離開稜鏡時都感覺很好。丹娜還注意到,奈特非常隱晦地觀察萊爾對她宣布賣掉稜鏡的反應,丹娜以前也發現過奈特有類似舉動。似乎奈特的興趣並非出於男女之情,即便是對萊爾有意,她也沒有刻意追求,這樣做也許是為了在解決自己問題的同時避免事情複雜化。
「好吧,現在我來了,想把錢要回來。」
「太好了,謝謝。你不會失望的,我保證,這次我不會讓學費打水漂。」
「當然可以,」丹娜停下來整理思路,「大體上,我覺得你的行為跟性格相符。也許有不止一件事適合你做,因為你的行為隨著情緒在變,但是更多事情完全取決於你的性格。如果一直喜愛動物,你就不會在任何分支里因為小狗朝你叫而踢它;如果一直遵紀守法,你就不會在任何分支里的上班路上突然搶劫便利店。」
「沒關係。」奈特說。
特蕾莎若有所思地說:「知道這一點挺好,我想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先讓他們去查詢,如果找不到哪個版本的我嫁給安德魯,那我就可以罷手了。」
「不需要拉倒,我事情多著呢。」
「我想先說明,」奧內爾在奈特進來時告訴她,「你今天不會見到斯科特,他甚至不在房裡。如果我對看到的東西滿意,那我們再約一次。」
「你都了解到了什麼?」
「對啊,」萊爾勉強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覺得特別……我知道自己一直在這麼說,可我真是感到嫉妒。我怎麼會這樣?」
「就值這些。」
「如果你了解到你的平行自我們最近有所行動,那意味著存在第一次檢查時沒有發現的嚴重問題?」
「我只是想幫點忙。」
厄爾森盯著他看了一分鐘,然後放下手槍,拿起電話,走出了店鋪。
「對,今晚你要參加互助會,進展如何?」
豪爾赫靜坐了一分鐘,丹娜擔心自己逼他太緊。然後豪爾赫說:「也許你說得對,可是,違背本性也不符合我的慣常行為,這就不重要嗎?」
莫羅已經找到一份六個月前的印刷版報紙,當天的頭條信息是羅德里克·費瑞斯死於車禍,斯科特·大冢活了下來。平行世界的莫羅現在得找到一份印刷版報紙,那上面得報道大冢喪生和費瑞斯生還的同一場車禍。兩位安排幾天後再次交流。
奈特收起手機:「我們檢查一下。」
「不用,沒關係。你繼續說。」
當時的稜鏡仍是一種需要液氮冷卻的大型設備,他計劃的試驗每項都需要一台稜鏡。激活之前,他做了很多準備工作。首先,他在十幾個國家徵集當前沒有懷孕但打算要孩子的志願者,一年時間內成功生下孩子的夫妻同意對他們的新生兒進行21基因座的DNA測試。然後他激活稜鏡,輸入指令,發射一粒光子穿過一塊偏光濾鏡。
可以預見,某些個人在了解他們的平行自我享受了他們沒有企及的成功后變得消沉。有一段時間,曾有人擔心這些私人調查作為一種產品會讓買家傷心。然而,大多數人覺得相比平行自我,他們更喜歡自己當前的生活經歷,所以認為自己已經作出正確決定。雖然這有可能只是確認偏誤,但是一般說來,個人搜索服務仍然是數據代理商的盈利業務。
奈特找了兩個挨著的空座。「你喜歡坐在前排,是嗎?」
有一種常識是,你會出生在你父母相遇並生兒育女的分支里,但沒有誰的出生是必然的。斯利通加打算用他長達一年的試驗揭示受孕對環境的高度依賴性,包括受孕當天的天氣。
丹娜環視房間,「別人知道嗎?」
「所以你不會告訴我是否應該去尋找答案。」
奈特隨奧內爾來到後者的辦公間,奧內爾解鎖工作電話,打開數字錢包。兩人交換賬號,然後把電話一起擺在桌上,奧內爾輸入金額,點擊了發送。奈特的電話提醒收到轉賬,但是奈特沒點接收按鈕。
「謝謝分享,萊爾。」丹娜說,然後問小組的其他人,「有人想要回應一下嗎?」
「沒錯,我說過了,丹娜在某些方面還行。我的看法是,她不是每件事都值得信任,我付出很大代價才懂得這一點。」
「如果你想考慮下,可以以後再來,我們一直都在。」
「是真的嗎?」她試探著問,「羅德里克在你的分支里還活著?」
奧內爾作為斯科特的私人助理已經十年,遠早於斯科特遇見羅德里克並與之結婚。幾年前羅德里克的助理移居法國,如果斯科特拍外景或去別處宣傳時有人陪伴,而羅德里克留在家裡,奧內爾就成了他們兩人的助理。直到六個月前,一名酒醉的司機改變了一切,她又成了斯科特一個人的助理。
「是這樣!」
「沒錯,可我認為在這裏你不會。」

「確定還要賣嗎?」她問。
莫羅搖搖頭。「不。」
新城市、新公寓,奈特還沒找到新工作,但是現在還早。找一個吸毒者互助小組應該挺容易。本來她打算最後一次參加稜鏡互助小組,把一切都告訴大家;然而,她對此思考得越多,就越覺得坦白一切完全是為了自己好,而不是為別人好。萊爾如今狀態挺好,要是了解到他們相互認識這段時間奈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肯定不會高興,互助小組的其他人也一樣。最好讓他們繼續覺得他們認識的奈特是真正的奈特。
「我能明白這不是理性的反應,可我還是擺脫不了這個想法。」扎蕾娜說,「我覺得自己傾向於認為對不起我姐……」她停頓了一下,「因為我倆的過去。」
「好吧,那也行。」丹娜說。沒道理刨根問底,她確信豪爾赫最終會自己想清楚。
六個月後,他安排一家軟體代理商獲取一個月內的全球天氣預報,然後他激活第二台稜鏡繼續等待。
「謝謝,丹娜,」萊爾說,「我給她發了消息,告訴她聯絡她的原因,還給她發了一張我倆的平行自我在一起的照片,然後問是否可以請她喝杯咖啡,她說沒問題。」
有進展,肯定有進展。
「好。」奧內爾說完陪奈特走到門口,把她送走。奈特走下台階時,奧內爾問:「為什麼我是跟你做交易?」
「沒錯!沒什麼嚴重的,不會在我身上複發。」
「少扯淡,」厄爾森從夾克里掏出一把手槍,瞄準了莫羅,「把錢還我!」
「我覺得先這樣吧,」奈特說,「我下周再來。」
奧內爾站起身來轉向奈特:「跟我來,我給你付款。」她能聽見另一側的自己也在跟莫羅說同樣的話,屏幕上羅德里克的臉變成了莫羅的,然後屏幕熄滅;他不會讓自己的稜鏡離開視線,除非收到了錢。
「他們怎麼說?」
「你想知道答案嗎?」丹娜問,「算了,我們換個說法。你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什麼,害怕的答案又是什麼?」
奈特聳聳肩:「很難說,我覺得有進展。」
「我認識一個人,他跟一個身份盜用的團伙一起幹活。我可以讓他們針對萊爾,毀掉他的名譽。然後萊爾就完全不想去了解他的平行自我過得有多好。」
「不著急。」
「我猜是吧。」這本身就讓她擔憂,對於一個過去的癮君子而言,一大筆意外之財可能會跟創傷事件一樣讓她舊病複發。
私人稜鏡的用法對於大眾想象力的衝擊更甚於數據販賣公司,就連從沒使用過稜鏡的人都發覺自己開始思考偶然性在他們生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有些人經歷身份危機,覺得他們的自我意識被無數平行世界版本的自我破壞。有些人購買多台稜鏡,試圖讓所有的平行自我都保持同步,即使各自的分支發生分化,也強迫所有人保持同樣的生活軌跡。從長遠看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種行為的支持者還是購買更多稜鏡,對新一批平行自我重複他們的努力,還聲稱減少他們分化的任何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同意凱文說的你倆合得來,」扎蕾娜說,「可是我們所有人都在不斷犯的錯誤就是,一旦看見平行自我走運,就會認為自己也有資格交同樣的好運。」
「還可以考慮你從另一條時間線了解到的情況是否真的有助於自己。有可能你從另一條時間線發現的一切都沒法改變你在這條時間線的境遇。」
「說吧。」
「然後一切都開始不對勁兒。我正說著跟她約會是多麼愉快,感覺一切都在好轉。還沒等意識到,我就跟她說起使用稜鏡曾讓我多麼扭曲。我提到我是多麼嫉妒平行自我遇到貝卡,如今的我總是思前想後。我說個沒完沒了,都能聽出自己在談論時有多可悲。我知道自己要失去她,所以出於絕望……」他猶豫了一下,「我提出讓她借用我的稜鏡跟她的平行自我聊聊,那個貝卡可以告訴這個貝卡,我可以有多麼了不起。你們可以想象出結局,她挺有禮貌,但是明確表示不想再見到我。」
「你想過沒有,你激活稜鏡有沒有毀了別人的生活?」
「比如說,有人也許在不同於我們的另一條時間線上死於車禍,但是在我們的時間線沒有,全都是因為你激活了稜鏡。」
這個策略可以理解,如果斯科特和羅德里克想要購買,他們不會有心情討價還價,顯然是這位莫羅在主導交易。「好吧,」奧內爾說,「我們到時候再談。」奧內爾把稜鏡推還給奈特,後者跟莫羅簡單商量了一下就關閉了稜鏡。

後記

全組的人都感到震驚,還有人小聲說:「我的天!」
「你是說我很壞。」
「我們現在不談價格,」莫羅在另一側堅決地說,「你們老闆試過產品后,我會定一個價格。要麼你們付錢,要麼我們走人。」
「安排一下吧,」厄爾森夫人說,「你下周過來時我們就轉賬。」
「談過,一開始他建議我們分開一段時間,但還是保留我們的稜鏡。我以前也考慮那麼做,因為我可以在境遇改善後再給他看。可是幾次互助會之前,奈特提到她不需要向誰證明什麼。我覺得留下稜鏡無法讓我擺脫想要證明什麼的思維模式,於是我跟平行自我把事情挑明,他表示理解。我們會各自賣掉稜鏡。」
「他們核實的分支,都源自扎輪胎事件之前的一個月,這意味著那些平行自我都跟我一樣,他們還沒來得及變成別人。」
斯利通加在一篇名為《基於普雷加平行世界通信儀的大氣誤差大規模增長研究》的論文中發布這些結果后,對於天氣能對歷史進程產生什麼程度的影響,歷史學家進行了熱烈的討論。懷疑主義者承認,這可能從各個方面影響個人日常生活,但是創造歷史的事件結果由天氣決定的頻率是多少呢?斯利通加沒有參与討論,他在等待另一項一年之久的稜鏡試驗得出結果。
「凱文,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隨後再探討差異更大的時間線。」丹娜說。
「謝謝。」斯科特說著抹了把眼淚。
「對。」
奈特沉默了一會兒——她已經好久沒有過這樣的發言——但是組長看出她還有話要說,於是就耐心等待。最後奈特繼續說道:「我傷害過一些人,可能永遠也沒法彌補。他們永遠不會給我機會,我不怪他們。可是我覺得,在某種層面上,那些經歷讓我思考,如果自己永遠無法公平對待他們,公平對待那些被我傷害最深的人,那麼對別人好壞與否也就不怎麼重要了。所以我不再吸毒,但還是會撒謊,還是會欺騙。沒有可怕的遭遇,也沒有吸毒時我對別人的傷害。我只關心自己,但是從沒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
「可能的目標之一,沒錯。」丹娜說。

奈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說:「快把——」
「我很高興。」現在到了關鍵時刻,奈特的緊張程度讓她自己都感到吃驚。她盡量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話說你應該去我賣掉稜鏡的地方出售你的稜鏡,他們會給你和你的平行自我一個好價錢。」
他們在咖啡店聊了一會兒,然後擁抱告別,奈特對萊爾說下次互助會上再見。她的計劃是再參加一次互助會,然後宣稱自己沒有必要再去。
「你覺得那意味著什麼?」
每台稜鏡(Prism)——這個名字接近原始名稱「普雷加平行世界通信儀」的首字母縮寫——有兩個發光二極體指示燈,一個紅色,一個藍色。當一台稜鏡被激活,設備內部進行量子測量,產生兩種概率相同的可能結果,一種結果通過亮起的紅色發光二極體指示,另一種結果通過亮起的藍色發光二極體指示。從那一刻開始,稜鏡允許信息在泛波函數的兩個分支間傳輸。通俗點說,稜鏡產生了兩條分叉的時間線,一條時間線中紅色發光二極體亮起,另一條時間線中藍色發光二極體亮起,稜鏡允許我們在兩條時間線間通信。九_九_藏_書
「能給我點時間嗎?」
她出去趕上剛剛跟丹娜交談的女人。「抱歉,你認識丹娜嗎?」
隔了很長時間才有一個回復出現在屏幕上。
「可你還在跟她見面。」
「給我講講那種安心的感覺。」
「可是最近……我有了這個機會,可以真正幫助別人,不是我辜負過的人,只是某個受傷害的人。跟往常一樣不管不顧我也很容易做到,可是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人會怎麼做,然後我也照著做了。」
有些人對可能會了解到的內容心存恐懼,所以完全避開數據代理商,而另一些人卻沉迷於此。有些夫婦中的一方變成前者,另一方變成後者,結果經常會走向離婚的結局。數據代理商想盡辦法拓展客戶群,但是很少成功。反對聲最強的成功產品以痛失所愛的人為目標:數據代理商會找到一條時間線,其中他們逝去的愛人仍然活著並更新社交媒體,這樣他們就能看見自己的愛人可能會擁有的生活。這種業務印證了專家提出的最常見批評:數據代理商助長了客戶的不健康行為。
「我們去喝杯咖啡。」
「我不知道。他們也許找不到我同意嫁給安德魯的分支,我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他們怎麼會找不到呢?」
莫羅和奈特舉起手。「行,別動怒。」莫羅說。
「沒錯,」凱文說,「所以這個理論不能成立。激|情犯罪數量增加——即使增加得很少——這一事實證偽了這個理論。」
「我知道你會努力的。」
「我考慮採取點實質性措施。」
「文妮莎,你在這兒幹嗎?」
「你曾說過不知道有誰有資格繼承你的錢財。如果真有這種顧慮,也許你應該把錢留給你的平行自我。」
丹娜問:「你問他們什麼了?」心裏已經在猜測答案。
「可是整體來看呢?在這條分支上當混蛋會增加所有分支上混蛋行為的比重嗎?」
「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丹娜向他保證,「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即使好人也可以生氣。你被惹怒就採取行動,那沒關係,了解到你人格的那個方面也沒關係。」
有關量子力學的多世界詮釋,在大眾的理解中,它的含義是:我們的宇宙不斷地分裂成近乎無窮多個不同的版本。對此觀點,我大體上抱有不可知的態度;但我覺得,它的支持者如果對它的含義做出更適度的主張,遇到的阻力便會小一些。比如,有人辯稱,多世界詮釋致使我們的選擇變得毫無意義,因為不論你怎麼做,總有另外一個你採取相反做法的宇宙存在,來抵消你所作決定的道德權重。
「沒問題,」丹娜說,「繼續。」
「我認識到,如果是看見別人在網上賣首飾,跟這件事的感覺就不同,一點都不一樣。」她轉身面對萊爾,「我認為自己本質上不是愛嫉妒的人,我認為你也不是,我們並不是總想要別人擁有的東西。可是有了稜鏡,對比的就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所以你怎麼就不能覺得,他們擁有的就是你應得的呢?嫉妒是自然的,問題不在你,而在於稜鏡。」
「什麼意思?」
自從稜鏡通信第一次得到展示起,這些問題就成為爭論的熱點。當數據簿容量為100千位元組的稜鏡被開發出來時,一位名叫彼得·斯利通加的大氣科學家做了兩項試驗來解決紛爭。
厄爾森鄙夷的表情變得扭曲。「別胡扯了,我知道你們沒法把錢轉到另一條時間線。我不是白痴!」
「你度過了糟糕的一天並留下多餘找零的分支,是從過去分化出來,你的行為不再對它產生影響。但是,如果你在這條分支里表現得有同情心,那仍然會有意義,因為它會影響將來出現的分支。你富有同情心的行為越多,將來作出自私選擇的可能性就越小,哪怕你在那些分支里度過了糟糕的一天。」
「或者兩種情況都有。」萊爾說。
怎麼回事?她顫抖著手指點開了第二個視頻文件。
莫羅合上鍵盤,把稜鏡放在庫房後邊的架子上。進入辦公室前,他朝奈特笑了一下:「你還以為我們不能成功,是不是?」
豪爾赫一臉茫然。「既然不是癌症,那還有什麼重要的呢?」
「我覺得這說得通。」停了一下,特蕾莎又問,「你自己用過那種服務嗎?」
豪爾赫描述了最近一次與經理的交流,「我感到非常生氣,很想砸東西那種。我想起以前咱倆談過,就是我去萬花筒獲得體檢結果那次。我意識到也許檢查還不夠細緻。」
「是,我知道,可我覺得越早開始越好。所以這周你能把錢給我嗎?」
兩個奧內爾同時問道:「多少錢?」
「下個月將有一項新法律生效。」他讓厄爾森夫人看了一篇他偽造的文章,「政府想阻止人們從這條時間線向外轉移錢財,所以他們對轉向其他時間線的資金徵收百分之五十的稅款。」莫羅能從她表情看出這個想法吸引到了她,「『我聊』可以立即為你處理這件事。」
就這樣,一切都按計劃在走。「周日怎麼樣?」奈特說。
「有一天我跟一起健身的一個傢伙聊天,他似乎就達到了那個目標。他說他跟平行自我是好朋友,交換了解到的小竅門,鼓勵對方進步,聽起來可了不起了。」
奈特皺起眉頭。「這不就是我們現在所做的嗎?」

特蕾莎停了一會兒,最後說道:「我猜自己希望看到的是,有一個版本的我同意嫁給安德魯然後又離婚,因為他跟我不合適。我害怕看到一個版本的我跟他結婚,幸福美滿。我這樣是不是小肚雞腸?」
小組成員討論了一下,最後奈特轉向丹娜,「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嗎?」
「我們周六下午見面,一開始似乎比較合拍。我的笑話把她逗笑了,她的笑話也逗笑了我。我打賭我的平行自我遇見她的時候,也是這樣開始的,我感覺自己活在最好的人生里。」他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橙衫男操作鍵盤,跟他的平行自我交流了一下。結束之後,他說:「謝謝,我們以後再來。」說完他合上稜鏡離開了。
「不是,」扎蕾娜承認,「我覺得不是。」
「那件事顯然不符合你的本性,」丹娜說,「這點毫無疑問。可它仍然是你做出來的,不是你的平行自我們。」
奈特一直很低調,可莫羅總有自己的想法。因為提出了一個吸引新顧客的方法,他被提升為店長。每當他們有了一台新稜鏡,他就會研究這台稜鏡激活一個月後的事件報告,然後向相關人群投放廣告。有機會了解其他境遇下自己的生活,他們通常無法拒絕。這些人都沒有成為長期顧客——其中大多數都對了解到的內容感到沮喪——但以這種方式,每台新稜鏡都能帶來可靠的創收。
奈特對他皺皺眉。「干坐著?你覺得我一直干坐著?」
「閉嘴。」莫羅瞪了她一眼,然後重新轉向厄爾森,「我不會把錢給你。」
莫羅提出報價,然後萊爾跟他的平行自我簡單商量了一下。既然都已經同意賣掉稜鏡,他們就不會再討論價格,只是要最後告別。等待的時候,奈特確保自己不跟莫羅交換眼色,可她也不確定應該看哪裡。盯著萊爾看也不合適,所以她就看著窗外。
奈特點點頭,準備離開房間,可是奧內爾聽見稜鏡另一側的莫羅說:「要是他們擁有稜鏡,想要什麼隱私都行。他們得先買下來。」
耿輝 譯
「意味著我的行為是反常的偶然事件,我扎輪胎的事實說明不了我的為人。」
丹娜四點鐘的預約對象通常是一個名叫特蕾莎的女人。特蕾莎在丹娜這兒諮詢剛超過一年,主要是因為無法維持長期的情感關係才尋求治療。丹娜起初以為她的問題源自父母在她青少年時期離婚,現在又覺得特蕾莎容易見異思遷。在上周的治療中,特蕾莎告訴丹娜她最近碰見一位前男友,五年前她曾拒絕他的求婚,如今他已經跟別人幸福地步入婚姻殿堂,丹娜希望她們今天能繼續談談那件事。
「我現在就需要,招生本周就結束。」
這也是她現在參加戒毒互助會的原因。這個小組比稜鏡互助小組更大——從吸引力來看,稜鏡永遠不能跟毒品匹敵——小組成員也都是慣常的組成:看起來絕不會吸毒的人和一看上去就是癮君子的人。奈特不知道這個組堅決執行分步計劃,還是絕對接受更高權威的領導。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定期參加聚會,只想見機行事。
完成了上述準備,莫羅開始設置接受轉賬的虛假賬號。他沒打算騙到大錢,厄爾森夫人大概攢了些錢,但是並不富有。走運的話,奈特參加的互助小組會有大筆收入進賬。
奈特說:「說來話長。」
「我已經得到了需要的答案,」他聳聳肩,「這就夠了。」
奈特從衛生間出來時,聽見丹娜在拐角另一側的走廊跟某人交談。奈特停下來靠在牆上,把手機放在耳旁偽裝,然後蹭過去,直到能聽清她倆交談:有人在跟丹娜要錢,但是不清楚為什麼。這個女人在詐騙嗎?奈特告訴自己應該繼續追查,只為確保沒有意外會影響她和莫羅的行動,而且她的確感到好奇。
「我知道,只是覺得問問也無妨。」過了一會兒,特蕾莎說,「我聽說有人痴迷稜鏡。」
「好,我也不信任她能主持戒毒小組。不過對於稜鏡的問題,我肯定她還行,你不用擔心。」
她的平行自我朝她點點頭說:「麥克風測試。」
「反正都會發生,為什麼動手的不能是我?」
「真的嗎?為什麼?」
「我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如何明智地表述呢?「他把悲痛的人看作牟利的機會。」
作為「我聊」工作的一部分,莫羅維護一個互助小組列表,組裡都是些使用稜鏡時內心掙扎的人。他知道其中一些人最後會賣掉他們的稜鏡,所以定期去那些互助小組集會的教堂或社區中心張貼傳單,傳單上寫著:高價收購稜鏡。三個月前,莫羅在一塊公告板上釘了傳單,當時旁邊就站著幾個組員,他們手拿咖啡,一邊閑聊,一邊等待房間開門,莫羅聽到了他們交談的內容。
丹娜猶豫了一下,思索如何重新安排預算。
屏幕切換迴文字,奈特沒認出平行自我一直戴著的項鏈,要是他們最後買下這台稜鏡,她會問她在哪兒買的。她重新看向橙衫男,給出了一個報價。
「他們說也許可以。我還不明白工作原理,他們那兒有人給我解釋了一下。」特蕾莎沒有問丹娜是否了解工作原理,她需要深入談談,這是好現象。通常這種情況下,只需要丹娜稍微一點撥,她就能打開心結。「他說引起兩條時間線分叉的不是我決定跟安德魯結婚與否,而是激活一台稜鏡。他們可以檢查一下在安德魯求婚前那幾個月被激活的稜鏡,向那些平行分支里的水晶球公司發出請求,他們的僱員會查詢平行世界里的我,看她們有沒有跟安德魯結婚。如果找到嫁給安德魯的,他們會採訪她,再把她的回答告訴我。但是他說不保證能找到這樣的分支,只要發出查詢請求就得花錢,所以不管能否找到,他們都得收我錢。如果想採訪平行世界里的我,還要額外付款。因為要使用五年前的稜鏡,所以一切都很昂貴。」

「確實是,但也不會馬上就漲價。如果這台是五年前的,我就不這麼跟你談了。」
「你改變主意了?」
「不,不,我能給你錢。明天行嗎?」
當然,奧內爾請一位專家檢查了她收到的圖片,專家告訴奧內爾無法確認是偽造,但他可以輕鬆生成一張同樣效果的圖片,所以僅憑圖片不能證明什麼。奧內爾告訴賣家想跟另一邊的奧內爾先談談,所以她們安排了雙方都合適的時間見面。
「我不介意,我自己也一直在想同一個問題。」
莫羅吃完他的卷餅,喝光汽水。「我們不能幹坐著等他自己決定放棄稜鏡。」
「比如什麼?」
丹娜先是和他閑談了幾句,又感到他有什麼話要說,於是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最後他說:「上周我們會面之後,我去了一家名叫萬花筒的數據代理公司。」
「謝謝,」組長說,「絕對歡迎你參加我們的聚會。」
「去他的吧,」他說,「殺了你又能怎麼樣呢?」他舉起手槍,轟開莫羅的腦袋,然後走了出去。
過去幾周,丹娜確保在跟豪爾赫交談時不提起他的破壞行為。相反,他們談論了他的一些努力,即認識到自己的好品質和忽略別人對他的潛在看法。丹娜覺得他們取得了進展,並認為不久就能拓展主題。
「有人酗酒,可我不會建議客戶滴酒不沾。」
「使用稜鏡出現問題的人參加的小組。」奈特說。女人臉上出現了不屑一顧的表情,奈特有種預感,「不過,我以前也參加過匿名戒毒互助小組。」
在有關自由意志的討論中,很多人說,所謂你可以自由選擇的行為——由你承擔道德責任的那個行為——意味著在完全相同的條件下,你必須擁有作出不同選擇的能力。哲學家不停地爭論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有些人指出,馬丁·路德一五二一年對教會辯護他自己的行為時,他說:「我站在這裏,無法去做別的。」也就是說,他不可能做出別的行為,可那是否意味著我們不應該讚賞他的行為。如果他說「我可以有別的做法」,我們當然不會認為他值得更多讚譽。
萊爾深吸一口氣。「我想賣掉這台稜鏡。」
「謝謝,奈特。你絕對幫到了我。」
「最難的部分已經完成,剩下的就簡單了,」他笑著說,「高興點,你要有錢了。」
女人點了一下頭。「但是丹娜不是你戒毒小組的協調員,對嗎?」
她考慮了一下,然後聳聳肩。「沒問題,為什麼不呢?酒錢你出。」
「而且說真的,那不是餿主意。如果你倆的平行自我成為情侶,你倆肯定能合得來。」
莫羅淡淡一笑。「我知道他沒那個膽量。」

稜鏡使用由磁阱隔離的離子陣列交換信息,當稜鏡被激活,泛波函數分成兩支,這些離子仍處在相干疊加態,彷彿在刀刃上獲得平衡,跟每個分支都能通信。每個離子可用於從一個分支向另一個傳輸1比特信息,要麼是0,要麼是1。讀取0/1的操作會引起離子退相干,永久性地把它從刀刃上撞向一側,傳輸下一位信息需要另一個離子。你可以用離子陣列傳輸按文本編碼的一系列比特,如果離子陣列足夠長,你可以傳輸圖片、聲音,甚至視頻。
信心是讓人相信謊言的關鍵。「金錢只是另一種形式的信息,」他說,「像傳輸音頻和視頻一樣,我們可以通過稜鏡轉賬。」
「真的嗎?那地方叫什麼?」
奈特微微一笑,「謝了,莫羅,不過我覺得還是拿走我那份吧。」
丹娜感到https://read•99csw.com吃驚。「真的嗎?為什麼?」

奈特思考了一下說:「那證明了論調不可能正確,但沒有解釋為什麼不對。」
「它們只是兩個分支里天氣不同造成的隨機結果,任何原因都能導致天氣不同。要是我們找一找,我確定能找到一百個人的稜鏡所連接的分支里,你侄女被拒絕。如果在你行為各不相同的分支里都產生了同樣的結果,那麼,起因就不在於你。」
「怎麼不是?」
「看護認為她不出一個月就會去世,最多兩個月。」
「我對自己的做法感到高興,但不是說我值得什麼獎勵。因為有其他人很容易就能做到慷慨大方,不會在心裏鬥爭。對他們來說容易,是因為他們過去有過許多慷慨的普通決定;對我來說卻不容易,是因為我過去有過很多自私的普通決定。也就是說,我很難做到慷慨的原因在於自己,這才是我需要解決的,或者說想要解決的問題。我不確定來這個小組合不合適,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裏。」
「你在當前的分支上當混蛋對你個人影響很大。」扎蕾娜說。
莫羅從跨桌上取下稜鏡,重新裝進紙盒。「厄爾森夫人,要是你不介意,我想提個建議。」
在療養院,莫羅在屋外等厄爾森夫人和她的平行自我交談,如今她們通過視頻交談而不是打字。她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沒必要為以後節省稜鏡的數據簿。可是這讓平行世界的厄爾森夫人感到難受,因為她此刻正看著一個版本的自己走向死亡。她們的對話很不自然——莫羅在房間里安放了一個麥克風,這樣他就能通過耳機聽到她們的對話——不過,垂死的厄爾森夫人似乎沒有注意到。
「什麼情況?」
這個互助小組的組長是一個聲音溫柔、鬍子灰白的男人。「今晚我看這裏出現了一些新面孔,你們想對大家說點什麼嗎?」
讓丹娜感到吃驚的是,豪爾赫在一次會面時開始就說:「我一直好奇自己是否應該再去找萬花筒公司,讓他們聯繫我的平行自我們。」
「我讓他們去問六個版本的我,因為時間的分叉點離現在不遠,費用不貴,所以我要了視頻。今天早晨,他們把記錄平行自我說法的視頻文件發給了我。」
「抱歉,抱歉。」
奧內爾不確定自己應該講點什麼,最後她說:「斯科特樂於為你的稜鏡買單,不過如果你覺得收錢不好受,沒人逼迫你必須這樣做。」
「有什麼事促使你這樣想嗎?」
「不,應該你先說,」萊爾回應,「我覺得你以前從沒有在會上最先發言。」

「我跟療養院的一名看護交談來著。」莫羅剛剛是去見他們的一位顧客。傑西卡·厄爾森是一位七十多歲的寡婦,沒多少朋友,唯一的兒子更像是個負擔,無法給她帶來安慰。差不多一年前,她開始每周來跟她的平行自我交流一次。她總是預定一個私人包間,以便使用語音交談。幾個月前,她摔倒造成臀部骨折,進了一家療養院。既然沒法來到店裡,莫羅就每周把稜鏡帶到她那兒,讓她繼續定期交流。這違反了「我聊」公司的規定,但是厄爾森夫人花錢請他幫忙。「看護把厄爾森夫人的情況告訴我了。」
「你採取措施前再給我幾次會面的機會。」
「你把錢還我我就不動怒。」
他的失望溢於言表:「就值這點?」
特蕾莎皺眉想了一下。「也許什麼都無法改變,可是知道自己作了正確的決定,感覺會更好。」她陷入沉默,丹娜也陪她一起沉默。然後特蕾莎問:「你還有別的客戶去找過數據代理商嗎?」
「你想談談嗎?」丹娜問。
奈特發覺他說得對,自己是怎麼了?她張開嘴,頭一次發現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謊言。最後她說:「我的一個同事,我覺得你們可以稱他為我的上司,最近死了。是謀殺,實際上。」
如果在你行為各不相同的分支里都產生了同樣的結果,那麼起因就不在於你。
這不意外。「這回是什麼計劃?」
「謝謝你,萊爾。」萊爾參加這個互助小組的時間只比奈特長一點點,大約有三個月吧。十個月前他獲得了一份新的工作邀約,但無法決定是否應該接受。他買了一台稜鏡,把它當作硬幣來拋:藍燈表示接受,紅燈表示拒絕。在這個分支里,藍燈亮了。於是他接受了新工作,而他的平行自我繼續做原來的工作。頭幾個月里他們都對自己的狀況感到滿意,但是新工作最初的新鮮感褪去之後,萊爾對自己的職業感到幻滅,而他的平行自我卻升職了。萊爾的信心動搖了,跟平行自我通信時,他假裝開心,可是羡慕與嫉妒讓他掙扎不已。
「我覺得你不想進監獄。」
「你殺了我就會進監獄,我說過,你不想那樣。」
奈特跟莫羅來到前台後邊的辦公室,莫羅坐到桌旁,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話說,」奈特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你想跟我們談談你和他的關係?」丹娜問。
「本周?上回我們討論的時候你說是秋天。」
「我指的就是這種事。你激活稜鏡,結果對別人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你想過沒有?」
他的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你是說我得將所作所為告訴經理?」
「跟莎倫談談事情的經過怎麼樣?」
奈特本可以抽根煙,可是公司規定禁止在店裡吸煙,所以她只能越來越緊張。時間已是三點四十五分,莫羅還沒回來。如果他不及時回來,奈特不確定該如何解釋,只好發信息問他在哪兒。
「有點悲傷,有點寬慰。」
「我以為這些設備越老越值錢呢。」
奈特身處自己的位置,能看到一個隔間里的顧客目睹了經過並報了警。「出納機里有些現金,」她說,「你可以拿走。」
「阿徹老師來到我們房間里,發現我們在數止痛藥。她問我們是怎麼回事,我呆住了一瞬間,然後說那些都是我的,文妮莎毫不知情。老師感到懷疑,因為以前我從不惹麻煩,但我還是讓她相信了。最後我停學一段時間,但是並沒有造成應有的後果,他們讓我留校察看,如果我不惹麻煩,這件事就不會永久記錄在我的檔案上。老師對文妮莎有看法,我知道如果她承認的話,後果會更嚴重。」
「這個問題很好。」丹娜說,「我同意我們都聽過人們提出類似的主張,」她對大家說,「有誰對此有想法嗎?你們覺得每次有人惹怒你,都存在一個分支的你掏槍打死他嗎?」

合乎邏輯的惡意行為,這就有趣了。奈特以前在互助小組沒聽過這種事,但她謹慎地沒有表現出過於迫切。
丹娜曾撒謊說止痛藥是文妮莎的,但是把文妮莎推向一側,把她變成罪犯的,不是丹娜的謊言。不管別人怎麼做,那總是文妮莎要走的路。丹娜已經花了數年時間和大把金錢去彌補自己的過錯,嘗試改善文妮莎的人生。她也許不必繼續那樣做。
「我的平行自我跟那個叫莫羅的傢伙交易,為什麼我是跟你而不是這邊的莫羅?」
丹娜決定碰碰運氣。「那我們可以把這當作一次體檢,你有患重病的徵兆,比如說癌症。但是體檢結果證明,你沒得癌症。」
「你沒得癌症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你還有那些徵兆,它們的來源不值得你查清楚嗎?」
「我……不知道。」
「沒怎麼想過。也許是我太自私,我通常考慮的都是自己的生活。」
「我感覺就像……」尋找說辭的豪爾赫在椅子上煩躁不安,最後說道,「我感覺像是得到了醫學檢查的結果,一切健康。」
「跟你談之前我不想輕舉妄動。」
奈特轉回身,「什麼?」
隨後,研究者會在接下來的幾周或幾個月里繼續監視新聞內容,觀察差異如何繼續隨時間發展。他們尋找典型的「因為少了一顆釘,最後亡了國家」的情況,其中的波瀾逐步升級,但是背後的緣由都可以理解。但最後,他們發現的是其他一些微小差異,與他們最初發現的差異沒有關聯。天氣也在無時無刻、不分地點地引發變化。等他們觀測到重大政治事件差異時,箇中原因就變得很難斷定。使問題更加棘手的是,每次研究在稜鏡的數據簿用光后都得結束。不管差異多麼有趣,分支之間的聯繫總是暫時的。
奈特好奇稜鏡那邊另一個版本的自己。不到一年前,這台稜鏡還沒被激活的時候,她跟那個平行自我還是一個人。現在奈特要成為有錢人,而她的平行自我不會。那邊的莫羅也會變得富有,可他不像是跟另一個奈特分享收入的那種人,倒不是說她應該有份。平行世界里的奈特沒有去互助小組聚會,什麼工作都沒做,對面的莫羅也沒做什麼,只是幸運地在他們聯繫的時候一直在櫃檯旁工作。如果對面的奈特當時在櫃檯旁工作,她可能就得跟那個莫羅平分——他是老闆——但奈特還是會因為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點而掙到一大筆錢。這取決於運氣。
奈特點點頭。「我有辦法。」
丹娜露出一絲微笑,豪爾赫取得了突破。
「我猜我必須得決定要不要冒這個險。」
奈特覺得很可能不存在任何她退回多餘零錢的分支。按照她的想法,如果她一天來心情不錯,收到多餘的找零就是錦上添花。
擺好一局檯球,來一次完美的開球,想象球台上沒有球袋也沒有摩擦,所以檯球不斷反彈,永不停止。你預測任意一顆檯球跟其他檯球碰撞后的軌跡能有多精確?一九七八年,物理學家邁克爾·巴里計算出,在考慮站在房間里的人所產生的引力效應之前,你只能預測九次碰撞。假如你對檯球初始位置的測量偏差哪怕一納米,你的預測在幾秒鐘之內就會失去意義。
莫羅對鍵盤、攝像頭和麥克風進行常規檢查。他們計劃中的最大變數是,無法確定稜鏡另一側是誰在櫃檯服務,誰會給平行世界里的萊爾報價。很有可能是平行世界的莫羅或平行世界的奈特,這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即使他們不知道計劃,也會聽從這邊莫羅的指揮。但是在另一條時間線里,總可能有別人在「我聊」的櫃檯工作,這也許會把事情變複雜。
等所有人都坐下,丹娜說:「今天有人想第一個講講嗎?」
「不知道,」豪爾赫說,「也許吧。」

「要是忘記它你會更快樂,我就不會覺得有問題。可事實是,你已經為此花了太多精力,這表明它困撓著你。」
但她們沒料到的是,一位老師從客房部借了一張門卡進行突擊檢查。結果第一天晚上,就在她倆重新統計存貨的時候,阿徹老師進來了,兩打藥片在梳妝台上整齊地擺成兩排。
現在似乎是個好時機,奈特說:「我覺得自己最近的經歷也許跟萊爾的類似。」
「繼續說。」
幾秒鐘后回復出現:
凱文說:「從你嬰兒時期就分離的時間線呢?你的生命軌跡完全不同。」
「一點都不是,」丹娜說,「這完全可以理解。」
丹娜回到家裡時,一個包裹正等待著她。她一進屋就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台個人平板電腦,沒有銷售包裝,只有一張便箋粘在屏幕上,「給丹娜。」她檢查了包裝,沒有看到發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我在她的水瓶里放了咖啡因,因為我知道那會有損她的表現,後來她沒有被錄取。」扎蕾娜用雙手捂住臉,「我覺得永遠都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你們可能沒法感同身受。」
「真的嗎?」特蕾莎似乎一下子受到吸引,想知道細節,不過她問的是,「你不打算警告我不要去使用水晶球公司的服務嗎?」

不知不覺間,奈特發現自己已經在發言,同時開口的還有萊爾,然後兩人又都停下。
「人人都需要錢。」
又過了一分鐘,就緒指示燈亮起,奈特輸入:
「可你不是。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文妮莎被停學,等回到學校時,她故意躲開丹娜。丹娜也無法為此怪她什麼,可是事情沒有就這樣結束。因為對一切感到憤怒,文妮莎開始破罐子破摔:小偷小摸,徹夜不歸,喝醉或吸毒後去上學,跟有同樣惡行的孩子混在一起。她的成績開始跳水,進入好大學的機會也泡湯了。就好像在那晚之前,文妮莎一直在搖擺不定,既可能成為社會認同的好女孩,也可能成為壞女孩,丹娜的謊言把她推向了一側,壞的一側。有了這個標籤,文妮莎走上了另一個方向的生活軌跡。
奧內爾點點頭,不過奈特沒有看她,「沒錯,」她說,「絕對會有。」
「所以,我們可以認為你侄女的總體申請材料在兩個分支里同樣優秀。」
「為什麼呢?」
她嘆口氣說:「百分之百。」
接下來文妮莎開始談論自己要啟動的商業計劃。奈特沒有問她跟丹娜要錢的事,但是能夠看出她不是有意詐騙。文妮莎只是在利用丹娜,讓她為最新的投資提供商業支持,並以此作為她贖罪的機會。奈特謝過文妮莎,並保證不把她們的談話內容告訴任何人,然後便回家了。
「別擔心,凱文,」丹娜說,「你可以自己選擇目標,不是所有人都得一樣。」
「一清二楚。」她回答。
莫羅聳聳肩。「如果有辦法讓萊爾平行自我的生活看起來更美好,我覺得也行,可那實現不了,我們能做的只有讓萊爾的生活更糟。」
莫羅緩緩掏出手機,放在厄爾森的旁邊。
丹娜點點頭,他說得沒錯。「你覺得自己破壞經理汽車的事實,被平行自我沒有那麼做的事實抵消了?」
讓他把一切都告訴妻子,是他們逐步要達成的目標。「了解到那些信息之後,你感覺如何?」
丹娜點頭讓他繼續。
隨著稜鏡的數據簿容量變大,數據代理商開始提供個人搜索服務,目標客戶就是想要了解其他可能的生活方向的人。這是一項比出售其他時間線新聞更冒險的投資,原因如下:首先,兩條時間線上的差異達到吸引人的程度也許要花幾年時間,數據代理商必須囤積稜鏡,激活它們,但不交換任何信息,節省數據簿留待以後使用;其次,這項業務需要不同時間線上的某家公司進行更高層次的合作。如果客戶吉爾想了解她的平行自我,多個世界里的數據公司會在他們的分支進行搜索,但是吉爾只能給她自己時間線上的公司付錢,跨時間線支付無法實現。他們期望的是,跨時間線合作會使每條時間線上的這家公司都擁有自己的付費客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項業務將讓每一家公司都獲益:不同時間線上的同一家公司之間形成一種互利關係。
「沒有。」

第一次嘗試沒有成功,文妮莎發現自己沒法打心裏認同上學,只好放棄。後來她嘗試開網店,跟丹娜要錢起步,結果也沒有成功,因為她錯誤地估算了相關費用。如今她又有了投資的想法,但是沒有為此跟丹娜要錢。為了向潛在的投資人提出可靠的商業企劃,文妮莎打算學習必要的課程,所以她又向丹娜要學費。
稜鏡提供的是一種研究歷史變遷機制的方法。研究者對比不同時間線上的頭條新聞,尋找差異再調查成因。有些情況下,差異源自明顯的隨機事件,比如一名逃犯因為交通臨檢而被捕;另一些情況下,差異是兩條分支中不同個人選擇的結果。在這些案例中,研究者會提出採訪要求,但是如果採訪對象是公眾人物,他們很少細說自己作出選擇的原因。在不屬於這兩種類型的案例中,研究者必須梳理之前幾個星期的新聞報道,以此推斷導致差異的原因,這通常也會引發對股票市場或社交媒體的隨機波動進行審查。
「總體而言,你覺得使用這種服務是一個好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