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納恩·伊·希因·胡林——胡林子女的故事 第九章 貝烈格之死

納恩·伊·希因·胡林
——胡林子女的故事

第九章 貝烈格之死

就這樣,圖林來到了納國斯隆德。
「那你是否見過多爾羅明的戰士,加爾多之子胡林?」圖林問。
「我沒見過他。」格溫多說,「但流言傳遍了安格班,說他仍反抗著魔苟斯,而魔苟斯對他和他所有的家人下了詛咒。」
天亮時,暴風雨過去了,移往東邊的洛絲藍上空,秋陽升起,炎熱熾亮。但奧克痛恨陽光不亞於痛恨雷電,又相信圖林肯定已經從此地逃遠,所有的痕迹也必然被沖刷殆盡,因此他們沒有多做搜索就匆匆拔營離開,急著返回安格班。格溫多遠遠望見他們在安法烏格礫斯冒著蒸汽的沙地上向北行軍而去。就這樣,那群奧克空手回到了魔苟斯那裡,留下胡林的兒子痴獃若狂地坐在陶爾—努—浮陰的山坡上,承受著比奧克的枷鎖還要沉重的打擊。

他們起身離開艾塞爾伊芙林,沿著納洛格河岸南行,最後被精靈斥候捉住,如囚犯般被帶去了隱匿的要塞。
「你是誰?」圖林問。
等整個營地都陷入沉睡,貝烈格在黑暗中張弓,悄無聲息地將南邊四隻放哨的惡狼一一射死。然後他們冒著奇險潛入營地,找到了被銬住手腳綁在枯樹上的圖林。他周圍的樹榦上插滿了折磨他的奧克投來的刀子,但他並未受傷。不知是被灌了葯還是因為極度疲倦,他睡得不省人事。於是,貝烈格和格溫多割斷將他綁在樹上的繩索,把圖林抬出了營地。但他太重了,無法抬遠,他們只能將他抬到營地上方高處一片稠密的荊棘叢中,便無力再走了。他們在那https://read.99csw.com裡將他放下,此時風暴已經逼近,閃電在桑戈洛錐姆上空劃過。貝烈格拔出自己的劍安格拉赫爾,用它去斬縛住圖林的鐐銬。然而,造化弄人,此日尤甚,黑暗精靈埃歐爾打造的劍鋒在他手中滑了一下,刺到了圖林的腳。
「這點我絕對相信。」圖林說。
此刻,下方營地里的奧克已被暴風雨和圖林的吼聲驚動,並且發現圖林不見了,但他們沒有出動搜索他,因為他們十分懼怕來自西方的雷電,相信那是大海彼岸的強大敵人送來攻擊他們的。接著一陣風起,大雨傾盆而降,湍流從陶爾—努—浮陰的高地上滾滾而下。格溫多大聲呼喚圖林,警告他危險迫在眉睫,但圖林沒有作答,他不動也不哭,就這樣呆坐在貝烈格·庫沙理安的屍體旁,而貝烈格倒在黑暗的森林里,恰在為他斬斷奴役的枷鎖時被他親手所殺。
貝烈格打量著他,心中難過,因為格溫多不復昔日的神采形貌,只剩一個枯槁佝僂、畏畏縮縮的人形。在淚雨之戰中,這位納國斯隆德的貴族縱馬直衝到安格班門前,在那裡被俘。魔苟斯很少處死俘虜的諾多族,因為他們擁有開採金屬寶石的技能;格溫多因而沒有被殺,而是被迫在北方的礦坑中做苦力。這些諾多族擁有很多盞費艾諾之燈,由諸多水晶掛在細鏈串成的網上而成,水晶內部永遠閃耀著藍色的光芒,特別適合在黑夜或隧道中尋路,就連他們自己也不了解這些燈的奧秘。很多採礦的精靈就靠它們從黑暗九_九_藏_書的礦坑中逃脫,因為他們得以掘出一條出路。但格溫多從一個在鍛造場做工的精靈那裡得到了一把小劍。他在同一群人採石時,突然向看守發動了攻擊。他成功逃脫,但被砍斷了一隻手,如今他筋疲力盡,倒在陶爾—努—浮陰的大松樹下。
貝烈格在那片兇險之域行至天黑,偶然發現林間有一點亮光。他朝那點亮光走去,發現有個精靈躺在一棵大枯樹下睡覺,頭側放著一盞燈,燈罩已經滑落了。貝烈格叫醒這個沉睡的精靈,給他蘭巴斯吃,問他緣何身在那片恐怖之地。而那個精靈自稱古伊林之子格溫多。
但當他站穩,發現自己自由了,準備跟想象中的敵人拚命,叫對方付出慘重代價時,一道極大的閃電當空劃過,電光中他低頭看去,見到的卻是貝烈格的面容。圖林瞪著那不幸至極的死狀,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不禁呆若木雞。在他們四周,閃電接二連三劈下,電光照亮了圖林的臉;他的神色可怕之至,令格溫多蜷伏在地,不敢抬頭。

他在湖畔為貝烈格作了一首歌,取名「強弓之歌」籟爾·庫·貝烈格,並全然不顧危險放聲而唱。格溫多將安格拉赫爾劍交到他手中,圖林感到它結實沉重,蘊藏著強大的力量。然而此劍的劍身漆黑無光,劍鋒也是鈍的。九-九-藏-書格溫多說:「這是把奇異的劍,我在中洲從未見過類似的兵器。它如你一樣正為貝烈格哀悼。但你振作起來吧,因為我要回菲納芬家族統治的納國斯隆德,我在那裡出生,在那裡生活,直到遭遇不幸。你應當跟我同去,在那裡康復痊癒,重煥活力。」
格溫多喚起圖林,要他幫忙安葬貝烈格。於是,圖林像夢遊一樣起身,兩人一起將貝烈格放進一個淺淺的墳坑,然後將他那把深色紫杉木製成的大弓貝爾斯隆丁擺在他身旁。但格溫多取了那把可怕的劍安格拉赫爾,說與其讓它埋在土裡毫無用處,不如用它來向魔苟斯的爪牙報仇。他還取了美麗安的蘭巴斯,好供他們在荒野里補充體力。
貝烈格從格溫多口中得知,前方那支他躲過的奧克小隊沒帶俘虜,正在趕路,很可能是一支去安格班報信的先驅衛隊。貝烈格聽了這個消息,感到絕望,因為他推測自己在泰格林渡口見到轉往西行的蹤跡是人數較多的一隊所留,他們已經按照奧克的習性沿路劫掠,搜尋食物與戰利品去了,現在很可能正取道「窄地」,也就是偏西得多的狹長的西瑞安河谷返回安格班。果真如此,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返回布礫希阿赫渡口,然後往北去托爾西瑞安島。但就在他要如此決定的時候,他們聽見了一支大軍從南穿過森林前來的嘈雜聲。他們躲在一棵樹的粗大枝幹背後,看到魔苟斯的爪牙被狼群拱護著,帶著大批戰利品和俘虜緩慢經過。他們還看到了圖林,他雙手被鐵鏈縛住,被奧克揮鞭驅趕著九_九_藏_書前進。
圖林剎那間驚醒過來,滿懷怒火與懼意,昏暗中他看見一個手執出鞘長劍的人影俯向自己,立刻大叫一聲跳起來,認定是奧克又來折磨他了。黑暗中,他與對方扭打,抓過安格拉赫爾劍殺死了貝烈格·庫沙理安,以為他是敵人。
但那位納國斯隆德的精靈又煥發了勇氣與力量,他領著圖林遠遠離開了陶爾—努—浮陰。他們一同流浪,旅途漫長又艱苦,圖林卻不曾開過哪怕一次口,彷彿萬念俱灰的行屍走肉。那一年漸漸過完,寒冬又降臨了北方大地。但格溫多始終陪伴著圖林,保護他,引導他。他們就這樣朝西渡過西瑞安河,最終來到了「美麗水潭」和艾塞爾伊芙林,那是位於黯影山脈腳下的泉源,納洛格河的源頭。格溫多在那裡對圖林說:「胡林之子圖林,醒醒!伊芙林湖上有著無盡的歡笑。她源自永不枯竭的晶瑩泉水,眾水的主宰烏歐牟守護著她不受玷污,她的美便是他在上古之時親手締造。」於是,圖林跪下掬水而飲。突然間,他仆倒在地,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人也從痴狂中清醒過來。
於是貝烈格向格溫多講明自己為了什麼目的前來陶爾—努—浮陰。格溫多試圖說服他放棄任務,說他只會落得跟圖林作伴的結果,同受等著圖林的極度痛苦折磨。但貝烈格不肯拋棄圖林,他自己雖感絕望,卻在格溫多心裏重新喚起希望。他們兩人一起繼續追蹤奧克,直到出了森林,來到綿延降入荒涼沙海安法烏格礫斯的高坡上。奧克在一處望得見桑戈洛錐姆諸峰的不毛谷地中扎了https://read.99csw.com營,又在谷地四周安排下惡狼放哨,便開始狂歡作樂,享用戰利品。在折磨完他們的囚犯之後,大多數都醉倒在地,呼呼大睡。彼時白晝將逝,天色變得極暗。一場暴風雨從西方興起,雷聲在遠處隆隆作響,與此同時,貝烈格和格溫多悄悄朝營地爬了過去。
貝烈格在死者當中尋找圖林,想安葬他,卻找不到他的屍體。他因而知道胡林的兒子仍然活著,被帶往安格班去了。但他不得不留在巴爾—恩—當威茲,直到傷勢恢復。之後,他抱著渺茫的希望出發,竭力找出奧克的去向,並在泰格林河渡口附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奧克在那裡分頭而行,有些沿著布瑞希爾森林的邊緣前進,去往布礫希阿赫渡口,餘下的轉向西行。貝烈格認為,他顯然必須追蹤那批全速直奔安格班,朝阿那赫小道趕路的奧克。因此,他繼續前行,穿過丁巴爾,爬上「恐怖山脈」埃瑞德戈堝洛斯中的阿那赫小道,如此來到了「暗夜籠罩的森林」陶爾—努—浮陰高地,那是一片被恐怖和黑暗迷咒籠罩,令人迷途、絕望的區域。
「我是個流浪的精靈,一個逃脫的奴隸。貝烈格遇上了我,給了我安慰。」格溫多說,「我參加了尼爾耐斯·阿諾迪亞德戰役,被抓到安格班為奴。但在那之前,我曾經是納國斯隆德的貴族,古伊林之子格溫多。」
就這樣,「強弓」貝烈格結束了一生。遠古時代棲身於貝烈瑞安德森林中的人,以他技能最高。他是至誠的朋友,卻死在了自己最愛的人手中。悲傷從此蝕刻在圖林臉上,終生不曾淡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