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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恩·伊·希因·胡林——胡林子女的故事 第十七章 格勞龍之死

納恩·伊·希因·胡林
——胡林子女的故事

第十七章 格勞龍之死

「就是說,他們沒帶你就繼續去攻擊惡龍了?」布蘭迪爾說,「但他過來之後呢?你起碼也該留在近處,能看見出了什麼事。」
時間流逝,布蘭迪爾仍然默默立在她身旁,凝視著黑夜,傾聽著,但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能激栗斯瀑布的聲響,也什麼都聽不見。他想:「現在格勞龍肯定走了,已經進了布瑞希爾。」但他不再憐憫自己的族人,那群輕視他的意見,藐視於他的蠢貨。「讓惡龍去阿蒙歐貝爾吧,那樣就會有時間逃脫,帶妮涅爾走。」至於要去哪裡,他幾乎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布瑞希爾。
眾人聽了,雖然還不明白如此邪惡是怎麼發生的,但都站在那裡哭泣。有人說:「心愛的妮涅爾葬身在泰格林河裡,最英勇的人類圖倫拔也理應有葬身之處。我們的恩人不該被丟在那裡曝屍曠野。讓我們去找他。」
因此,他打了個寒戰,避開惡龍躺著的地方,開始一瘸一拐地走回能激栗斯。他再次攀上那條陡峭的小道時,碰上了一個人,那人從樹林中窺視,看見他就縮了回去,但他藉著漸沉月亮的微光,認出了那張臉。
「省省你的恨吧!」多拉斯說,「它就像你所有的意見一樣軟弱無力。要不是我,奧克早就把你像個稻草人一樣掛在你的園子里了。你才是個偷偷躲起來的貨色!」他說完,惱羞成怒地揮起大拳頭向布蘭迪爾打去,然後就這麼送了命,死時眼裡的驚愕還未消退。因為布蘭迪爾拔出了劍,給了他致命的一擊。接著布蘭迪爾發著抖站了一刻,血令他噁心。他扔下劍,轉身佝僂著,倚靠拐杖繼續走自己的路。
末了,他俯身碰了碰妮涅爾的胳膊,對她說:「妮涅爾,時間不等人!來吧!我們該走了。你若願意信我,我會引領你。」於是她默默起身,牽住了他的手。他們過了橋,沿著通往泰格林河渡口的路走去。他們像影子般在黑暗中移動,但看見的人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在乎。他們在寂靜的樹林中走出一小段路后,月亮從阿蒙歐貝爾背後升了起來,森林里的一片片空地都灑滿了灰暗的光。這時,妮涅爾停下來問布蘭迪爾:「這是該走的路嗎?」
眾人聞言,竊竊私語,對他說的話感到驚疑,有些人說他瘋了。但布蘭迪爾喊道:「聽我說完!妮涅爾也死了,你們鍾愛的美麗的妮涅爾,我最深愛的人。她從『鹿躍』邊緣跳了下去,泰格林河的利齒吞噬了她。她走了,不願見到白日的光明。因為她逃離之前,得知了這件事:他們二人乃是兄妹,都是胡林的孩子。人們稱他墨米吉爾,他則自稱圖倫拔,隱藏他的過去—胡林之子圖林。而我們叫她妮涅爾,不了解她的過去—她是涅諾爾,胡林之女。他們把黑暗厄運的陰影帶到了布瑞希爾。在這裏,他們的厄運降臨了,這片土地永無擺脫悲傷之日。別再叫它『布瑞希爾』或『哈烈絲民之地』,叫它薩赫·尼亞·希因·胡林,『胡林子女的墳墓』!」
然後涅諾爾突然站了起來,月光下她蒼白得就像鬼魂。她低頭看著圖林,喊道:「永別了,我重複深愛的人!A Túrin Turambar turún'ambartanen—命運的主宰卻為命運所主宰了!死乃為歡,生方為苦!」接著,她被悲傷與驚駭打垮了,心智混亂,瘋狂地從那地逃走。布蘭迪爾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喊道:「等等!妮涅爾,等等!」九*九*藏*書
圖倫拔緊抓著那棵樹的樹根,暈頭轉向,幾乎就要支持不住。但他與自己鬥爭,逼迫自己堅持,半滑半爬地下到了河邊,再次鼓起勇氣,冒險渡河。這次他手腳並用地爬行,緊扣不放,被水沫遮了視線,直到最後他過了河,疲憊地沿著他們當初下來的那條裂隙爬了上去。就這樣,他終於來到了瀕死的惡龍躺卧的地方,毫不留情地看著遭了殃的敵手,心中欣喜。
伴著這聲巨響,格勞龍開始攻擊布瑞希爾。一切都大致符合圖倫拔的期望。因為此時惡龍拖著沉重的身軀慢慢爬到懸崖邊,沒有繞開,而是準備用巨大的前腿一躍越過裂谷,再把龐大的軀體拉過去。恐怖隨他而來,因為他開始時並未從正上方通過,而是略偏向北,底下兩個監視者能看見星光映襯下他頭顱的龐大陰影。他張著巨顎,有七條帶火的舌頭。接著,他吐出一團火,結果整條溪谷都被紅光照亮,黑影在岩石間飛舞,但他面前的樹木紛紛枯萎冒煙,石頭崩塌,落入河裡。於是,他猛撲向前,用強有力的爪子扣緊對面的懸崖,開始把自己抬過河去。

「好樣的!」圖倫拔說,「真慶幸選了你做助手!」但就在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塊大石從上方急墜而下,砸在胡梭爾頭上,他跌進了水中,哈烈絲家族這位堪稱英勇的人就這樣逝去了。圖倫拔見狀喊道:「唉!走在我的陰影中真是不祥!為什麼我要尋求幫助?命運的主宰啊,現在你是獨自一人了,而你本該知道必會如此。現在,獨自去取勝吧!」
「你非要知道的話,黑劍要我們摸黑趟過泰格林河的急流。」多拉斯說,「我做不到,這奇怪嗎?我斧頭使得比一些人強,但我腳下可沒山羊的本事。」
格勞龍感到致命的劇痛,尖聲厲吼,整片樹林都為之震動,等在能激栗斯觀望的人大駭。圖倫拔就像遭到重擊一般,頭暈目眩,滑了下去,他的劍脫了手,卡在惡龍的肚腹中。劇烈痙攣的格勞龍蜷起整個顫抖的軀體,舉身撲過了溪谷。他在對岸翻滾,極度痛苦地厲吼,全身抽搐、捲曲,直到毀壞了周圍一大片地方,最後躺在一團煙霧和一片廢墟當中,不動了。
皎潔的月亮此時升上了高天,接近滿月。妮涅爾下了高地,朝河邊附近走去,她覺得自己記得這裏,而且懼怕它。因為她來到了泰格林渡口,豪茲—恩—埃列絲就矗立在那裡,在她前方。月光下,它慘白一片,一道黑影橫投在上。一股巨大的恐怖從墳丘中散發出來。
「我不知道。」多拉斯陰沉地答道。
「對,」布蘭迪爾說read.99csw.com,「她走了。走了,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我是來給你們報信的。布瑞希爾的族人啊,現在請聽,再說說是否有過我帶來的這樣的故事!惡龍死了,圖倫拔也在他身旁死了。這些全都是好消息—對,兩者的確都是好的。」
圖倫拔與胡梭爾休息了片刻,但他們二人過河時都渾身濕透,夜間寒冷很快令他們顫抖。他們開始順著溪流向北尋找一條通往格勞龍歇息處的路。裂谷在那裡變得更黑更窄,他們摸索前進,能看見頭頂有一星閃光,就像一團悶燒的火,並且聽到了大蟲在警惕的睡眠中發出的鼾聲。接著他們探出一條往上爬的路,以接近崖邊,因為他們的全部希望都在於襲擊敵人護身鱗甲的下方。但此刻那股臭氣熏得他們頭暈眼花,他們攀登時腳下打滑,緊抱住樹榦作嘔,難受得忘了一切恐懼,只怕落入泰格林河的利齒。
圖倫拔與胡梭爾不在格勞龍的必經之路上,因而避過了火焰,但此刻需要勇敢和敏捷,因為他們仍得在他過去之前發動襲擊,否則他們的全部希望都將落空。因此,圖倫拔不顧危險,沿著懸崖攀登,要到惡龍下方去。但炎熱和臭氣是如此致命,以至於他落腳不穩,倘若不是胡梭爾堅定地緊隨在後,抓住他的胳膊穩住他,他就已經摔下去了。
語畢,她縱身跳下了懸崖。白影一閃,被漆黑的裂隙吞噬,呼喊亦落,消失在河水的咆哮中。
但多拉斯不答,只是眼含恨意,盯著布蘭迪爾。布蘭迪爾見狀恍然大悟,意識到這個人撇下了同伴,羞恥得失魂落魄,於是躲在了樹林中。「多拉斯,你真可恥!」他說,「我們的不幸都是你招來的。你慫恿黑劍,惹得惡龍進攻我們,置我于受人藐視的境地,害胡梭爾送命,然後你自己卻逃進樹林,偷偷躲起來!」他說到這裏,另一個念頭浮上了腦海,他大怒道:「你為什麼不去報信?你起碼可以這麼贖罪。假如你這麼做了,妮涅爾夫人就不必親自去找他們。她根本就不必見到惡龍。她本來可以活下來。多拉斯,我恨你!」
因此,圖倫拔對胡梭爾說:「我們在白白耗盡越來越弱的體力。因為我們若是不能確定惡龍會從哪裡經過,攀爬就是白忙一場。」
轉瞬之間,她就來到了卡貝得—恩—阿拉斯崖邊。她站在那裡,望著喧囂的流水喊道:「河水啊,河水!現在帶走胡林的女兒妮涅爾·涅諾爾吧。哀悼,墨玟的女兒『哀悼』!帶我走,把我送到大海去!」
泰格林河的水繼續奔流,但卡貝得—恩—阿拉斯不復存在。從此以後,人們稱它為「恐怖命運的一躍」卡貝得·耐拉馬斯,因為再沒有鹿會從那裡躍過,所有活物都避之唯恐不及,也無人肯在那裡的崖上走動。韓迪爾之子布蘭迪爾是最後一九-九-藏-書個向下望進它的黑暗的人,他懷著驚恐轉身離開,因為他心生怯意,儘管此時厭了生命,但卻無法當場就遂了心愿去尋死。然後他轉而想起了圖林·圖倫拔,他喊道:「我是該恨你,還是該同情你?但你死了。你奪走了我曾有或本來會有的一切,我不欠你任何情。但我的族人欠你一筆債。他們應該從我這裏得到消息才是。」
布蘭迪爾來到能激栗斯時,蒼白的月亮已落,黑夜正在逝去,東方正現出晨光。仍然畏縮在橋邊的人見他走來,彷彿曙光中的一個灰影,有人驚訝地對他喊道:「你去了哪裡?你見到她了嗎?要知道,妮涅爾夫人走了。」
此刻格勞龍躺在那裡,大張著嘴,但他的火焰已經耗盡,邪惡的雙眼也閉上了。他全身伸展開來,側翻在地,古爾桑的劍柄立在肚腹外。圖倫拔見狀,心情大為振奮。儘管惡龍仍在呼吸,但他想取回自己的劍。如果說他過去是珍視它,那麼現在這劍對他而言就勝過了納國斯隆德的全部珍寶。事實證明,鑄造此劍時所賦之言不虛:無論偉大渺小,一旦被它刺中,皆不能活。
「那就奇怪了。」布蘭迪爾說。
此刻,格勞龍的厲吼傳到能激栗斯的人們耳中,他們滿心恐懼。觀望的人遠遠望見惡龍劇痛之下造成的巨大破壞與烈火,相信他正在踐踏、殺死攻擊他的人。這時,他們確實希望相隔的長路能更長了,但他們不敢離開眾人聚集的高處,因為他們記得圖倫拔的話—如果格勞龍獲勝,那麼他會先去埃斐爾布蘭迪爾。因此,他們懷著恐懼,觀察他任何移動的跡象,卻又沒人膽子夠大,下去到戰鬥發生之處探明情況。妮涅爾坐著不動,只是戰慄,無法止住四肢的顫抖,因為她一聽見格勞龍的聲音,便覺得整顆心都僵死了,黑暗再次悄悄爬上了全身。
「是死是活,這是唯一的路。」圖倫拔說,「拖延不會使它顯得更有希望。因此,跟我走!」他率先出發了,憑藉技巧和勇敢,或是靠著命運,他過了河。在深濃的黑暗中,他回頭去看誰跟了上來。有個黑影站在他身邊。「多拉斯嗎?」他問。
突然間一聲巨響,裂谷兩壁震動,回聲不斷。圖倫拔驚醒過來,對胡梭爾說:「他動了!我們的時機到了。用力深刺,因為現在二人必須抵上三人之力!」
她尖叫一聲,掉頭奔離,沿河向南飛逃,邊跑邊拋下了斗篷,就像在拋棄緊附在身上的黑暗。斗篷下她穿了一身白衣,從樹木間掠過時,她的身影在月光中閃耀。因此,山坡上的布蘭迪爾從上面看見了她,掉轉方向想儘力截住她。幸運的是,他找到了那條圖倫拔先前走的狹窄小道—它從常走的路里岔出去,陡峭地下山,向南通往河邊—終於又到了她身後不遠處。他喊她,她卻不理,或沒有聽見。很快她又一次領先。就這樣,他們接近了卡貝得—恩—阿拉斯附近的樹林,格勞龍痛苦掙扎的地方。
終於,就在夜幕完全籠罩大地時,圖倫拔與兩位同伴來到了卡貝得—恩—阿拉斯,他們為河水的巨read.99csw.com響而慶幸,因為它雖意味著底下的危險,卻也蓋過了其他所有聲音。多拉斯隨即領他們稍朝南走,然後順著一道裂隙往下爬到了崖底。但在那裡,多拉斯心生怯意,因為河中有很多礁岩與巨石,激流在岩石周圍奔過,彷彿磨著牙齒。「這是條必死之路。」多拉斯說。
布蘭迪爾大驚,呆立了片刻,而她就在那時快步離開了他。他在她背後呼喊,大聲叫道:「等等,妮涅爾!別自己去!你不知道你會找到什麼。我會跟你一起去!」但她並不理他,此時走得就像她先前冷卻的血如今在燒灼她。雖然他竭力追趕,但她還是很快就出了他的視野。他見狀詛咒自己的命運和軟弱,但他不肯回頭。
胡梭爾說:「但等我們知道,就沒時間尋找一條往上爬出裂谷的路了。」
他答道:「哪條是該走的路?我們在布瑞希爾的所有希望都破滅了。我們無路可走,只能避開惡龍,趁還有時間遠遠逃離他。」
於是,他凝聚起全部意志,凝聚起對惡龍及其主人的全部憎恨,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的心靈和肉體都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在懸崖上攀爬,從一塊岩石到另一塊岩石,從一條樹根到另一條樹根,直到最後抓住一棵長在谷口邊緣之下一點點的小樹,它的樹冠被燒焦了,但樹根仍然緊抓著土壤。他剛在樹杈上穩住身子,惡龍軀體的中段就到了他上方。格勞龍還未來得及抬起沉重的肚皮,它晃墜著幾乎壓到他頭上。惡龍的肚腹蒼白多褶,全覆著一層濕冷的灰色黏液,上面沾著各種各樣不斷滴落的穢物,散發著死亡的腐臭。於是,圖倫拔抽出貝烈格的黑劍,用盡臂力,飽含憎恨向上刺去,長長的致命鋒刃貪婪地咬進惡龍肚腹,直至沒柄。
妮涅爾驚異地看著他,說:「你難道不是提出要帶我去找他?還是你要騙我?黑劍是我的至愛,我的丈夫。我要走也只會去找他。你以為我還會去哪裡?現在你要做什麼隨你,但我必須趕路了。」
「哈,多拉斯!」他喊道,「你有什麼消息?你怎麼活著逃出來了?我的親人怎麼樣了?」
此時,無雲遮蔽的月亮正在南方巡行,光輝清冷。妮涅爾來到格勞龍造成的廢墟邊緣,看見他的軀體躺在那裡,肚腹在月亮的光輝中泛著灰敗,但在他旁邊躺著一個人。她頓時忘了恐懼,直奔到悶燒的廢墟當中,最終到了圖倫拔身邊。他側卧在地,劍壓在身下,但他的臉在白光中像死人一樣毫無血色。她見狀撲倒在他身邊哭泣,親吻了他。她覺得他還在微弱地呼吸,但她以為那隻不過是虛幻的希望在騙她,因為他渾身冰冷,一動不動,也不回應她。她輕撫他,發現他的手就像被燒焦了一樣發黑,她以淚水清洗它,並撕下一條衣襟包紮。但她碰他時他仍然不動,她再次親吻他,大聲喊道:「圖倫拔,圖倫拔,醒醒!聽,是我啊!醒來!是妮涅爾啊。惡龍死了,死了,只有我在這裏,在你身邊。」但他沒有回應。布蘭迪爾聽到了她的呼喊,因為他已經來到廢墟邊緣,但就在他舉read•99csw.com步朝妮涅爾走去時,他被迫停下了,僵立著。因為格勞龍聽到妮涅爾的呼喊,最後一次動了,全身都是一陣戰慄。他歹毒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月光在其中閃爍。他喘著氣說:
布蘭迪爾找到她時,她就是這個樣子。他走得又慢又累,終於來到了凱勒布洛斯溪上的橋。他獨自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完了整段長路,從他家算起至少有五里格。他為妮涅爾擔憂,因而堅持下來,而此時他得知的消息不比他原本憂懼的更糟。「惡龍過了河,」人們告訴他,「黑劍肯定死了,跟他走的兩個人也是。」於是,布蘭迪爾站到妮涅爾身邊,猜想她的悲慘痛苦,心中對她充滿憐憫。儘管如此,他還是想:「黑劍死了,但妮涅爾還活著。」他打了個寒戰,因為能激栗斯的水邊突然顯得很冷,他把自己的斗篷披到妮涅爾身上。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沒有開口。
「的確。」圖倫拔說,「但若一切都依賴運氣,我們就必須相信運氣。」因此,他們停下等待,從黑暗的溪谷里,他們望著一顆白星在遙遠的高處悄然橫越那一窄條暗淡的天空。接著,圖倫拔慢慢地沉入一個夢境,夢中有片漆黑的潮水在吸吮、噬咬他的四肢,而他把全部意志都集中在緊抓不放上。
因此,他走到仇敵身旁,一腳踏住對手的肚腹,握住古爾桑的劍柄,使力要將它拔|出|來。與此同時,他模仿著格勞龍在納國斯隆德說過的話,大聲嘲弄道:「你好啊,魔苟斯的大蟲!又幸會了!現在去死吧,讓黑暗吞噬你!胡林之子圖林就這樣報了仇啦。」他說完,扭動寶劍拔出,未料一股黑血隨之噴出,濺到了他的手上,這股毒液灼傷了他的血肉,令他痛苦得大叫。格勞龍聞聲一動,睜開了歹毒的眼睛,投向圖倫拔的目光惡毒至極,竟令他感覺如同中了一箭。受此一擊,又因手上的劇痛,他眼前一黑陷入昏厥,如死人般在惡龍旁邊躺倒,劍壓在身下。
涅諾爾聞言,震驚地呆坐,但格勞龍已經死了。他這一死,他惡毒的蒙蔽自她身上消去,一天接著一天,她所有的記憶都在眼前變得愈發清晰,她也沒有忘記自從躺在豪茲—恩—埃列絲上之後,她所經歷過的每一件事。她全身都因恐懼和極度的痛苦而顫抖起來。而聽見這一切的布蘭迪爾如遭重擊,癱靠在一棵樹上。
「不,是我。」胡梭爾說,「我想,多拉斯不敢過河。縱是好戰之人,也仍懼怕很多事物。我猜,他坐在岸上發抖。他對我的親人口出狂言,願他為此抱愧蒙羞。」
她暫停了片刻,大睜雙眼,回頭望去。「等等?」她喊道,「等等?你總是這麼建議。我要是聽從就好了!但現在太遲了。現在我不會再在中洲等待了。」她在他前方繼續飛奔而去。
「你好啊,胡林之女涅諾爾。了結之前,我們又見面了。我為你高興,你終於尋獲兄長了。現在,你當識他:黑暗中的刺客,對敵人狡詐,對朋友不義,對親人又是個詛咒,他就是胡林之子圖林!而他所有作為中最可怕的一件,你將在自身之內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