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的截斷方式是什麼？」蕾蓉很久沒有聽到唐小糖說話，主動問道。

話筒里，蕾蓉的聲音絲毫沒有因為「非常非常可怕」這幾個字而產生變化，平穩得好像在風和日麗的北海划船，唯一的波瀾也僅僅是好奇而已：「什麼東西啊？」

「絕對沒有，不然我漱口肯定能感覺到的……」

路易·布萊爾是盲文的發明者，他製作的字元表用6個凸起的點位將英文字母進行表達，有的凸起點位只有一個（如A），有的凸起點位則多達5個（如Q）。「布萊爾係數」則是法醫學的表述，就是說通過指甲上的點狀隆起的多少來判斷所屬人的年齡，一般來說，布萊爾係數低的指甲，所屬人比較年輕，反之則年齡較大。

通過指甲判斷一個人的年齡，最準確的辦法是通過指甲的厚度，因為人的指甲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加厚，比如30歲以下的人，指甲厚度一般在0.5～0.6微米，而60歲以上會增加到0.7微米，但是這通過肉眼根本看不出來……

「好，那麼我看看時間，現在是早晨8點整，嗯，一般來說，咱們法醫鑒定中心也是這個時間上班吧？」

三十歲以下，身高在1.65米，長期上指甲油的女性，可以選擇的職業範圍實在太多了……唐小糖正要習慣性地向蕾蓉求援，忽然想起什麼，定睛向那枚指甲的前端看去，看到了淺淺的一層月牙黃。

唐小糖一愣，想了一想，低聲說：「怎麼沒有想過，我很想你。」

「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

誰？

「那是……什麼啊？」

「指甲主人的性別呢？」

我得，我得想想辦法。

在她的房門外面，腳步聲停下了。

「小唐，你還在洗手間里嗎？」

蕾蓉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沉重，唐小糖的心裏一顫，她其實清楚地猜到這最後一種可能是什麼，所以才在看見指甲的一開始，那麼驚恐萬狀。

「好，接下來，你去外屋搬一張椅子，站到椅子上看一下管道的縫隙，看看有沒有血跡——尤其注意噴濺型血跡。」

「職業呢？」

是的，洗手間也好，洗手間外面的房間也罷，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獨自面對著那個可怕的東西。

「昨晚你睡前刷過牙嗎？」

「一枚指甲！」唐小糖帶著哭腔，「人類的指甲！」

「這個也不可能的。」

突然——

「姐姐，你知道我多麼愛乾淨的，我的被褥每天都要清理。」

「為什麼？」

蕾蓉微笑道：「下面是最關鍵的環節了，我們來分析一下，這枚指甲的路徑，就是它是怎麼到你的房間里來的。」

眼前這枚指甲有明顯的「斜坡特徵」，應該是從右手的食指或中指上扯下的。

「姐，蕾蓉姐……」說了幾個字就淚流滿面，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牙膏是我新買的，昨晚才打開的包裝盒。」

唐小糖抬起頭，頭頂的幾節粗大的管道，有如灰色的巨蟒一樣絞纏著，在視線看不到的死角，好像隱藏著什麼又陰暗又獰厲的東西。

門外的人是誰？

不知不覺，自己的鼻腔也有了嗆水般的酸痛感，她趕緊低下頭，重新審視著那個read.99csw.com依舊漂浮在刷牙缸上的東西。

「布萊爾係數很低。」唐小糖說，「年齡在三十歲以下。」

「唐小糖，你記住，這輩子無論你走到哪兒，我都要死死地纏在你的脖子上！」

她摸了摸睡衣的褲兜。

垂下的頭髮像黑紗一樣覆蓋在了肩膀上。

「那就好，我看看你除了考勤時間，還記得多少法醫業務。」蕾蓉說，「考題么，就用那片指甲好了，一片指甲足夠還原整個死者了。」

她又一次轉過臉去。

「姐姐，我很害怕，我的屋子裡有非常非常可怕的東西。」

可怕的不是整體，而是想象空間可以無限擴大的片段。

「小唐，你冷靜一點。」也許是被唐小糖突然爆發的情緒搞得有點猝不及防，蕾蓉的聲音也有了一絲顫抖，「你現在馬上離開洗手間，然後——」

可怕的詛咒瞬間出現在腦海，每個字都像用鎚子鐺鐺鐺地敲在她的視網膜上，她承受不住了，實在是承受不住了，我已經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你為什麼還是追著我？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是無辜的，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蕾蓉是中國的首席女法醫，兼任國內唯一一家民營法醫鑒定中心的負責人。此前，唐小糖曾經在該鑒定中心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蕾蓉對她非常的照顧，也給過她很多業務上的指導和幫助，可惜自從那件事之後，她就徹底離開了鑒定中心，離開了溫柔、善良、體貼的「蕾蓉姐」。

唐小糖不禁破涕一笑，扶著地，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定了定神，嗯，權當是在法醫鑒定中心，那裡見到的可怕的東西，豈止一片指甲啊。

「有沒有可能，那枚指甲原本在你的被褥上，你起床穿衣服時，掛在袖口，然後掉落到刷牙缸里呢？」

「我在這裏沒有朋友……」唐小糖說，雖然來省城半年多了，但她大部分時間就躲在租住的屋子裡上網看日漫，如果不是為了吃飯，幾乎足不出戶。

「小唐，離開鑒定中心這麼久了，你真的沒有想過要回來嗎？」蕾蓉在電話里突然說。

突然她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第二種，指甲卡在水龍頭的水管內部，今早被水沖了出來。」

她打了個寒戰，倒退了半步，后腰磕在淋浴室的玻璃門框上，發出了「哐啷」一聲。

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指甲是指端表皮角質化的產物，主要成分是角蛋白，其結構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由下到上分別是甲根、甲蓋和甲遊離緣——上學時有個長得像南海鱷神的老師介紹甲遊離緣，一句話差點讓她一口水噴出來，「就是你們能啃到的那個部分」。有經驗的法醫有句口頭禪叫「發不如牙，牙不如甲」，就是說一綹頭髮能提供的個人識別信息不如一顆牙齒，而一顆牙齒又不如一片指甲。一綹頭髮，大致能提供死者的年齡和用藥情況；一顆牙齒，除非死者在口腔醫院建立了牙齒健康檔案，否則至多能看出死者的年齡、是否患有一些疾病以及有無煙癮，而指甲能提供的信息要豐富得多。就算是提取DNA，指甲也佔有相當的優勢，頭髮的DNA信息全read.99csw.com部集中在髮根的毛囊部位，從這個角度講，理髮師剪斷的頭髮毛幹部分，提取DNA信息的可能性為零。指甲則不一樣，甲根和甲蓋由含有毛細血管、淋巴管和神經的甲床提供營養，所以進行DNA檢驗非常容易，就算是甲遊離緣這種缺乏營養、細胞高度角化、降解還特別快的地方，只要提取方法適當，STR的分型效果（根據基因片段的重複序列區分個體的檢測）甚至堪比血液樣本。

「記得，記得！」也許是回憶起了在法醫鑒定中心的日子，唐小糖的口吻輕鬆了許多，「有一個案子，就是因為咱們發現了碎屍的指甲被拔掉，才協助警方捕獲了真兇——個混黑幫的壞蛋。」

她睜圓了眼睛仔細看了看。

她絕望了。

「對的，你一般來得還要早一點……」

她慢慢地坐倒在地上，閉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缺氧透不過氣來似的，一時間她竟搞不清自己所處的到底是洗手間還是已經釘上蓋板並緩緩下沉的棺材。很久很久，世界像被埋在泥土深處一般毫無聲息，直到中水管道里傳來一陣腹瀉般嘩啦啦的聲音，她才慶幸而又悲哀地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仍是人間。

「不合格哦。」話筒里的聲音略帶責備，「一個法醫在犯罪現場，首先對受檢檢材要做的是什麼？」

從床上爬起，揉著惺忪的睡眼來到洗手間，拿起牙刷，往上面擠牙膏……全過程都沒有看到它，直到水龍頭裡冒出的水嘩啦啦灌進刷牙缸，它才慢慢地浮了上來。

指甲表面主要由縱向貫穿于整個甲體的紋線組成，紋線略微隆起，就是甲紋縱嵴。

對於小型檢材進行提取或觀察，規範的做法是用鑷子，但是鑒於辦案環境的特殊性，當工作人員沒有帶鑷子的時候，最好的替代品是筷子，這一點是除中國和韓國等少數國家以外的法醫們完全不能操作的，筷子的材質又以金屬為上佳，因為日常生活中最易消毒，不會對檢材造成二次污染，實在不行也可以用竹筷，木筷和塑料筷子最差。但是筷子都在廚房，眼下，洗手間外面的世界，對於唐小糖而言，太大，太可怕了，她只好用兩把牙刷的牙刷柄做筷子，半閉著眼睛將那枚指甲夾了出來，放在一張乾淨的面巾紙上。

「很好，離開這麼久了，考勤時間沒忘，看來你還是有機會重新回來工作的。」蕾蓉輕輕一笑，「我們就當是在正常的工作時間開始正常的工作，好嗎？」

蕾蓉好像在電話的那一端覺察到了唐小糖的心思：「忘記布萊爾係數了？」

「當然啦。」

「小唐，你聽我說。」蕾蓉的聲音依舊平緩，「人這輩子從生下起就是一個不斷遭遇怪事的過程，而且所謂成長也無非就是把古怪當成常態的一個脫敏反應而已，比如在刷牙缸里發現一枚不知從哪裡來的指甲，這絲毫不比在婚禮上承諾和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人過一輩子更加奇怪，所以請你專心一點，我們在工作。」

然後……門慢慢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不過，說到底，指甲就是一種「死皮」。

「那時刷牙缸里沒有https://read.99csw.com這枚指甲？」

「你抬一下頭，看看刷牙缸的正上方有什麼沒有？」

她抬起頭，細長的窗戶外面是灰濛濛的天空，有一點浮腫，還有一點發亮，好像溺死者的肺部。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蕾蓉非常沉穩的聲音，這聲音好像一個巨大的海綿靠墊，讓唐小糖立刻感到了溫暖和可靠：「小唐，出什麼事了？」

望著漂浮在刷牙缸上的東西，唐小糖有點兒困惑。

哦，對了，是鑒別是否為「原發檢材」，也就是說，首先要弄清楚，這個檢材不是勘查的刑警留下的。刑事勘查學表明，導致犯罪現場和相關證據被破壞的原因主要有四種：氣候、罪犯、受害人家屬和案情第一發現人（在中國可能還要加上「圍觀群眾」），但很多時候，一個沒有受過嚴格的現場保護訓練的警察比這些加在一起的破壞程度都更加嚴重，屍體是犯罪現場的「第一證據」，所以也不能逃脫這個「規律」。因此，蕾蓉要求，凡是警方送來的任何檢材，都要先鑒定是否為原發檢材，如果不是原發檢材或原發檢材受到污染，必須記錄在案，這對後面的屍檢工作乃至案件的偵破，意義極其重大。唐小糖迄今都記得有一次她和同事高大倫在檢查一具屍體時，發現死者嘴角落有一點煙灰，琢磨了半天這是不是連環殺手留下的什麼「簽名」，等到得知這是一個刑警在現場控制不住煙癮的結果時，他們倆的肺差點氣炸了。

還好，還好，起床時，習慣性地把手機帶在了身上。

唐小糖捂住了嘴，淚水瞬間湧出了眼眶。她明白蕾蓉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那枚指甲之所以會一大清早就在自己的刷牙缸里仰泳，唯一正確的解釋，就是在這間房子里，曾經發生過她不願承認、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的事情——

「好吧，如果排除是你自己攜帶那枚指甲，無意中將其掉落刷牙缸里的可能。那麼，這枚指甲大約有三種路徑能進到你的刷牙缸里。」蕾蓉說，「首先，因為什麼原因，指甲掛在牙膏的底部，當你擠牙膏時，掉了下來。」

但是這個光靠看是不行的。

陡然間，她心中的恐懼放大了數百倍！

門，開了——

居然有迴音。

唐小糖非常嚴肅和認真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十個手指，然後對著手機說：「姐姐，可以確認，這枚指甲不是我自己的。」

手機像被扼斷了喉嚨，突然一片死寂。

那麼，蕾蓉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唐小糖對著手機說：「姐姐，有幾根管道……」

「姐姐，我不敢……」她的聲音好像是從針管里擠壓出來的，「我不敢摸，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麼一片指甲，我發誓我昨晚睡覺之前刷牙時還沒有見到它。」

唐小糖坐倒在了地上，她想象著門打開了的時候，那個曾經在這間屋子裡殺人並肢解的惡魔，有著一張怎樣猙獰的臉孔。

「我……我也不知道，早晨起來到洗手間刷牙，擰開水龍頭，往刷牙缸里灌水，然後它就浮了上來。」

「我這個水龍頭加裝了一個凈水過濾嘴，出水口是非常細密的網眼。」

「蕾蓉姐，我在指甲上看到了月牙黃ｈtｔpｓ://ｒeaｄ.９9cｓw•coｍ，她長期抽煙，香煙又比較劣質，結合她的身高，我懷疑這是一個經常出入低端娛樂場所的女性。」

「我們現在就像以前一樣，接到了警方的屍檢申請，但是由於死者疑似被肢解，在犯罪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更多的屍骸，只有一片指甲，沒辦法，你應該知道，刑警們每次都希望屍體是用順豐發來的，但不幸的是兇手更喜歡EMS。」

唐小糖把目光聚焦到指甲上，一邊看一邊說：「這枚指甲寬高比不是很明顯，比較薄，表面較光滑，有淡淡的粉色，應該是長期上指甲油的結果。甲紋縱嵴較少、較低、較平滑，我認為是女性的指甲。」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雖然鈴聲設定是日本動畫片《LoveLive！》的主題歌，但在這死寂的洗手間里，聽起來卻像重金屬搖滾一般震耳欲聾。

「在……在的。」

唐小糖有點猶豫。

這番話居然讓唐小糖內心的恐懼感稀釋了許多，她喘了口氣，伸出手，捻起那片指甲，閉上眼睛，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間摩挲著，那麼扁平的東西，她卻覺得好像在摩挲一顆剛剛挖出的眼珠子一般，很久很久，才找到了把二維變成三維的感覺。

「非常好！」蕾蓉稱讚道，「你記不記得，以前我請市局的林鳳沖科長給你們做培訓的時候，他講過：舞|女或坐台小姐如果違反了黑道上的規矩，比如私吞了客人給的錢，或者在乾淨的場子里賣K粉或搖|頭|丸，就會受到『拔指甲』的懲罰。」

必須用手指的指端撫摸來感覺。

「蕾蓉姐，我估算其身高在1.65米到1.70米之間。」唐小糖說。

「好……好的。」唐小糖把目光對準了漂浮在刷牙缸水面上的指甲，開始像以前那樣，對證物做第一眼描述，「首先，這片指甲——」

一個哆嗦，捻在手裡的指甲，落到了洗手盆的白色邊沿。

話筒里，稍微沉默了一下，大約也就是點個頓號的時間，蕾蓉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唐，你是住在前兩天微信上告訴我的那個地址，還是朋友家？」

她睜開眼，一種求生的慾望，讓她想要逃出去，可她就是挪不動身子，她的身體已經完全不是她的，而是一灘隨時可以拖出去宰割的肉。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在隆裕商廈的電梯里，她還是特地挑了一個觀光直梯上去的，以免幽閉恐懼症的發作，但是電梯上行到四層時，女裝部的營業員把一個人體模特掛在了挂鉤上，讓她剎那間回到了北京，回到了曾經租住的屋子，回到了那個陰森可怕的深夜……

她拿起手機一看，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接聽了。

不！

唐小糖有點沒聽懂，她把癱軟的身體坐直了一點：「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擰動那個把手！

視線里一片模糊。

女性香煙一般「熏力」較小，即便是長期吸煙，也很難出現這種顏色。

「很好，開始描述吧，注意觀察檢材的規範程序和用具。」

「蕾蓉姐，你怎麼不說話了？喂？喂？！」唐小糖大喊著，像是在黑暗的井底喊一個剛剛在井沿上消失的人。

面巾紙很快將指甲上的水分吸收了，一小片水漬中間躺著那麼個httpｓ://ｒｅａd.９９ｃsｗ.ｃｏｍ看上去依舊像是死皮一般噁心的東西。

門口露出了蕾蓉那張沉靜而溫柔的面龐。

頭頂那幾條巨蟒樣的管道，被巨大的恐懼感化為管道樣的巨蟒，蜿蜒著滑下，唐小糖感到脖子後面有一股寒氣正在逼近，她尖叫一聲，手腳並用，爬出了洗手間，來到門廳，拄著膝蓋站起身，正準備奪門而出——

一動不動，又彷彿在微微顫動，像是死的，又像是沒有死透的活物，可什麼樣的活物能是這樣的顏色呢：半透明的一片，白中帶著幾許肉色，好像是一塊削掉的腳皮，怪噁心的。

聽起來彷彿不可思議，一片指甲能推論出一個人的身高？但答案是肯定的，一個人的食指長度（即沿食指縱軸，測量食指第三指節褶紋下緣至指尖的長度）與身高的平均係數為24，故其計算公式為「食指長度全長×24＝身高」；中指長度（即沿中指縱軸，測量中指第三指節褶紋下緣至指尖的長度）與身高的平均係數為21，故其計算公式為「中指長度全長×21＝身高」，而通常指甲的長度約佔手指末節的3/5，手指末節占整根手指的1/3，所以通過一枚完整的指甲推算出一個人的身高，比起在12306網站上猜驗證碼訂火車票容易多了。

那個東西，還在刷牙缸上漂浮著。

我的天啊！

她拿出手機，狠狠用食指戳了幾下屏幕，打開了通訊錄，找到「蕾蓉」的名字，立刻摁下了旁邊那個通話的綠色標識。

「姐姐，我好害怕，這不是真的，我不想再管那枚指甲了，管它是從哪裡來的！從一開始就不關我的事，為什麼偏偏要選中我？」唐小糖蹲在了地上，一邊哭一邊說，「你不知道我這半年多是怎麼捱過來的，有多少個深夜我不敢合眼，總怕屋子裡會有什麼東西突然勒住我的脖子，稍微有個風吹草動我就趕緊搬家，就擔心住進不幹凈的房子，可我還是躲不掉、逃不脫，這到底是為什麼啊？姐姐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唯一的難度是搞清楚這枚指甲是屬於哪根手指的。一般來說，小指和拇指的指甲很容易辨認和排除，而無名指的指甲由於對稱性極好，也容易鑒別，比較麻煩的是食指和中指，這兩根手指的指甲有「斜坡特徵」，即右手指甲會由右向左形成下傾斜，左手反之，但是它倆本身大小相仿，如果沒有指頭做「參照系」，則極難辨別。

「接下來是這個人的身高。」

一定是早晨起來，我把卧室的垃圾袋打結后，順手扔在門外的紙盒子里，然後忘記鎖門了！

「很好，指甲主人的年齡呢？」

樓道里傳來拾級而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唐小糖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大門的圓形把手動了一下……

一個法醫在犯罪現場首先對受檢檢材要做的是什麼？

嘟，嘟，嘟，嘟，嘟……話筒里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的女音。

唐小糖這才發現自己走了神，她看了看甲根部分的撕裂傷，果斷地說：「暴力扯斷，從甲蓋上的痕迹，我推斷是用鉗子夾住之後硬拔下來的。」

可是，有時候，一片指甲比一具屍體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