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身處虛幻的阿爾法世界里，在這個毫無約束力的社會，傷害就成為一件容易的事情。

忽然，耳邊響起了麥晴最愛的那首歌……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你進行阿爾法的實驗嗎？」

「等等，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童平躊躇片刻，有些不情願地說道，「你回去后告訴郭良，禿鷹殺人的證據是那些用來敲碎死者骨頭的石塊，那上面有兇手的指紋和死者的血跡，就算不能證明是兇手指示禿鷹，起碼可以直接證明兇手殺死了被害人。」

那塊石子變小了，那是在他離開阿爾法世界的時候交給艾琳的，童平偷偷在上面寫了「等我回來」。

自願來到阿爾法世界里營救艾琳，童平是出於對潛入者身份的尊重，作為阿爾法實驗的長期潛入者，他能體會每次置身阿爾法的世界里都迫切想要返回的心情。

艾琳宛然一笑，眼角擠出了魚尾紋，她已儘力提示了童平。

越來越高的水位已經將救生艇頂起，下一個浪頭就會狠狠將他們掀翻。

猛灌幾口之後，嘴唇濕潤的艾琳發問：「為什麼你還要回來救我？」

湧上石階的海水裡，漂浮著剛才那隻禿鷹的屍體。

實驗時，受試者和潛入者總是浸泡在水池中，每次進入ｒｅaｄ•99ｃｓw.coｍ阿爾法世界都一樣，總是遇上下雨的天氣。

「你都知道啦？」在阿爾法世界里消磨了十年，艾琳對於將自己囚禁的童平早已沒有了恨意，取而代之的是心平氣和的探討。

「這樣下去不行！」企鵝站起來，開始解開救生艇系在燈塔上的纜繩。

艾琳背後的一整面牆上畫滿了記號，一橫代表著一天，在阿爾法的世界里已經過去了十年。

地震？童平很快否定了這個假設，花提港的地質條件，不會發生地震的。

低頭看著自己成年人的身體，這個虛擬的身體，只是童平理想中的狀態，這個只存在於阿爾法的世界之中。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艾琳嗓子干啞，童平立刻遞去了一瓶水。

和花提港所有的物體一樣，草莓和企鵝徐徐沉入渾濁的海水之中。最後一絲溫度被帶走，周圍變得寂靜昏暗，猶如海嘯來臨之前般平靜祥和。

再一個巨浪，將整條救生艇擊得粉碎，兩個幼小又輕盈的身體拋到半空，被下一個浪頭拍進了海水中。僅存的意志力隨之土崩瓦解，原本咬緊的槽牙慢慢鬆開，那隻纖細的拉著企鵝腳的手卻沒有絲毫鬆動。

雖然對童平所說的內容不太理解，艾琳還是認真地記下了要轉告的話，揮別了童平。

天氣預報根本沒有預測到這場暴風雨竟是場毀滅性的災難，花提港的所有居民都read.99csw.com沒有躲過這場毫無預兆的浩劫，無處可逃的他們不知被衝到了哪裡。

艾琳的問題童平表現得毫無興趣，他只是認真地檢查著自己的右手。

艾琳踱步回到那堵被她畫滿橫線的牆面前，說道：「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這上面，好好想想吧，少年！再見。」

關上灰色的屋門，將ID數字寫在手臂上，念出返回的「鑰匙」，艾琳聽見耳邊空氣的摩擦聲，身體慢慢變輕，身邊的景象變得模糊起來。

「在哪兒對我都是一樣，只不過是換一個阿爾法的程序而已，至少在這裏我不是一個殘疾人。」

「解開了！」

到嘴邊的謝謝還是沒有說出口，對害過自己的人說這兩個字有點沒心沒肺，艾琳好不容易想到「保重」兩個字。

上一秒還風平浪靜的海面上，已然掀起數十尺的巨浪，越過海岸線洶湧撲來，摧枯拉朽之勢吞噬了地面上的一切，燈塔瞬間就變成了汪洋中的孤島。

企鵝死死扣住船沿，讓自己不至於被不停旋轉的船身甩出去。風聲和水聲響徹耳畔，其他什麼都聽不清楚。被連根拔起的大樹向他們的船撞來，半途中與一顆大石塊相撞而解體，飛起一根手read.99csw.com臂粗的殘枝徑直往草莓飛過來。企鵝舉起右手替草莓遮擋，無比清脆的骨頭斷裂聲，他的右手失去了知覺。

「少年。」童平回味著艾琳剛才對自己的稱呼。

「是它毀了整個花提港，這正是我們需要進入阿爾法世界知道的事情。」

「救……」來不及說出下一個字，鐵魚就如塵埃般消失在了一個漩渦之中。

樹枝將他們的船一頭砸起，坐在船尾的鐵魚被甩出了船。

鐵魚見狀，立刻幫忙解開另一邊的纜繩。

失去平衡的草莓死死拽住企鵝的腳，僅憑最後的一絲氣力，在這場浩劫中苦苦支撐著，扭曲的面部表情仍掩蓋不住心底的絕望。深灰色的雲層后，彷彿隱藏著一條巨龍，噴吐著紫色的閃電，花提港在這片混沌之下消失殆盡。

屋子似乎抖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

終於，艾琳離開了絕緣的房間，離開了虛幻如真的阿爾法世界，就像一組被抹去的數據一樣，無影無蹤。

「你終於回來了。」

童平拿起小石子，模仿艾琳在牆上刻下了一條橫線rｅａd.9９csw.cｏｍ，試著體驗艾琳當時的心境。當日月交替，不透一絲縫隙的密室，艾琳只能根據東牆和西牆的溫度變化，估算一天的時間。

「企鵝！快上船！」鐵魚說完跳入了掛在燈塔外的救生艇里。

禿鷹慘叫一聲，歪著身子跌下了石階。

對！是時間。

艾琳舉起手邊的石子：「你果然沒有食言。」

抖動越來越厲害，童平幾乎站不住了。石壁上的橫線開始晃動，彷彿要從那堵石牆上脫離一樣。原本橫向的線條凌亂起來，交織成一個個不規則的圖形，最後匯聚成了眼熟的磚牆紋理，潮濕的空氣童平也倍感熟悉。

站在瀰漫著艾琳體味的房間，童平如一尊石像般注視著牆上的橫線。在堅硬的牆面上留下痕迹並不容易，原本毛糙的牆面已經摩擦得無比光滑，難怪那塊石子變小了很多。能看出每一道橫線後面艾琳的執著，橫線總共有三千六百零二條。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們應該很清楚紅齒鬼是我杜撰出來的怪物。」受試者在阿爾法世界中除了行為活動，思想、意識、回憶、說謊等心理活動都會以數據的形式，被記錄在案。

阿爾法世界中的時間，要比現實世界快上許多，然而童平進入了兩層阿爾法世界，真正現實世界中也許才過了幾秒鐘而已。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纜繩幾乎被同時解開，救生艇被rｅａｄ.9９cｓｗ.cｏm急速推著往前走，船身在激流中轉了個圈。只是一個轉身的工夫，海面上只剩下了燈塔的塔尖。而整個花提港面目全非，被沖得七零八落，浸泡在渾濁的海水之中，化為一片汪洋。

唯有花提港的燈塔，昂著桀驁不馴的頭，如戰士般屹立不倒，見證一切。

「嗯。」童平抖抖頭髮上的雨珠，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在了地上，「這裏面是你返回的ID數字和鑰匙。」

艾琳緩緩走到了房間門口，撿起信封抽出裏面的白紙，上面寫著簡單的ID數字和鑰匙，看一遍就能記住。

艾琳的提示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回到那個驚險的瞬間，企鵝揮起手裡的鐵棍，砸向了一隻沒了方向俯衝而來的禿鷹。

「你快回去吧。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就好。」童平無精打采地走到房間一角，席地而坐。

想過多次的返回場景，就這麼簡單地到來了。無論是居住了十年的那間屋子，還是捨身救贖的童平，都讓艾琳產生了些許不舍。

當艾琳看見走進來的童平，她皺紋明顯的臉上，表情祥和平靜。

「是因為紅齒鬼。」

「為什麼？」童平從地上蹦了起來。

狂風之中的救生艇搖搖欲墜，看著越漲越高的海水，企鵝一咬牙，跨過窗檯跳進了救生艇。三個少年抱作一團，俯身貼著救生艇的底部。巨浪一個咆哮，倒灌進來的海水嗆得他們一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