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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畫中的神鷹 5

第二章 畫中的神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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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糖有獵槍壯膽,平添了幾分底氣,他把祖傳的棗木杠子交給張保慶防身。張保慶握住棗木杠子一端,使勁兒揮了兩下,掄得呼呼掛風,感覺挺趁手。除了這支老式雙筒獵槍,老槍的背包里還有四發獵槍彈藥,以及鐵盒裝火油、防水火柴、手電筒之類的物品。二人帶上背包,打開手電筒照明,按路線圖中標記的位置找過去,很快發現917界樁前方的洞壁上有個裂縫,大約一尺來寬,上方延伸到洞頂,入口處布滿了濕苔,沒有人為開鑿的痕迹,擠進去才發覺裡邊深不可測。哥兒倆暗暗吃驚,偽滿時期留下的森林鐵道穿山隧洞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開裂,不過大部分是死路,這個暗道的位置如此隱蔽,不知老洞狗子又是如何發現的?
張保慶和白糖暗暗心驚,俗話說「無利不起早」,猜不透這夥人有什麼目的,竟然一路跟蹤至此,這件事似乎很複雜,想來不是一般的蟊賊,指不定帶著什麼傢伙,況且人多勢眾,己方雖有一支獵槍,衝突起來也保不準吃虧。哥兒倆想法一致,趁著對方還沒察覺,悄悄退進了山裂子,畢竟這夥人沒見到路線圖,一時半會兒找不出暗道,儘管汽車和野麝都在對方手裡,但是這夥人好像不是衝著這些東西來的,可以暫緩一時,先搞清楚老洞狗子的陰謀,再做下一步打算。張保慶和白糖緊走了一陣子https://read.99csw.com,聽身後沒有響動,這才敢開口商量,卻也沒個頭緒。又走了幾分鐘,終於鑽入了一個山腹深處的大洞窟,周圍高聳的蘑菇岩柱形同迷宮,估計是地底暗流衝擊而成。如今暗河已然不復存在,只留下密密層層的碩大岩柱,裂層間存在螢石,朦朧的光霧忽明忽暗。他們倆繼續前行,空曠的洞窟中竟有一排木屋,均為青色原木構造,屋頂覆蓋著茅草或劈柴,門戶多已朽壞,用手電筒照進去,可以看到破屋中的凹形炕,以及盆碗、木桌、木桶、銅壺、銅盤、毛氈、被褥、衣帽、皮口袋、箱櫃之類的物品,到處積著塵土,掛滿了蛛網塌灰。當中一座木頂大屋,比兩旁的屋舍大出幾倍,下層磚石夯土上長了厚厚一層蒼苔。二人走到木頂大屋的門前,探頭進去張望,只見濁霧瀰漫,牆上的壁畫若隱若現,正中供著一尊泥塑土偶,高有六尺,頭裹紅巾,肩披斗篷,手持一根鹿骨扦子,頂端拴著線繩,似乎是放山之人供奉的祖師。張保慶在鷹屯聽過許多古老的薩滿傳說,識得壁畫中描繪的是「九天三界,各方神靈」。繞過木頂大屋,是一大片層層凸起的疊台形岩盤,有寬闊的台階通到頂部,盡頭聳立著一塊大石碑,輪廓方正、齊整無比,裂隙中伸出千百條或粗或細的樹根,幾乎將整個石碑緊緊裹住,四周read.99csw.com雲纏霧繞,顯得神秘莫測。這一帶隨處可見從高處塌落下來的亂石,台階前擺著兩尊一人多高的香爐,鑄以樹、蛇、蛙、蜘蛛之類的圖案,地底下霧氣昭昭,似乎在香爐上聚攏了靄靄祥雲,看得白糖直發愣,撓著頭問張保慶:「這是你上次打狐狸掉進來的地方?」張保慶也矇著,這肯定不是金王馬殿臣的天坑大宅,好像是一座靈廟。他心下暗暗嘀咕:引我們來到這裏的人,究竟是不是一隻眼的老洞狗子?白鷹到底在不在對方手上?
張保慶驚恐至極,身上卻一動也不能動,如同讓噩夢魘住了,忽聽那個紙人開口說道:「張保慶啊張保慶,我見過你,你卻沒見過我,也不怪你不認得我,我這一輩子沒名沒姓,血蘑菇、金蝎子都是我的匪號,東山林場的人叫我老洞狗子。你或許聽說過,我在山上當鬍子那會兒橫推立壓姦殺民女,扒灰倒灶出賣大當家的,一心想找馬殿臣的金子,不惜賣國投敵為虎作倀,世人都說我不仁不義、不忠不孝,良心喪盡、死有餘辜。你是不是也以為我騙走你的《神鷹圖》,就是為了找到馬殿臣的寶藏?因為馬殿臣躲入天坑之前留下一句話,寶畫中的神鷹出來,寶藏才會重見天日……」說到此處,那個紙人喉嚨里發出一陣瘮人的怪笑,又繼續說道,「其實馬殿臣沒說過這句話,那是我故意傳出去的。九九藏書實不相瞞,我找《神鷹圖》並非貪圖馬殿臣的財寶,你不必多疑,我這把歲數,黃土都埋過腦瓜頂了,一輩子無兒無女,還要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子幹啥?你我之間沒有恩怨瓜葛,之所以把你引到畫樹靈廟,確有一事相求,此事非你張保慶不可,你干也得干,不幹也得干,事成之後,我讓你比金王馬殿臣更有錢!」說來可也怪了,張保慶和白糖二人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卻似見到了紙人記憶中一幕幕驚心動魄的往事,「老洞狗子」的真面目,也在他們腦海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老槍帶人追上來了!二人趕緊關上手電筒,大氣兒也不敢喘,躲在裂縫中往外偷看。只見車前圍著七八個人,都拿著照明燈,車裡的棺材和野麝全被抬了出來,棺材蓋子扔到了一旁。這夥人中不僅有老槍,居然還有兩個眼熟的,一個是賓館中爬窗的黑衣女子,另一個身形近似電線杆子的瘦高個兒,顯然是之前那個偷油賊,敢情這是一個團伙!
路線圖中的白鷹標記,畫在一個長方框子當中,很可能是指這個石碑。二人急於一探究竟,互相使了個眼色,打著手電筒踏上台階。巨大的石碑下擺著一張供桌,隱在濃雲密霧之中,不走到近處根本看不見。他們的目光剛落在供桌上,桌上的油燈就亮了,而在供桌一側,斜倒著一個紙人,紙衣紙帽,臉上畫以五官,僅有一九-九-藏-書隻眼,面容詭異,手托一塊非金非玉的蛋黃色圓石,懷中還抱著個紙糊的牌位,油燈光亮太暗,看不清牌位上寫了什麼。紙人背後的樹根上掛了一軸古畫,正是張保慶從馬殿臣天坑大宅中帶出來的《神鷹圖》,但是洞窟中陰暗潮濕,使得古畫比之前更為殘破,畫上的白鷹、古松、雲雷,以及鷹爪下的女人頭,幾乎都看不見了。不知老洞狗子躲哪兒去了,為什麼供桌旁的紙人也是一隻眼?張保慶閃過一個念頭,老洞狗子該不是變成了紙人?這個念頭一起,他頓覺頭皮子發麻,心口怦怦亂跳,攥著棗木杠子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又等了這麼一會兒,四周並無異狀,只是死一般的沉寂,霧氣也越來越濃,不知什麼時候,兩隻手電筒都不亮了。張保慶尋思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想帶上寶畫儘快離開,正要伸手去摘《神鷹圖》,油燈內的火苗微微一跳,又突然暗了下來,隨即從他腳下傳來咯吱吱一陣怪響。他們倆嚇了一跳,身上寒毛豎起,腦門子上全是冷汗,感覺魂兒都飛了。這個鬼地方耗子也沒一隻,什麼東西發出的響動?仗著膽子低頭一看,那個斜倒的紙人竟已坐了起來!
隧洞地形攏音,老槍等人說的什麼,張保慶和白糖在山裂子中聽得清清楚楚。好像是因為他們倆開車送棺材,引起了這夥人的注意,原本要在三仙賓館探明底細,卻沒能得手,不過黑衣女子謊稱是read•99csw•com蓋被的,並未暴露身份。老槍是這幾個人中當頭兒的,冒充成護林員,準備編造個借口在半路搭車,無意中驚動了一頭野麝。老槍情急生計,說這野麝是自己追過來的,撞死在白糖的車上,至少要分一半,想趁這個機會混上車,看看棺材里到底有什麼,哪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非但沒混上車,獵槍和背包也讓人順走了。
山裂子的走勢忽高忽低,兩個人不敢大意,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摸索了一陣子。白糖突然說:「壞了,野麝還在車上,霧天濕氣大,隧洞裡頭又潮,擱臭了怎麼辦?」張保慶覺得白糖接到這個賠本的買賣,全是受了自己的牽連,好在半路上撞死了一頭野麝,還不是他們倆開車撞的麝,而是野麝從林子里跑出來撞了他們的車。按老槍的說法,野生麝香十分貴重,帶下山能值不少錢,也算沒白跑這一趟。他靈機一動出了個主意:「你車上不是有防腐針嗎?實在不行咱回去給野麝打一針,擱上三年五載也臭不了。」白糖說:「你能出點兒正經主意嗎?那玩意兒有劇毒,打上一針成殭屍了,麝香還怎麼入葯?不如把麝香割下來帶在身上,死麝就不要了。」他們倆打定主意,掉頭又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商量怎麼切,也怕切壞了賣不上價,據說必須是連毛帶皮的一塊整香才值錢。怎知剛到入口處,就聽見隧道中有人說話。張保慶和白糖一愣,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