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海薰的嘴角微微上揚。「一切都還在調查中，懷疑對象不止他一個。」

就這樣，轉眼之間過去了將近一年。三月的一天晚上，智也見店裡沒有其他人，瞅準時機將一枚金色的蝴蝶形發卡送給了佐織，說是要預祝她順利畢業。

「您要是告訴了別人，一旦消息傳播出去，很可能會妨礙調查。」

「您剛剛有些猶豫，」內海薰言辭犀利地問道，「是想到什麼了嗎？」

聽到對方淡然相勸，智也不由得咬緊了嘴唇。雖然心有不甘，但她的話並沒有錯。

「好的。」女刑警的表情並沒有變化，她麻利地將照片收進了包里。

「怎麼辦？你要是走不開，我就直接跟她說了。」

「不是，那個……」

智也不知道是否該把接下來的內容告訴對方，顯得有些猶豫。

「當然，」這次智也點了點頭，「我覺得她是被人殺害的。」

智也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女刑警的話一針見血，猜中了他的心思。

看來我們之間發生過關係的事情也必須坦白了，智也暗自想道。就算是警察，也沒有權利這樣打聽別人的隱私吧？

女子朝他走近一步，瞥了一眼前台，隨後從上衣的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低聲說道：「這是我的徽章。」

在一個只有桌椅的簡陋小房間里，智也與女警察面對面坐下。女警察掏出名片，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原來她是隸屬於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巡查部長內海薰。

從對方客氣的言行來看，應該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想到這裏，智也不由得鬆了口氣。他本也不覺得自己曾做過什麼可能惹來警察的事情。

智也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何止是認識，照片上的人他從未忘記，也無法忘記。

「我沒有太大的把握，只是一種單純的設想。」

佐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直接就將發卡別到了頭上。由於身邊沒有鏡子，智也便在她身後用手機拍了一張頭髮的照片拿給她看。

「是在跟蹤她嗎？」

「與其相信您說的話，不如我不告read.99csw.com訴您更為穩妥。希望您能理解。」

「約會的頻率呢？」

然而內海薰沒再多問，轉而提出了一個與案件相關的問題：「您能儘可能詳細地描述一下並木佐織失蹤時的情況嗎？」

「那也可以的。」內海薰揚起頭，她那細長清秀的眼睛彷彿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有一位女士說想見你，她姓內海。」

「你們都會去什麼樣的地方約會呢？方便透露的話……」

智也放下手機，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獃獃地望著桌子出神。桌子是他剛進公司時分給他的，他不禁回憶起了當年的時光。

「告訴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說著說著，智也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當時的情景。

「佐織說她經常在鎮上碰到那個男人，好幾次發現那個人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每次佐織都趕緊躲遠了。」

「您和她的關係是？」

「警方沒有和您聯繫過嗎？」

「百忙之中多有打擾，實在抱歉。我就開門見山了。您認識這位女士嗎？」內海說著掏出了一張照片。

「不過什麼？」內海薰追問道。

「沒有。知道我和佐織關係的只有夏美，她應該是答應了佐織要保密，所以沒有告訴警方。後來我聽夏美說，她也不想給我惹上什麼麻煩。」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佐織說也可能是她的錯覺。」

「可是……這個人的名字至少要告訴我吧？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智也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佐織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將顏色重新調整過一番后，高垣閉上眼睛，等了幾秒才再次望向電腦屏幕——不重啟一下大腦，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改得更好了。

智也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並木食堂的一個客人，連他住哪兒都不清楚。」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看向內海薰。「怎麼會在靜岡那個地方？」

女刑警皺起眉頭，輕輕地點了點頭。「我們在靜岡縣一處起火的民宅里發現了她的屍體。」

將對方送到玄關之後，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繼續工作。不知不覺間，他拿起了手機，開始檢索起相關的新聞報道。可是，光用「並木佐織」這個名字作關鍵詞，他什麼也沒搜出來，估計網路新聞上使rｅaｄ•99cｓｗ.cｏｍ用的都是化名。

智也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我們曾經在一起過，不過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內海警官，佐織是不是……」

「您是第一次將這個情況告訴警方吧？」

「太好看了！」佐織看著照片，真誠而開心地歡呼道，「真想趕緊戴著這枚發卡出去走走，去哪兒好呢？」她摸著頭上的發卡望向智也，「高垣，我們一起去吧！」

「不過她應該已經離世很久了，也許就在剛失蹤不久后。」

高垣正考慮要不要再加些光線從窗口|射進來的效果時，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電話，是前台的女同事打過來的。

高垣智也確認了圖像的效果，心裏還算滿意。屏幕上是一家高級養老院的房間，儘管照片都是從宣傳冊中挑選的，但客戶希望整體氛圍能顯得更為明快一些。如此一來，自然不能只單純地將照片拼在一起，還需要對其做一定程度的加工和處理。

「從來沒有。」智也斷言道，「我記得她之前沒有去過靜岡。」

「目前還不清楚。這也是我們正在調查的問題之一。您有什麼線索嗎？比如在佐織生前聽她提到過與靜岡相關的話題嗎？」

得知佐織失蹤之後，他去過並木食堂很多次，可那兒每次都是大門緊閉。儘管智也迫切地想知道情況到底如何，但他告訴自己，畢竟現在最為痛苦的便是佐織的家人。

「可以的。謝謝。」

五年前的那個四月，智也第一次在並木食堂吃晚飯。與他同住的母親里枝是一名護士，當天正好要值夜班。母親一直以來都會在去醫院上班之前做好晚飯，但智也覺得他已經步入社會了，晚飯隨便應付一下就行。並木食堂就在從車站回家的路上，智也見店裡的氣氛不錯，一直想找個時間進去看看。

「有個開會用的房間，可以嗎？就是屋子很小。」

「關於那個人，您還知道其他信息嗎？比如他的姓名、職業等。」

智也回憶了起來。「我是過了幾天才知道她失蹤的。給她發的簡訊沒有顯示已讀，打過去電話也沒有人接。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所以下班的路上就去了並木食堂，卻發現餐館已經臨時停業了。我猜肯定是出了大事，結果就收到了夏美的消息，才知道了佐織失read.99csw.com蹤的事情。」

高垣一時間沒看出那是什麼。愣了幾秒，他才意識到女子掏出的是警徽。智也眨了眨眼睛，望向對方。

「菊野？」

在前台等他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長褲西服套裝的女子。她的長發挽在腦後，看起來三十齣頭，也可能更大一些。

智也明白，佐織才十九歲，考慮將來的事情未免為時過早，更何況她還懷著成為一名專業歌手的夢想。為了讓她實現夢想，智也覺得必須給她支持和鼓勵。

「那我就直截了當地問了，」內海薰直直地盯著對方道，「您覺得並木佐織失蹤和身亡的原因是什麼？」

「差不多一兩周一次吧。我們也都挺忙的。」

從此以後，二人便開始定期約會。隨著交往的深入，智也越來越喜歡這個姑娘了。她總是那麼溫柔體貼，也很會為別人著想。

智也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讓他的回答稍稍慢了半拍。智也答道：「沒有。」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轉瞬之間化為了一場空。自從佐織消失以來，智也度過了地獄般的三年，每天愁悶鬱悒，掙扎度日。他有時仍會到並木食堂去試著打聽些消息，但最終還是與那兒漸漸疏遠了起來——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他放棄了。

高垣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從佐織的母親並木真智子等人的閑聊中，智也得知佐織還沒有男朋友。儘管如此，像他這樣為了一親芳澤而來到店裡的客人應該也不在少數。一見到店裡有年輕的男性客人，智也就很緊張，總覺得這些人都是衝著佐織來的。而佐織對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友好，更是讓他感到心神不寧。

「高垣先生，」見智也欲言又止，內海薰面帶微笑，語氣柔和地說，「您說的話只有我能聽到，而且我也不會記錄，您有什麼想說的就請直說吧。不用擔心理解有誤，或覺得無端臆測不便直言，您不用想得那麼複雜，畢竟我們需要這些真真假假的信息，才能從中挖掘出真相，還請您盡量配合。」說完，內海薰低頭鞠了一躬。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發誓。」

「程度……嗯，就是正常交往的程度吧。」智也撓著頭補充道，「要說正式交往好像有點奇怪，我們倆是在她高中畢業之後才開始約會的。當時我已經進公司兩年了，工作上適ｒｅaｄ•９９ｃsｗ.ｃｏｍ應了不少，稍微能喘口氣了。在那之前，也就是我去並木食堂時會和她聊聊天的程度而已。」

女警察毫不示弱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吧。」她似乎不希望對話被旁人聽到。

這個問題確實十分直白。智也面露難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知道呢？她那天突然失蹤后，就一直找不到人了。」

儘管他們正在交往的事情是對外保密的，智也還是告訴了母親里枝。里枝聽說后很想見見佐織，智也便將她帶回了家。母親似乎一眼就相中了佐織，甚至還表示「這麼好的女孩，配給智也太可惜了」。

佐織面露難色。「光線太暗的地方就沒意義了。」

「是的。畢竟，嗯……那件事發生在佐織失蹤之前，剛剛失蹤那會兒我沒想到二者會有什麼關聯。但我思前想後，又懷疑可能和那個男人有關……」

這個地名高垣倒很熟悉，畢竟菊野正是他居住的地方。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最近他都沒有再去過那條商業街了。

「是這個人。」他指認道。

雖然心裏早已斷了念想，但在被人告知這一消息的瞬間，高垣仍舊震驚不已。

內海薰低頭看了看手錶。「您的話對我們很有幫助，感謝配合。」她低頭鞠了一躬，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這個地名令高垣有些出乎意料。

「她的父母也是這麼說的。」內海薰點點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智也，繼續問道，「您和佐織交往到了什麼程度？如果不方便透露也不必勉強。」

就在第一次去的那天，智也見到了正在店裡忙活的佐織。她面龐小巧，杏眼明眸，有著立刻出道做個明星也不會讓人驚奇的容貌，活潑靈動的神情更是令人心動不已。儘管智也是第一次去，佐織在招呼他時卻顯得十分親切，彷彿是在招待熟客一般，讓智也很開心。

「不用，我這就過去，看看她找我有什麼事。」智也沒有再操作電腦，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大多是去市中心玩。不過也就是兩個人隨便逛逛，買買東西什麼的。」

「那去看電影嗎？」智也略顯慌亂地提議道。

「您是高垣先生嗎？」女子走上前來，開口問道。

「我們認為並木佐織的失蹤和身亡極有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關於這一點，您怎麼看？read.99csw.com同意我們的看法嗎？」

沒過多久，智也真的成了店裡的熟客，甚至每周都會去一次並木食堂。有時就算母親里枝不上夜班，他也會告訴母親晚上不在家吃飯，然後在下班的路上去並木食堂報到。雖然店裡的菜肴的確可口，但他最主要的目的，自然還是能夠見到佐織。

高垣只覺得身體里彷彿被抽掉了什麼。佐織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對於她是被誰殺害的，您有什麼線索嗎？」女刑警露出試探的眼神望向智也。

於是，東京迪士尼樂園成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佐織每次看到鏡子都會轉過身去照照自己的發卡，嘴裏不住地說著好看。

智也並不著急表明心意，畢竟佐織還是個高中生，而且，她也不一定會接受自己。雖然在頻繁相處的過程中，他感覺到佐織應該並不討厭自己，但這也很可能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她說和菊野商業街有關。」

「是……並木佐織。」智也望著照片上微笑比著勝利手勢的女生，開口答道。

「內海？哪個內海？」高垣對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印象。

當看到左起第二張照片時，智也吃了一驚——他記得那瘦削的臉頰和陰鬱的眼神。

「即使告訴您，也不會對調查起到什麼幫助。很抱歉。」

「靜岡？」

智也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應該是從佐織畢業的那年秋天開始吧，我聽她說並木食堂來了一個很招人討厭的客人，總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而且還讓她倒啤酒。那個人去得很晚，所以我並沒有在店裡遇到過他。有一次我在並木食堂多待了一會兒，就碰見那個人來了。就像佐織說的，他又讓佐織給他倒酒，甚至還讓佐織坐在他的身邊。當時佐織找了個理由躲到二樓去了。後來那個人總是到店裡來，我挺擔心她的，但她表示沒有關係。聽說她父親下了逐客令后，那個人就再也沒來過了。不過……」

「果然就是他嗎？」智也問道，「你隨身帶著他的照片，表示警方也盯上他了，對吧？你們是找到了什麼證據嗎？」

內海薰陷入了沉默，彷彿是在思考著什麼。隨後，她打開放在一旁的手提包。「這其中有您說的那個人嗎？」她說著放了五張照片在桌上，均為男性的面部特寫，看起來似乎都是駕照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