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父親，自然是想替孩子報仇的。」戶島說話的聲音不大，言語卻句句出自肺腑，滿是力量，「我也有兩個孩子，如果我的孩子遇上了這種事，我肯定也會這樣想的。」

「你是說那個人也在那兒？」

戶島又一次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微微將身體探過了桌子。「警察指望不上，法院也不給那傢伙判刑，我們只能親自動手了。」

「難道並木他……」新倉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復讎也好，教訓也罷……他就是想報女兒的被害之仇，對嗎？」

戶島的話讓新倉有些困惑。按照目前對話的思路來看，戶島的這番話似乎徹底說反了。「……什麼意思？」

「這事挺嚇人的吧？」

「動手給他點教訓，就是那個蓮沼寬一。」戶島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而認真的光芒。顯然，他並不是在說笑。

新倉再一次緊緊握住了右拳，重重地敲在桌子上。「不願意，我不想放棄。但是這樣做真的太不切實際了。我不知道你們準備怎麼報仇，但是一旦蓮沼有個三長兩短，警察肯定會有所行動。就算這個人活該去死，警方也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且最先懷疑的應該就是並木一家。難道你們覺得這些都無所謂？」嘴邊的話還九九藏書沒說完，新倉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一下子驚訝得瞪大了雙眼，「啊，我明白了，並木肯定是覺得只要能給孩子報仇，被警察抓走也無所謂。而且就算找了別人幫忙，他也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決定將罪名全都攬到自己身上，絕不供出別人，對吧？」

倉庫旁邊建有一間帶門的小屋，想來應該就是管理室了。

「你先聽我說完。我剛才也說了吧，我和祐太郎這麼多年的朋友，你覺得我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發小坐牢嗎？」

「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那個地方的，就是倉庫旁邊的那個管理室。不過說是管理室，其實早就已經廢棄不用了，一直都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頭住在裏面。」說完，戶島喝了一口咖啡。

見不遠處就有一家家庭式快餐店，二人便停車進店，找了一張四周無人而且位置最靠里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個事情，嗯……」新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從常識上來講，這個時候應該對戶島的話表示否定，但這樣做又與自己的真實想法相悖。新倉決定先邁出一步。「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他就是去故意找茬的。」戶島恨恨地說道，「因為並木食堂和附近居民的證詞，蓮沼才會被警察抓了ｒeａｄ.9９ｃｓｗ•ｃｏm起來。他懷恨在心，故意去找我們顯擺他已經被放出來了，趁機報仇。」

「真能有這麼好的辦法？」

新倉一下子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抓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起水來。「教訓……什麼樣的教訓？」

「應該在。」戶島判斷道，「昨天我親眼看見他從裏面出來的。」

「沒有，什麼都看不見。」新倉放下望遠鏡，「他真的在裏面嗎？」

晌午過後，新倉接到了戶島打來的電話，說是有要事相商，想約他儘快見面。當問起要商量什麼事時，戶島告訴他「與蓮沼寬一有關」。也就是那個時候，新倉得知了蓮沼已經回到菊野的消息。驚詫之餘，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戶島弄錯了什麼。「既然如此，那我就帶你去那傢伙住的地方看看。」戶島說道。

戶島點了點頭。「有個詞叫作竹馬之交，說的就是我們這種交情——要玩一起玩，壞事一起干，挨罰一起罰。」說著俏皮話，戶島的表情也變得柔和了不少，但一瞬間他又重新嚴肅了起來，「這麼多年交情的朋友，一輩子難得開口求我一次，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管？更何況這件事又是和佐織被害有關……」

戶島語出驚人，新倉不由得心中一顫。「動手……動手幹什麼？」

戶九-九-藏-書島皺起眉頭，伸出食指比在嘴邊。「你說話聲音太大了。」

戶島發動了車。當車從倉庫前開過的時候，新倉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屋的窗戶，但依然無法確認裏面是否有人。

「讓他罪有應得的教訓。」戶島說道，「實話告訴你吧，這個計劃不是我想出來的，不過具體是誰應該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報仇……他還好意思報仇……」

「我當然也不好受。」新倉咬牙說道，「並木他們的冤屈是難以言表的，就連我也覺得義憤填膺，要是可以，恨不能親手解決兇手。」

戶島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反正警察是指望不上了，他們也沒什麼法子。但是，我們是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的。祐太郎他們……一想到並木那一家子的感受，我這心裏就一陣難受，你呢？」

「嗯。」戶島低聲答道，「他應該已經搬進去了。」

「哎呀，不好意思。」新倉捂住了嘴巴。不知不覺間，他的聲音竟高了起來。

「祐太郎是不會坐牢的。不僅是他，所有人都不會坐牢。這是我們對蓮沼實施行動的前提，也是我們正在考慮的計劃。我很希望你能加入。當然了，就算事情敗露，警察也絕對不會找你問罪的。」

新倉又喝了一口水。雖然杯子里的咖啡還沒有喝九九藏書完，拿來解渴卻是不太合適的。

「我也這麼認為，但是實際上不可能這麼操作吧？」

「嗯，嗯，就是。」聽見對方說出了自己期待的話，戶島重重地點了點頭，「而且你是佐織的伯樂，原本要親自把她培養成一名優秀的歌手，結果出了這種事，你心裏肯定也特別難受吧？也正因為如此……」戶島飛速地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也正因為如此，這次的計劃我才想把你叫上的。」

「新倉，」戶島坐直了身子，冷靜地說，「你說得很對，並木祐太郎就是這麼打算的。他還說了，萬一進了監獄，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所以你就準備放棄了嗎？」戶島死死地盯著新倉，彷彿是要看穿他的想法，「你就想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敗類悠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

那間倉庫距離居民區較遠，旁邊有一條小河流過。

「我在電話里也跟你說了，上個禮拜蓮沼去了並木食堂。」

「可是，」新倉伸出手來，似乎是想制止戶島，「我說的是『要是可以』。遺憾的是，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允許所謂的報仇了啊。」

「警察是靠不住的，不知道是證據不足還是什麼的，但也不能就這樣放他出來啊。他們就應該用些強硬的手段rｅａｄ.9９cｓw•ｃoｍ，把他抓起來直接送進監獄。」

「你要說他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我還可以理解，但是你說他又回到了菊野這個犯過事的地方……這人是太無恥了還是天不怕地不怕啊，簡直讓人莫名其妙。」新倉右手握拳，重重地敲在了桌子上。

新倉是通過佐織認識的戶島。當時佐織正在舉辦一場小型現場音樂會，活動中，並木祐太郎將戶島介紹給了新倉。從那以後，每每在並木食堂偶遇，二人總是會打個招呼聊上幾句。

新倉搖了搖頭。「我不信。」

「是……並木嗎？」

在轎車副駕駛座上，新倉直紀舉起望遠鏡對了對焦。這間小屋裝有窗戶，但是窗戶後面似乎堆放著什麼東西，再加上屋內的光線很昏暗，完全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只要我們大家齊心協力。」戶島雙眼發亮，目光中滿是狡黠。

「計劃？」新倉一下子緊張起來，「計劃」這個詞超出了他的意料，「什麼計劃？」

聽了戶島的話，新倉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現在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這個詞來形容了。還好我當時不在，不然真不知道氣急了會幹出什麼事來。話說回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是吧？而且你剛才也說了，想要親手報仇。」

「看見什麼了嗎？」坐在駕駛座上的戶島修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