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那事情的真相呢？他們告訴你了嗎？」
「我和戶島社長是一樣的。」
「對警察而言，這原本是違反規定的行為。但如果要一直等到判決結束，我又覺得對於你們來說實在殘忍，所以我還是來了。我接下來所說的內容，請無論如何都不要外傳。」在說了這樣一番開場白之後，草薙便開始講述新倉夫婦供述的大致內容。
「哦。」祐太郎小聲答道。
「不用了，今天我就是來向大家道個別而已。」湯川望向祐太郎道，「我在這邊這家機構的研究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可能有些日子不能前來叨擾了，所以來和你們告別一下。」
「別瞞我了，你肯定也被警察叫去了好幾次吧？」
首先，他們原以為和案子並無關聯的新倉留美被抓了起來。而警方隨後公布的新倉夫婦的供述內容，讓夏美大吃一驚。新倉居然故意殺掉蓮沼，而且動機是留美受到了蓮沼的威脅。不僅如此，威脅的砝碼居然還與佐織的死密切相關。
夏美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智也默默地站定在那兒，似乎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加油，支持你們。」大嬸和藹地笑了起來，「我過陣子就來吃飯。」
真智子默默地點了點頭，夏美也跟著點了點頭。也許父親說得沒錯。
「是嗎？那就等下次有機會時我們再聊。」
夏美吃驚地望向智也。「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智也的目光從門帘移向夏美。「為什麼啊？」
「啊，今天就要開門了啊。」夏美的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原來是附近豆腐店的大嬸。大嬸身形富態，身上那件深紫色的毛衣開衫似乎稍微有些緊。
夏美茫然地看著父母。在聽到這麼多令人意外的消息之後，他們二人似乎也一時間停止了思考。
茫然之間，夏美與父母挨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終於，又過了一段時間，草薙主動找到了他們。
「我們都是為了幫好友了卻一樁心事。常去並木食堂坐坐，和這個鎮上的人打打交道，也許能幫助我獲取一些線索。」
祐太郎以殺人共同正犯及殺人預備犯之名受到追究。在殺人共同正犯這一點上，鑒於祐太郎無法預料到新倉直紀的行為，所以罪名沒有成立，剩下的便是殺人預備犯。
「智也，抬起頭來九九藏書。」祐太郎平靜地說道，「我其實很感謝你。確實，如果佐織沒有懷孕，她可能就不會放棄唱歌的道路，可能也不會死。但是，這件事和她的心情不能混為一談。她懷了你的孩子，肯定打心眼裡為要當媽媽感到高興。想到女兒已經體會到了這樣的喜悅，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我們作為父母也感到很欣慰。哎，我說得沒錯吧？」祐太郎回過頭去，徵求真智子的意見。
這段時間以來，因為祐太郎受到警方的頻繁傳喚，並木食堂一直都沒有開門營業。夏美一時間不免有些擔心，覺得再這樣下去可能就要徹底關門了——如果店主被捕入獄，這家店不可能再開得下去。
「啊，嗯……是的。不過也沒有幾次……搬運液氮的事情，我都已經說了。」
從結果上來看，用於殺掉蓮沼的液氮是祐太郎拜託戶島準備的，他本打算藉此威脅蓮沼，但並未決定是否要取蓮沼性命。在祐太郎看來，一切都要等聽完蓮沼供出的內容后再決定。
草薙解釋了一下能否從發卡上檢測出血液所代表的含義，然後繼續說道：「從結論上來說，目前並未檢測出血液殘留。我們在發卡上找到了極其微量的皮脂和皮屑，在經過DNA鑒定之後，已經證實這個發卡確實是佐織曾經佩戴過的。」
「確實是因為碰巧趕上研究告一段落，我才要離開這裏的。不過，我之所以會常去並木食堂，也不能算是一種偶然。」
然而，實際情況並非如此。案子非但沒有結束，反而轉向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
「智也，」祐太郎摘下圍裙，「給你也添麻煩了。」
「還有件事我想補充一下。」草薙嚴肅地說道，「今天，物證分析結果出來了。我指的是一枚發卡。」
「你也知道了嗎？」
夏美覺得難以置信。新倉留美看起來那麼溫柔，怎麼會是她殺害了佐織？可是如果事情是假的，她又怎麼會受到威脅呢？
「這一點無法確定。」草薙的語氣很謹慎，「不過到了法庭上，辯方應該會主張這種可能性。」
祐太郎露出嫌棄的表情，咂了咂嘴。「我聽說是修作那傢伙找到你的，我其實不想把你卷進來的。」
「您就告訴我吧，」夏美說道，「您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啊？」
夏美打read.99csw.com開推拉門，衝出了店外。她望著湯川漸漸遠去的背影，趕忙追了上去。「教授！」夏美呼喊道。
這時，推拉門嘩啦一聲開了。夏美朝門口望去，湯川正走進店來。
看著智也清澈的眼神，聽著他爽朗的談吐，夏美懂得了姐姐對他的愛慕之情。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就算兩個人的日子不算優渥，應該也能積極樂觀地生活下去吧。佐織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肯定高興得跳了起來，也正是這一瞬間的喜悅，將她心中的歌手夢想徹底吹散了。
「謝謝，恭候您的光臨。」夏美將雙手疊在身前，低頭鞠了一躬。
對於夏美來說，草薙平淡的話語之中充滿了各種令人震驚的消息。本來佐織想要放棄唱歌一事就讓夏美很意外了，在聽到佐織這樣做的理由竟是因為懷上了高垣智也的孩子后，夏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這樣嗎？」「您沒有騙人吧？」並木夫婦一遍遍地問著草薙，似乎與夏美一樣驚訝不已。
「並木先生，」智也站起身來，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很對不起。當初是我先提出想要結婚的。雖然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但徹底改變了佐織的一生。對她來說，當時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期，我應該再謹慎一些的。」他似乎很後悔讓佐織懷孕。
「沒有沒有，」夏美擺著手道，「歡迎您來，快請隨便坐吧！」
「您的意思是？」
湯川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臉上寫滿了疑惑。
「您說的好友……難道就是與警方有關的人嗎？」
問題在於他的說法是否會被認可。事實上警方也懷疑祐太郎早已認定蓮沼就是殺害佐織的兇手，他只是單純想在動手殺人之前聽到蓮沼親口承認而已。
「算是告訴了吧。」智也低下了頭，「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我嚇了一跳。」
「智也……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我們店裡了。」
夏美聽說，戶島似乎也不會被判以嚴重的罪名。畢竟從頭到尾他只是想給祐太郎幫忙，並不是為了新倉才準備的液氮。雖然使用氦氣瓶偽造不在場證明確實不應該，但因為當時戶島並不知道真相，估計也不會被追究責任。
「是呀，今後也請您多多關照。」
夏美推開格子門，正準備回到店裡，一個人影突然從左邊快步走來，read.９9cｓｗ.ｃom闖入了她的視野。夏美定睛看了看，不由得一愣。
「可真是個怪人啊。」智也再次坐回到位子上。
聽說餐館重新開張，戶島肯定會趕過來吧，到時候還很可能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夏美也想早點看到戶島一如往常那般豪爽與磊落的態度。
「也就是說，」祐太郎問道，「在被新倉留美推倒的時候，佐織只是失去了知覺，而殺她的人其實還是蓮沼？」
湯川露出思索的表情，隨即說道：「等我下次再來的時候，也得讓我吃上那道超級美味的燉菜拼盤啊。」
見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湯川一時間露出了些許不解的神色。他看著夏美道：「你們在忙嗎？」
而在說到蓮沼開始威脅留美時，草薙轉而提到了新倉直紀的口供。聽到妻子坦白后，新倉便決定要除掉蓮沼了。
「啊？」夏美失聲問道，「真的嗎？」
「畢竟蓮沼剛被放出來時，您就到並木食堂來了。現在案子結了，您又要走了。我覺得這也太巧了，我們大家都說，這次的案件偵破工作肯定有您的功勞，您簡直就像大偵探波洛一樣。」
「是啊。直到最後，我們也沒弄清楚他到底和刑警有什麼關係。」說著，祐太郎和真智子一起走回了廚房。
夏美在店門口掛好門帘，將「正在準備」的牌子翻到了「正在營業」的一面。僅僅是幾個簡短的動作，夏美卻覺得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難道不是嗎？」
「是啊……」
這句話讓夏美頗感欣慰，畢竟她並不想對新倉留美心懷怨恨。
「雖然我覺得很榮幸，不過你們確實太抬舉我了。」
「我覺得他這樣做是考慮到了大家都想要報仇的心情，而且如果當時沒有叫我，我肯定會不甘心的。」
事已至此，祐太郎也終於對夏美她們說出了實情。雖然真智子已經知道了大概的情況，但並不清楚計劃的全貌。
祐太郎隔著櫃檯探出頭來，見來的人是智也，他的神情頓時有些嚴肅，隨後走了出來。
真智子紅著眼眶，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完全沒有恨你的意思，反而覺得是我們太失職了。佐織得知懷孕的時候，心裏肯定既高興又苦惱吧，可是她卻沒有馬上來找我這個當媽媽的商量，我想她肯定是不願意讓我擔心。我其實一直在反省，我應該做一九*九*藏*書個更值得孩子信賴的媽媽才對。」
「沒什麼。」夏美搖了搖頭，趕忙答道，「謝謝。你快請進吧。」
不久，祐太郎也被刑警傳喚過去，畢竟計劃是他首先提出來的。於是夏美認為案子應該快了結了。
「怎麼了？」見夏美一直沒有說話，智也有些詫異地問道。
「騙人，您其實是偵探吧？」
物理學家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推了推眼鏡，隨後邁著輕快的步子，重新向前走去。
「前兩天被警方傳喚的時候，他們找我進行了確認，問我知不知道佐織懷孕了。我當時非常吃驚，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哦。」智也嘆息道，「說實話，對於今天要不要過來，我也有些猶豫。但是如果今天不來，明天可能就更不好意思來了。其實從我家走到車站，最近的路就是從這家店門前經過。可是明知如此，卻要在以後的人生中避開這個地方，光是想想就讓我覺得非常壓抑。既然這樣，還不如像以前一樣該來就來，給自己增加一些快樂的回憶。我就是這麼想的。」
「智也說他都已經聽警方說了，」夏美在一旁插話道，「姐姐懷孕的事他也知道了。」
「嗯，調查負責人已經來過了，和我們說了很多。」
湯川沒有作答，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邁步準備離開。
大嬸說了聲再見便轉身離開了。望著她的背影，夏美輕輕地舒了口氣，心裏踏實了許多。
「一樣的？」
雖然不太清楚別人在聽到這番話時會作何感想，不過夏美確信父親並沒有說謊。祐太郎原本就是一個小心沉穩的人。不過，他肯定也在為自己的膽怯懊惱不已——殺害女兒的男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卻始終沒有辦法拿起菜刀拚死一搏。
夏美昨天給智也發了一條簡訊，告訴他如果一切順利，餐館明天就可以開業了。「太好了，加油。」雖然她很快就收到了回復，不過從字面上看，夏美覺得對方似乎有些冷淡。
「好久沒有見到您了。」智也問候道。
「確實，您要是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讓修作幫忙準備液氮時，真的沒有想好下一步該怎麼做。像殺人這麼可怕的事情，我覺得自己是下不了手的。但我要是從那傢伙……從蓮沼的嘴裏聽到了佐織遇害的情形，我可能也真會考慮動手，具體的就到時九九藏書候再說吧……我就是這麼打算的。」
自從新倉直紀招供以來，接連又傳出了很多令人震驚的消息。一時間，夏美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我怕你過來會想起很多不開心的事和痛苦的事……」
用液氮威脅蓮沼，讓他吐露實情——祐太郎的話使夏美大為震驚。更讓她意外的是計劃的具體內容。她沒有想到，在當時那場巡遊中，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你們如期開業了啊。」智也望著門帘感慨道。
智也沉下臉來，微微收了收下巴。「也許吧。不管再過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的。如果佐織還活著，如果她生下了那個孩子……這些我都不會忘記。」
想到那天的事，夏美不自覺輕撫著剛洗過的門帘，暗暗給自己打起氣來。
「這事就這樣結束吧。」草薙走後，祐太郎說道，「想太多也沒有什麼意義，到頭來只會變成讓別人難堪的牢騷話。剩下的就交給警方和檢方吧，咱們盡全力準備重新開業，都明白了吧？」
「沒有，您別這麼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智也擺著手道。
「真實身份？」湯川皺起眉頭，「我就是個物理學家啊。」
草薙告訴他們，他認為新倉留美應該沒有說謊。
「那真是太可惜了，」並木祐太郎同樣遺憾地說道，「原本還想跟您好好地聊一次呢，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向您請教了。」
不過，這次的案子確實非同小可。
是高垣智也。上一次見到對方，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將智也帶到位子上后，夏美朝著廚房喊道：「開始進客人啦！」
湯川驚訝得向後仰了仰身子。「你說什麼？」
「以上就是我們目前調查到的全部情況。」草薙合上本子，「您這邊有什麼問題嗎？」
針對上述質疑，祐太郎對審訊官這樣說道：
這樣的情況似乎也傳到了審訊官的耳中。他們決定，放棄將祐太郎以殺人預備犯之名移送檢方。時隔數日，並木食堂終於迎來了開門營業的那一天。
湯川向眾人鞠了一躬，轉身走出了店外。
隨後，草薙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記事本上，他繼續不動聲色地講述著案件的經過。在說到新倉留美怒火中燒，一把推倒了佐織的時候，他突然加快了語速，似乎是想將這段快速帶過。
「教授，您還會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