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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草薙推開店門,只見湯川正坐在吧台一處靠里的位子上,與頭髮花白的店主閑聊著什麼。一時間,二人齊齊望向草薙。「歡迎光臨。」店主說道。
「據說是為了保護他的妻子。具體的情況,他讓我們直接去問新倉留美本人。」
「你們問了嗎?」
「當然問了,我們馬上就把新倉留美叫到了警察局。她當時很鎮定。在得知新倉直紀推翻口供之後,她看起來有些傷感,但似乎很快就下了決心,開始坦白。讓我意外的是,她的供述很有條理,內容更是讓我大吃一驚。」
「你們之所以決定逮捕蓮沼,不就是因為在他以前的工作服上發現了佐織的血跡嗎?如果是顱骨凹陷性骨折這種重傷,引發大量出血是很正常的。這樣一來,現場就會留下相應的痕迹。在佐織失蹤的第二天,當地的警方展開了大規模的搜查。要是地面上真的留有血跡,勢必會引起警方的重視。我之前讓內海查閱了你們當時的資料,發現警方對案發的公園也進行了調查,但並沒有留下類似的記錄。還有就是留美所說的話。她說她因為失手殺了佐織而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所以離開了現場一段時間。隨後她雖然又折返了回來,但在找到佐織的發卡之前,她並不知道準確的位置。這些證據表明,地面上其實並沒有留下血跡吧?」
「這麼晚了,讓你的部下稍微休息會兒吧。發卡又不會read•99csw•com跑,留美已經好好地保管起來了。」
除了湯川之外,店裡只剩下卡座上的一對情侶。草薙徑直朝前走,在湯川的旁邊坐了下來。「威鳳凰威士忌,加冰。」他向店主說道。
「剛開始的時候,蓮沼很可能也以為佐織已經死了,但如果在開車搬運佐織時,她突然醒來了呢?那麼他好不容易想到的計劃會徹底落空,佐織掙紮起來也很麻煩。」
「就在這兒吧,不會有人聽見的。」
草薙將臉湊了過去。「那你說吧。」
「我真是服了。」草薙舉起了酒杯,「這幾個月以來,我們這些人到底在查些什麼啊?簡直是浪費時間。我剛才之所以會說這杯酒既是慶功酒也是澆愁酒,原因就在於此。雖然案子應該算是破了,但我心裏一點勝利的感覺都沒有。在我看來,這就像明明作戰計劃完全錯誤,結果居然靠對方的一記烏龍球意外取得了勝利。」
湯川傾著杯子喝了口酒,隨後搖了搖頭道:「不是我。」
「出血?」
「哦?怎麼翻供的?」
「我應該感到意外嗎?」
「她只是說出了她知道的事情而已,並不能保證一定是真的。」
「那殺人的動機呢?」
「這樣啊。」
草薙從鼻子里發出了哼的一聲。「在新倉家盯梢的偵查員昨天就向我彙報了,說是他家來了訪客。我看到他們發來的照片,才發現居九九藏書然是你。你們兩個人好像聊了一個多小時吧。今天一早,新倉留美就趕到菊野分局來探監了,還說想和丈夫單獨聊聊,只要五分鐘就好。本來探監是需要看守所的工作人員一同在場的,不過鑒於新倉已經招供,我和局長打了個招呼,特別批准了他們單獨見面。所以,他們兩個人在會見室里到底聊了些什麼,我一概不知。結果在隨後的審訊中,新倉直紀突然表示他之前的說法都是假的,他並不是一時失手害死了蓮沼,而是帶著強烈殺意的蓄意謀殺。他這話可真是嚇到我了。一般來說,要是嫌疑人承認了殺人的罪名,大多都會表示自己是無心之失,哪會有人反過來承認自己是故意殺人的呢?這種情況我真是聞所未聞。」
「這就是你剛剛說的,連新倉夫婦都不知道的真相嗎?」
「是『作品一號』嗎?這酒不錯,那我就不客氣了。」湯川拿起包裹,塞進了身旁的包里。
「是的。」湯川點了點頭,「是否要將做過的事告訴警方,其實交給他們自己決定就好。但是如果不知道真正的真相,這樣做就毫無意義,因此我才過去提醒了她。」
「所以新倉留美才會想和丈夫商量一下,在今天早上見了他……」
「這有什麼關係,贏了就是贏了。」
「就是掉落在現場的一枚金色發卡。如果佐織倒地的時候就已經出血,發卡上應該會沾有血跡,要是九_九_藏_書分析后發現上面沒有人血,那就可以提出主張,認為佐織的致命傷是由別人造成的。」
「其實留美也很苦惱。從目前這種情況來看,她的丈夫最多是故意傷人致死。然而一旦說出真相,新倉就要背上殺人的罪名了。不僅如此,留美也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如果一直保持沉默,蓮沼的所作所為就永遠不會為人所知。更重要的是,在他們兩人看來,他們必須要贖罪,而且要通過一種正當合法的方式。」
「你用到了屍體這個詞。但是,她真的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嗎?」
草薙撇了撇嘴。「難道新倉留美的供述並不是真相?」
然而,新倉留美的供詞之中並沒有出現任何矛盾和差錯。或者說,正是因為有了她的解釋,才使得草薙等辦案人員此前未能明白的問題悉數得到了解決。
「什麼東西啊?從形狀來看,應該是瓶紅酒吧。」
「所以在最後的最後,他們兩人還是打破了沉默。」
新倉留美的話將警方目前勾勒出來的案情輪廓完全推翻。關於並木佐織遇害一案,真相與草薙他們的想象相去甚遠。
草薙看了看表,還沒有到晚上十二點。他從衣服內側的口袋裡掏出手機,正要站起來,湯川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將他攔了下來。
「發卡?」
湯川深深地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與並木佐織之死有關的真相。」
「沒有血跡,那麼,在那個時九-九-藏-書候……」他明白了湯川的意思,「在蓮沼將佐織的屍體搬走的時候,佐織還沒有出血?」
「慶功酒嗎?」湯川問道,「但願不是澆愁酒。」
「問題就在於,」湯川開口道,「出血的時間。」
「所以他就打了佐織的後腦勺,給了她致命的一擊。」草薙說道,「出血應該就發生在這個時候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殺死佐織的真正兇手……」
湯川的話似乎不便外泄,草薙趕忙看了看四周。「咱們換個地方說吧?」
「如果我是留美的辯護人,我就會用那個發卡作為證據。」湯川說道。
店主將一隻酒杯放到草薙面前。草薙剛一端起酒,湯川便將自己的杯子也靠了過去,兩隻酒杯叮的一聲輕輕碰在了一起。
店主將杯子放到草薙的面前。草薙用指尖輕輕一彈,杯中的冰塊瞬間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我的意思是這種可能性很大。被推倒在地確實可能會立刻身亡,但也不是那麼容易發生的。顱骨的凹陷性骨折也是這個道理,人類的顱骨其實並沒有那麼脆弱。雖然留美說佐織當時已經沒有了呼吸,不過我覺得,這很有可能是她在驚慌失措之下產生的錯覺。」
「什麼真相?」
「兩者都有吧。」草薙拿起一個紙袋,從裏面取出一個細長形的包裹,放到湯川面前,「總之,先把這個給你。」
「我說的是真的。昨天我確實將有關案件真相的推理告訴了新倉九九藏書太太,但是我這樣做既不是想譴責他們,也不是要勸他們自首。我只是說出了一個連他們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真相而已。」
說得也對,草薙轉念一想,起到一半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他將杯中的波本威士忌一飲而盡,隨即招呼店主又續了一杯。
「那可不行。或許我們還有事情需要做。最讓人想不通的是,為什麼新倉夫婦要在這個階段說出實情呢?今天早上他們二人的見面肯定有某種重要的意義,但關於見面的具體內容,無論是新倉直紀還是新倉留美,都表示關係到隱私,沒有絲毫要透露的意思。所以……」草薙將身子探向湯川,「我覺得只能來問你了。新倉留美去找丈夫見面,是為了告訴他什麼呢?而新倉直紀又是聽妻子說了什麼,才會立刻打定主意翻供呢?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不,不對,應該全都是你想出來的,是你讓他們改變了主意。我的話沒錯吧?」
「是不是有這種可能?」
「你撒謊。」
「這瓶紅酒,本來是幾年前就要給你的。」
「你好像並不覺得意外啊。」
「這可不是什麼可能不可能的了……喂,你這可是個重大發現啊。」草薙感到體溫飆升。
草薙喝了一口加冰的波本威士忌,瞬間感到一陣強烈的刺|激感從舌頭傳到了喉嚨,獨特的酒香撲鼻而來。「新倉直紀翻供了。」
「佐織並沒有死,其實她還活著——你的意思是,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