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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沒有雇頂替的人嗎?」
波惠走過走廊,伯朗和楓一起跟在她的身後。不久,波惠在一扇大門前站住,打開門,對伯朗他們催促道:「請進!」
「你去提建議不就好了。」祥子說,「順帶再說一句,便當的錢自己出。」
「牧雄先生,牧雄先生,牧——雄——先生——」波惠罕見地大聲叫他,還伸過拿著叉子的手咚咚地敲著牧雄面前的盤子。
「自信滿滿啊。要是錯了怎麼辦?」
「那麼,」波惠說,「伯朗先生和楓小姐都請坐。我現在去準備午餐。」她說完離開了房間。
「所以我們也有在研究各種戰術。」支倉隆司一臉不悅地看著勇磨他們,「通過醫療機關的介紹來提高入住人數,讓護士常駐在養老院里推廣低價的房間等。不用擔心的。」
「當然可以,非常歡迎噢。請隨時來,等會兒我給你名片。」
「你……」伯朗清了清嗓子繼續說,「為什麼你會覺得明人的失蹤和矢神家有關?」
「叔叔,您現在在做什麼?」
「如果我這麼說了,警察們就會去調查盤問矢神家的人,那麼這個時候,要是警察先生說了我的名字怎麼辦?然後說矢神明人的妻子覺得矢神家的親戚很古怪嗎?如果真的跟親戚有關那還算好,但如果不是的話,事情會怎樣?我想今後我會永遠被矢神家的所有人排斥。」
「牧雄先生。」波惠語氣強硬地叫道。這時,牧雄似乎才注意到她們,緩緩地看向波惠,他的動作就好像慢鏡頭。
用餐在沉默中持續了一陣,只聽得到刀叉碰到餐具時的聲響。
「哎喲,如果你想聊海外的話題,我隨時都能奉陪噢。前不久,我還去了迪拜呢。」祥子對抗似的說。
沒多久,門被打開,波惠回來了。她沒有關上門,因為兩個女僕正要上菜。
「那麼你和明人說了些什麼?」
「不,不用,這事跟我沒關係。」
走到玄關處,身穿和服的波惠正站在那裡。看到伯朗二人,她點頭致意:「你們來啦。」
是餐廳!伯朗立刻想起來了,曾經以康之介為中心頻繁地聚餐的地方。
百合華的臉上似乎寫著「你真的懂了嗎」。
房間中央的細長餐桌和排列在餐桌兩邊的椅子與伯朗記憶中的一樣。今天,餐桌的對面已經有人坐著,三男三女,一共六人。他們一整排地坐著,宛如面試官一般。雖然他們都相應地老去了,但還是有著熟悉的面容。
「早上好!」楓鑽了進來。
「是的,每天都在忙這個忙那個。這次沒法回國,真的非常遺憾。」
「真好啊,我說什麼你都能接下去。雖然迄今為止我身邊沒有能跟我把這種話題聊得熱火朝天的人,但今後似乎會很愉快。」勇磨滿足地對著楓舉起香檳杯。
有那麼一瞬間,伯朗的餘光瞥向身旁的座位,在捕捉到那雙從紅色短裙下伸出的腿后,又迅速把目光看向前方。
「我經營連鎖的居酒屋以及酒吧。公司的名字叫『偶像之眸』,你大概沒有聽說過吧。」
「我是伯朗,我們現在就在大門前。」
「不是宇宙,也不是深海,而是這裏。」牧雄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是大腦。我這輩子都在鑽研大腦的各種構造。事實上,人類對大腦幾乎一無所知。精神機能的自我控制理解是如何進行的、與預測和意志判斷相關的腦內計算機能的構造、稀疏建模的深化和高次元數據驅動的創建、負責行動的腦神經迴路的功能切換機構、腦內身體表現的變容機構的理解和控制……全都沒有弄明白。」
「是的,請務必說說看。」
本來嘛,就算假設他們有什麼關聯,也不能說明什麼。這本來就和自己無關,他也不覺得這和明人的失蹤有關。然而康治和禎子的相遇牽扯到康治的研究這件事,一直都在伯朗的心中糾纏不去,所以他沒法不多想。
在一片尷尬的氣氛中,矢神牧雄回來了。他蹣跚地晃蕩著身體走到自己的座位。在伯朗看來,矢神牧雄對其他人的話似乎完全沒有興趣。
牧雄還是拿著刀叉不放,但是把臉轉向了楓。
「托您的福。」伯朗回答。
「啊,拜託了。」楓把身體轉向九*九*藏*書他。
「我經常去那裡,不過,就只是看看,感受一下上流社會的氣氛。」
「那位已經在大約二十年前離開了,因為歲數已經很大了。」
在波惠的介紹下,楓往前邁了一步。
楓坐在從右數起的第四個座位上,伯朗正要拉旁邊的椅子。
「好的,謝謝!」
「你主要去洛杉磯哪裡?」
「不過我也聽說過市場供大於求。」說話的是佐代,「因為參与的企業很多,所以在費用和服務內容方面的競爭越來越激烈。」
「雖然沒有說得很明確,但我知道,因為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而且說到泰鵬大學醫學部——
「警察會說你的名字嗎?不透露情報來源不是警察的規矩嗎?」
「接下去是我嗎?」支倉隆司說著清了清嗓子,「我經營一家公司,主要是護理方面的業務,具體來說,就是收費養老院,首都圈有四家,然後在關西和東海各有兩家。」
「不過呢,」支倉祥子開口道,「明人先生也真是見外,別說不請我們參加婚禮了,連結婚的事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我叫楓,請多指教。」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祥子噗地笑出了聲。
「如果我問你理由,你會告訴我嗎?」
六個人的反應各不相同,三個女人像是在評估似的打量著楓,臉上卻沒什麼表情。與之相比,男人們的表情雖然程度不一,但顯然都對這位新親戚抱有濃厚的興趣。毫無疑問,最大的理由是她的美貌。
然後牧雄總算住了口,一臉吃驚地看著波惠。
「精神好就好。哎,我想聽聽你們是怎麼開始的。你們是在哪裡認識的?」
「不……我在想警察那邊怎麼樣了。你有告訴過他們明人還沒有回來嗎?」
「美國呢?洛杉磯呢?」
「那麼,」勇磨打了個響指,「說不定我正好乘過你當班的飛機呢。那段時間,我正好經常去洛杉磯出差。」
「早……」看到她的服裝,伯朗不住地眨眼。
「怎麼了?」楓敏銳地問。
小時候,禎子帶他去過一次。伯朗無法忘記當時在那裡看到的東西,因為當時的情景改變了他的人生。
伯朗的情緒也很複雜。他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和矢神家的人扯上關係,而那邊的人顯然也不會想見到他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拖油瓶。
「我沒說過嗎?警察什麼都不肯做,他們認定明人君是出於自己的意志失蹤的。」
「為什麼?」
「知道了。」
「的確,雖然日本正迎來超老齡化,但因為還有人口比例的問題,所以老人自身的數量並不會繼續增加,而且收費養老院事業的商業模式主要是以在經濟方面很寬裕的老人為對象。我覺得一旦業內開始爭奪這類老人,那麼這個業務自身也到了極限。」
六個人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不作聲,彷彿在說你是誰都無所謂。
「這樣啊,好厲害!你算是青年實業家吧?」
回到車上,楓正滿臉好奇地打量著矢神府邸。
「那樣一來,波惠女士就沒有立足之地了吧。管理這個家的可是她啊。」
「然後,」波惠頓了頓又繼續說,「這兩個人是爸爸的養女和養子——佐代小姐和勇磨先生。」
訪客用的停車區域里已經停著兩輛車,都是高級的進口轎車,但不像是新款。
「媽媽!」百合華在一邊說,「這事就別說了吧?太丟人了!」
「沒必要,我知道明人君的想法。」
「正在指揮女僕們吧。」勇磨的嘴角略微抽搐,「現在和以前不一樣,都是臨時雇來的廚子和女僕,所以需要費些工夫吧。不要這麼虛榮,叫些外賣便當不就好了。」
「楓小姐似乎有事想問牧雄先生。」
「洛杉磯的話,三年前經常去。」
「吃得很輕鬆吧?」勇磨揚起了唇角。
「設計方面的工作。」
「啊,聖莫尼卡。」楓的臉上散發出光彩,「那條街很時尚,我也非常喜歡,還有奧維拉街之類的地方。」
不,伯朗一邊開車一邊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是在擔心明人嗎?他覺得如果是以往的自己,就算感到放不下有所惦念,也會幹脆地認定自己愛莫能助,然後僅作壁上觀。那麼,九_九_藏_書他為什麼會做這些呢?他為什麼正在趕往自己根本就不想與之見面的矢神家的人所在的地方呢?
然後他靜靜地放下刀叉,注視著楓,回答道:「我的職場在泰鵬大學醫學部神經生理學科。」
「是的,當然。各位,我還不成熟,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楓特地站起身,彎腰四十五度鞠了一個躬。
伯朗看向字條,上面寫著「養女 矢神佐代」「養子 矢神勇磨」。
她的語氣很明快,絲毫感覺不出前幾天的險惡氣息。伯朗困惑地綁上安全帶。
「那就說打過電話,也寫過郵件,可以嗎?」
「但並不保證他們一定會守這個規矩吧,所以矢神家的事只能我們自己去查,而且警察大概不會有所行動。」
勇磨一直盯著她的前空姐身份不放。他問楓:「你主要是飛哪條航線的?」
「太好了。」他說,「看起來你們還記得我坐在這裏。」
「那是因為覺得如果我們接手,事情就能圓滿收場啦。除了我們家,還有人能重振『矢神園』嗎?佐代女士、勇磨先生,你們能行嗎?」
「這是我的弟弟牧雄,他和祥子是同一個母親生的。」
「百合華小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呢?」楓語氣明快地問。
佐代的年齡不詳,一頭短髮染成了優雅的茶色,很襯她小巧的臉蛋,皮膚看起來很年輕,身材也沒走樣,精緻的眼妝十分性感。雖然看起來和伯朗年紀差不多,但從全身所散發的風韻來看,她應該年紀更大一些。伯朗和這個女人是第一次見面。
「然後,這位是明人的妻子——楓小姐。」
「啊,是呢。」
但是有件事卻讓他無法釋懷。如果他是泰鵬大學醫學部的,那就跟康治一樣。而根據楓的說法,康治似乎畢生都在研究學者綜合征。如果牧雄研究的是大腦構造,那豈不是有所關聯嗎?
伯朗有些意外。因為說是家庭會議,他原本以為一定會有很多人。
「打擾了。」伯朗跨進室內。
「未開拓地?」
伯朗的視線轉向最後一個人——矢神勇磨。這是在伯朗記憶中留下最深印象的人。
「是嗎?那麼說定了。」勇磨一聽而過,突然撇了撇嘴角。
「剩下的部分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如何?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討論。還有,你的菜還剩著噢。」
他對百合華沒有印象,就算見過,當時她也還是個小孩子吧。
這個時候,只有矢神牧雄默不作聲。他盯著餐桌上的一點看,臉頰上的肉不時地搐動著,陰森森的——就和伯朗小時候看到的一樣。
「是嗎?在超老齡化社會的日本,您經營的可是必不可少的業務呢。您平時忙嗎?」
「當然。很簡單的理由,因為你是外人。你自己也不想一邊被迫聽著和自己全無關係的事一邊用餐吧?希望你能感受到我們的體貼。」
百合華有一張和母親並不相似的瓜子臉,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眉毛的形狀也很好看,毫無疑問可以歸類為美女。伯朗若無其事地瞄了她的胸部一眼,但推測不出被包裹在米色連衣裙下的身材。
正在吃魚料理的百合華停下手上的動作,注視著斜對面的楓。
當然,他已經完全長成了一個成年男子。他的年紀比伯朗略大,四十歲左右,鼻樑高聳,有著雕塑般立體的五官,此刻正盯著楓看。
「就這樣吧。」他拿起刀叉,默默地吃起了肉。
「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是波惠。
「楓小姐,如果是女裝店,我就會說是女裝店;如果是餐廳,我就會說是餐廳。既然我只說是開店,我想你應該也能理解是什麼方面的吧?」
「您好,前幾天多謝了。」楓明快地打起了招呼。
「那麼如果他們叫你說一說他的意向之類的呢?你會怎麼回答?是打算瞎編嗎?」
波惠微微聳肩,回答:「沒那個必要吧。」
「職業……」牧雄小聲嘀咕了一句,那模樣就好像在複述第一次聽到的單詞一樣。
但她的話似乎根本沒有傳到牧雄耳中,牧雄的一雙金魚眼緊盯著肉料理,伸手拿起刀叉。
「蒙您親自迎接不勝榮幸。」伯朗對波惠說,「我還以為會是以前管家的那read.99csw.com個人。」
百合華皺起了眉,緩緩地搖了搖頭:「是書籍設計師。」
「啊?您研究什麼?」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楓斬釘截鐵地說,「要不,我先跟大哥您說一遍?」
「書,就是做書的封面以及書皮裝幀的工作。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時尚設計師。」
伯朗呼了一口氣,嘟噥道:「原來是這樣啊!有幾點我們先說好了,首先是要隱瞞明人失蹤的事。」
「我小時候覺得比現在還大,而且很壯麗。」
「能讓心情變得明朗不是很好嗎?那麼出發吧。」
楓困惑地「咦」了一聲,但佐代卻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悅,回答道:「是夜總會,姑且算是老闆娘。」
「咦?」
「失禮了。」楓走近餐桌。從右數起的第三個和第四個座位上鋪著坐墊,看來各自的座位都是被指定好的。
「我才想要說請多關照。」勇磨眼神銳利地看著波惠,「你打算怎麼談論財產繼承的問題?我覺得最關鍵的明人不在是沒法談的。」
「就跟公園一樣開闊呢。裏面的建築物是宅院?簡直就是城堡啊!」
「銀座?什麼樣的店?」
勇磨的眼中閃過有所圖謀的光:「哦?怎麼說?」
「聽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勇磨的語氣很冷漠。
「她在業界的評價很高,前年還得了獎。」祥子趾高氣揚地說。
「但是,關於今天的家庭會議,如果你和我完全沒有跟明人說過也很不正常,畢竟能打國際電話,還能發郵件。」
「是讓她管理吧?」一旁的佐代把臉轉向勇磨。
「怎麼了?」
「啊……啊——」楓嘴巴半張地點著頭,「書籍的設計啊!我懂了。是的,我知道了,很棒的工作呢!哎,是真的噢!」
楓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然後說:「有一次,我聽明人君說過……」說著她又停了一下,「他說他不相信那個家裡的人。」
「是用爸爸的遺產開的吧。」波惠從旁插嘴道。
身穿白襯衫紅套裝的楓微微一笑。
「真期待!除了波惠姑媽以外,還會有些什麼人呢?」
「那裡不是你的座位。」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是勇磨,「那是波惠女士的。」
雖然路上有點兒堵車,但到達矢神府邸前時,時針還沒有指向十二點。伯朗下車去摁門柱上的對講機按鈕。
支倉代表三人對楓說道:「請多指教。」另外兩人只是點頭致意。
「沒,你衣服的顏色完全出乎意料,所以有點兒吃驚……」
「當然。」
「媽媽。」百合華皺眉道,「那種事不用問也沒什麼吧。」
楓用力吸了口氣:「好厲害!竟然是時尚設計師!」
佐代用餐巾摁了摁嘴角,對著楓露出微笑:「托你的福,我在銀座開店。」
「說得好像是被逼的一樣。」波惠的語氣中帶著諷刺,「爸爸去世的時候,你們可是口口聲聲說『只要給我「矢神園」,別的就什麼都不要了』。」
打破沉默的還是楓。「各位,」她把所有人看了一圈,「平時都是做什麼的呢?像是工作之類的,我可以問問嗎?」
「啊……是那樣嘛。那個……那種店,像我這樣的人也能去嗎?」
然後他的目光轉向伯朗,略有深意地露出一絲笑容后,再一次把視線對準楓。
「就像是『卡拉OK』那種?」
「意思是你聽他說過。」伯朗瞥了楓一眼。
「你不喜歡紅色嗎?」
牧雄的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你想聽嗎?」
「你一臉想問為什麼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得那麼遠的表情。」勇磨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真是令人討厭的眼神。從他乍看似乎淡泊的假面之下,彷彿能聽到他正在舔舌頭的聲音。
「是啊。哇,感覺有點兒七上八下的。」楓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真的很興奮,但考慮到她的心境,似乎又不可能會這樣。
「為什麼?」
「嗯……或許是吧。」隆司的回應模稜兩可。
「久疏問候。」伯朗低下頭。
「謝謝,靠你了。」
理由很清楚了,因為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人所託。但是,他也有過拒絕這個選項。為什麼他沒有這麼做呢?因為她是弟弟的妻子嗎?那如果她是個完全無關的女人,自己會九_九_藏_書怎麼做?如果她不是楓,自己會怎麼做?
「明人先生精神好嗎?」
「我在挑戰人類……」牧雄張口道,「最後的未開拓地。」
伯朗輕輕搖了搖頭,覺得還是不要繼續往下想為妙。
「大哥,請不要亂說,我怎麼可能說出那種話。」
聽到楓的話,支倉隆司挺了挺胸:「托你的福,需求還是很高的。」
氣氛變得緩和了。伯朗也鬆了口氣,如果要繼續聽剛才那個講課,他可受不了。
伯朗看向字條,只見上面寫著「妹夫 支倉隆司」「二妹 支倉祥子」「侄女 支倉百合華」。
聽到楓的問題,勇磨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那個也算。」
但他終究放不下明人的事,雖然沒有往來,但弟弟始終是弟弟。聽到弟弟失蹤,他沒法坐視不管。
牧雄一改之前的沉默,開始侃侃而談,有點兒像誦經,又有點兒像念咒。從其他人的反應來看,連伯朗都明白了他大概在講述和自己研究有關的事時,就會進入這樣的狀態。
「我是學者,不治療。」
支倉隆司是個又瘦又白,看起來頗為纖弱的男子。相較於丈夫,祥子顯得有些豐|滿,臉也是圓圓的,但略微上挑的眼睛很細,給人以不怎麼溫厚的印象。兩個人看起來已經六十歲左右。雖然伯朗對這兩個人有印象,但不記得和他們說過話。
看著楓對她道謝,伯朗不由得擔心她是不是真的打算去。
「他沒有詳細說,總之他說不能給那些人可乘之機。」
波惠一邊用餐一邊開始盤問楓的家庭情況。楓的答案就和告訴伯朗的一樣,說了自己老家是在葛飾開烤串店的,自己是家裡四兄妹中的老三等。
「沒關係,我知道明人的想法。」楓說。
「勇磨從學生時代開始就很有商業天分,最早成立公司是在幾年級來著?」佐代問。
「很辛苦吧。前幾天,我也說過,今後也請讓我幫忙。」楓放下叉子,挺直了背說。
「那真是多謝了。」伯朗瞪著他,但勇磨的視線已經回到了楓的身上。
「不工作的時候就會去像第三街、步行街之類的地方,我經常去那裡逛。」
「我可沒有忘。」勇磨說著把白葡萄酒一飲而盡。
與其說是忘記,不如說他從來就沒有清楚過。不過伯朗沒有多嘴,只是接過字條。
「不知道。我本來就不怎麼了解矢神家的事,去了就知道了吧。」
牧雄應該已經五十歲過半,顴骨突出,下巴還是和以前一樣凸著,鼓起的眼睛似乎正在凝視什麼,但不像是在看楓。伯朗心想或許他沒有察覺正介紹到自己吧。他小時候就覺得這個人陰森森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坐在百合華身邊的矢神牧雄不見了蹤影,似乎是去了洗手間。楓滿臉笑容地轉向佐代:「佐代女士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這話說出來就——」他沒有繼續說出「完了」那兩個字,而是對著伯朗和楓露出囂張的笑容。
伯朗開車通過打開的大門,以前它們是關著的,只有在有車出入的時候,才會用電動開關打開,現在可能年久失修,已經壞了。
「算了啦,不要問了。倒是阿姨好慢啊。」百合華說,「她正在做什麼?」
牧雄搖頭。
聽了波惠的說明,伯朗追溯起遙遠的記憶。以前在這個家裡聚餐的時候,康之介的妻子對康治以及波惠的言行態度和對祥子、牧雄的有著微妙的差異,或許是對上一位妻子的孩子比較客氣吧。
「牧雄叔叔,我可以這麼叫您嗎?」楓問他。
伯朗嘆了口氣,往那個座位移動。
「沒有及時告知,我們深表歉意。」楓道歉道。
「從右開始。這是我妹妹的丈夫支倉隆司先生,我的妹妹祥子,然後是他們的女兒百合華小姐。不過,妹妹的母親是爸爸的第二位妻子,所以對我和哥哥來說,祥子是同父異母的妹妹。」
「不,並不是這個。我是在問您工作的事,您的職業是什麼?」
「就遺產繼承的相關事宜確認了明人君的意向,可以嗎?」
首先端上的是以龍蝦和蔬菜為食材的前菜,看起來他們準備了正宗的法國大餐。雖然還開了香檳,但伯朗等會兒得開車,於是謝絕了。
「所以,九九藏書」波惠對著楓的方向說,「就算是矢神的親戚里,也有各種各樣的人。而今後你就不得不和這些人打交道,沒問題嗎?」
聽到這個名字,伯朗感到很懷念。所謂的「矢神園」,是康之介以前經營的療養所,因為主要客戶是老人,所以也算是養老院。
「時期不同,航線也不一樣。」楓回答,「有時候亞洲多些,也有時候歐洲多些。」
「可別忘了,接手日漸蕭條的『矢神園』並擴大到現在規模的是我們家的人,房產業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專長。」祥子一臉憤然。
「是吧?」佐代徵求身邊勇磨的同意,勇磨點了點頭。
「但是……」祥子說了一句后,又好像嘟噥了幾句別的,但伯朗沒聽清。
在明人的公寓前停車后,伯朗開始操作導航儀,馬上要到中午十一點了,輸入了矢神家的地址后,導航儀上顯示出了預計到達時間——中午十一點五十三分,非常好。
「你沒說過矢神家的事嗎?跟他們說你覺得明人的失蹤和他們有關。」
「我沒說不可以。我認可你的本事,覺得你很厲害,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記這是託了爸爸的福。」
「那個之後再說。」楓微微一笑。
「就算叫一堆看熱鬧的來,無非是徒增混亂,沒法統一意見,所以還是請少數代表來比較好。」波惠說道,她似乎看透了伯朗心中所想,然後又轉向那六個人,「各位,我來給大家介紹。首先是伯朗先生,你們還記得吧?」
牧雄瞪著波惠的臉,又把視線轉向楓,最後落在盤子上。
「什麼意思?」
「沒什麼不行的,是吧?」波惠徵求對面六個人的同意后又轉向楓,「就從我開始吧。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我沒有工作,收入只有微不足道的年金,每天的生活就是管理這個家以及照顧哥哥。」
伯朗歪了一下頭。
「為什麼?我想知道嘛。——是吧?你也想知道吧?」祥子扭過身子看著丈夫隆司。
然後——
「所以呢……」楓忽然發出嬌滴滴的聲音,然後在他的左肩砰地拍了一下,「為了查明這一點,我這不正要和大哥您一起潛入敵軍陣地嗎?」
穿過往兩邊打開的大門,先到達玄關大堂,頭頂的天花板上掛著枝形吊燈。不過這裏也不如伯朗記憶中的寬敞了。
「不可以嗎?」勇磨坦然地說,「我覺得怎麼利用遺產應該是各人的自由。」
「三年級的時候,在澀谷開的咖啡吧是一號店。」
「我也去過很多次。那裡還有特別好吃的墨西哥餐廳。不過空姐的話,多數還是會在羅迪歐大道這種地方買東西吧?」
圍繞在宅院外的高高圍牆上有著無數的裂隙。
楓挑起了眉:「您是醫生嗎?」
「工作的話主要還是下城區、市民中心之類的。洛杉磯雖然高層建築很少,但感覺那一帶很有大都市的氣氛。」
「請問……」楓再次叫他。
「那麼,我來介紹一下家裡的親戚。」波惠從懷中取出兩張紙,「我覺得只說一次,你們大概記不住,所以在紙上寫了名字並備註了他們和哥哥的關係,也給伯朗先生一張。你已經忘記了吧?」
勇磨慢條斯理地端起高腳杯,待白葡萄酒流過喉嚨才張口道:「是不是我也要對自己的工作做一下說明?」
他聽到有人在咚咚地敲著車窗,望向副駕駛座那一邊,看到楓正從外面朝里張望。伯朗打開車門的鎖。
伯朗看向他,勇磨沉默地指著自己右斜方,也就是最左面的座位。的確,那裡也鋪著坐墊。
「正如各位知道的那樣,今天是要討論財產繼承的問題。而這裏說的繼承,並不只是哥哥的財產。不,這個之後再談也無所謂。首先必須明確的是,在父親去世時就曖昧不明的那部分,其中也包括了哥哥的妻子禎子女士的物品。為了徵求對這部分的意見,今天我還請來了伯朗先生。」聽了波惠的話,眾人的視線一起看向伯朗。
這一瞬間,周圍人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勇磨等人無力地歪著嘴角,顯然是在責備楓多事。
「也沒有啦……」
牧雄盯著楓的臉看了好幾秒,彷彿在咀嚼她話里的意思,然後開口道:「我剛去了廁所,現在打算繼續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