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還有，磁軌炮是實驗裝置，不是武器。」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給倉坂工機打電話？」草薙說完，看見湯川的眉毛動了動，他便確信自己的直覺是準確的。「案發幾天後，有人匿名往倉坂工機打了通電話，用的是公用電話，詢問古芝伸吾在不在。那個人就是你吧？」

「雖然沒有確認，我想應該是這樣。」湯川喝了一口咖啡，看向草薙旁邊，「你不喝嗎？都涼了。」

「三、二、一！」他話音剛落，裝置的前端就噴出了大量火星，還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若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心臟恐怕都受不了。一片嘩然隨即響起，應該是參觀者們發出的驚嘆。

去向告知板上寫有「在室」的方格內吸著一塊紅色磁鐵，草薙確認后敲了敲門，沒等回應便推門而入，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環顧室內。只見湯川蹺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沒有穿平日里常穿的那件白大褂。

「你沒有說實話。」草薙看著摯友的背影說，「你隱瞞了什麼？快實話實說！」

草薙凝視著湯川，雖有片刻猶豫，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這個人。「哪怕一刻也好，我們必須儘早找到古芝伸吾。我想，他隱藏行蹤是為了報仇。」

「看到視頻的瞬間，你就知道了那個裝置是什麼，還有製作那個裝置的年輕人是誰，對不對？」

湯川沒有作答。

「什麼？長岡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來找你的？實話實說吧！」

他也戴上護目鏡，從裝置旁離開，走出了畫面。「倒計時開始！」他的聲音傳來。

「這台磁軌炮在去年秋天被古芝伸吾取走了，這件事你怎麼看？」

湯川打開光碟機，從草薙手中接過光碟，放了進去。不一會兒，液晶屏上便出現了畫面。

「如果為殺人而使用它，那它就是武器。」

「古芝和這次的殺人案毫無關係，我一直堅信這一點，所以我覺得還是不要reaｄ•9９ｃｓｗ•ｃｏｍ說多餘的話。」

湯川一言不發，陷入了沉默。草薙明白他這是默認了。

「你去幫忙準備吸引新生入社的演示了吧？時間還長達三個星期。」

「我可沒說不認識他，我當時說的是我對他沒什麼了解。」

草薙從帶來的包里拿出一張光碟，看了看湯川桌子上的電腦。「這台電腦能放DVD嗎？我用一下行嗎？」

「沒錯，原理你已經聽物理研究會的人講過了吧？」

草薙毫不客氣地走向湯川。「我去了你的母校，統和高中。」

「接下來我們將進行發射的實驗演示。因為一天只能進行一次，請各位一定不要錯過。雖然我覺得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以防萬一，請戴好剛才發的護目鏡。」

草薙轉過身，徑直朝門口走去。湯川默不作聲。

「長岡什麼反應？」

「現在並不能證明這些行為都出自古芝之手，就算真是他做的，不對他進行訊問，也無法得知他的目的。」

湯川摘下眼鏡，放在桌上，怒視著草薙。「這不可能！」

「我可不想給你佯裝不在的機會。」

「算是吧。」草薙撇了撇嘴，「弗萊明左手定則嘛。」其實草薙知道的就只有這一個詞而已。

「我第一次來這裏調查這件案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實情呢？如果我當時就得知了這些信息，說不定現在早就找到古芝伸吾了。」

「為什麼這麼說？」

湯川指了指草薙帶來的光碟。「通過剛才的影像就能看出，磁軌炮是個龐大的裝置，和手槍、步槍這種簡便易攜的武器不一樣。如果對人射擊，不把對方固定到某個地方，是無法命中的。與其用它來殺人，還不如用刀這類尖銳的東西，用不著特意把磁軌炮運走。然後長岡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會怎麼做。」

湯川端著兩杯速溶咖啡，走回草薙身邊，把其中一杯放在了他手邊。「對我而ｒeａｄ.９９cｓｗ•coｍ言，是想極力避免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但現在好像不行了。」湯川端著馬克杯坐到椅子上，「如果我要回答你的問題，就得把古芝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倉庫的外牆突然被開了一個洞、摩托車起火燃燒、屋形船的窗戶被打碎，如果這都是用磁軌炮所為，就說得通了。」

「磁軌炮不是殺人的工具。」

「你早就知道古芝在倉坂工機上班？」

「對，這是洛倫茲力。在兩根金屬導軌間放上導體，如果瞬間接通大量電流，由於和產生的磁場間的相互作用，導體會受到一個很大的力。原理其實很簡單。」

「從什麼時候？」

湯川慢慢地轉動椅子，轉向草薙。「真是粗暴的出場方式。造訪前打個電話來比較合乎禮儀吧？」

草薙咽了一口唾沫，問道：「你怎麼回答的？」

「那你又是怎麼說的？」

「一開始？」

「我說出古芝伸吾這個名字，是上次來找你的時候，但在那之前你就察覺到古芝和這次的案件有關了吧？」

湯川輕嘆一聲。「大致如你所說。」

「原來是這樣。後來你往倉坂工機打電話，得知古芝伸吾一直缺勤，就開始越來越在意那個兩年前你們二人通力合作製作出來的磁軌炮，你還回母校確認了磁軌炮是否被安全地保管著。我沒說錯吧？」

古芝伸吾再次出現在畫面中，他走到剛才火星亂竄的地方，從裝置的前端取下了安裝在上面的平底鍋。「如各位所見，被徹底貫穿了。」古芝舉起平底鍋，只見鍋的正中央被開出了一個直徑約三厘米的洞。視頻就此結束。這是草薙從物理研究會的電腦里複製過來的。

草薙對湯川的俏皮話置若罔聞，走到湯川面前，俯視著他。「為什麼要隱瞞？你應該很了解古芝伸吾的情況吧？」

「一開始。」

先把目光移開的是草薙。「你要是不肯配合，我也沒辦法。關於磁軌炮的說明我還是拜託科搜研的人吧，有視頻在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草薙做了個深呼吸，繼續說道，「在案子告破前，我不會以朋友的身份和你接觸，要是我來這兒，便是以一名刑警的身份來的。」ｒｅaｄ•９9ｃｓw.ｃoｍ

「等等，我第一次來是因為被害人往帝都大學打過電話，還有被害人的名片夾里有你的名片。你當時說長岡給你看過那段視頻，並求教那一現象的成因，沒錯吧？」

草薙告訴湯川，古芝秋穗的死很可能是其情人大賀仁策見死不救所造成的。「長岡接觸古芝伸吾的原委目前還不知道，但他極有可能是對古芝秋穗的死起了疑心，然後去酒店調查，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那麼長岡為什麼要偷|拍能展現磁軌炮威力的視頻呢？據我推測，是長岡察覺到了古芝伸吾的目的，那就是報仇。原本一通急救電話就能救姐姐的性命，大賀仁策卻見死不救，古芝便想用磁軌炮殺死大賀仁策。」

湯川凝視著某處說：「他問這個裝置能不能用來殺人。」

「我只能說有這個可能。只是……」湯川繼續說道，「我始終堅信古芝和殺人案無關，你追查他也沒用。」

「你先看完再說。」

「準確地說應該是十八天。」

湯川放棄般地點了點頭，將馬克杯放在了桌子上。「我不認為案子和古芝有關，但還是有些在意，就先打了他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才往倉坂工機打了匿名電話。」

「我說了，他不會做出那種事。」

「我說用磁軌炮去射擊移動中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根本就沒有過這種想法。然後……」湯川推了推眼rｅａd•９９ｃｓｗ•ｃoｍ鏡，目不轉睛地看著草薙說，「如果製造此裝置的年輕人是我認識的那個，我相信他肯定也不會有這種愚蠢的念頭。」

湯川痛苦地皺了皺眉，這個表情對他而言極為罕見。他又釋然般地長舒了一口氣。「長岡確實讓我看了那段倉庫外牆上被開了一個洞的視頻，但他事先對我說『這個現象是由某個裝置引發的，而製造那個裝置的年輕人好像受過您的指導。請以此為前提來看』。」

「要給我看有趣的視頻嗎？」

「當時看完視頻后，長岡對你說了什麼？」

「佯裝不在？我有必要這麼做嗎？」

「意思就是你第一次來這裏調查這件案子的時候。」

「他問如果對著人發射，會有什麼後果，會不會和那個被打穿了的牆一樣。」

「長岡並沒有提到古芝伸吾這個名字？」

「那為什麼古芝要把磁軌炮從學校運走？深更半夜跑出去發射它的理由又是什麼？」

物理學家推了推眼鏡。「我也是第一次看，只能說極其完美，實驗非常成功。看來吸引新生加入社團的演示進行得非常順利。」湯川打開光碟機，把光碟取出來還給了草薙。

湯川抬起下巴。「是一所很優秀的學校吧？再過一陣子，校園裡就會開滿櫻花。但秋天會有毛毛蟲出沒，讓人很是為難哪。」

「他說明白了。」

湯川慢慢地點了點頭。「我會記住的。」

湯川默默地站了起來，走近操作台，像往常草薙來的時候一樣，把速溶咖啡粉倒入了馬克杯。

湯川注視著杯中的咖啡。「雖然不全是謊話，但我要承認當時的說明並不充分。」

「你為什麼這麼篤定？因為古芝伸吾是個好青年嗎？那他把磁軌炮運走的理由是什麼？射擊倉庫外牆的理由又是什麼？難道不是為了測試磁軌炮的威力嗎？」草薙站了起來，指著摯友的胸口，「我以警視廳搜查一科搜查主任的身份，請帝都大學的湯川學副教授rｅａd.９９cｓｗ.coｍ和我一起去特搜本部走一趟，為我們詳細解說磁軌炮的情況，再說一說你指導古芝伸吾製作這個武器的事。」

「這是磁軌炮吧？」草薙一邊收起，一邊問湯川。

草薙想起湯川當時好像的確是這麼說的。「湯川，這次咱們推心置腹地談談。」草薙靠在操作台上，「這段時間，我發現這個案子和你有一種微妙的緣分，但我覺得不能用這麼含糊的說法了事。對於我來說，這也是迫不得已，這次的巧合太多了。」

湯川失望地搖了搖頭。「你是從有名無實的物理研究會顧問那兒聽來的吧？那個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沙悟凈』。」

「多少天都無所謂！我對你說出古芝伸吾的名字時，你為什麼要撒謊說不認識他？」

「我說沒試過，所以不知道，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什麼？」湯川眉頭緊皺。

「是的，不過，他說了這樣一番話：『這段視頻是我偷|拍的，這個裝置的製作者對被偷|拍一事一無所知，所以不要去找他確認，也不要告訴他我來過這裏。作為交換，我會儘力阻止他做出傻事來。』」

湯川聳了聳肩。「嗯，沒錯。」

「開學后不久，他曾來問候過我。此後一直沒聯繫，我便給他打了電話，他說，他姐姐病逝后，他就輟學參加工作了。我當時還問了他上班的地方。」

二人相互怒目而視，沉默地用眼神對抗。

地點是統和高中的理科第一實驗室。操作台上放著一個用長金屬板組裝起來的裝置，上面還連接著許多草薙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用途的器件。不久，一個年輕人站到了操作台旁，是古芝伸吾，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運動衫，戴著橡膠手套。

「你說什麼？」

「看來長岡是從古芝口中得知了你的事？」

在場聽古芝伸吾說話的人可能是因為離得較遠，並沒有被拍攝到畫面中。

「有何感想？」草薙看著湯川問道。

「長岡對此怎麼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