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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爸爸

再見,爸爸

平介吃驚地抬起頭,看著病房的門口,以為有人進來了。門還是關著的,難道是幻聽嗎?但是,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平介的笑容僵住了:「說什麼傻話呢?」
暢子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是在被送到醫院之後。在那之前,她很奇怪大家為什麼都對著她喊加奈江的名字。等到明白過來,她還是想不通究竟怎麼回事。這是噩夢嗎?還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她焦急地等待恢復正常的那一天。直到今天,她看到平介傷心地哭,才明白這不是噩夢也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事實。
「天哪,這真是……」他腦中浮現出三十年前的畫面,「和那時候真像,簡直一模一樣。我就像是在看那時候的你。」
平介決定和吉永見一面。某個晴朗的日子,暢子將他帶回了家。
但是,也不是說沒有任何問題。他們最煩惱的是,關於夫妻生活的問題。

「你借加奈江的身體,結果只是方便自己享受而已!」
「什麼都不用做。以後的事,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了。」
「老公,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是啊,我以前也不知道。是和一個叫秋子的女孩交換日記,她特別可愛哦。她日記里寫到,有一個男孩喜歡加奈江,叫遠藤君,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兒。」
形式上雖然有點奇怪,但基本上沒有給生活帶來不便。當然,暢子雖然是加奈江的身體,但是家務活做得還是沒的說。不久之後,整條街上的人都誇加奈江能幹。遭遇了那樣的事情,還努力地承擔起母親的所有工作,大家都被她感動了。
病房裡有一個值班護士,看到平介來了,她就出去了。病床上的加奈江已經睡著了。她頭上的繃帶讓平介看了心疼。但幸運的是,她的臉上沒有受傷。女兒今年小學五年級,今後還有很多快樂的時光等著她。平介想,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消除這次事件帶給她的傷害。目前,她已經恢復了意識,但還不能開口說話,只能通過點頭或搖頭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作業做完了嗎?」
兩人很快被送到醫院,醫生和護士們開始全力搶救。他們竭盡全力想把這兩人救活,但同時他們也知道,恐怕是救不活了。雖然兩人外傷不多,但是從頸椎到腦部都受了重傷,腦電波也是紊亂的。尤其那個小女孩,幾乎不可能救活了。
暢子有了喜歡的男人這件事,在她坦白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出來了。她大學畢業后,就職于某家公司,對方好像是公司里的人。該來的終於來了,平介心想。其實他早在幾年之前就已經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在他的追問下,暢子告訴了他吉永的事。她說她愛他。她還說,對方已經求婚了,但是她以有苦衷為由拒絕了他。吉永還是不死心,每次見到她都會問她,究竟是什麼樣的苦衷。
平介不再說話了,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自己的妻子還是女兒,他也搞不清了。但是,他知道,他應當採取的態度只有一個。
「基本工資是二十九萬七千日元,加上加班費和出差補貼,一共是三十二萬八千二百一十五日元。但是扣掉各種稅後,到手的只有二十七萬左右。」加奈江哽咽著說,「因為每個月會扣掉不少養老金。」
「啊?什麼?」
平介察覺到暢子微妙的變化,是她上初二的時候。在那之前,他們都是一起泡澡的。但是,她開始對這件事產生抵觸。她也不像以前那樣,隨便在他面前換衣服了。有一天晚上,他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她,暢子猶豫了一下,這樣回答了他:
「好的,」加奈江也同意了,「那麼,晚安,爸爸。」
「啊——」吉永嚇得往後一仰,「現在嗎?」
「還好啦,沒那麼誇張。現在的廚具這麼多這麼方便。不像以前還要用蒸籠什麼的,多辛苦呀。現在的年輕媽媽們可真是幸福啊。」
「老read.99csw.com公……」多年來,暢子第一次這樣叫他。她雙手抱住他的頭,他的頭髮已經變得稀疏。
所有人看向那個護士,她指著連接女孩頭部的腦電圖儀,又說了一遍:「小女孩的腦電波又開始活動了。」
「不能幫小孩做作業,你以前不是說過嗎?」
「好的好的,是什麼事呢?」
「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討厭那樣,我自己也想不通。」她的表情有些悲傷。「我並不是討厭爸爸。」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插|進了平介的胸口。他突然無言以對,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暢子也進來了。
「你真的是暢子嗎?」平介問。他的聲音在顫抖。
「但是,聽說公立高中問題很多,校風不好什麼的。」
「這個,就算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的,估計醫生也沒有辦法。」
「嗯?哦,對。」
但是,平介低頭喝著茶,沒有說話。
「嗯,差不多。」
「但是女子高中學費太貴了,如果換成公立高中,你看,差這麼多呢。」
「心跳……也停止了。」中年護士冷靜地彙報著。
怎麼可能,平介還是無法相信。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他不知所措,但不是因為不相信她的話。她說話的語氣,確實和妻子一模一樣。這麼一想,加奈江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確實不像小孩子的感覺,這一點平介很確定。
事故發生兩周后,暢子出院了。當然,她的身體還是加奈江。一度沉寂下來的媒體,這一天又來了一群人,將麥克風對準了平介。
「晚安,加奈江。」
平介把信雄帶到了原來那個休息室,剛好裏面沒有人。平介盯著這個要和暢子結婚的男人,吉永好像有點緊張。
「你別走,不要叫別人過來。你聽我說,真的是我呀,我是暢子。我知道你無法相信,我自己也沒法相信,但這是事實。」加奈江哭著說。不,是附在加奈江身上的女人。
這時候,他聽到一聲「老公……」。
「嗯,那個,多注意身體。」
「你今天參加葬禮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年輕的護士叫道:「大夫你看,又開始動了!」
葬禮當晚,平介去醫院看望女兒加奈江。這次的倖存者只有五人所以很多媒體都想要採訪她。但是平介表示,在精神完全恢復之前,女兒不接受任何採訪。
「加奈江!啊,加奈江!太好了!太好了!」平介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被淚水打濕的臉更加激動了,他手忙腳亂地向門口跑去,要趕快去叫醫生來。

這場爭論當中,平介之所以這麼激動,當然是因為嫉妒。但是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就算加奈江活著,他和女兒之間也一定會有這樣的爭吵。
「她媽媽去世的事情,您打算怎麼告訴您女兒?」
最終,平介妥協了,暢子進了公立高中。平介非常不放心,他偷偷地去看暢子班裡的男生。每次有男生打電話給暢子,他都會一再追問。暢子不在的時候,他收到寫給暢子的書信,想打開又不能打開,一直坐立不安到暢子回來。
「第一下是為了女兒,第二下是為了另一個人。」
「關於賠償問題,基本上都交給律師處理了。對,這不是賠償金額的問題。我的女兒被奪走了生命,妻子也受了傷,希望對方能表現出足夠的誠意。」當被問到有關航空公司的問題,平介這樣回答。
「對不起哦。」暢子低著頭說。
「交換日記?還要寫那種東西啊?」
僅僅幾秒鐘,急救室就陷入了沉默。
「還會有很多傷員被送來,現在還不是沮喪的時候。」一個醫生說,其他人無奈地點頭。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覺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所以呢,雖然有點對不住遠藤君,但我還是冷淡對待吧。」
「這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了!」平介說,「對了,信雄君,你過來一下。」九九藏書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不好。」
實際上,這些記者的問題本質上都差不多。所以,他不需要考慮,只要重複同樣的回答就可以了。他有時想,也許這是記者們對他的一種體諒吧。
「知道了。沒事,以後洗澡我們就分開洗吧。」
平介和暢子的奇妙生活終於開始了。乍一看,他們不過是關係好的父女倆。但是,如果仔細地聽他們之間的對話,就會馬上發現不對勁。
「老公,你去扔一下垃圾。還有那個紙箱。廚房垃圾的袋子口有沒有系好?還有那個,裏面有好多玻璃,小心一點。」
「新世界航空公司總經理髮表了聲明,對此您是怎麼看的?」
有一天,下班回家路上,一個附近的主婦也對平介說:「你們家小加奈可真懂事,沒有人不誇她。而且,她越來越像她媽媽了。大概因為想要努力完成媽媽的工作吧。魚店老闆也說呢,她連討價還價都和她媽媽一模一樣,真是不敢相信。」
「啊?這樣啊?」
他一個人吃飯,今天是第三天。因為,妻子暢子帶著女兒加奈江,回九州的娘家了。她們今晚會回來,現在差不多到機場了吧。平介已經說好了,讓她們下了飛機打車回來。
加奈江看著他的臉。她的眼神在平介看來,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這眼神好奇怪,平介心想,不像是小孩的眼神。
又過了七年。某個黃道吉日,平介坐在某酒店的婚禮休息室里。他穿著禮服。
「但是,公立是男生女生都在一起上課,對吧?」
「我們以後怎麼做才好呢?」
「那是偏見!還有人說女子高中太封閉了呢!」

「不。算了,也許你說得對。」
那年夏天,她和朋友們去野營了。
「不行嗎?」
「讓您如此挂念,真是慚愧不已。以後真的是不敢再坐飛機了。」暢子回答道。
「嗯——」平介沉吟著,「這個還真沒想過呢。對了,那你呢?你有那種慾望嗎?」
「對了,你該去上學了吧?」
聽到兩人的對話,工作人員有點不解,但他又恢復了笑容:「新娘今天真漂亮啊!」然後識趣地退出了休息室。休息室內只剩下平介和暢子二人。
「不,你拯救了她的身體。」平介握著妻子的手。
平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說的數字完全正確。當然,女兒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小屁孩懂什麼呀。那加奈江是怎麼想的?」
「我沒有開玩笑!真的,我不是加奈江,你還不明白嗎?是我呀,我是暢子。」
「我也這麼覺得。」
「您好,新娘已經準備好了。」負責新娘服裝的工作人員過來叫他。平介點了點頭,走進新娘的休息室。
平介說:「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想來想去,他最終決定把她看做是女兒加奈江。他決定放棄她是自己妻子這一想法。雖然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但是他決定努力這麼去做。
「雖然你現在這麼說可是有男生接近你的時候,你的想法就會變的。那個年齡的男生,腦子裡想的只有那種事,你知道嗎?」
「和人交往也很重要呀!」
「嗯。」平介抱著胳膊,沉吟道。
「為什麼?」暢子說完這句,才明白過來平介的意思。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然後又看著丈夫尷尬地笑著說:「你想什麼呢!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暢子哭起來:「對不起,如果活下來的不是我,是加奈江就好了。」
「我記得是做個平凡的主婦吧。」平介說。
平介感謝上天保佑了加奈江。同時,對於暢子的死,他非常憤恨。他到底應該恨誰,他也不知道。如果說,保佑加奈江的是上天,奪走暢子生命的也是上天,那麼上天究竟是什麼呢?
暢子看著平介的禮服問:
採訪他的記者,在報道時添加了這樣的評論:「雖然杉本平介先生看起來情緒已經平穩,但九-九-藏-書是,他連女兒和妻子的名字都說錯了。可見,他的內心還在承受很大的痛苦。以上是記者從現場為您發回的報道。」
「是。」
「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
「啊?」平介驚呆了。
「相信,全都相信。」這時的平介才發覺不對勁——老公?
「暢子?!」
心不在焉地看著字幕的平介,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急忙站了起來。面前的矮腳飯桌被打翻了,沒吃完的泡飯全部撒到了榻榻米上。
「也對啊。那你會不會去找別的女人?」
暢子升初中了。和同年級的女孩子相比,她還是有一些不像小孩的地方。但是,她已經完全融入同齡人當中。她學習好,會照顧人,在同學當中人緣很好。星期天的時候,她常常帶幾個同學來家裡玩,給他們做飯吃。當然,她的廚藝讓每個同學都佩服不已。
「還活著!」當他們已經絕望之時,突然有人這麼喊道。所有人大吃一驚。被抬出來的是兩名乘客。一個小女孩和一個成年女性。不可思議的是,兩人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都已經陷入昏迷。
提示音第二次響起的時候,平介才抬頭看了電視屏幕,畫面的最上方有一行滾動字幕。
「沒錯,那又怎麼了?」
「沒問題,我先去叫醫生……」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名字,嚇了一大跳,差點就哭了。」叫做山田的年輕女老師說道。
「也不是多難的事情。那個,你也聽說過吧,就是丈人會對女婿做的事情。我也想做那件事。」
「別,別叫別人過來你先聽我講。」加奈江幾乎是求他。
他們走後,暢子俯身趴在床上,默默地抽泣了一會兒。她一定是想起加奈江了。
此後,暢子作為加奈江,順利地過著每一天。她不自然的說話語氣,也逐漸越來越像同齡的孩子們。當平介問起來,她說也沒怎麼特意去改,和朋友聊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變了。看著這樣的她,平介有時覺得,還是女人的適應能力強啊。曾經的妻子的痕迹,在暢子身上一點一點消失,他感受到一種無法言說的落寞。
半個小時后,小女孩的腦電波停止了。一旁的成年女性,雖然醫生們在全力搶救,但是也不樂觀。
葬禮結束后,他又被記者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老公,我們以後怎麼辦?」
「嗯,」平介點點頭,然後看著妻子說,「但是你還活著。」
「你不是已經有我了嘛!」
回到家裡,平介和暢子再次商量了以後的事情。他們兩人的想法是一致的:今後最好是以加奈江的身份生活下去。因為這是加奈江的身體,以暢子的身份生活畢竟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也算是對死去的女兒的供養。
「聽說全國各地都寄來了慰問信,請您對他們說幾句話吧!」
「難道不可以嗎?這樣做是對她的供養,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山田老師已經無法掩飾自己錯愕的表情了。他們離開病房時,平介聽到幾個小朋友說:「加奈江好奇怪哦,說話像個歐巴桑。」
「但是,老公,你不難受嗎?」

但是,接下來這個問題,平介總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女子高中不是很好嗎,還可以直接升大學。」
「那我上個月的工資是多少,你還記得嗎?」他問。
「那我就保持現在這樣就可以咯?」
「哪個方面?」平介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等到反應過來,他睜大了眼睛:「那種事,說了也沒辦法啊,你都變成這樣了。」
如果是這個男人的話,我可以放心託付了,平介想。
「對呀,就是我。」加奈江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門打開了,平介透過鏡子,看到了穿著婚紗的加奈江。鏡子里的加奈江也看著他,慢慢地轉過身來。平介似乎聞到了一陣花香。
「你別管了,閉上眼睛吧!」平介握緊了拳頭,但是他的拳頭還沒有舉起來,眼淚已九*九*藏*書經掉了下來。他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巨人隊的投手投球失敗,比分變成了二比三。平介盤著腿,身體緊張地前傾。加油,一定要打中啊,他心裏祈禱著。但是結果令他大失所望,四號擊球手揮棒落空,打了一個壞球。平介不滿地咂嘴,胡亂扒拉著碗里的泡飯。
「當然了,傻、傻瓜,我怎麼可能,跟自己親生女兒,而且是小學生。」
「可是,太難了嘛,你又不幫我。」
「我不是加奈江,你沒發現嗎?」
「啊,我差點忘了!哎呀,書包放到哪裡去了。」
電視里正在播放夜間棒球比賽,巨人隊和阪神隊的十回合賽。接下來是阪神隊的機會,杉本平介端著一碗泡飯,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一如既往地,阪神隊今天也是處於下風。但是,只要接下來的四號擊球手能有一個安打,應該就能扭轉局面。平介穿著運動短袖衫和短褲,興奮得全身都是汗。
有了這樣的事情后,平介也不得不意識到加奈江身體上的變化。他內心也承認自己對她有性|欲,為此他十分厭惡自己。對自己的妻子這樣很正常,他安慰自己,同時也知道那只是個借口。
「是嘛,這也難怪,好久不見,久疏問候了。」暢子為難地看著平介,又急忙轉過頭來,繼續說道,「啊,我也很期待見到大家呢。還請您務必轉告各位。」
平介激動地跳起來,是加奈江在叫他。剛才還在沉睡的女兒,現在已經醒過來看著他。
「青春不光是到處去玩!還有學習,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不是啦,你說什麼呀!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加奈江也有青春啊,你為什麼要干涉她?」
暢子的葬禮在非常莊重的氛圍中舉行。以電視台為首,很多媒體都趕來了。平介不管走到哪裡,都被閃光燈包圍著。但是,這兩三天他連對此感到厭煩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候平介提出了一個建議。他說,以後就算單獨相處,也不要再叫他「老公」了。並且,他以後也不叫她暢子,而是叫她加奈江。他覺得有必要養成這樣的習慣。
「你說什麼呀,你能被救活是好事啊,哪怕只救活你一個……」平介哽咽著說。比起親眼見到女兒死去,看著她的臉卻要接受她已經死去的事實,是另一種不同滋味的痛苦。兩個人默默地相擁而泣。
「好的,您儘管吩咐。」
「另一個人?」
「等一下,老公。」加奈江聲音很虛弱,正要推門出去的平介回過頭來。由於太激動,他沒有察覺到女兒奇怪的語氣。加奈江說道:「你過來,先聽我說。」
「對啊,是沒辦法。」
「我的葬禮?」
「也不是,」平介端著茶杯說,「現在這樣還是有點奇怪。」
「到底有沒有認真做啊?」
山田老師有點吃驚,但很快又恢復了笑臉:「你快快好起來哦,大家都等著你回來呢。」
事故過去一個星期後,醫院允許加奈江接受其他人的探訪。首先來看她的,是她的班主任和四個關係好的同班同學。
今晚八點二十分,由福岡出發的新世界航空931航班在××機場著陸失敗,機身失火。傷亡情況不明——
平介又站了起來。他踉踉蹌蹌地走向門口,還是得叫醫生過來他相信女兒是精神失常了。
「你要是被哪個臭小子盯上了怎麼辦?啊,你,該不會是想談戀愛才要去公立吧?」
「恐怕最後是被送進精神病院吧。」
她微微點點頭。
「誰說是一下!是兩下!」
平介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聽她的。女兒在撒嬌吧,「好,好。我就坐你旁邊,你說吧。」
暢子扭扭捏捏地說:「那個,就是那個方面,要怎麼辦啊?」
他只好回答:「我還沒有考慮。」
「真是神奇啊,不過這也正常。」平介心想,小學生的身體有反應的話,那也太恐怖了。「總之,這個事情是沒辦法read•99csw•com了,只能放棄了。」
「那死去的那個才是加奈江嗎?」平介問暢子。她點了點頭。「這樣啊……」平介很困惑。「加奈江已經不在了啊。」
「就是這個!」平介把拳頭舉到吉永面前。
「你好厲害哦,加奈江。你怎麼做得這麼好?」
「爸爸,這麼長時間以來,受您關照了。」暢子低頭鞠躬,哭著說。
「好吧。」暢子無奈地說。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些小孩應該覺得幸福才對。」就算差點露餡,她也會巧妙地掩飾過去。
「也就是說,那是加奈江的葬禮。」暢子的眼睛里又噙滿淚水。「是我奪走了她的身體。」
剛好這個時候,電視里傳來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應該是節目里插|進了什麼新聞吧。平介沒有抬頭看,阪神隊那個不中用的四號擊球手,真是把他氣壞了。
「呼吸停止了。」
「我和你有代溝!」
兩人的關係從夫妻變成父女后,反而更好了,幾乎沒有吵過架。但是,暢子考高中那一年,兩人之間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平介很愛暢子。雖然她有點發福,臉上開始有了細紋,但是他還是喜歡她那可愛的臉。暢子話也多,有點強勢,常常不給丈夫面子。但是她這種直率的性格,讓一起生活的平介很輕鬆快樂。而且,暢子頭腦很聰明。對女兒來說,也是個好媽媽。
「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啊,要是成績下降了,可就給女兒丟人了。」暢子一邊拿著茶壺倒茶一邊說,「那孩子的理想是什麼來著?我一定要幫她實現呀。來,你的茶。」
「最好是那樣。」
「完全沒有。想起那種事也沒什麼感覺,怎麼說呢,身體一點反應都沒有。」
「您妻子的葬禮結束了,請問您現在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這時,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平介喊了一聲請進,出現在門口的是吉永信雄的圓臉。他看到新娘,激動得眼睛里放著光。「哇,好漂亮!嗯,很漂亮!除了漂亮找不到別的詞了!」然後他看著平介問,「對吧?爸爸。」

有一天晚上,平介在被窩裡快要睡著了,這時,暢子用手戳了戳他。他睜開眼睛,加奈江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怎麼了?」他問。
「老公,我在這兒呢。」
「那我走啦。對了,老公,你下班以後別忘了買豆腐回來,是嫩豆腐哦!」
「沒那回事。我知道你是暢子,但是你這個模樣,我不可能有什麼想法啊。我又不是變態。」
吉永信雄這個男人,會讓人聯想起馬力十足的國產汽車。雖然有點冒冒失失,但是能讓家裡和睦融治。人也很誠實。不愧是暢子,平介不得不佩服。她很清楚,結婚生活什麼是最重要的。
暢子的不滿徹底爆發,是在她高二的那年夏天。她和幾個朋友約好去野營,平介卻擅自打電話給她朋友家取消了。因為他得知,去的人當中一半是男生。
看著女兒的臉,妻子的音容笑貌浮現在他腦海中。平介不禁哭了起來。其實他每天晚上都在被窩裡哭,今天只是提早了而已。他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手帕擦著眼淚,「暢子,暢子,暢子」,本來快要乾的手絹,又被淚水打濕了。
「受不了啦,又說這種像歐巴桑的話。」
「那個,是什麼事呢?」吉永眨著大眼睛問平介。
「我說過嗎?哦,對了,差點忘了拿交換日記。」
「但是,真是不可思議啊,竟然會有這種事。」哭完后,平介仔細地看著女兒的臉。不,應該說是妻子的臉。
應該不會有倖存者了,這是趕去施救的消防隊員們的第一感覺。機體已經一分為二,整個被大火包圍。很快,他們的想法得到了證實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被抬了出來。
「可以,可以。可是,我們一會兒還要照相呢。」吉永撓著頭很是為難,但是很快他又點頭了。「好吧,您把那麼漂亮的女兒嫁給我了,這點事情就是小菜一碟,您就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