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看到簡訊請立刻和我聯繫。」
我留在昏暗的走廊上，看了看手錶，已過午夜十二點。今天是工作日，明天也是。我在這個時間待在這種地方本身就已相當麻煩。我應該怎麼跟有美子解釋呢？早晨出門時，我跟她說要和客戶在橫濱吃飯。
早晨的陽光從窗帘的縫隙里漏了進來。我只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我的右臂摟著秋葉纖細的肩膀。她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上次說外套被一個喝醉酒的女人吐髒了。」
我把想好的說辭總結了一下，給有美子打了電話。電話立刻就接通了。「喂。」我聽到了有美子的聲音。只憑這一聲，我就感覺到了她的緊張。
「當然，但有段時間沒清掃了。」她站起來，仍舊抓著我的右手。
「想什麼呢？」秋葉撫摸著我的胸膛問道。
只有傻瓜才會有婚外情。他們只顧追求一時的快樂，卻破壞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家庭，是最傻的傻瓜。
但有一點我弄錯了。婚外情並不只是追求一時的快樂。就算剛開始時如此，一旦陷進去，就無法再馬虎對待。
秋葉已經換了衣服。她穿著質地柔軟的連衣裙，看樣子是室內便服。
我正考慮這些事情，房門打開了。
「那樣說不定會很有趣，但不可能啊。」她坐起身來。我看著她白皙的背部，晨光照在上面，就像瓷器一樣閃著光澤。
「你這麼覺得嗎？」
我一面穿衣服，一面開動腦筋思考如何向有美子交代。昨晚我關了手機，但一定有來自她的一堆手機簡訊和未接電話。
「哦。」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剛才的那套說辭不就是上次送秋葉時的情景嗎？
撒謊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我暗暗對自己說。想想出軌曝光的read.99csw.com後果，我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沒什麼……」我應付道。
在去公司之前，我是這樣打算的：在公司和秋葉碰面，就一如既往地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打個招呼，回到以前兩人在工作上幾乎毫不相關的狀態。但在看到秋葉的瞬間，我就知道那不可能了。我情緒無比高昂，體溫上升，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快|感一下子復活了。
「別著急。」秋葉的手撫上我的膝蓋，「喝完這杯咖啡你就趕快回去吧。」
「我說錯了嗎？」
「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係。」
「打擾了。」我說著走進房間，環顧室內，不禁有些吃驚。
「是嗎？」
「請進。」
二層有不少門，秋葉打開了其中一扇，卻立刻又關上了。她轉頭看著我說道：「你在這兒等一下。」
我們緩緩地躺了下來。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流淚。雖然莫名其妙，我也沒想去深究其中的原因。我只知道有什麼讓她哭了，這就夠了。
讓我驚訝的是，有美子對我這套說辭居然完全沒有起疑心。掛了電話，我嘆了口氣，繼續往車站走去。
似乎是有什麼不想被外人看見的東西，我邊想邊點了點頭。
「為什麼道歉？」
我慢慢抱緊秋葉，指尖感受到她的柔軟。她的體溫靜靜地流淌過來。
我一面走一面想，逐漸明白了。有美子根本沒有理由懷疑。到昨天為止，我一次出軌的舉動都沒有過，也從未撒過這樣的謊。在她的思考模式里，根本就沒裝進所謂的「老公徹夜不歸要警惕」的警報器。
我胸口發疼。她大概做夢都沒想到我會出軌。她擔心我是不是遇上事故了，說不定到現在還沒睡，還在等著我的電話。
「要是你厭倦了這九*九*藏*書樣的關係，我也不會說什麼。」秋葉嘴角上揚說道，唇上的口紅已經脫落。
「哦。」
我看著秋葉的眼睛。
周末，我們去了台場的餐廳吃飯，然後在預約好的酒店過了一夜。我對有美子謊稱出差，這真是很老套的說辭。
但我並不想說「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而是正好相反。
罪惡感當然存在。有美子什麼錯都沒有。無論是作為妻子還是母親，她都做得很好。我竟然背叛了這樣的她，連我都覺得自己無恥。我現在做的就是背離人倫道德的事情。
她緊緊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似乎想從我的眼神中尋找什麼。「現在跟你解釋比較好嗎？」
可是，和秋葉在一起時，我是幸福的。我喜歡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心情已經強烈得連自己都無法控制。以前，只要能和她見面，我都覺得很快樂。現在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喝酒，還發展到了性關係。我一次得到了不久之前做夢都沒想到的東西。一旦得到，我再也不願放手。
「那個……出了點麻煩。」
至於接下來怎麼辦，我完全沒有頭緒，也完全不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樣。
但這不代表以後也能高枕無憂。今天我已經撒了第一個謊，而這次的事情也給有美子留下了印象。不知什麼時候，它就會刺|激起女性特有的直覺。
「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我點了點頭，親吻並抱緊了她。
我被拉著走出客廳，踏上樓梯。樓梯穿過天花板直通二層。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道，似乎已經認定我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
咖啡的香味很淡，大概是用放了很長時間的咖啡豆磨的。
星期六早晨，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撫摸著秋葉的頭髮，下定決心。既然決定要這麼九九藏書做，就只能小心翼翼地不讓其他人知道。撒謊和演戲都是我以前很不在行的事情，但以後也要習慣。
但一片混亂中，有一點我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她的擁抱讓我心動不已。
「那我就不問了。」我的手環上秋葉的肩，把她拉了過來。
「我想你應該已經睡了。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的。」
在秋葉的目送下，我離開了仲西家。晨光初晞，我走的這條路直通東白樂站，是個大下坡。
「『那時』是什麼時候？」
「還真是這麼回事。」
我看到的是一個高中生的房間，而且是十幾年前的高中生的房間。房間有八疊大小，壁紙以白色為底，上面裝飾著細碎的花紋，朝向陽台的玻璃窗旁放著書桌，上面擺著高中的參考書。小書架上的書並不多，倒是一些小物件和小飾品佔了不少地方。床上還有毛絨狗。
我拿過放在床邊的手錶，現在還不到六點。「我們總不能一起去上班吧。」
「要去我的房間嗎？」秋葉問道。
「但這次是客戶……」
她移開目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終於放鬆了雙唇，看著我說道：「嗯，今天晚上我不想說。」
的確，電視劇和小說里似乎就是這樣分類的。
「這裏從我上高中起就沒變過。剛才我也說了，我就是從那時開始不再用這個房間的。」
我想把她帶到床上。她說：「把燈關掉。」
「嗯。」
有個認識的女子說過：「只做一次是出軌，繼續下去就是婚外情了。」
「要回去了嗎？」她問道。
「什麼啊，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吧？」
秋葉已經在客廳煮好咖啡等我了。我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心裏卻相當不平靜，看了好幾次手錶。
「是我。」
她應該看穿了我的心事。我不由得否認道：「我又沒read.99csw.com有著急。」
「不管怎樣，你沒出事就好。但你好歹也給我打個電話啊，你這樣我會擔心的。」
我決定把這一夜的事當作一時意亂情迷的結果，並就此打住。但真能如願嗎？既然知道了底線那一邊是美好得讓人目眩的甜蜜世界，那麼我還能控制自己不再跨越嗎？現在我知道底線上並沒有什麼高牆，只要一步就能輕易越過，卻必須控制住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用漫畫來表現，那我的頭上一定冒出了很多問號。總之，摸不著頭腦的事情太多了，讓我感到腦子不夠用。
婚外情是地獄，是甘美的地獄。就算再想從這地獄中逃出，也還是會輸給棲息在內心中的惡魔。
在我們的唇分離時，浴缸里的水已經完全流光，就連曾經在那裡發生過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徹夜不歸會讓事態更加惡化，這比任何事都要糟糕。乾脆就說受客戶邀請去唱卡拉OK了，但難道去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嗎？不行不行，這麼說一定會露餡。
於是我遵循這樣的分類準則，覺得只要把和秋葉的關係定格在出軌這一層，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只是犯了一次錯，藉著酒勁幹了件錯事……有很多說法。
就算是幻覺，因為看到了那座高牆，就不會想象跨越底線的情形。但對現在的我來說，高牆已經不存在了，只能靠自己來控制感情。
穿戴整齊后，我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看身上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迹。秋葉的書桌上有面小鏡子，我對著它仔細檢查了臉和脖子。萬一留下口紅印或者吻痕就糟了。
「你接下來怎麼辦？」
「我就從這裏出發去公司。」
「可以嗎？」
就這樣，我們越過了那道不該越過的底線。之前覺得那道底線上聳立著巨大的高牆，可一旦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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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停下來檢查了一遍手機。不出所料，我收到了有美子的簡訊，而且有三條。內容都一樣，但越晚緊迫感越強。
她沒有回答。
我關了燈。黑暗中，我們再次確認了彼此唇的感觸。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后，我們來到床邊，一起坐下。
「對不起。」她說。
我開始講那個編好的故事：和客戶連軸轉地喝了好幾場酒，最後客戶爛醉如泥。好不容易把他弄上計程車，但他一個人根本回不去。沒辦法，我只能送他回家，結果他家竟在橫須賀。千辛萬苦把他送回家后，我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我現在還抱著這樣的想法，於是我認為自己也是個傻瓜。
我一面和她接吻，一面想著如果繼續做下去，事情將無法挽回。但另一方面，我非常興奮，預感到接下來的時間會非常美妙。我想和秋葉做|愛，想脫掉她的衣服，撫摸她的肌膚，讓彼此的身心合二為一。
「你還真是經常碰上這種事啊。是不是好人做得太過頭了？上次就是被新谷他們硬塞的送人差事吧？」
秋葉輕輕地笑了。「別勉強。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
她嘆了口氣。「你想逃了，是吧？」
雖說如此，我也絕非一直都在反省。我走在黎明的街道上，和秋葉度過的那如夢的一夜不斷在我腦海中重演。要是有誰在那個時候觀察我，肯定會發現我表情淫|盪。
她沒有抵抗。我們很自然地擁抱、接吻，又回到了剛才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