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說話？」秋葉問道。

「是以朗姆酒為基酒調出的雞尾酒，味道不沖，適合女人喝。不知道男人會不會喜歡。」

橫濱海洋塔的下半部分閃著綠光，上半部分則是紅色的，應該是想模仿聖誕樹的樣子，但在我看來並不像。

秋葉走到吧台前坐下，這似乎是她的習慣。

秋葉長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盯著我說道：「你這麼說會讓我有所期待的。」

「我是認真的。」

「那我問你，要是我在平安夜發燒，你會怎麼辦？」

「平安夜我會和你一起過的，我保證。」

聽到秋葉反駁，我嚇了一跳。

「嗯？」

「行了，姨媽。你到那邊去吧。」秋葉插嘴道。

「為什麼？」

我們走進酒吧，調酒師看到秋葉後點了點頭，他們似乎認識。

「有。」調酒師低聲回答。

「還說老樣子呢，說得你好像經常來似的。」坐在旁邊的女人說道。她看起來五十歲左右，妝有些濃，但不顯俗，穿了一件花哨的開襟毛衣。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小聲問道。

「你說的老樣子是什麼？」

我看著她，點了點頭。「好啊。什麼樣的酒吧？」

我搖頭說道：「不是做不到。」

「要是你在開玩笑，那性質就太惡劣了，但我原諒你。所以你要是在開玩笑，現在馬上就說明白。」

「不行，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只是隨口說說。」

「也許吧。」秋葉無所謂九_九_藏_書地說，「沒關係，那個人不會因此多嘴的。」

「我常來，只是你不知道。」

「和天皇生日沒關係，我說的是平安夜。」

「你不用在意她的話，而且我也沒勉強自己啊。我只是在做想做的事。」

「記著把二十四日空出來。」我甚至這樣叮囑她。

我加大了雙手的力道。「我沒開玩笑。我不想讓你難過。平安夜難道不該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嗎？我會和你一起過的，一定。」

「不是，還沒到時間。」我看了看表，快到十一點了，「只是覺得有點冷。」

「那我要啤酒好了。有黑啤嗎？」

「算了吧。」

我們很快就離開了酒吧，回到山下公園。橫濱海洋塔和「冰川號」的燈都已經熄滅了。

「是我取的外號。但她奇特的穿衣風格還是她自己的鑽研結果呢。她可能是覺得要經營這樣一家店，首先就得改變外表吧。」

看到我不知如何回答，秋葉的表情放鬆下來。「這是我姨媽，我已故母親的妹妹。」

而「冰川號」郵船的霓虹燈則完全符合聖誕風格，中央桅杆四周排列的無數燈泡形成了樹的形狀。

要是有人看到我的行為，並且知道我有妻室，肯定會覺得我瘋了。ｒｅａｄ.99cｓw.ｃoｍ絕不承諾做不到的事，這是婚外情的準則。

「什麼話？」

「幹嗎啊，再讓我多說點嘛。」

「我這個任性的外甥女承蒙你關照了。」

「我姨媽以前根本就不是做這一行的料，現在卻成了『五彩夫人』。我算見識到環境如何改變人了。」

「老樣子。」吩咐完調酒師后，秋葉轉向我，「你喝點什麼？」

秋葉的姨媽站起來，走到我旁邊坐下。「渡部先生，你可別勉強，男女之間最不能勉強了。兩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想著對方就好。明知不行卻還勉強，或者急著追求結果，肯定會出問題的。一切都要順其自然啊。」

「這就對了，我不會讓你的期待落空的。」我把秋葉擁進了懷裡。

潛伏在我心底的另外一個自己正拚命阻止我的瘋狂舉動。只要現在告訴秋葉這是玩笑，她就不會當真。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跟她道歉，然後了結這件事。拜託了，這麼做吧……

「夠了。」秋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剛才我說的只是假設，你別當真。我沒有想過要在聖誕節發燒，就算真的發燒了也不會跟你說的，你別較真。」

「是啊。」我喃喃道，聲音就像受了風寒的老人，無力而沙啞。

我默默點了點頭，喝了口啤酒，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聽我這麼一說，秋葉露出了悲涼的笑容，搖了搖頭。「做不到的事就別說出口，求你了。」

「姨媽，別read.99csw.com問了。」秋葉瞪著她說。

「我不這麼認為。無論從哪方面看，你都不好受，就像昨天那樣。但希望你能相信我，如果發燒的不是園美而是你，我肯定會拋下一切到你身邊。」

吃過晚飯，秋葉想要散步，我們便來到了山下公園。晚飯也就是在東白樂站旁的一家拉麵店吃了拉麵和餃子，喝了一瓶啤酒。聽過殺人案后，我實在沒心情在精緻的飯店裡喝紅酒了。

「沒什麼。怎麼說呢……只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秋葉瞪大了眼睛。「你說真的？」

「你總是勉強自己。」我說道，「你姨媽說得沒錯，男女之間最不能勉強。」

女人遞出名片，上面寫著「蝶之巢BAR濱崎妙子」。我也急忙掏出名片。

「五彩夫人？」

「要回去嗎？」我提議道。

「那就好。那麼作為女朋友，她怎麼樣？」

「說真的。」

「那倒沒有。你沒事就好，而且我也很高興能聽你說起過去的事。你有過那種經歷，我應該早點知道。」

「啊……」我更加緊張了。秋葉的姨媽正是剛才聽過的殺人案里的人物。

「到非回去不可的時間了嗎？」

桌子旁坐了兩組客人，都是情侶。吧台邊坐了一個中年女人，吧台里則有一位白髮調酒師。

那家酒吧就在中華街旁邊。從一棟老樓的入口爬上幾級台階，就看到右邊有扇門，門上垂著一個寫著「蝶之巢」的小牌子。

我又想起了那起殺人ｒeａd.９9ｃsw•com案。我很難把那時的秋葉姨媽和現在的五彩夫人聯繫起來，可聽秋葉這麼一說，倒也明白了。

秋葉的話讓我有點意外。到目前為止，她一次都沒表現出不想讓我回去的態度。

秋葉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合起大衣前襟。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是嗎？」我心情複雜地又喝了口黑啤。

「挺髒的。做好心理準備哦。」秋葉說著邁開步子。

「好啦。打擾你們真是抱歉。那麼渡部先生，下次再見。」秋葉的姨媽一口喝乾杯里的白蘭地，消失在裏面的門后。

我完全不能想象，人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忽然看到一具屍體會受到多大的打擊。一個女人胸前插著刀，在自家客廳的桌子上躺成了「大」字，而且她還是父親的情人。一連串衝擊性的事實讓我的大腦亂作一團。

「不用二十四日，你二十三日過來就可以了。」

「我不會那麼想的。行了，我們回去吧。已經晚了。」

「原來是同一家公司的啊。她這麼乖僻，能做好工作嗎？」她問道。

「別擺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秋葉苦笑起來，「你不想這麼為難吧？所以最好別說做不到的事。」

「就算當著男朋友的面，也不用裝模作樣吧。」女人說完便看著我笑道：「你好，初次見面。」

秋葉的話讓我畏縮了。這是我從未想過的問題。我知道我應該自信滿滿地回答「當然會奔到你身邊」。

看著她的眼睛，我倒吸了一口read.99csw.com涼氣。她聽起來像是喝醉了，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應該已經知道我的已婚身份了。

酒吧內光線昏暗，並不寬敞。內側有一個能坐十人左右的吧台，外側放著三張圓桌。牆上貼著陳舊的海報，架子上擺了些像是古董的小玩意兒。

「她年輕時離了婚，沒有固定收入，就在我家做些保姆做的事。但在那起案子發生后，她就不再來我家，而是到這家店來幫忙了。」秋葉平靜地說道，「那起案子改變了不少人的生活。」

「你根本就是喝醉了在這裏攪局。你看你都讓渡部先生為難了。」

秋葉告訴我，蝶之巢是她姨媽的朋友開的。但十年前，在那位朋友因蛛網膜下出血去世后，她的姨媽就接手了這家店。當時姨媽已在這家店裡幫忙多年，所以接手很順利。

「沒問題，她做得很好。」

「她好像已經注意到我不是單身了。」

「那能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嗎？我不是說過我有個熟人經營酒吧嗎？就在附近。」

但就連我自己都無法阻止我的瘋狂。

「我沒較真，也沒做假設。」我走近她，抓住她的雙肩，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今年平安夜我要和你一起過，就算你沒發燒，我也會來。」

「你因為擔心我才特意過來，結果聽了那樣的故事，現在一定很後悔吧？」

「因為……」我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和心上人相關的事情當然都想知道。我可能幫不上忙，可以後就能更多地照顧到你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