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滑夜場了嗎？」我明知故問。

「你不知道嗎？」

「我吃飽了。」說完，我站起來往浴室走去。我泡在浴缸里想了很多事。

「她母親？但她母親應該已經……」

客廳里，有美子不知在給誰打電話。和室的拉門關著，看來園美已經睡了。

午休時，田口真穗和里村等人興高采烈地聊著滑雪旅行。我和秋葉不時四目相對。知道旅行背後發生了什麼故事的，只有我們兩人。

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當年我怎麼會那樣想呢？同時，我也很討厭不再那樣想的自己。

在夜間滑雪場被徹底震撼后，我回到了有美子的老家。我真想帶著秋葉找個旅館過一夜，不想離開她。

「你覺得園美行嗎？」

我追上去喊了一聲「蘆原先生」。他寬闊的背顫了一下，那張方臉慢慢轉了過來。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沒認出我，但很快就賠起笑臉。

我對這樣的妻子感到不滿。我也明白這樣一成不變的平凡生活有多可貴，可一想起以後還有漫長的人生，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再一想到今後的十年或者二十年都要過著這樣一成不變的無聊生活，我就感到恐怖，這毫不誇張。

這天加班加得有點晚。回到家后，一開門我就聞到了咖喱的氣味，是我們家一直吃的那種咖喱。咖喱依照園美的口味做得偏甜，在我看來和牛肉丁蓋澆飯差不多。

我吃了一驚。蘆原——這個姓氏我有印象，是那個在蝶之巢見過的刑警蘆原。

「當然在意。」我回瞪他，「我很好奇，事到如今你還問十多年前的事，到底能有什麼收穫？」

「啊，是你。」蘆原打九-九-藏-書了聲招呼，「上次多謝了，你姓渡部吧？」他往我身後看了看，像在找什麼，然後回過頭來問道，「你陪仲西來的？」

我該怎麼做？我能怎麼做？

「可是離家近的地方都沒有什麼好學校，沒辦法嘛。嗯，習慣了以後應該就沒事了吧……離家稍微遠一點也沒關係吧……」

有美子走進廚房。我聽到她點著了火，看樣子是準備加熱咖喱。

有美子看樣子很滿足於自己是這「標準」夫妻中的一員。她相信，既然昨天和今天都沒有變化，那麼明天也不會有變化。劇變或意外都是她不願見到的。

聽我這麼問，蘆原嘿嘿地笑了，是那種滿肚子壞主意的笑。「你很在意嗎？」

當然，我認為她不會幹脆地答應離婚。她會跟我提出什麼要求？首先應該是要我和情人分手。但就算分手了，我們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樣的平靜生活。等待我們的只有互相折磨的苦惱人生。

我實在無法靜下心來工作，便站了起來。雖沒人注意，但我還是演了出上洗手間的小把戲，出去后直接乘電梯來到一樓的接待大廳，從入口窺視。裏面擺了一排方桌，佔據了差不多一半的空間，就像學校的教室一樣。

最後，她應該會覺得只有離婚這一條路好走。但她肯定會跟我提出各種各樣的條件。園美肯定要由她撫養，所以要跟我索要包括小孩撫養費在內的生活保障。當然，賠償金也少不了。

「是什麼人啊？」秋葉問道。

「什麼意思？」我仍然面對電視，問道。

「有必要讓她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學嗎？」

「就算是這樣……」

ｒeａｄ.99cｓw.ｃｏm我回想和蘆原見面時的場景。為什麼他還在追查那起案子？要是他說因為案子還沒結，那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但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執著于秋葉。就算訴訟時效就要到期讓他很著急，他應該也不會以為事到如今還能從秋葉那裡得到什麼線索。

回到辦公室，秋葉正渾若無事地面對電腦辦公。她瞥了我一眼，嘴角浮出淺淺的笑意，看上去並不知道我和蘆原見過面。我也想回她同樣的笑臉，卻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地笑出來。

看到我啞口無言，蘆原似乎很有成就感。「那我先走了。」他說完就離開了。我鬱悶地目送他。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既是調查機密，又牽扯到個人隱私，所以我不能多說。要是你想知道，就直接去問她本人吧。現在你還經常和她約會吧？」

「你覺得讓園美坐電車上下學怎麼樣？」等我吃完飯，有美子問道。

要是到了那一步，我只能盡量滿足她的要求。不管怎麼說，百分之百錯在我。

從浴室出來后，我回到卧室，打開電腦，上網搜索出租公寓。租金要盡量便宜，去公司也要方便，而且便於和秋葉見面。因為只有我自己住，面積沒必要太大。

蘆原特意強調了「約會」二字。旁邊空無一人，但他一定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知道我很在意別人的目光。

接電話的同事確認對方姓名后對秋葉說道：「是一位姓蘆原的先生，說是你父親的熟人。」

到目前為止，我已不知被她的堅強和冷靜救過多少次了。聽了她的話，我總算意識到自己的愚蠢，從而避免了把自己逼到無可挽回的境九*九*藏*書地。

蘆原沒讓我把話說完，緊接著說道：「今天我問了仲西有關她母親的事。」

「……就是說嘛。我們這裏的幼兒園也是那樣的。聽別人說，無論如何還是以私立小學為目標才好。」

共有秘密能讓兩個人心靈的聯繫更強。

「不是，她什麼都不知道。我見過你的事也還沒跟她說。」

我並非不想要這樣的生活。結婚前我想象過很多，就連下班回來卻只能吃孩子愛吃的東西都想象過，那時我甚至很期待這一天的來臨。我的夢想之一就是這樣平凡的家庭生活。

但還是秋葉及時給我踩了剎車。「我也不想離開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起離開，到什麼地方都好。但要是那樣做了，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世上不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的。你得回家，而且過了周末我們都要去公司上班。我們只能像往常一樣見面，這是無法改變的。今晚你就回你太太那裡吧，算我求你。」

「要是不用換乘還比較放心，如果要換兩次以上就有些讓人不安了。」

「不過，」蘆原補充道，「她的父母在她母親去世前沒多久離婚了。」

在搜索間隙，我環顧卧室。這套公寓買了有兩年多，還留有新房的氣息。這是我好不容易買下來的屬於自己的房子。買下這套公寓時，我覺得總算了結了人生的一大心愿。

「我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離婚的？」

秋葉接過電話，說了幾句后就走出辦公室。一定是去和蘆原見面了。

但要問我的心情有沒有徹底轉好，我還是得搖頭。我和秋葉的心靈聯繫越是強烈，我越覺得我們的關係不能再這樣持https://read.99csw.com續下去。

對秋葉這樣的派遣員工來說，有客人來訪實在罕見。我豎起了耳朵。

「實在有些難以啟齒。」我實在無法跟蘆原說，就在前一陣子，情人節佔據了我全部的心思，沒有多餘精力考慮這件事。「你今天來找她有什麼事嗎？」

「嗯。」

「滑了哦。」田口真穗雀躍地說，「冷得不得了，可是下著小雪，還閃閃發亮，特別浪漫。」

我心裏暗暗地笑了。田口真穗渴望的幸福經歷，我和秋葉已經體會過了。

「是嗎？要是和心上人一起去就好了。」

第二天，我正在工作，聽到背後一個同事說道：「仲西，有人找你，從接待大廳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是她學生時代的朋友，也有一個和園美差不多大的小孩。兩人經常交流育兒經。今天的話題似乎是有關小孩升小學的問題。園美已經上了一年幼兒園，有美子正考慮接下來讓她上私立小學。

「回來啦？吃飯嗎？」

「去世了。在出事三個月前去世的。」

「上次我也說過，眼看時效就要到了，我們也著急。要是不抓緊時間做些能做的事，被上面怪罪就不好了。」

要是我提出離婚，有美子會有什麼反應？可能會哭。以前我們交往時曾一度要分手，那次她在我面前沒哭出來，可眼睛已經紅了。

我坐在餐桌旁，面前擺著一盤咖喱飯。我一面看電視新聞，一面吃著依小孩子的口味做的甜咖喱飯。

蘆原苦笑一聲，擺手說道：「對不起，因為牽扯到個人隱私，更深入的事情我就不能說了。其實我剛才說的已經侵犯了不少個人隱私了。這個話題就九*九*藏*書此打住吧。」

「這個嘛……不太清楚。」

要是離婚，我就得放棄這套房子了。這是理所當然的。

離婚這個字眼觸動了我內心的某處。「這樣啊。」

我坐在沙發上讀了差不多五分鐘報紙，她才掛斷電話。

我默默地吃著咖喱飯，有美子坐在旁邊一面喝茶一面看雜誌。我用餘光瞥了一眼，發現標題是私立小學的各項排名。

我看到了秋葉，蘆原則背對著我。雖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可我看到秋葉低著頭，簡短地回答著什麼，看起來應該限於「是」或者「不是」。她的表情很僵硬。

蘆原站了起來，秋葉也抬起了頭。我趕緊躲起來，注視著秋葉走出接待大廳。等到看不見她時，我才走了進去。蘆原正要從訪客出口出去。

我手頭的工作沒停，卻靜不下心來。那個蘆原到底有什麼事，竟然跑到這裏來找秋葉。

有美子用的是商量的口氣，可她並不是在徵求我的意見，而是想確認自己的想法。她之所以問我，只是想把頭腦中整理過的想法說出來而已。要是說她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應該只有我的贊同吧。

我不知道日本到底有多少夫妻，可無論以什麼標準分類，我和有美子應該都能歸入「標準」那一類。生活上沒什麼困難，但也並不富裕，存款和貸款都有。作為一家之主的我是個工薪族，在上市公司工作，暫時不用擔心公司會倒閉。

「你問了秋葉關於她母親的什麼事？」

但我不能總這樣依賴她。

「是嗎？你為什麼不說呢？」

「三個月前？」我有些意外。秋葉的母親似乎是在她更小的時候去世的。

「是啊。下次一定要去那裡過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