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家在附近嗎？」

「剛開始在電腦專科學校上學，晚上也會出去打工。」

「可是你臉上都沾了灰……」功一指著她的右臉頰。如同瓷器般雪白的肌膚上沾染了黑色的泥土。

然後，功一又講了許多音樂會和光樂的話題，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功一不禁想，難怪昨晚聖子會這麼害怕，這樣就說得通了。

「白色賓士？我沒看見。」

她的表情一下明亮起來。「是我的！啊，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把它掉在哪裡了，早就放棄了呢。」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她突然睜大眼睛，彷彿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我叫大津聖子。是琵琶湖的大津，松田聖子的聖子。」

「真厲害！」聖子反覆看著門票和功一的臉。

「哇！」

「啊，已經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功一看了一眼手錶，站起身來說。他在玄關穿好鞋后，又回過頭來。「今天我過得很開心。」

周圍陷入了片刻的寂靜，隨後傳來了微弱的呼吸聲。

「你工作了嗎？還是在上學？」功一問。

「那個人喝不了酒，只是帶工作上的客戶來玩的。」

「真的嗎？那種事真的能做到嗎？」聖子跟他躺在狹窄的床上，兩眼閃現出興奮的光彩。

「托你的福，已經好很多了。」

她思考了很長時間。實際上可能只有十秒鐘左右，但功一因為一直在心中祈禱她會坐上來，感覺持續了足足有一分多鍾。

「沒什麼，你不用在意。對了，」功一嚴肅地看著她，「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可是我真的很在意。」

她說這句話的表情很是陰鬱，可能背後隱藏著不得不從事那種工作的難處。功一想，莫非她是為了給父母賺生活費嗎？

「沒什麼。」她搖搖頭，「對不起，我馬上就走。」

功一說完，她欠了欠身，隨後把門關上了。她會不會邀請我進屋呢？功一一邊嘲笑九九藏書著剛才還這樣期待的自己，一邊瞥了一眼門邊的名牌。那上面用簽字筆寫著一個名字——大津聖子。

「畢竟那附近的路沒什麼人啊。」功一看穿了男人的想法。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聖子緊緊抱住了功一。

「如果你想要，就送給你。時間是這周日。」

「我說不要他也不聽，一直往住宅區深處開。最後他總算在一片小樹林里把車停了下來，緊接著，突然就……」

她好像在猶豫。儘管讓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送回家多少讓她有點不安，但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回去。功一恍然大悟，她應該是一個人住吧，不然她完全可以打電話叫同伴來接。「坐上來吧。」他把摩托車推出車庫，發動引擎后指了指身後，「現在這個時間也沒有巡警了，不戴頭盔也不用擔心被抓。」

她連名字都沒問，還說什麼下次好好感謝你——功一在期待兩人能再次見面的同時，也擔心再也見不到她了，帶著這樣的想法，他離開了公寓。

對功一來說，每一天都像做夢一樣。他一點都不想跟聖子分開，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聽到期待已久的這句話，功一猶豫了。一般來說這種時候應該婉拒，但他並不想放過與她親近的絕佳機會。

跟她說的白色賓士有關係嗎？功一心想。可是他感覺這句話絕不能說出來。「你住在哪兒？」他問。女人遲疑了片刻，小聲回答了他。那地方離這裏不算遠，但走路也要將近一個小時。

「什麼有辦法，你到底是怎麼跑到這裏來的？」

「嗯。稱不上經紀人，但我在負責照顧他的生活。」

女人並未回答，而是垂下了目光。不一會兒，她問了一句：「那個……外面是不是停著一輛車？」

只見她面帶悲傷地看了看四周。「我不知道，但應該有辦法回去的。」

「可是……」

她微笑一下，點了點頭。

「對了，我還沒問過你的事呢。」她突然換上明朗的表情說，「你是學生嗎？還是……」

他並沒有對父母提過自己正在做的事。父母也從未過問。就連功一從高中退學，不去工作成天無所事事的九九藏書時候，他們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功一早已想不起來自己上回跟父親對話是什麼時候了。他很討厭父親。自從得知父親在外面做什麼、靠什麼賺錢之後，他就對那個人心生厭惡了。他孩子氣地認為，父親做的事情太不幹凈了。就連功一的親生母親因病去世的那一夜，父親也在外面干那種臟活沒有回來。這件事更是加深了他對父親的憎惡。也就是在那時，功一開始脫離父母為他鋪就的軌道。當時他念初一。

「襲擊你了？」功一接過她的話，她垂下目光點了點頭。

「是誰！」功一壓低聲音兇狠地叫了一聲。

「怎麼說呢，我請人把我送過來……」她的尾音細得難以分辨。

「是嘛，那就好。」

「你是誰？」這次他換上了溫和一些的口氣。

功一咬咬牙又往前走了一步。只見一個人影蜷縮在汽車和牆壁之間。通過長發和纖細的身影，他看出那是個年輕女人。

「昨天那位客人就屬於特別難纏的，一直在車裡等著我從店裡出來。平時我都能糊弄過去，昨天卻運氣不好……」

好，功一說著走向摩托車。「我送你回去。這個時間在外面走實在太危險了，而且看你那條腿，也不可能走回去。」

「掉在我家車庫了。」

「請進來吧，不然我會心裏不好受的。」

「啊……」她抬起手擦了擦臉。長發如同瀑布般從肩上滑落。「剛才摔倒了……」她小聲說。

「如果自家車庫裡突然跑進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什麼人都會在意的吧。」聖子雙手捧著咖啡杯，目光垂了下來，「剛才我不是說，晚上會出去打工嘛。有個客人經常堅持要送我回家。」

「不，不用了。」

功一慌忙伸出雙手撐住了她。「到底怎麼回事？」功一盯著女人的臉。就在此時，他發現女人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沒什麼……我沒事。」她從功一身邊離開，想往車庫外面走，可是只能拖著右腳挪動。似乎很痛，她咬緊了牙關。

他在車庫門口停下車。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真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實在是嚇壞了……」

「ｈｔｔpｓ://reaｄ•9９ｃｓw.ｃom這樣啊。」女人似乎鬆了一口氣，「很抱歉，我現在就出去。」她準備站起來，可是剛往右腳上施力，就扭曲著臉失去了平衡，往功一的方向倒了過去。

見她又一次搖搖欲墜，功一馬上跑了過去。「你的腳受傷了吧？」

「唔，就是你說的白色賓士嗎？」功一想起了聖子昨晚說的話。她點點頭。「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住哪兒，所以就在那附近請他放我下車。可是那個人一定要把我送到家門口。我當然是嚴詞拒絕了。結果他突然開始往反方向開，一直開到了你家附近。」

可能是腳傷的疼痛加劇了，她光是從摩托車上下來就費了不少力氣。因為房間在二樓，功一又扶著她走上了樓梯。由於在強忍疼痛，她眉頭緊皺，艱難地打開了門鎖，緊接著拖著一條腿走了進去，很快就把門關得只剩下一條十厘米左右的縫隙。她從那個縫隙里對功一點了點頭。「真對不起。下次我一定好好感謝你。」

「那就麻煩你了。」她縮手縮腳地坐到後座上，雙手環住了功一。

最近會這樣坐他車的人也就只有小冢輝美了。兩具身體緊貼在一起，他背後感覺到了輝美所沒有的彈性。是個成熟|女人啊——他帶著這樣的想法把摩托車開了出去。

就在他把摩托車推進車庫時，突然聽到了咔嚓一聲，是從父親車子的陰影里發出來的。功一放好摩托車，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車子旁邊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這天晚上，功一提前結束工作，直接開車往她的公寓駛去。確認了外面的名牌后，他按下門鈴。原以為她可能外出了，可是裏面很快就傳來微弱的聲音。一瞬間，門上的貓眼變暗了。不一會兒，大門被打開，她探頭出來。「你是昨天的……」

「你說的音樂會，是白河光瑠的？」

「沒什麼。腳怎麼樣了？」

裏面是個六疊左右的單間，地上鋪的是木地板。窗邊擺著一張床，旁邊放著電視機和錄像機。床邊有一塊小小的地毯，上面放著一張玻璃茶几。她說屋裡很亂，但除了那些傢具之外，房間里再也沒什麼東西了。衣服應該都放在嵌入式read.99csw.com衣櫃里了吧，功一想著，坐在了地毯上。

「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昨晚你走之後，我陷入了自我厭惡。人家明明對我那麼好，我卻給趕走了……」

「摔倒了？在哪裡？」

繼母是功一念初三時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她行為乖張、生活奢侈，很快就懷孕生子了，是個男孩。她像對待寶貴的洋娃娃一樣對待那個嬰兒，那種態度一直持續到現在。不消說，她心目中的孩子只有那個男孩，功一隻是個礙手礙腳的繼子罷了。

陪客的工作嗎？功一很快意識到。

「我能再見你嗎？」

「好像扭到了。不過沒事的。」說著，她轉向功一，月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臉，一雙讓人聯想到貓咪的杏眼凝視著功一，深色虹膜大大的，彷彿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下巴很細，卻不尖銳，臉頰有種微妙的肉感。功一瞬間被她的美麗折服了。

可是，兩人見面的機會很快出現了。第二天早晨，他走進車庫準備取車，發現旁邊的地面上有個東西在反光。那正好是昨晚她坐著的地方。他拾起來一看，是一枚黃金胸針。他想，這樣就有理由去找她了。

她端著咖啡走到功一身邊。他說了聲「謝謝」，喝了一口咖啡。儘管沖得並不算好喝，但他還是客套地說了句「真好喝」。

時隔八日，相馬功一總算回了一趟家。為了準備光瑠的音樂會，他最近忙得可謂廢寢忘食。但一想到自己在工作，為一項讓人們陷入狂熱的事業而出力，他就一點都不會感到疲憊。

「是啊，我考慮考慮。」

「這次乾脆不要干那種工作了吧？」

「應該是……白色的賓士車。」

女人抬頭看著他。「對不起……我馬上出去。」

功一輕吻她赤|裸的肩膀，腦中卻在盤算該如何把她介紹給光瑠。

「真的？給我嗎？哇，謝謝你！」

「嗯。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由於在家中的處境如此尷尬，對父親和繼母來說，無論功一熱衷什麼事情，他們都漠不關心。想必他們對功一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在外面給他們惹出太大的麻煩吧。在這一點上，他最近一直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

「相九九藏書馬功一。」功一故意大咧咧地說了一句，用手指在桌上比畫了幾下。聖子說，真是個好名字。

「真的啊。」她把胸針接過去，高興地擺弄了一會兒，隨後抬起頭，像凝視著耀眼的光芒一般看向功一。「那個，你要進來坐坐嗎？不過屋子有點亂。」

「我才剛搬過來。」可能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她一邊沖咖啡一邊解釋道，「所以還什麼都沒有，連洗衣機和微波爐都還沒買。」

「就是說，那傢伙是酒駕啦。」

「我也是。」聖子回答。

可能是因為睡了一夜，她的臉色比昨天好了很多，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我在工作，幫忙準備音樂會。」

她又強調了一遍，敞開了房門。這使功一做出了決定。他說了句「打擾」，便走了進去。

她的公寓位於狹窄道路縱橫交錯的住宅區。周圍全是陳舊的建築，唯有那座兩層公寓是新建的，一塵不染的雪白牆壁看起來與周圍格格不入。

後來，兩人每隔兩三天就會見一次面。白天聖子經常不在家，但只要功一給她的電話留言，幾小時內他的傳呼機一定就會響起來。然後他就會再打一次電話，跟她約見面的時間。第六次約會之後，功一去了聖子的公寓，擁有了她迷人的身體。整個過程中，她一直緊閉著雙眼。

她笑了笑，又嘆了口氣。「可是這樣一來，我又要出去找打工的地方了。那家店我已經待不下去了。畢竟那個人好像是店裡很重視的常客。」

「我實在太害怕了，就一個勁兒地逃跑。途中摔了一跤，但不敢停下來。那個男人直接開著車來追我。我想喊救命，可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最後只好跑進附近的車庫裡藏起來了。」

「啊，對了，你昨天把這個掉了。」功一拿出胸針。

「車？」

「當然可以。只要是我說的話，光瑠一般都會聽的，只要不是太過分，而且我們確實需要女性同伴。如果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聖子的目光中浮現出憧憬和艷羡。功一突然想讓她更加吃驚，便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門票放在了茶几上。她果然表現出了功一意料中的反應，雙目圓睜，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