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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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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沒有報警,還雇他當了司機……」
我也站了起來。「那我出去了。」
「剛才說了,我還沒有明確的想法,只是有些懷疑。」
坦白說,我感到如釋重負。也有人勸我應該讓他再努力拚一回,但我覺得這樣就挺好。一合的杯子只能裝一合酒,那小子就是一合的杯子,我已經不抱什麼期望了。讓老師您這麼操心,我著實過意不去。
「在那裡。」說著,她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門,我拿著手電筒追了上去。
現在他處在我的監視之下,雖然我很想讓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畢竟我也不年輕了。萬一半途而廢,只怕會對佑介產生不良影響。老實說,這次的事情,我最擔憂的不是自己,而是佑介的將來。幸好那孩子似乎並沒有察覺。
這張紙板一定是葬禮當天,由班主任親手交給死者家屬的。不難想象,這裏所寫的每一字每一句,無不強烈觸動著家屬,尤其是母親的心。
「這名字我剛才好像在哪兒見過,是在哪兒呢……」說著,沙也加朝書架走去。
如此一來,他總算不至於前途茫茫、庸碌無為地虛度一生了。真是感激不盡。
我淡淡一笑:「必然性的死,可不是只有謀殺哦。」
沒想到老師竟然知道我們第二個孩子即將降生的事情,真是讓我吃驚。當時覺得這事不值得特意報喜,也就沒有通知您,在此我向您致歉。因為已經生了一個男孩,這次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了。
我循聲望去,只見她正跪在地上,一隻手伸到書桌下,拉出一個茶色的袋子。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周圍的草木也融入了夜色中。地面泥濘不堪,走到汽車跟前時,我的運動鞋已經沾滿了泥巴。
「可他不像是那麼脆弱的孩子。」從這句話可以聽出,她果然對佑介投注了相當深的感情。
我給他取名佑介,這是我想了一晚上才決定的。這名字里寄託了我的期盼,這回這孩子一定要成為出類拔萃的人才。
沙也加捂著蒼白的臉頰,四下張望著。「黑色的花瓶,綠色的窗帘……」她眼神恍惚地呢喃。
所謂放在車上的工具,其實不過是我業餘做木工活時用的工具套裝,而且都快發霉了。我不知道這些東西能派上多大用場,拿上后回到了房子里。
「裏面好像裝了什麼東西。」我說。
戶主啟一郎想讓長子和自己一樣走上法官的道路,但未能如願。
「可是父親曾經入室盜竊……」
犬子今年又落榜了。枉費老師您特意提點他寶貴的建議,實在太不爭氣了。看著他日常的言行舉止,有時感覺或許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有時又悲觀地覺得不對,這小子似乎特別弔兒郎當,沒有一天不讓我頭痛。一想到還得這麼過上一年,我就心煩意亂。而且即便到了明年,也不能保證我的煩惱一定能消除。難道說和我那時候相比,現在的進取之路更困難了?
想到這裏,我依稀明白這棟房子里為何瀰漫著陰森的氣息了。說得神秘一點,我們感受到的,是類似詛咒的東西。而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沙也加記憶的消失會不會也是受這種詛咒的影響。
這次這麼快就收到了您的賀禮,真是太感謝了。出生前我覺得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但得知是男孩的那一刻,心裏還是忍不住大聲叫好。有點得意忘形了啊,讓您見笑了。九*九*藏*書
「嗯。」她伸手拿起那沓信。
「就是佑介的死因啊。他為什麼會突然死了呢?從日記來看,沒覺得他有什麼病呀。」
最近天氣一直很反常,請您保重身體。
「拿出來看看。」
「你怎麼看?」我把紙板遞給沙也加,問道。
看到這裏,我頗感意外。本以為是御廚家的人收到的來信,沒想到正好相反。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沙也加。
沙也加下到一樓,穿過客廳,走向餐廳,但中途在短廊停下腳步。
「是啊。」我回答。
然而我們的推理似乎基本符合事實。通過信上的內容,我們大致了解到了當時御廚家的情況。
「門?」
她環顧了一下房間,最後把袋裡的東西攤放在床上。有十幾組整齊摺疊的便箋,原本應該是裝在信封里的,但信封沒找到。我隨手拿起一封信,信紙邊上粘著失去彈性的橡皮筋碎片,看來以前是用橡皮筋捆紮的。
沙也加把手上的紙板放回枕邊,把床單重新鋪好。
第二個媳婦如今也棄他而去了,以後他到底打算怎樣過活,我這個做父親的心裏也完全沒底。總之先時刻盯著他,看他是否確實改過自新了吧。
沙也加呻|吟著,在床上扭了幾下身子,就像蛇痛苦掙扎時的動作。我急忙來到她身邊,抓著她的肩膀搖晃。
「也就是說,御廚家是四口之家?」
這次勞您如此操心,不勝歉疚。現在金錢方面的問題總算解決了,學校那邊也以主動辭職的方式平息了事態。說起這次的事情,真是又可憐又可氣,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前幾天親戚們也都聚到我家,商量我兒子今後的出路問題。可想而知,對於做出這種荒唐事的男人,誰都不會有任何同情之辭。甚至有人勃然大怒,說教師染指賭博本身就是可惡至極,他還欠下巨額債務,給大家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事到如今仍然不思悔改,精神肯定有問題,應該馬上宣告他為禁治產人。可悲的是,這些話我根本無法反駁。
「什麼怎麼看?」
中野政嗣先生 台啟
「如果是佑介,那就說不通了。」我邊說邊把書翻到版權頁,上面的印刷日期是三十多年前。但引起我關注的,是旁邊寫的字。「咦……」
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啟一郎依然對兒子的未來抱有不安。而後來的兩封信證明,這毋寧說是一種驚人的洞察力。
「應該錯不了。那本日記剛開始寫的時候,長子並沒有和佑介一起住,但父親死後,他趁機回到了家裡。」
我拿起剛才看過的那封信。「佑介不是長子,這裏提到的不爭氣的孩子才是。御廚夫婦實際上有兩個兒子。」
很快就要畢業了,沒想到卻發生這樣的不幸,真難過。太田康子
長子的婚禮結束后,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那天沒能跟您講上幾句話,實在抱歉。小兩口前幾天度完蜜月回來,到我這裏來了一趟。要是他能以此為契機,稍微長進一點就好了。婚禮上媒人的介紹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在這裏補充一下。兒媳的娘家是內人的遠房親戚,經營食品批發生意。她上面還有個姐姐,從商業高中畢業后,就一直在給家裡幫忙。雖然性格還不錯,但體質很弱,讓我有些擔心。對我來說,自然希望媳婦最好身體健康,所以難免感覺美中不足。不過話說回來,像我兒子這樣的男人,有人肯嫁就已經謝天謝地了。https://read•99csw•com
「怎麼了?」我問。
我指著版權頁上鉛筆寫的價格,沙也加皺起了眉頭。
「只能試試了。」說完我離開了房間。
雖然每封信的最後都署了日期,但並未寫上年份,所以我們無法按時間順序來讀。我和沙也加並排坐到床上,各自埋頭看了起來。不知何時已經不打雷了,雨也漸漸停了,但風愈刮愈猛,呼嘯的風聲聽來宛如不祥的口哨。
之後的約一年時間里,這個家一直遭受著長子的家庭暴力,以致佑介憤然寫下「要是那傢伙死了就好了」的話。
「確實有呀,黑色的細長花瓶,綠色的窗帘,那個房間,我走進去了。」
「這樣啊……」沙也加點點頭,湊過來看我手中那封信,「這裏提到的考試是指什麼呢?」
「不是偶然又是什麼,難不成佑介是被誰殺了?」沙也加直直地站在那裡瞪著我。她好像生氣了,這讓我有些意外。或許在閱讀日記的過程中,她已經對佑介產生了感情吧。
其中有兩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今後恐怕免不了還有什麼事要向老師討教,屆時還望多多關照。
「看來佑介的哥哥是個一無是處的人啊。」沙也加嘆息道。
聽了我這番話,沙也加的表情有點僵:「你想說什麼?」
「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說。
我來到壁櫥前,準備向保險柜發起挑戰。這保險柜雖然老舊,卻異常堅固,就算硬撬也未必能輕易打開。
「我看的這封也是。」她查看著其他信件說,「每一封都是御廚啟一郎寫給中野政嗣的。」
前些日子為了長子的事情,承蒙您多方關照,剛才我們已經收到了學校同意錄用的通知。
「這裏?什麼在這裏?」
她頓時瞪大了眼睛,「你也在想這個問題?『那傢伙』會不會就是長子?」
因為沒寫上年份,所以不知道長子的第二次婚姻維持了幾年。但他為何落得這般悲慘下場,信上已經寫得很明白了。
「怎麼啦?」
我翻開這本書,查看有無關於此人的介紹。在書的最後一頁上,我看到了他的簡歷:××大學法學院教授。從出生日期來推算,如果他尚在人世,已經年逾九十了。
「我也覺得奇怪。」沙也加說,「聽這口氣,好像在佑介之前,還有一個辜負了期待的孩子?」
「沒有父母願意把以前犯的過錯告訴子女的。」
沙也加看看我,又看看書,最後搖了搖頭,似乎在說自己完全找不到答案。
同學們用各種顏色的馬克筆表達著悲痛之情。
謝謝您上次的來信。宇野快要回國了嗎?他的優異表現我們都十分欣賞,等他回來了,一定要請他聚一聚。
「一般都會……難道你不這麼認為?」正在看紙板的沙也加抬起頭,略顯疑惑地問。
這封信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日,御廚啟一郎似乎從中野政嗣那裡收到了什麼「好禮」。一般長者不太可能在年終時主動給後輩送禮,所以應該是御廚啟一郎先送了賀禮,而後中野政嗣回贈了禮物。
「只有這樣想,一切才有合理的解釋。」
她微微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珠轉了轉,彷彿在尋找什麼,然後看到了我。她的肩膀不易察覺地顫抖著。
「還剩下一封。」我把最後那封信展開,看了起來。信上主要在談工作的事,並未提及佑介和長子。我正想跟沙也加說這封信關係不大,目光驀地被一個地方吸引了。那是https://read•99csw.com信末的附言部分,我不禁驚呼出聲。
沙也加朝袋子里瞧了一眼。「是便箋,」她說,「看樣子是信。」
「很快就要畢業了」,說明佑介當時還在讀六年級,而「二月十一日」正是最後那篇日記的次日。佑介並不是不寫日記了,而是無法再寫了。
走進房間后,發現沙也加在床上蜷著身子睡著了。也難怪,她已經身心俱疲了吧。我盡量不發出聲響地把工具箱擱到地上,自己在搖椅上坐下。搖椅發出嘎吱一響,嚇了我一跳,幸好沙也加沒被吵醒。
不久,啟一郎有了第二個孩子,就是佑介,他把全部期待都轉移到了次子身上。而法官夢破滅的長子當了教師,也結了婚,但妻子于兩年後去世。此後不知過了多久,他和一個彈鋼琴的女子再婚。
但即便找到了佑介父親的日記,有多大參考價值也很難說。畢竟佑介死的時候,父親已經過世了。
「看來是的。」我點了點頭。
「這是恩人啊。」她說,「御廚啟一郎是父親的恩人。」
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蓋房子呢——我心頭不禁浮起疑問。如果是別墅還可以理解,但作為法官一家日常生活的地方,未免也太不方便了吧。
她指著牆壁:「就在這裏。」
而二月十一日,佑介死了。
「也就是說,父親很幸運?」
我不知道從那以後他有沒有成長一些,只希望他早日成為一個成熟的男人。
是這樣嗎?她懷疑似的側著頭,然後問我:「信都看完了?」
「誰都有走投無路的時候,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從信上看,應該是盜竊未遂,御廚家也沒有報警。」
這封信應該寫在佑介出生之前。雖然啟一郎在信上說「生男生女都無所謂」,生了男孩后還是滿心歡喜。
沙也加拿著信紙從床上站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我接過她遞給我的信紙,看了起來。
首先拿起的這封信寫了三頁紙,在看正文之前,我先看了眼結尾部分,因為想知道寫信人和收信人是誰。
讀了兩遍后,我抬起頭。
至於長子,當上教師后就結了婚,中野政嗣也參加了婚禮。那封信內容如下:
「一合的杯子只能裝一合酒嗎……」沙也加縮了縮肩膀,「於是御廚先生就把希望寄託到次子佑介身上了?」
「可是,」她的臉色又沉了下來,「為什麼父親沒把這件事告訴我呢?要是跟我說了多好啊。」
「這是我父親?」她問。
不知不覺就發了一堆牢騷,真是抱歉。得知老師您康健如昔,我也就放心了。天氣就要漸漸轉冷了,請多保重。
原來長子的第一任妻子過世了,應該是患了什麼重病吧。
「正是。只可惜他沒能看到佑介的未來就過世了。不過這樣也好,要是他還活著的話,就會親眼看見佑介的死。」
「現在想想,既然這戶人家雇得起女傭,擁有私人司機也不足為奇。是我疏忽了。」
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我又一次湧起這種感覺。
起初,這棟房子里住著一家三口:御廚夫婦和那個長子。此外經常出入的還有家務女傭「寧姨」,也就是倉橋民子。民子因為生孩子休息了一段時間。
「那就是事故了,比如出了車禍。」
而他的第二次婚姻同樣以失敗告終。
「沒有,其實我也沒什麼證據,不過,總覺得並不是單純的事故。你還記得他最後寫的那篇日記嗎?關於『那傢伙』他是這麼寫的:『要是那傢伙死了就好了。』雖然之前也寫過不少痛恨的話,但用到『死』這個詞還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而第二天,死去的並不是『那傢伙』,而是佑介本人。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我掃視著房間,思考著剛才看過的信和九-九-藏-書佑介的日記。將所有內容梳理了一遍后,逐漸得出大致的推測:
「真是怪了。雖然不知道是恩師還是學長,但怎麼會去舊書店買他的書呢?」
佑介上小學五年級的那年冬天,啟一郎去世了,死因很可能是腦腫瘤。於是長子又回到了御廚家。
「去拿放在車上的工具,挑戰一下那個。」我指了指保險柜,「現在只剩那裡面的東西還是未知數了。」
「怎麼了?」
正在發愁的時候,沙也加開口了:「這是什麼?」
「怎麼回事,做夢了嗎?」
沙也加顯然不願往這上面想,她不滿地沉默著。
等佑介長大一點,我會攜全家登門拜望,屆時再和您聯繫。專此致謝。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應該是指司法考試。從上下文看,不可能是大學入學考試,那麼御廚啟一郎會要求兒子全力以赴參加的,也只有司法考試了。」
「這可難說得很,說不定你只是偶爾來這裏玩過一次而已。」我直率地說。
「御廚啟一郎可能是中野政嗣的學生,不然就是學弟。」我把剛才讀的信給沙也加看,她看完也一臉疑惑。
「一般都會往這方面想吧。小學生如果出了事故,首先想到的就是車禍。」
以後每年的二月十一日我都會想起御廚佑介同學。田所治
「門啊。」
我默默地把信遞給沙也加。沙也加讀著讀著,表情愈來愈凝重。等到讀完,她的眼圈已經紅了。
「算了,我們先來看這些信吧。」
那部分的內容如下:
「那就沒錯了。」她看著我,「這裏的確是那個老婆婆的家,她就是御廚夫人。因為父親常常念叨說,老婆婆是恩人,是恩人。」
走進佑介父母的房間后,我們分頭開始搜尋,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沙也加認為,佑介的父親很可能也留有日記。既然他要求兒子寫日記,自己多半也有這個習慣。這個推測的確很有道理。
信的末尾,是用藍色墨水寫的漂亮字跡:
我低頭看手上的信紙,「敬啟者」之後是幾句寒暄,正文內容如下:
「是這樣嗎?」她歪著頭思忖了一會兒,朝我揚了揚信紙說,「這個我拿走沒關係吧?」
「什麼?」
御廚同學,祝你在天堂過得幸福。山本宏美
抱歉沒能及時向您報告,我兒子已經再婚了。對方是個彈鋼琴的女孩子,父母都已去世。雖說是彈鋼琴,但並不是在氣派的音樂廳里演奏,而是在小酒館里彈給醉醺醺的客人聽。據兒子說,他們就是在那家店裡相識的。
如您所知,前兒媳婚後兩年就病逝了。之後很多人來給我兒子提親,但我基於自己的考慮,全都回絕了。在我看來,他還沒有成家立業的能力。我深深感到,前兒媳已經成了兒子的犧牲品。
「然後開始虐待佑介?」
她拿來的書是《法學體系》,中野政嗣是主編之一。
永別了。零式戰鬥機模型我會好好保管的。藤本洋一
「難道不是嗎?」
「御廚先生是法官吧,他是想讓兒子繼承他的事業?」
「可以這麼說吧。」
「當然沒關係啦,除了你也不會有別人想要了。」
「喂,你看這個。」我正苦思冥想著,一旁的沙也加叫我,「這裏出現了佑介的名字。」
「御廚啟一郎應該就是佑介的父親,中野政嗣又是誰呢?」
沙也加不悅地撇了撇嘴。
「御廚先生相信你父親的人品,看出他入室行竊只是出於一時衝動。」
「那……」
「還有自殺。」我不假思索地說。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觀察著她的表情,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那傢九-九-藏-書伙』到底是誰,但佑介因為他而煩惱卻是事實。煩惱到最後,決意自殺也不是沒有可能。」
「怎麼啦,快醒醒!」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你去幹嗎?」她問。
後來,長子迷上了賭博,欠了一屁股債。事情敗露后,他辭去教職,妻子也離他而去。
「是啊。」沙也加點點頭,目光飄忽地望向牆壁,「如果知道答案,我的記憶或許就能恢復了。」
「當教師?」
「找到了,在這裏。」沙也加拿著一本厚厚的舊書回來了,「你看,是這本書的作者。」
「也沒有證據證明他的死出於偶然啊,不是嗎?」
八月三十日 御廚啟一郎
我並非沒想到過這種可能性。這個房間的時間定格在佑介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那本日記不自然地中斷,都曾讓我隱約浮現過這個想法。只是這種想象太灰暗太不吉利了,我始終沒能說出口。
正要往下細想時,沙也加驀地發出一聲尖叫。因為太突然,我條件反射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可是佑介和長子年齡差距挺大的啊。」
「嗯……」沙也加似乎想到了什麼,睫毛忽地一閃,「如果御廚先生把期望轉移到了佑介身上,被放棄的長子會有什麼感受呢?」
「這裡有扇門,我走了進去。房間里有黑色的花瓶和綠色的窗帘。在那裡,我……」說到這裏,沙也加倒在了地上。
沙也加淺淺一笑,把信紙整齊疊好,放進裙褲口袋。
「能打開嗎?」
這是怎麼回事?我思忖著。這裏提到的「長子」顯然不是佑介,因為和後面的內容對不上。「錄用」又是指的什麼呢?
這裏最令人在意的是,啟一郎的兒子參加某種考試沒考上。那是什麼考試呢?從上下文來看,考試是每年舉行一次。
又及 最近我家的司機和家務女傭結婚了。司機就是我以前和老師提過,潛入我家行竊的那個人。看到他現在改過自新的樣子,我深深覺得,審判並非我輩的唯一職責。
我拿著紙板,重新坐回椅子上,逐字逐句細看上面的文字。
沙也加的視線又落到信上,捏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父親果然在這裏待過,他在這裏住過。」
真不敢相信。感覺好孤單啊,我還想和你一起玩。小野浩司
「哪個房間?」
「聽你的口氣,佑介的死有必然性?」
不知老師最近身體如何?我認識一個很好的醫生,如果您有意就診,請告訴我一聲。
「估計是這樣。但長子考了幾次都沒通過,最後啟一郎放棄了讓他成為法官的念頭,安排他去學校當教師。」
「還是先把剩下的信看完,然後再做判斷吧。」
「自殺的人並不都是脆弱的。不過就如我一開始所說,我沒有任何證據,只是覺得有必要考慮這種可能性而已。」
「你看這封信,」我拿起最先看的那封,「上面寫了收到學校的錄用通知,對吧?按照我的猜想,應該是被學校錄用為教師了。既然做不成法官,八成是當社會學科的老師吧。」
「你看這裏,這本書也是從舊書店買來的。」
「我們先去佑介父母的房間看看吧。」我再次從椅子上站起身。
前幾天收到了您惠贈的好禮,十分感謝。那是內人最喜歡的東西,所以她比我還開心。
我沒有理由否定她的推斷,連連點頭。
「『這回這孩子』啊……」
「剛才不是說了嗎,佑介出生得很晚。由此還可以印證,相冊里出現的那個老婆婆就是佑介的母親。」
「到這裏事情的脈絡基本清楚了,『那傢伙』果然就是長子。問題是,佑介怎麼會死了呢?」
「這長子是誰?佑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