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嗎？」上村把不知第幾根香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問道。

上村把叼著的香煙放回煙盒。「首先，你來這兒時大概幾點？」

什麼——光平並未詢問，而是回望著刑警眉頭緊皺的面孔。

意識矇矓中，光平感到有人從他懷裡搶走了廣美。他剛要搶回來，卻被人從後面摁住。對方力氣很大，還在他耳畔咆哮。他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彷彿腦髓中被揳入了一根木樁，感到劇烈的頭痛。等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被摁在椅子上。頭不痛了，周圍的雜音卻讓人不快。

「來了之後呢？」

光平眺望著公寓。幾乎所有的窗戶都透出燈光。可是，從今晚起，有些燈再也無法被廣美的手點亮了。

「什麼？」光平不解。

「你上去一看就發現了屍體？」

堅決不配合警察——此時的光平下定決心，因為就算抓到兇手，廣美也回不來了。

「多久……反正時間很短。幾秒……對，停九-九-藏-書了幾秒。」

一番調查訊問后，光平獲得了自由，從擠滿警察的混亂公寓逃也似的來到外面。

胸膛被鮮血染紅，心口插著一把匕首，廣美眼睛盯著上方，再也無法回應光平的呼喊。雖然如此，廣美的身體還溫熱著，溫熱得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真的嗎？」

當時廣美朝著道口對面望什麼呢？光平最終也沒能問她自殺的理由。那日以後，她真的就再也沒動過自殺的念頭，還是如果有機會，她可能還會站到這處道口上？光平覺得自己的存在對她人生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他未能將廣美從第二次死亡危機中救出來。

光平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上次」指的是發現松木屍體的時候。原來自己已經是第二次遭遇這種情況了。

「然後呢？」

也不知對他的話哪裡不滿意，上村像鬥牛犬一樣翹起唇角，又用圓珠筆的筆尖使勁敲了敲桌子。過九*九*藏*書了一會兒，上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你走樓梯的時候，有沒有看看各層的走廊？比如哪一層有人之類。」

光平並沒有失去意識，只是心與身體已經分離。聲音和景象仍會進入耳目，他卻無法識別。他還能夠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待在這裏。從六層的案發現場下樓梯，來到一樓的傳達室，只是他像夢遊症患者一樣腳步飄忽不定。

「電梯再次動起來，在六樓停下了……一直不下來，我就走了樓梯。結果，到三樓的時候聽到一聲尖叫……」

公寓前面的道路沿著鐵軌延伸，往左可到站前。光平則往右走去，他漫無目的，只是害怕到熱鬧的地方。

「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有沒有人從裏面出來？或者說，你有沒有碰到過別人？」

「等一下。」光平正要繼續，上村伸出右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來的時候，電梯在幾樓？」

上村說了句「沒事」，然後搖搖頭，九_九_藏_書又問了光平一些其他問題，諸如今天來這裏的目的、約好幾點去廣美家、離開店的時候是幾點等，最後的問題則是「你最近跟有村小姐的關係是否融洽」。

「並不是。」上村擺擺手，「我只是在考慮所有的可能性，我們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上村歪了歪油膩的臉，笑得露出了白色的牙齒。

秋天的大海浮現在腦海，沙灘球已經消失。光平的眼淚終於涌了出來。

真啰唆！光平想。「我在公寓的入口處聽到電梯到達的提示音，我想應該是到一樓了。不過，我沒有趕上。」

「你還記不記得電梯後來停在了幾樓？」

光平點了點頭。

「從電梯里？」那個皮夾克男子的身影浮現在光平的腦海。但他與那名男子擦肩而過後才聽到電梯到達的聲音，所以那名男子當時並不是從電梯出來的，此後他就再沒有碰見過別人。「沒，沒人從電梯里出來。」光平回答。不知為何，他不read.99csw.com想提及那名皮夾克男子，而且這也不算是撒謊。

「眼睛似乎終於聚焦了。」坐在面前的是上村。二人之間隔著一張舊辦公桌，桌上的煙灰缸里扔著好幾個煙蒂，彷彿在暗示時間的流逝。刑警仍叼著一根煙。

光平拚命整理了一會兒混亂的記憶，答道：「七點二十左右。」來到公寓前面的時候，他正好看了一下表。

「對。」光平回答。「屍體」這個詞聽起來有一種無機物的感覺，光平心裏並未將其立刻與廣美的身體畫上等號。

「在樓梯上有沒有碰到人？」

「沒有，一個都沒有。我只看到有個女人癱坐在六樓。」光平說的是看到屍體后發出尖叫的那個人。

走了一會兒，他來到那個狹窄又簡陋的昏暗道口。三個月前，他就是在這裏與廣美初遇的。

「我想問一下發現屍體時的情況。」上村說，「跟上次一樣。」

光平一直保持沉默，上村大概是覺得還要再花一些時間，便再次叼起一ｈttｐｓ://ｒｅａｄ.99ｃｓw.ｃom根煙。

上村直盯著他的臉，低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那麼兇手到底是從哪兒逃走的？」

為表示沒這個必要，光平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問：「我從哪兒說起好呢？」他的聲音很大，令他自己都有點意外。

「看不到。我過去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閉了。」

「能看到電梯裏面的情形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光平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僵硬了，「聽口氣好像是在懷疑我似的。」

光平記得很清楚，樓層指示燈閃爍的樣子仍清晰地印在眼前，先是三樓，然後就停在了六樓。

真是莫名其妙的問題，光平完全不明白上村的用意，但他現在連回答都很吃力，根本沒時間去考慮刑警的目的。「哪個樓層都沒有人。我聽到尖叫的時候，猜測六樓可能出事了，可我還是掃了一眼四樓和五樓。」

「在三樓停下了？大約多久？」

「來了之後……按電梯的按鈕等待，電梯怎麼都不下來，就走了樓梯——」